9、治疗养伤
    阿翎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了街上,花钱雇了人推着板车将她送到了最近的医馆。

    到了地方又花了钱加了急插了队。

    许是她伤的实在过于惨烈,日常爱整个先后的魔修们都给她让了道。

    能开在城东的医馆,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医馆。

    阿翎这一身伤太严重,由馆长亲自接待。

    阿翎认识他,是个口碑不错的金丹期医修,听他说没有性命之忧后她就放心了,死不了就好。

    馆长递给阿翎一个软木塞叫她咬着些,他要将阿翎身上断了的骨头都给接回去。

    阿翎接过,塞进嘴里咬实,但一场接骨下来,她觉着她好似没有需要咬着才能忍住不吭声的时候。

    毕竟刚刚深入灵魂的痛才刚体验过,现在这些小痛都不能叫她蹙蹙眉头。

    馆长治过不少的凡人,也治过不少的修士,但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勇猛的小姑娘。

    若不是从前师傅有交代,医者只管看病不问原由,他真想问问阿翎是遇着了何事。

    阿翎听馆长说她身上的伤都没有伤到要害,器脏都好好的,这才放心了下来。

    至于馆长遗憾那个红莲环珏造成的伤口恢复后也有印记,担心她小姑娘爱漂亮,宽慰她只要努力修炼,到大乘境可用功法去除,阿翎是无所谓。

    别说这印记是在身上,就算在脸上她也不在意。

    反而能提醒她记住今日的屈辱,日后莫在犯蠢,尤其是不能再轻信师清浅!

    馆长见阿翎是真心不在意,对阿翎又高看了几分,尽心处理好了那处红莲环珏造成的伤口,往里头填了可助新肉生长的九转生骨丹,叮嘱这几日不可碰水。

    他做完了能做的,剩下的就靠阿翎自己恢复了,同样的伤口不同的人需要的恢复时间不同,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也不同。

    一般来说,修为越高,恢复的越快,他探查到了阿翎如今还未筑基,但体内已有一些真气凝聚,说不得差个机缘就能筑基。

    只要筑基后,辅以真气,那这伤势恢复起来也能快很多。

    阿翎拿上了馆长开的外敷的药,付了诊金道了谢。

    馆长见她有人在外等着接送,就只让药童抬着椅子将人送到了外头板车上。

    门口除了送他来的板车车主,还有一路跟来的师清浅。

    一路从霍宅到医馆,师清浅都错开半步地跟着,阿翎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只当瞧不见。

    板车车夫原是来城东送货的,送完货正要回去,就被阿翎拦了下来,看在报酬丰厚的面子上,也因着阿翎这小姑娘伤的太重看起来太可怜,他才多管了这一幢闲事。

    也只是这接送的一幢闲事,旁的他不想管,比如这个跟着他们一起来医馆的姑娘同受伤的姑娘是什么关系。

    刚才跟自己一道在外头等的时候,他瞧见她一脸的紧张,可是要说关心吧,她又只站在了外头,也没去陪着里头的姑娘。

    阿翎背上的伤太重,药童们将她面朝下扶到了板车上。

    阿翎谢过药童,喊车夫往回走。

    车夫将板车绳子套回脖子上,一个蹲起稳稳推起了车,见阿翎比来的时候神志清醒,不由得感叹。

    “你这小姑娘可真了不得,伤这么重,旁的人怕是哭死,你却是一滴泪都没有,真牛。”

    而且刚才他等人的时候,看见馆长给她接骨她也一声不吭,他从前也伤过腿,大夫给他接骨时,他疼的嗷嗷叫。

    “你以为我不想哭啊。”阿翎知道这是又一个误解了她的人,叹了口气,“我是不会哭。”

    阿翎陈述了个事实,但听到这话的两个人显然是误解了。

    车夫一脸敬佩:“小姑娘真是坚强,将来必成大器。”

    一旁跟着落后半步的师清浅眉心紧蹙,隐隐觉得这话似有深意,目光深沉地望着板车上躺着的瘦削身影。

    车夫脚程不慢,医馆离霍家也不远,很快就给阿翎送到了家。

    师清浅行快了两步来到车边,伸手想抱阿翎下来。

    “滚开。”

    阿翎挥开师清浅的手,不小心扯着了背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嘶——”

    师清浅的手顿在了半空,不敢在往前,似是怕阿翎再伤着。

    车夫早就觉着两人有矛盾,但小姑娘这一身的伤,他一个粗人也不知道怎么抱。

    阿翎忍过刚才那阵疼痛,看车夫纠结的模样,摆摆手。

    “不用麻烦,刚才跟医馆买了副酆源骨杖。”

