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纾到齐乐宫时大约卯正,曦光微露,大火只留些余势。
她躺在卓怜袖的床上,眼圈发红。齐乐宫仅留的两个丫头被支去烧水,帷幔落下,秋棠急得把手指都要绞断,“娘娘,您倒是说呀。到底怎么回事?”
卓怜袖知她定有难言之隐,静静坐在一旁等她开口。
看来是瞒不住了,纾纾抖了抖嘴唇还是将泪流出来,她敛眉望向卓怜袖,轻声说道:“怕是,中毒。”
“中毒?”卓怜袖惊呼,又伸手去探脉。
这奇怪的脉象,还真像是中毒。
她凝神苦思,吐出两个字:“慢性。”
纾纾点点头,喉咙又发起痒,她指了指茶杯。水递来,一盏饮尽,她缓缓道来:“是我愚钝。”
她与岑湜成婚也将近一年,虽不说是如胶似漆,但每月房事都有定数,两人也没什么不合,此呼彼应,哪一回不是酣畅淋漓。纾纾身体康健,宗祠受罚那次也只不过是些皮外伤,恢复得极快。
褚夫人来信问过,为何迟迟不曾受孕。她总谎称身体还未养好,这样那样的药要来吃。其实背地里特意从药包中挑出些红花、肉桂、雄黄之类的煮着吃。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卓怜袖气不打一处来,“这些药有温有寒,性质相冲,不是活血通经的就是散瘀止痛的,雄黄更是有毒!你!”她用力戳了戳纾纾的额头咬牙切齿道:“孕妇一点都不能碰的,你这没孩子呢倒拿它们当饭吃,不要命了?”
秋棠在一边嘤嘤哭起来,“我......都怪我,就不该听娘娘的煎这些药。”
她素来只道自家姑娘看得书多,也有些医书,想必喂给自己吃的总不是坏的,没成想......
卓怜袖担心的却是另一层,按她的说法,她这分明是......
纾纾白着一张脸笑容惨淡,“你就,你就写解毒的方子吧。”她撇过脸去。
“唉。”卓怜袖重重叹了口气,起身撩开帐子。
刚抬头,岑湜冰霜一样的脸骇然扎进眼中。
他站得笔直,双手而负,眼中冷光凌厉,往下一挑,差点将她头皮剥开。
“陛.....陛下。”卓怜袖脚上一软,直愣愣扑倒在他跟前,“臣妾,拜见陛下。”
她慌张无措,“陛下,可......可还平安,我......”
语无伦次,不知是先说齐乐宫一切都好还是先说淑妃的事。
岑湜听她结结巴巴吓得魂不附体,稍许回过神来。软语将人扶起,“我都好,正巧在户部。听报你们都很安全,火势已平,才来看看。”
“是。”卓怜袖不敢抬头,抓住他手臂才勉强站稳,“我......淑妃妹妹要盥洗身子,还要煎药。臣妾先去......”
“你去吧。”岑湜揽了揽她的肩稍加慰藉,这才慢慢抬步走去里间。
纾纾已然听见对话,心头先是掠过一丝惊惧,随后狠狠一沉。早知是这般败露,她肯定不会吃药。
岑湜掀开帐子见到的是一张憔悴黯淡的脸,苍白无血。上一次相似的,还是在淇州,母亲身上。他深吸口气生生压住浪涛怒意,慢慢吐道:“我来晚了。”
纾纾知道他怒极,饶是如此,还是不忍责备自己,心里愈发愧疚,眼泪如水漫金山般涌出。
岑湜看她死死咬着嘴唇,大眼睛一眨不眨,满脸倔强又委屈。偏有克制的怒气,脏腑便如撕裂,疼得喘不上气。
“你就那么不愿......”他不想说下去,眼角微湿。纾纾听他声音疲乏得很,“病急都不乱投医,你这没病硬生生折腾成中毒。”
岑湜很少哭,至少她没见过,此刻忙了一夜布满血丝的眼眶储满泪水,他的眼又圆又亮,好像存的泪也比别人多,积成一汪泉才迟迟从颊边滑落。
“对不起。”终是抽噎出声,弱肩耸动。
她是悔了,真的悔了。当初也不知怎么想的,分明比谁都知道入了这宫闱就再难逃出生天,可心里总是不甘,薛家越是跟岑湜牵扯越深,她就越不甘。
仿佛再多一丝一缕的瓜葛,都像多蚕食一分那个叫薛玢的姑娘。她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不愿的,不肯的。她怕有了孩子,这层羁绊就再也不能放她轻松呼吸。
明知这几味药是错的,也要侥幸去试,万一奏效呢?
