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希的目光随着神琢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神琢身量高,将她视线遮挡住大半,林子希稍稍侧身,又踮了踮脚,才勉强看清男人的模样。
他戴着藏青色鸭舌帽,身形颀长,生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明晰利落。鸭舌帽的空隙里翘出几缕金色发丝。
林子希乍一眼一看,觉得这人多半是个不良少年,骑着鬼火炸街的那种,毕竟她弟跟这人气质出奇相似,都有种桀骜不驯的味道。
但有一点不同,他穿得也挺潦倒,同与神琢初见时的衣着异曲同工,都破了几道口子,脏兮兮,像个流浪的小孩。
神琢很轻地蹙了下眉,察觉到空气中不对劲的气息愈发浓郁。他挪了一小步挡住林子希,转而警惕地盯着那个男人。
林子希莫名其妙,虽说这人看着像个混球,但还没做出什么流氓行为,神琢大可不必如此机警。
万一这个又脏又凶的家伙是要来买小蛋糕呢?
林子希不能接受自己的顾客被神琢吓跑,她一把推开神琢,低语道:“走开,你别妨碍我赚钱。”
说罢,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明亮的笑。
“欢迎光临,请问您这边有什么需要吗?今日上新———”她眨了眨眼,环视一圈,又打量了一遍男人的衣着,最后将目光落在价格最低的甜品上,“海盐小可颂。”
唐丞延瞥了眼面前的一男一女,女生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眼眸弯起月牙,唇畔露出浅浅的酒窝,像颗荔枝味的软糖,甜滋滋的。
男的嘛,一看就对他有敌意,就像推不动金元宝的屎壳郎,反正他也觉得这人的气息讨厌,不打算交流。
他略过神琢,对林子希温和一笑,冲散了不少原本周身带着的戾气。
唐丞延夹起嗓子,力求让自己的声音带点可怜劲儿,他指着神琢:“姐姐,你旁边的店员吃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
林子希没被人叫过“姐姐”,哪怕是林未阳也一惯叫她全名。
配合上唐丞延亮晶晶的眼眸和狼狈的模样,林子希心软了下,说话腔调都开始轻声细语起来。
“这个是我早上做失败的焦糖摩卡酥,你要试试吗?不要钱。”
神琢闻言,默默将剩下的摩卡酥一口塞进嘴里。
他挑衅轻笑:“不好意思,焦糖摩卡酥已经没了。”
林子希:……活爹,真能拆台。
神琢冷冷觑了眼唐丞延,又低身扯了扯处于无语状态中的林子希的衣角。
“不是说要赚钱?理这小乞丐干嘛。”
林子希瞪他一眼,“什么小乞丐,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不也跟这差不多?”
神琢反驳:“放屁,我能跟他一样?这人身上气息不对,不能让他留在这。”
唐丞延瞅眼在自己面前叽叽咕咕完全不收敛的两人,像是把他当聋子。
他嘴角抽搐,出声打住:“那什么,我不是乞丐,我有钱。”
有钱。
林子希捕捉到关键词,从神琢身边绕开,将柜台的试吃托盘拿到唐丞延面前,“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店员还没进行上岗培训,你别管他,这个托盘里的东西你可以免费试吃。”
唐丞延为了躲避族人的通缉,饿了许久的肚子。他视线扫过金灿灿的吐司和装点着奶油水果的纸杯蛋糕,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道:“这些我都可以吃吗?”
林子希没多想,点头道:“对,你都可以试试。”
唐丞延顾不得形象,从林子希手中接过托盘,径直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他盯着切块吐司上插着的牙签,轻微皱眉,随即干脆利落地将牙签全部拔下丢在一边,将托盘里的五片吐司塞进嘴里,又将六个纸杯蛋糕压扁,三下五除二地全部解决进肚子。
林子希瞠目结舌。
这孩子是饿了多久啊,该不会等会儿再叫一帮兄弟到她这来,一人给5毛凑钱买个五块钱的海盐小可颂,然后在店里乌泱泱站一圈人轮流分着吃吧?
神琢无言看了眼林子希,仿佛无声地说:看吧,我就说这人不对劲。
林子希也算是明白神琢说的这人身上是什么特别的气息了。
特别穷的气息。
林子希扯了扯嘴角,等唐丞延姿态优雅地拿纸巾擦干净唇畔的奶油,慢条斯理地向她走来还托盘时,她宕机的大脑总算缓过神来。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唐丞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像是也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吓人,他指尖点上玻璃橱柜里摆在正中央的草莓炸弹,说:“姐姐,我想买个草莓炸弹。”
林子希眼睛一亮,草莓炸弹是她跟风出的新品,所以定价也是全店最高。
四寸,88元。
她点点头,正要打包时,突然听见厨房里的烤箱发出的提示音,她朝在一旁假装很忙、在擦玻璃的神琢道:“神琢,你来打包蛋糕,我去趟厨房拿烤好的焦糖摩卡酥。”
话说到这,她又看向唐丞延,“你刚刚不是说想试试焦糖摩卡酥吗?现在有刚出炉的,你要尝尝看吗?”