    阿翎摊开手,念出了馆长教她的口诀,这两根手指长的白骨迅速变大,似迎风长的树木般,一下子就延展成了一副拐杖大小长度。

    她撑着这两根白骨,艰难地站了起来。

    “小姑娘,你是这个。”车夫比了个大拇指,伤成这样,还能自己爬起来,一副淡定的模样,真叫人敬佩。

    阿翎顶着他的敬佩目光,咬紧了牙关,等落了地行;两步确定车夫瞧不见她的神色后,她这才龇牙咧嘴地无声喊着疼。

    等挪回了阿翎屋里,她已经疼的双眼模糊,看什么都重影了。

    阿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顾手上的伤,挥动白骨把门‘咣当’一声重重关上。

    她踉跄着挪到了床边,再也撑不住,身子软软地贴扶着床柱坐下。

    缓了好久好久的气,阿翎才扛过身体的这阵阵疼痛。

    床尾放着一面等人高的琉璃水银镜,刚才经过时,阿翎垂着眼眸都不愿意去瞧。

    不用瞧也知道她如今的模样,一定是要多惨,就有多落魄,她低头看了眼她身上这如今都称不上衣服的破布,也就堪堪蔽体。

    阿翎缓过劲后从床头矮柜里掏出把剪刀,沿着衣襟将这身衣服给剪了。

    但有好些皮肉翻卷的地方粘住了衣料,倒是没那么容易能取下,阿翎只能小心按着伤口,将与皮肉粘连的地方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撕扯下来。

    然而有些地方粘的太紧,尽管如此小心,还是不免撕扯下来了一些皮肉。

    疼得阿翎又是一阵冷汗,她咬牙切齿恨恨赌咒发誓道:“今天这仇我迟早要报,要不把霍振扒掉一层皮,我就跟他姓!”

    一件衣服脱完,阿翎觉着她就像先脱了一层皮,她又在原本的赌咒上又叠了一层:“扒掉一层皮后我再剜掉一层肉,养他一个月,我再来一遍!”

    这一番撕扯原本好些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来。

    藕荷色的床单上染上了点点鲜血,阿翎顾不着脏不脏了,她实在是撑不住了,缓缓匍匐下身子。

    背后的伤最严重,阿翎只能选择敞着背趴着睡。

    她以为伤口这么疼她少不得要挣扎一番才能睡去,然而或许是因着失血过多,阿翎刚一趴下去,就睡了过去。

    门外,师清浅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微微垂眸盯着紧闭的雕花门,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修士一般修为越高,五感就越强,屋里头的声响,大到阿翎的咒骂,小到阿翎因疼变重的呼吸,一声不落的全部传到了师清浅耳朵里。

    等里头渐渐只有平缓的呼吸后,师清浅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师清浅松口气,推门而入。

    猝不及防地瞧见了床上不着片缕,敞着脊背的身影,上头纵横着密密麻麻骇人的伤痕。

    师清浅步子一顿,迅速收回目光,缓了口气,只瞧着脚底下这一块走到了床边,背对着阿翎坐到了床沿。

    眼角余光,师清浅瞧见阿翎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眼睫微微抖动,像是要苏醒,师清浅迅速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张冰魄蚕丝被,兜头盖住了阿翎。

    这冰魄蚕丝被不能御寒,但能凝神净气,稳定心神叫人更好的睡

    师清浅微微侧着俯身,掀开不小心盖住了阿翎头的被子,手掌贴上阿翎的额头,轻轻送进一缕真气。

    阿翎的眉头渐渐舒展,她原是觉着有股她很不喜欢的气味,身上各处也跟着疼了起来,不等她清醒,却忽然有一阵清凉入体,这让她好似被一股温柔的泉水裹挟了起来。

    体内的清凉使得她身体各处的钝痛都消失了不少。

    原本阿翎睡得并不安稳,如今这股清凉倒是叫她的睡意沉了些,最让人惊喜的是,阿翎觉着有一股清凉的气体正在往她的丹田而去。

    她有些紧张,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她担心这股气体在半道就散了,然而这股气体却不同于她引入的那些气体,这股气不需要她的诱导,很是乖巧的自己就往丹田去了。

    阿翎大喜过望,迷糊中她竟然还念起了在鸿渐学府里头努力背下来的心法,按着心法口诀一点点将丹田里的气汇聚起来。

    渐渐地,她的呼吸绵长顺畅了起来,身体的疼痛也在渐渐消散,慢慢的,阿翎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等阿翎迷迷糊糊醒来时,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这一觉睡得舒服,睡着后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她本不想醒,奈何肚子太饿了。

    看到床边高几上的琉璃高脚碗,看清里头装着的是她喜欢的鸡汤馄饨,还微微冒着热气,阿翎眼里闪过惊喜,没想到好姨还能掐着点给她做饭。

    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就这般敞着睡着了,不想去床尾箱笼里拿衣服,阿翎扯过一旁的被子,随意围扯着遮挡了一下,反正屋里没人。

    阿翎先喝了一口汤,不烫,温温的刚刚好。

    一碗鸡汤馄饨下肚,阿翎有些意犹未尽,不仅没过瘾,也没吃饱,好姨给的量也太少了。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阿翎也不想再要一碗了。

    很快,她也顾不得这点意犹未尽了,因为她在梦里好似记得她引气入体了,刚刚她探查了下发现竟然是真的!

