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说出去的。”
……
很久以前,风之念也相信过这句话,但那让她付出了深重的代价。
如果再来一次,她不愿和安逸风相识,也不会缠着阿姐去朝雾阁。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浮现。
那时的风之念九岁,十分粘人,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唐舒莞身后。
她第一次出远门,跟着熟门熟路的阿姐从锦城坐船到山脚后开始向上爬。
朝雾阁中机关阵法十分精巧,两人没有御剑也没有走密道,而是一边闯关一边欣赏这山间夏日烂漫的景色。
等到了半山腰,唐舒莞在两棵大树之间绑了吊床,躺上去后慵懒道:“小念,我睡个午觉,下午我们在去练武台。”
“好。”风之念没有午睡习惯,便坐在一旁,心中默念着:“阿姐是我一个人的。”
唐舒莞有比母亲还要引人注目的外貌、绝妙旖旎的舞姿、备受阁主赞誉木灵根修为……在阁中的名声比在锦城更盛,每次在这里出现,女弟子们都会围着她请教编舞,男弟子们则是私下按修为排队想和她切磋剑术。
风之念在阿姐房中误看几百封求见信后,生怕阁中人把唐舒莞从自己身边抢走,就缠着人要来朝雾阁看看。
孰不知,此时朝雾阁中的人大都回家消暑务农去了,只留下十几名花氏本门的弟子和一些家离得较远的门生。
他们要么是同窗要么是同乡,平日里阁规森严没有时间闲聚玩耍,而放假后山上减少了一半结界,也没有了师父们的约束,这些十三四岁的少年们便撒开了性子,满山乱窜如同野猴一般。
在树下盘腿而坐的风之念忽而听得一丛野花后的微微一动。
一个人露出脑袋,悄声招手道:“小娃娃,你过来,我们一起玩过家家好不好?”
她目视前方,充耳不闻,心道:我都九岁了,又不是四岁小孩,这人没事吧?
那弟子被人无视后又招来同伴,同样笑眯眯地问道:“是你阿姐带你来的吗?山上好玩吗?”
一阵清风从山林中吹过,风之念辨出有六人掩在四周,左右露面的两个,倒挂在树上的三个,还有不远处一个正在快步走来。
她看着眼前两人没有穿朝雾阁弟子的服饰,有些警惕道:“嗯,好玩,我阿姐爬山累了,需要休息,你们小声一点。”
自两人上山后他们便一直跟在后方,不敢现身是因为唐舒莞嘱咐过妹妹认生,最不喜欢不认识的人突然近身,但看着眼前面若粉团般的小孩,总还是没忍住逗一逗,又一人跳下树来,道:“阁中的机关好玩吗?你闯到几关了?叫什么呀?”
风之念觉得他们的表情有点像人牙子,一问三不答,缓慢地往阿姐身边挪去。
这时,刚躺下的唐舒莞翻了个身,迷糊道:“我在外面等着,是她自己闯的。我去年才闯到戊层,她今年已经能闯到戌层了。”
风之念听着阿姐好像和他们认识,松了口气,低声道:“那也是你提前指导过的原因。”
突然,树上的另外两人也跳了下来,五个弟子同时转身,背对着风之念行礼,道:“少阁主。”
那从不远处走来的人竟是花千澈,风之念一时有些惊讶,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兄长。
唐舒莞没睡着但被吓了一跳,在吊床上坐起身,啧声道:“都放假了,还行那些虚礼做什么。”
因为花老阁主对花千澈十分严格,旁人修炼时他要修练,旁人放假时他也得修练,平日里除了在朝雾阁练外功就是在拾音阁习文练乐,主打一个文武并重。
几个外门弟子虽然嘿嘿地笑着说习惯了,但还是对花千澈有种崇敬的疏离感。
唐舒莞收起吊床,她和花千澈只差了两岁,不称少阁主亦不称表兄,直接问道:“你今天怎么闲了,不用去拾音阁上课了吗?”
花千澈摇头苦笑:“阿爷知道你们来,便帮我推延了两天再过去。”
“哟,看来是沾了我们小念的光,”唐舒莞顺手揉着身边的小脑袋,勾唇佯怒道:“那你们最好有好玩的事,不然白白牺牲了我的午觉。”
一个向来和唐舒莞交好的少女一把揽住她,道:“和你妹妹一同道闯关入阁的还有个小孩,现在正在练武台上叫板呢,我们去看看?”
