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鲛人
    “你待如何?”看花染满脸通红,一脸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能发泄的样子,风之念轻声问道。

    窗外的树枝摇曳,花染眼里的泪光随之闪烁,“我迟早要将风铃打成碎片。”

    她在通缉文书上看过“自己”犯下的种种恶行,虽然不知真假,但绝不会听信旁人编排的故事,听那说书的喊自己的姓名,也不甚在意,可忍不住逗一逗花染,道:“怎么不是把风之念千刀万剐,那说书的说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不该更恨这个人吗?”

    花染不着痕迹的扭头擦掉眼泪,哼声道:“那李老头净会瞎编胡造,没的能说成有的,你别听他的。”

    风之念心道:真是个哭包,小时候爱哭,十五岁了还是爱哭。她回身去掩窗户,把树下的声音隔绝在外,走回来又问道:“那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花染在门外想了一下午小时候风之念对他的好,又想到哥哥不让他出手教训传播谣言的人,但就是这些没有证据的事情令他夜夜难眠,使自己不得不怀疑有些事情真是小师姐所为。所以花染每次听到关于她的传言,心里就会涌出一种想要恨又不愿恨的纠结感。此刻他刚将那股怨怒压下,却被眼前的人温声一问,心底的酸楚感再次席卷而来。

    风之念看他突然泪如雨下,全然不知是因自己所起,连忙哄道:“收风铃、收风铃、我去收服风铃,你和我一起去吗?”

    花染立刻收声,扬起个哭笑脸,道:“去!”他在江府见过沈念的收妖实力,还在在清泽林中发现她能一定程度上操控风铃,在门外等了一下午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还没出馆就又开始连环发问,内力传音道:“沈姐姐,你说灵器会易主,那我小师姐的灵器是改认你为主人了吗?你和我小师姐认识吗?是她教你的吗?她在哪里啊?”

    风之念看花染变脸的速度还和娃娃时一样,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带着他一起去找风铃,但还是耐着性子把自己也不知道的问题一一敷衍过去。

    等出门穿过拥堵的大街,两人各自上马,朝西南方向奔去。

    水中出现的地方叫做月泉湖,因形似月牙得名,湖中心有一岛,名为千纫岛,南邻海,北邻湖,灵气沛然,其上多酸枣树,鲜果色似玉,食之驻颜美容,人多采撷。她幼时常去那地方玩耍,所以一眼就确定了地点。

    月泉湖距离芙蓉镇不远,风之念抄近路,两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环湖的渔村外。村内瓦舍比邻,道路狭窄,他们牵马步行入内。但行了一会儿,风之念却发现村子里很是寂寥空洞,身边多是空房屋,咸咸的海风吹来,只有两三道炊烟在天上升起。金光散在岛峰,若在往日里,渔民早已收网回家,此时合该端着饭碗和邻里放松地谈论着今日的收获。

    恰好闻到一股饭香,她停下脚步,转身敲响了身边的一家门户。一道指宽的缝隙中只露出了半只眼睛,将来人上下扫视了一遍后,警惕道:“姑娘何事?”

    风之念被那眼神吓得一怔,直愣愣地问道:“你们这里的人都搬家了吗?”

    屋里人的半张脸掩在门后,阴森森道:“搬去哪?都病死了。”

    砰得一声,门被关上,风之念吃了一鼻子灰。她回看一脸煞白的花染,讶然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他们怎么了?”

    花染不知她要来的居然是千纫岛,壮着胆子跟到了现在,结巴道:“是因为风铃,三个月前,不不,不对,是一年前,有人在此处看到它的踪迹,然后今年三月中旬,有一百多个浑身烂透的尸体被冲上湖岸,然后,整个村子就得了一场瘟疫,就,就没了好多人。”

    风之念蹙眉沉思,她只道自己背上了一些不明不白的罪名,但风铃可以净化妖力和浊气,不知和着瘟疫有什么关系,道:“你说清楚些?”

    花染挠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都是风铃引来的灾祸,我们快去找它吧。”

    风铃是风之念命契的灵器,若是生出灵性,也必然和自己的心性相通,听花染这么说,她心中一沉,心想难道那些罪行并不是无故构陷?这三年里自己和风铃都做了些什么?

    她稳住思绪,立刻拿下挂在马上的水囊,一手掌心蓄水,另一手用内力冲击指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在水中又低落了几滴鲜血。花染双眼瞪直道:“你这是行水追踪术?”

