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钱票都在刘念手里,葛春花手上没钱,先前偷藏的一点钱在潘大壮生病时都花出去了,自然没法备什么年货。
她以为刘念拿了钱会把这些事管起来,谁知刘念根本不在意,由着潘家被村里人笑话。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那群孩子挑剔着离开后,葛春花忽然能说话了。
“一点也不懂事,不知道我家困难呀!”
她冲着孩子们离开的背影嘀咕,说完,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又能说话了!
不敢跟孩子碰面正在屋里躲清闲的刘念也听到她出声,适时出现在门口,给院中欢喜的葛春花泼冷水。
“也是时候该好了!今年好好干活,可别再哑了,也没再吵了。”
葛春花死死掐着手心才没让自己骂出声来,表情有些抽动。
“好。”
她面上答应,转身挎了篮子上山。
村里有正月初一上山给亲人扫墓的习俗,不过现在官方禁封建迷信,离大路近一点的坟地都被打砸了,剩下的都是藏在山上,到了清明村民连坟头草都不敢拔,放任坟包被荒草遮蔽,就怕自家祖坟被挖。
各家正月初一去上坟也都跟做贼似的,哪怕都知道其他人肯定也上山,却不敢让人看见。
葛春花给大壮爹烧纸,把在家没法说的话都说了一遍,直把嗓子说疼了才下山。
下山路上,她正好遇上葛凤。
两人上次说话,还是葛春花因为刘念和潘大壮领证的事骂上门去,葛凤看到她心里还有点膈应,不想理会她,反倒是葛春花眼睛一亮。
“阿凤,你那姑婆还在山上住着吗?”
葛凤一听,脸色一变,都顾不上问葛春花的嗓子是什么时候好的。
村里人都没把葛春花说不了话当成大病,认定拖上个把月总能好,至于她到底什么时候好的,也没有人去记,反正结局是好了,就算是过了半年才好的。
“什么姑婆?我家没有姑婆!”
葛凤会否认是因为她这个姑婆是个仙姑。
这个仙姑的称号还是家传的,是她出嫁后,婆婆传给她的。
在破除迷信前,信她的人不少,家里日子过的也宽裕。这些年她是吃足了苦头,腿被打断了一条,头发也被剃了一半,还被儿子赶出了家门,现在跟一群下放的人住在牛棚里。
她到底是村里人,在牛棚干活有工分,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活了下来。
“我就问问,又没有别的意思,都是一个村的,我还能害你不成?你可是村长媳妇,得罪了你,我可没好处。”
这话说的,好像先前跟她吵架的不是她一样,葛凤腹诽。
“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葛春花自然不能说是因为刘念身边跟着个鬼,眼珠子一转,瞎编了几句。
“我之前不是嗓子一直不好,刚刚我去给他烧了纸,嗓子就好了。我想是不是我男人怪我没给大壮找个好媳妇,就想找人问问事。”
“你不要命了,现在还问事?”
“怕个什么?我家除了两条命还有什么?”
“你倒是不怕,媳妇也进门了。”
可怕的就是这个进门的媳妇,葛春花心下说,继续追问。
“她不会是已经没了吧?”
“去年还在。嫁到紫竹山的阿桂说的,就是日子不好过。你也不要多想,迷信都是假的,千万不要去找人,到时候搞出事,我们家可保不住你。”
现在也保不住,她被刘念娘折腾的时候,村里没半个人发现,她还是得靠自己。
想是这样想,她嘴上不显。
“我知道。”
葛凤不信她说的话,可她都这么说了,也没话可劝,要是劝得多了将来生什么变故又怪她。她还是不费这口水,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再做就是狗。
葛春花没得一句准话也不在意,趁着春节村里没事,借口去娘家拜年出了村。
潘大壮本来也想去,好趁机出村透透气,却被刘念扣住了。
“婆婆可以出村,你不行。你敢离开村子一步,我把你两条腿都打断。”
潘大壮怂了,又不想一直闷在家里,只能到村子转转,找找朋友聊天。
刘念看他闲着就烦,冷冷恐吓:“找朋友归找朋友,要是敢赌,我让你以后都没办法出门。上次的教训,你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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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潘大壮和葛春花都没觉得周大勇家屋子被雪压塌是人为,都以为是今年雪太大。
因为倒塌的废墟里翻出牌具,他们这些在场的人,除了成为瘫子的周大勇,明年都得被罚去做最重的活,像潘大壮要被罚去倒粪水。
周大勇也是倒霉,做了手术也没恢复,人是还活着却不能下床了,村里人都觉得还不如死了。他们也觉得潘大壮运气好,差点成瘫子的就是他。
一想到这个,潘大壮和葛春花就心头犯冷。
葛春花越发觉得要治一治刘念,不能让刘念继续作威作福。
葛仙姑住的紫竹山村在隔壁镇,与青山镇相接,距离丰收村不远,翻过一道岭就行,半上午就能走到。
春节期间各村走亲戚的人多,葛春花挎着篮子出现在村子里也不打眼
。
找个小孩一问,她就打听到牛棚的位置,在门口蹲了一会儿才蹲到有人从草棚里出来,来的正是葛仙姑。
葛春花以前见过葛仙姑。
那时她刚当寡妇,心里空落落的,不敢相信男人就这么走了,又怕男人在地下过的不好,这才找到了葛仙姑这里。
葛仙姑卖给她不少元宝——如果一切只是迷信,这钱能不能退呀?
这念头一升起就被葛春花打消了,怎么可能是假的,刘念娘就在她家住着,那绑住她和她儿子的手段,除了鬼还能是什么。
眼前的葛仙姑比她记忆中的瘦,背佝偻着,像是没了精气神。
“葛……姑姑~”
葛春花不好叫她仙姑,轻轻叫了她一声“姑姑”。
葛仙姑微微转头,打量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你过来一下。”
葛春花朝她招手,又左右看,生怕有人经过。
葛仙姑没有动,像是被定在院中。
“我们以前见过的,我有事麻烦你。”葛春花小声说。
葛仙姑已经想起她是谁,意外她竟然会过来找她,应该是遇着大事。
以前要是有人遇着事,她多少要赚上一笔,现在她是不敢了。
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只求一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