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梦境重现
    许风亭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忽而感到一阵心慌,他下意识地想:

    这不是书中的情节,难道又是剧情的反噬吗?小家伙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注意到身旁人的情绪变化,姜礼及时安抚道:

    “莫要担心,婺州城每条路口都有人巡逻,只消问上一问,便能知晓小殿下去了哪里。”

    也是因此,太子才没有安排人在刺史府值守,毕竟满城都是自己人,根本没必要守着一座宅院,没想到,竟就是因为这一时的疏忽,让九皇子失了踪影。

    姜大人尚来不及感慨,慌慌张张地便带着人往刺史府外走,刚一踏出府门,便碰上了一位巡逻的小侍卫,他连忙将人拦了下来:

    “可曾见到过小殿下?”

    正如姜礼方才所言,每条路口都有专人值守,而刺史府附近的路口,正是由这位小侍卫看守,对方的的确确见到过九皇子:

    “约莫半个时辰前,小殿下同一位妇人走了,似乎是有新的流民过来,还未来得及安置。”

    说着,小侍卫觉得奇怪:

    “这不是太子殿下分给小殿下的任务吗?大人怎么还来问卑职?”

    姜礼听得直想骂人,他没好气地说:

    “什么事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去做啊!我问你,那个妇人带着小殿下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侍卫被监正大人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指了个方向:

    “好像是往城墙那边走。”

    闻言,二人不再多留,立马往城墙的方向赶去,那名侍卫看着蠢笨,却也懂察言观色,意识到情况不对,便也没了巡逻的心思,跟在后面一同去找九皇子。

    刺史府离城门口并不远,不过五百米的距离,拐个弯便到了。

    众人赶到城门口时,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本该值守的士兵也不见踪影,仔细一看,城门竟然落了锁,原来是到点下班了。

    许风亭看着落锁的城门,眉头微蹙:

    “宵禁一般为戌时,如今天都还未黑全,城门怎么就关了?”

    姜礼在旁解释道:

    “最近因为流民的涌入,婺州城人口杂乱,为免意外发生,太子殿下提前了落锁时间。”

    许风亭向前一步,贴着城门附耳听去,几息之后,转身提醒道:

    “城外有声音。”

    听说城外有声音,姜礼连忙凑近听了听,果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估计离城门口还有段距离,听得并不真切:

    “小殿下肯定在外面!”

    姜大人踹了一脚紧闭的城门,忍不住怒骂道:

    “一群吃白饭的家伙,到点就准时跑了,那么大一个孩子往城外走,也不知道把人拦下多问几句,待此间事了,本官一定禀告太子,将这群值守之人好好整治一番!”

    小侍卫听得胆战心惊,他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但不敢多言。

    前几日巡逻时经过城门,他便瞧见有人在打瞌睡,有一次还在角落撞见士兵们喝酒,估计小殿下被人拐出城的时候,那几个士兵正巧寻了个地偷懒去了,故而没将人拦下。

    那几位都是从战场回来的士兵,地位比他一个小侍卫高多了,不是自己能告状的。

    姜礼不知小侍卫心中所想,急匆匆地吩咐道:

    “你现在去将守城的士兵找来,小殿下在城外,让他们赶紧滚过来开门!”

    担心被盘问,小侍卫巴不得赶紧走:

    “是,大人。”

    姜礼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眼底满是庆幸:

    “还是小友聪明,知道附耳听一听,没有直接离开。”

    许风亭的目光从未自城门离开,仿佛透过这扇门,已经看见了外面的小孩,眸光沾上了几分担忧:

    “我只是觉得,小殿下一定在外面。”

    姜礼愣了愣,不知对方为何如此肯定,但是很快,这位监正大人便想明白了:

    “也对,城内都是我们的人,九皇子失踪了这么久,若是还在城内,必然会有音信,仔细想想,倒真是在城外是可能性更大一些。”

    许风亭没有回话,真正让他心有怀疑的,其实并不是城内的安防,而是带走小孩的那位老妇。

    一位普通的百姓。

    他不由得想起了半月前的梦境,欺负小孩的,也是百姓,不过是一群百姓。

    这个怀疑在看到落锁的城门时得到了证实,能将城门落锁时间掌握得如此精确,除了官兵便只有城内的流民,前者自然不可能掳走皇子,那么,只有后者了,听城外的动静,估计人也不少。

    至于他们如何回城……这问题其实不必考虑,将皇子掳走可是大罪,那群人估计就没想回来。

    就在许风亭思索的时候,一道带着稚气的怒吼自城外遥遥传来,遽然将神经拉紧:

    “......滚开!”

    或许因为距离有些远,声音传来的时候很轻,但他就站在城门口,一直关注着外面的状况,因此并未错过这道吼声。

    姜礼也听到了,二人表情俱是一变,面面相觑间,许风亭率先开口道:

    “姜大人,我去城墙上看看。”

    江南临海,雨量比北方要大,为防洪涝,城墙建得比京城还高,上去并不容易,一番奔波后,终于是登顶了。

    许风亭捂着心口,突感一阵呼吸不畅,迎着城墙上的风雨,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小友,你怎么样了?”