    风之念凝神不语,摒除杂念,十根纤细的手指似花翻飞,默念心诀,眨眼间,一泓清水在空中变成一面水镜,镜中的风铃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在湖底飞快的游弋。它像是兴奋不已,却又更像是四处躲避,先是藏在岩石后,再到海藻里,又到了一间华丽屋子里,最后直接隔空反击了风之念的行水术。

    水镜破落在地面,溅湿了她的洁白的裙摆。风铃不逃反藏似乎是对主人有意的挑衅。风之念不喜欢捉迷藏,无论人还是物。她将绳子拴在一块巨石上,安置好马匹,对花染道:“你要是害怕,就在岸上等我回来。”

    花染三年来第一次距离风铃这么近,虽然怕那死在海里的的怨鬼附体,但还是昂首挺胸道:“我不怕,我和你一起下去。但是风铃藏在海底城中,我们从哪里进去啊?”

    月牙泉湖底有鲛人,它们性情良顺,善织鲛绡,但对生存环境有很高的要求,陆家先祖便帮其建造了海底宫殿,准确来说说是一座海底小城。直接游入湖中并不能进入海底城所在,风之念看向南海边的千纫岛,道:“我知入城洞口所在之处,只是那里有人看守,我们需要……”

    花染快速在身上贴好了驱鬼的防水符纸,打断沈念的顾虑,道:“没事,这里没人看守,自从湖底翻起来一百多具尸体后,就没人敢来这里,也没人敢在岛上守候了。”

    再好不过,风之念转身运起水上的轻功,瞬息百里,花染紧跟着御剑上岛。

    落日仿佛巨大的蛋黄,落在金黄色的圆盘里。风之念背靠落日,迎着海风,衣袖翩翩,渐渐发现体内的内力自从清泽林后就再不如先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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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转自如。

    两人来到入口山洞处,里面的冰晶折射着日光,照亮了通往海底泉宫的道路。洞口最初狭窄,后来宽阔,她带着花染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又下了几千级台阶,头顶的日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五光十色的夜明珠,将整个海底城被照耀地如梦似幻。

    但放眼望去,风之念发现四周皆是激烈打斗后的痕迹,泉宫最大的最富丽堂皇的珊瑚殿竟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一种不详的念头在心中升起,她看到不远处的风铃一闪而过,再次静下心来施法召唤风铃。

    忽然,一道巨大漩涡飞旋过来,将四周的贝壳水藻和石块全部卷入其中,袭向正在持剑劈砍风铃的花染。

    风之念以掌力将漩涡打偏,发现四个鱼尾人身的鲛人迎面游来,风铃紧随其后。她丝毫没有将它们看作敌人,闪身朝风铃飞去。

    不料鲛人将鱼尾一拍,四下消散,但听身后剑声尖锐,风之念回头望去,花染被铁索缚住了双脚,铁索连接着巨石,两个鲛人分别抱着石头向海底沉去,其他两个鲛人,一个试图拴紧花染的脖子,另一个拿着长剑和他正面交手。

    她从未想过性情温顺的鲛人,有一天竟然会拿起长剑与人为敌。它们在海底飞游的速度是人类的十倍,花染还没看清人就感觉脚上一沉,喊道:“救命啊!”

    风铃轻震,他的剑力全无,所有施出的法术全部吸走。而风之念却感到自身的内力正在源源不断的补充。

    早在清泽林中,她就发现风铃会无差别的吸取他人施出的法力,但依旧会在自己内力不足时进行补充。眼看着其余三个鲛人齐上,她飞身上前,接下了花染掉落的佩剑,又随手从身旁的废墟中拔出一个一人高的笼子,将内力透过笼子上的链条,直推向朝花染,把他罩在其中,另一手打落鲛人手中的锈剑,再驱剑斩掉花染脚下的两块巨石,又用力一踢,旋身借力把人提到了身边。

    四个鲛人见状,飞速离开了原地。花染悚然道:“它们捆我的时候真得好快啊,它们怎么变得这么狠啊?”

    风之念道:“鲛人主动伤人我也没有遇到过。我想你还是……”

    花染生怕她赶自己走,急忙道:“我不走,我不怕。”

    “我是说你跟紧我,”风之念把人从笼子里放出来,嘱咐道:“不要再使用法术,那几个鲛人的武功一般,再遇到它们袭击就运转内力,想办法近身擒拿。”花染点头把话记在心里。

    倏尔,一阵清脆欢快的声响传来。风之念再怎么心发指令,风铃也始终游离在她三丈之外,不再靠近半寸。

    花染道:“它这是什么意思吗?是在嘲笑我们吗?”

    风之念听着那熟悉地示警铃声,知道风铃只会在有妖气的地方徘徊,又看向鲛人游走的地方,恍然大悟道:“不,它是在引导我们去做什么事情。”

    花染:“做什么?”

    风之念:“去净化妖化后的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