    体内真的聚集起了一股纯澈的真气,她竟然在睡梦中聚起了一股气!

    阿翎双眼放光,喜出望外,她又感受了一遍体内的气息:“老天爷哎,这是怎么个讲究啊?!”

    难道她被抽了一顿就开窍了?她是什么欠抽体质?

    不,不可能,阿翎赶紧排除这个想法,她思来想去,她之前明明也是一个方法,唯一的区别是,这次是在睡梦中成功的。

    她懂了!阿翎知道她为什么之前迟迟不聚气了,因为她不爱睡觉!

    原来这气在睡梦中才比较好聚。

    不行,她得赶紧睡觉,阿翎扯开了被子,继续趴了回去。

    这一次有些失望,没感觉到聚了气,就先睡了过去。

    院子西边厢房内,孙菊好被师清浅扶着起来吃了药,十分愧疚地说道:“清浅这几日不如外头雇个人做饭,从我工钱里扣。”

    她白日里被霍振打人那骇人的场面吓得晕过去两回,晚间浑身无力整个人发起了烧来。

    “嗯,你好好休息。”

    师清浅切了孙菊好脉息后,确定她只是受了惊吓,让她安心休息。

    出了孙菊好屋子,师清浅脚步一转往阿翎的正屋走去,到门口停下步子听了会动静,又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才推门进去。

    看到床头高几上的空碗,师清浅抿了抿唇,背对着坐到了床边,叹了口气。

    侧身看向阿翎嘴角还带着一点白沫,瞧着像馄饨皮,师清浅蹙了蹙眉,想到了今日的事情,她一时气恼,只想小惩一番阿翎,叫她别打扰自己的生活。

    只要再有半年,她就能离开这里,不碍着阿翎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狗脾气,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句句粗鄙难听的要命。

    不过这次她是真的没想到霍振能这般下得去手,她知道他是个利益大过感情的,可是阿翎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如今还只是个普通人,他竟然能下这样重的手,那红莲狱火鞭造的血孽也太多了,她还差一块陨星晶石就可以炼制住克制它的法器。

    为了弥补过错,师清浅在心里默默打算,如何才能将东西送到阿翎手上。

    师清浅的目光落在阿翎肩上,那里的红纹已经深入了皮子里,透着邪气,她伸手点上了那一处。

    手指上冰凉的触感惊了她一下,她轻轻画了一道符,默念一道口诀。

    红纹四周渐渐光点酝起,往皮肤下头钻去,不一会儿师清浅额头上就沁出了汗珠,然而手指下的纹路却一点也没有淡去。

    果然去不掉,师清浅也知道这邪气的纹路要大乘境才可消除,她如今还只是结丹境。

    她倒是相信她能到大乘境,只是那时候不知道眼前的人在何处,这是她造的因,当由她去除。

    罢了,到时候她去寻她。

    师清浅放弃消除这红纹,从乾坤袋中取出去同阳夏药师求来的药,重新给阿翎的伤口上了药后,又汇了一股真气过去,才端着空碗出去了。

    翌日清晨,阿翎在饭菜的香气中醒来,就发现体内的气又多了,她的眼睛瞪得都要发直了,果然睡觉能更好的聚气。

    阿翎还发现,不光体内的气息多了一股,她身上的伤也恢复的极快,昨日还渗血的伤口今日竟然结痂了。

    这就是修仙的好处吗,怨不得那么多的凡人前赴后继地想修仙。

    就连霍振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初也是下了苦功的,想到他接近元婴期的修为,阿翎眯了眯眼,等她筑基后,她一定日夜苦修,迟早超过霍振。

    想到打她的红莲狱火鞭,阿翎决意要早些将她的流离紫金鞭给炼制出来,她的流离紫金鞭能克制红莲狱火。

    炼制法器需要不少材料,除了自己外出寻得,有些需要花钱买,

    阿翎看了眼她扔在床头的钱袋,上头的霍字。

    给她打成这样,就给这几个灵石,等她好了,她一定要从霍振那里搞钱。

    阿翎端起床头的琉璃碗边吃边想,要怎么从霍振哪里搞钱。

    得从霍振的钱庄下手。

    还没想出好法子,阿翎就吃完了满满一碗饭,困意也再次袭来。

    想到睡觉能聚气,她是一点也不抗拒地卷了被子睡去。

    等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她还听着了师清浅回来的声音,只有她走路是那个步调,没个轻重缓急。

    “吊死鬼投胎拿来蹦跶都没她瘆得慌!”

    阿翎心里骂了句,赶紧停下来探查体内的真气有没有多一些,一番探查下来,阿翎垮了脸。

    白天这一觉竟然一丝气都没聚,难道她睡觉开始没用了?

    阿翎不死心,坐定后,默念心法,沉沉呼吸,她发现虽然这一觉的真气没多,但体内的气却融合的极好,她正要试着在引些气,门忽然开了。

    阿翎一惊猛地睁眼,与推门进来的师清浅视线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