    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眸光紧紧落在城外的方向。

    姜礼跟着看了过去,只见城门外,不知何时集结了一群流民,对一个小孩踢踢打打,只是遥遥看着,便感受到了那群人的满腔恶意。

    “那是小殿下吗?”

    许风亭的眸光一寸不移,轻轻应了一声。

    闻言,姜礼倏地回头望了眼身后,见城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忍不住低骂道:

    “钥匙怎么还没送来!这么慢!”

    说着,姜礼收回实现,紧紧盯着远处的小孩,着急得左右踱步:

    “这可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小殿下被欺负吗?”

    城墙上风太大,许风亭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却也不忘安抚身边如同走热锅的人:

    “大人,着急无用,我们阻止不了。”

    见这人毫不慌张的样子,姜礼停下了脚步,他皱着眉,仔细端详着对方的神态,眼底满是不理解:

    “你方才不是还很担心吗?怎么现在这么淡定?”

    说这人不在意小殿下吧,却是第一个发现小孩不见的人,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一路奔波至此,但说他在意吧,现在却是一派从容,好似突然就放下了心一样。

    许风亭微微垂眸,任由长睫打落,将眼底的担忧藏起,他缓缓开口道:

    “……这是小殿下命中的劫难,着急也没用。”

    此刻城墙外的那一幕,与半月前的梦境别无二致。

    一样的大雨,一样的欺凌,唯一不同的是,此次小孩没有饿着肚子。

    许风亭低低咳着,心底稍安:

    原来是到了走剧情的时候,还好没出其他意外。

    而且,现在的情况也比原剧情好些了不是吗?至少小孩不会再去捡馊馒头了。

    心底刚冒出这个想法,便见远处的小孩突然爬起来,似乎是想捡什么东西,可是没走几步便被一人踹到了地上,只能狼狈地伸出手,却怎么够也够不到。

    细瘦的胳膊沾满泥泞,拖着小小的身体,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下艰难前行,几次靠近又被阻拦,一切的一切,与当初的梦境完全重叠。

    许风亭的神色看不出丝毫异样,搭在墙垛上的手却是无意识地攥紧了:

    为何这一幕,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小孩已经吃饱了饭,根本不可能去捡梦中那个馊馒头,他想捡的东西是什么?

    远方马蹄踢踏,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驱车之人高扬马鞭,将欺负小孩的百姓尽数呵斥走。

    与此同时,车帘被人从里面撩开,一位青衣人自车内走出,他蹲下身,将地上的小孩扶起,又替对方拾起落在地上的东西。

    剧情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正轨。

    而灾星之说,将再也无法影响到小孩分毫。

    许风亭彻底松了一口气,硬撑着的神经倏地松开,一口血就这样咳了出来。

    “喂喂喂!小友,你莫要吓我!”

    姜礼眼看着对方咳出一口血来,惊骇得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掏出手帕,就想替对方擦去血迹,却被拦了下来:

    “无妨,死不了。”

    旁人看得大惊失色,咳血的本人倒是一派从容,姜礼看得啧啧称奇。

    他将帕子塞到对方手里,态度坚持:

    “那也要将血迹擦一擦,看着太过骇人,有辱瞻观。”

    原来这位大人有洁癖,看不惯别人身上留着血迹。

    许风亭接过帕子,将身上的血迹擦了擦,看着被弄脏的白帕,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还给对方。

    “给我吧。”

    姜礼伸过手,将帕子收了起来。

    那双手骨指分明,修长如玉,配上姜大人苍老的脸,显得颇为违和。

    许风亭眸光微动,心底暗暗惊讶:

    这位人看起来年龄很大了,怎么一双手还保养得这么好?

    正好此时,小侍卫找来了值守的士兵,将城门打开后,一群人急匆匆的往城外赶。

    见城门开了,远处的小孩下意识地望来,似有所感搬地微微抬眼,目光落到了城墙之上。

    他身边那位青衣人,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几乎是与那道目光相触的刹那,许风亭忽感一阵胸闷,头疼欲裂,一如那场梦境结尾,将落雨化作针刺,如有实感地侵袭着大脑。

    与此同时,许久未曾出现的警告响彻脑海:

    “警告!警告!请宿主远离主角受!请宿主即刻远离主角受——!”

    这次的警告不似之前,一下便消了音,而是久久不停,在脑海中持续警鸣,似乎只要自己继续停留,它便会一直吵个没完。

    许风亭被吵得难受,下意识地跟随警告声转过身,他踉踉跄跄地往城楼下走,然而还没走几步便倒了下去。

    预想之中的痛感并无传了,他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迷迷糊糊之际,许风亭听到自己微弱的恳求声:

    “我与那青衣人犯冲,莫让他靠近我……”

    许风亭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遵从脑海中的警告,远离主角受,这才随口诌了个谎。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礼的眸光落到城外的青衣人身上,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那人……似乎有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