风之念夹在两人中间,骤然冷脸,道:“那是谁?我没有在上山的路上看到别的人。”
花千澈:“你们在阳面上山,他在背面闯关,所以没遇上。”他察觉到风之念的不自在后将人牵过手,接着说道:“那小斗士是个小男孩,比你小一岁。”
风之念:“是不是穿着一身青梅色衣裳,头上戴着编草花环,手里还拿着一杆银枪?”
一旁边的人奇道:“没错,就是他,你不是说没见过吗?这小男孩半个时辰前闯上来的,一把□□在手,在练武台下挨个喊哥哥姐姐,央求着和大家和他比武,但大家没人和他过真招,好玩得紧呢!”
风之念对两种人会过目不忘,一是长得漂亮赏心悦目的美人,一种是人器合一武功奇特的妙人。在上山前,她在渡口的桥上看过这个习武卖艺的小男孩,他一杆□□耍得出神入化,此刻下意识就记起了他的模样。
唐舒莞也记得那男孩,称赞道:“确实,那小孩枪耍得不错,也讨人喜欢。”
风之念嗯了一声,心中莫名有些在意道:“那他也是小孩子,还得要好多人陪着他玩。”
言下之意:我是大孩子了,才没有他那么幼稚。
唐舒莞轻咳一声,掩住众人刚要发出来的笑声,道:“可不嘛,我们念儿早就不是小孩了。那小大人陪阿姐一起去看看这个幼稚的小鬼好不好?我记得他那把短、枪还不错,看样子是一品武灵器呢,可惜没能拿在手里仔细看看。”
风之念不以为然:“那又怎样?武斗又不能只凭法器。”说罢,又像只小猫讨好似地补充道:“阿姐要是喜欢那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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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能搜集材料给你锻造一杆更长更好的。”
花千澈将人托上了肩头,笑道:“阿念,他那杆枪可不是随便就能造出来的。武灵和乐灵一样,都需要主人修炼,它们和主人灵脉契合度越好,品阶越高。那小子和那枪完全是最佳搭档,我们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快速修炼武灵的办法,如何?”
风之念:“……好。”明白兄长和阿姐想让她去认识更多的小伙伴,但自己心中还是愤然:不就是武灵器吗,我以后也会有的,而且会修练出更厉害的。
风之念鼓起圆腮又眉毛皱起,心中想的事情全部表露出来。众人仰头皆被那可爱的表情萌到了心里,一行人说笑着穿过竹荫小径,来到宽广的练武台前。
男孩转动着手里银色□□,周身灵气环绕,灵巧飞旋着如一个竹蜻蜓般,看到有来人就大喊着哥哥姐姐来陪他练功。
而台上的弟子看到来人后,立刻遵从花千澈的内力传音,停下了和男孩的打闹。
风之念感觉周身有点发热,低头一看,兄长的头顶冒出了几缕白烟,又见唐舒莞快步走上练武台,急道:“站着干什么,当着你们少阁主面以少欺多,小心回头挨板子。”
花千澈的一向稳重很少发脾气,可他一旦生气,体内散发的火灵气就会让周围的空气变热,给人一种压迫感。
唐舒莞伸手比十,朱唇轻启‘阁规’二字,提醒台上的人,朝雾阁第十条阁规:但凡阁中未出师弟子绝不可用基础功和外人对练。
他们方才在台上的男孩对招,虽然一招半式不成一统,但招式互补,转瞬间已经外泄了一整套拳法。
在场的人听到那句‘停下’的指令后无人敢动。而台上的男孩不懂内力传音,似乎也没有感到那微妙的气氛,他张开手臂朝唐舒莞跑去,兴奋道:“漂亮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突然,啊的一声,所有的弟子都紧张起来。
风之念不等人靠近,借兄长的掌力,跃身来到了唐舒莞的面前,抢先抱住了阿姐的腰。
唐舒莞一袭红衣,身姿纤细,虽然穿着男装,但容貌精致,一双狐狸眼即明媚又摄人,而且是那种越想越难忘的耐看长相。
男孩倏而停住脚步,气愤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你一个小子还干嘛突然抱住姐姐。即便你是她的家人或者远方亲戚,也不能这样啊,在桥上的时候我就看到你让姐姐抱着看我练枪,男子汉大丈夫,你能不能别那么娇气,又让人抱又让人扛肩的,羞不羞啊?”
这一连串的屁话说的又酸又气,简直是恶人先告状。
风之念虽然反应过来是自己也穿了男装的缘故,但还是瞬间爆发了出来:“你叫什么,我要告诉你妈妈你乱说话!”
“噗——我叫安衡,告就告去罢,反正你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风之念一顿,心想也是,再开口气势不减:“那行,我知道你名字了,也不找告你妈妈了,但是你说错话得向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