唐丞延呆愣一秒,随即点头:“好,谢谢姐姐。”
林子希摆摆手,走进厨房。
神琢站在柜台前,他手指修长白皙,扯着包装袋的指节微微用力,他垂着眸,眼底带了几分探究。
“你是哪族的,到这来有什么目的。”
唐丞延轻笑,挑眉,不正面回答问题,“我倒想问问你,一只恶龙待在一个人类女孩身边是想做什么?我记得你们恶龙谷有禁咒吧,除非是有任务在身,否则不能外出,尤其是……降临人类世界,你又有什么目的呢?”
神琢不紧不慢地将蛋糕打包好,递过去,神色平静。
“关你什么事,你先藏好自己的尾巴吧。妖怪守则第一条,不允许在人类世界暴露妖怪身份,你最好做到。”
唐丞延接过,从衣兜里摸出自己身上最后两个篆刻着特殊字符的金币递给神琢,表情似笑非笑。
“那你守住这条准则了吗?那女孩知不知道你是恶龙?”
神琢将金币收下后,耸了下肩:“我们恶龙一族超脱妖界范畴,妖怪守则并不能约束我。何况,这家店的位置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在人妖两界分界处,晚上的时候妖类在这出现或暴露是被允许的。”
唐丞延眯了眯眼,“就是说,你暴露身份了咯。”他思考两秒,又说,“难怪我发现这店晚上有禁咒,你是怕你养的人类宠物被别的妖怪觊觎?”
神琢没搭理他,懒散地倚在墙边,下巴抬起,望向门边的方向。
“慢走,不送。”
唐丞延啧了一声,摇摇头,刚打算走出店门,忽地,腹部一阵绞痛。
他额角冒出些许冷汗,身上金色与红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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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织在一起,唐丞延的指尖微微颤抖,企图操纵灵力往腹部注入,想要缓解突如其来的疼痛。
然而无济于事,他本就多日奔波,致使灵力微弱,“咚”的一声,他跪倒在地。手指紧紧攥住的草莓炸弹随之落地,他却没有力气将东西捡起,只能痛苦地在地板上蜷缩起来。
神琢一怔,连忙上前屈膝,单膝跪地在他身旁,抬手将灵力注入一部分到唐丞延身体里。
唐丞延衰微的气息回转了一点,他虚弱地睁开眼,抬手在地面虚空画了个阵型。
一道金光闪闪的铭文字符幻化而出,融入他的躯体。
一阵光晕发散而出,将唐丞延笼罩住。神琢被刺眼的光猛然灼烧了一下,轻阖上眼。
再睁眼时,他垂眼,幸灾乐祸地笑开。
“我当你是什么呢?原来是……”
他觑眼两腿绷直站在地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唐丞延,上扬的嘴角怎么都绷不住。
“走地鸡。”
神琢端详一秒,疏懒锐评。
唐丞延立刻炸毛,顶着炸开的头顶金灿灿的毛发,声音尖锐:“死蝙蝠骂谁走地鸡呢!我是凤凰!”
神琢掏了掏耳朵,声调散漫:“是,但你们凤凰一族没涅槃之前不都是小鸡仔。”
林子希在厨房挑挑拣拣半天,总算把烤焦的焦糖摩卡酥挑出去,将品相稍微好看点的放在小碟子里摆盘后才端着托盘走出厨房。
她环视一圈,柜台挡着,她没看见人。
稍微绕开柜台,她的视野开阔起来。
这一瞅不要紧,等她看清地板上的情况,差点拿不稳手里的盘子。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神琢,一字一句地从喉咙里挤出音节。
“你这是在和鸡……求婚?”
不怪林子希这么想,站在她的视角看,刚刚只能看到神琢单膝跪地,和地上那只没有鸡冠,头顶黄色鸡毛翘起来的鸡深情对视。
神琢神色顿时僵滞,唐丞延闻言,咯咯咯地放肆笑起来。
他阴阳怪气地用兽语讥讽:“小恶龙,原来你对我图谋不轨啊。我对男的可没兴趣,祖训说了,我们凤凰和你们恶龙势不两立!”
神琢不耐烦地站起身,冷脸蹙眉:“走地鸡你闭嘴。”
林子希没理会他对鸡说的话,只是疑惑问道:“所以这鸡哪来的?刚刚的客人呢?”
神琢眼角眉梢上扬些许,报复心乍起,他道:“这鸡就是他刚刚留下来的,他人已经走了。”
林子希瞬间怒了,搁下托盘气势汹汹:“钱呢!他不是说有钱吗?又不是原始社会,他给我拿个鸡干嘛?指望我给他再做顿黄焖鸡吗!”
神琢故作无辜:“不知道啊,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走了,他没给钱。”
唐丞延在一旁急得跳脚:“他撒谎!我给金币了,我给钱了!”
可惜在林子希看来,这只糟心的黄毛鸡一边扑腾翅膀掉羽毛,一边“勾勾哒、勾勾哒”叫个不停,实在闹腾。
她一把揪起黄毛鸡的翅膀,和迷茫的黄毛鸡对视一眼,阴森森开口。
“算了,现在去追也追不到人了,这鸡这么吵,而且掉毛污染甜品店环境,我等会儿就把它送菜市场去让阿姨给我拔毛杀了。”
她觑眼站在一旁表情古怪的神琢,“今晚就吃鸡公煲,你等会儿去找找泡面,泡面煮进鸡公煲吸满汤汁之后,味道真的很绝。”
唐丞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