纾纾慢慢伸手抹他眼角,花不出一丝多余力气去拭干他的泪。岑湜轻轻贴住她的手掌摩挲,心中酸楚一浪又一浪。
“我是什么恶人么?哪怕你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她苦涩道:“怕……你伤心。”
“我是伤心!”岑湜终于硬了话语:“我更是......恨铁不成钢。你薛玢多聪慧的姑娘,怎么会?就算是不想要孩子,你装作冷淡躲着我也好,开门见山也好,你不是一贯会说些冷言冷语气我么?”
他寒眉竖眼的,狠不过几个字又软绵绵添成怨怼。
纾纾心酸道:“说什么?薛府如今全系你一人身上,我怎么敢躲。要不就说......”她顿了顿,眼中狡光一乍,“说父亲是你眼前红人,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又这么受宠,再生出皇子,就是下一个权倾天下的妖妃?”
岑湜不禁失笑,他揩去眼泪,目光渐渐柔和起来,“胡说八道。不过,要真这么说,我怕是会气得七窍生烟。”
纾纾知道自己拧巴得很,一边拿生死看淡宽慰自身,一边又总放不下胸中那颗自由徜徉的心。
一面想得过且过算了,一面又想为家人争上一争。
双双笑过,两人执手相望,空中涌动的仿佛是许多说不出口的话,又像是暧昧拉扯不开的探究与期待。
“你到底,何时才信我?”岑湜淡淡问,目光紧随。
他又说这话了。纾纾不敢回答,默默垂下眸子。
你可是皇帝,我能信么,敢信么?也怕信。
古来多少女子错付一腔真心,男人在外自有一方天地,随心所欲,可进可退。可女人立世艰难,有纲常伦理,各种规矩束缚,好不容易以为觅得一如意郎君,又有多少被蹉跎,被辜负。何况帝王之家。
她原本就是政治上的一枚棋子,怎么敢用真心去换他几句誓言。到时事过境迁,前朝形势千变万化,一颗真心又能抵得过皇帝的几分怜惜。倒不如最初就不要给,末了也不痛苦,不伤怀。
纾纾脑中突然闪过莫偃戈的脸,想起自己逼问他在不在乎她的性命时,他那纠结又迷茫的神情,倒是如出一辙的同病相怜。
岑湜已经算性子极好的,他们都还是不敢赌那一分人心底的善。这一路走来,他怎么设计自己,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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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卓怜袖,她一清二楚。
纾纾舔了舔嘴唇,勉强挤出一个调皮的撒娇,“陛下肯不肯再为纾纾沐浴一次?我身上不舒服得很。”
岑湜眼神一黯,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沉默好一阵,最终还是将人抱起。
这次不同,纾纾是清醒的,那毒势如排山倒海,但熬过最艰难那几个时辰,竟没那么昏沉了,思路通畅。
雾气氤氲缭绕,炽热的胴体交织在一起,尽管无比亲密,却像隔着一层摸不着的纱。
两人都算彻夜未眠,岑湜不徐不疾掬水又覆水,她肌肤上水渍扑满、滑落,如此反复。纾纾倚在他怀里,侧脸贴着他锁骨。
“陛下,是谁点的火查到了吗?”不必问,纾纾第一个排除天灾。
“嗯,已畏罪自杀,身上搜出绝笔信,说什么替天行道。”
纾纾低笑,“大抵是你‘罔顾君臣伦理,动摇朝纲,天下必定大乱’罢?”
“又被你猜中。”岑湜刮刮她鼻子叹了口气,“早知改革不会这么容易,倒真没想到有人要我的命。”
“想必悔恨扶你上位。”纾纾伸手抱住他腰背,水流在周身打着旋,荡荡漾漾挠得人发痒。
“好在朝中暗里襄助我的人不少,苦之久矣。”
“嗯。”纾纾闭上眼蹭了蹭,“陛下顺大势所趋,臣妾相信您一定会完成父兄之志。”
他们说起朝堂局势的时候比男女情爱时更加自然坦荡,那层纱仿佛消失,揭下尴尬和试探,融进水里无影无踪。
“我有些累。”岑湜卸去几分力将头靠在她额上。
他鲜少露出疲态,总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底隐约泛出丝疼惜,纾纾不可置信地摸摸心口,那感觉转瞬即逝。
她恍了会儿神,将手掌贴近他心脏,“眼下还有场硬仗要打,陛下一定要撑住。”
岑湜倏地睁开眼凝眸望她,脸颊绯红,“我会的。但你如此……叫我分神。”
她有些鼻酸,泪光闪动,“是臣妾拖您后腿,我糊涂。”
这毒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解好,昨夜大火,宫内可谓是漏洞百出。没有预警,没有调度,全靠人多势众,太值得一回教训。
“你暂且好好养病,我让德妃分担些,不必事事往自己身上揽,知道么?”
“好。”她点点头。
水温渐渐散低,岑湜抱她出来擦净穿衣,她温顺得像只小羔羊,柔情蜜意地盯着他,像是真的知错。
“顺安宫虽无甚大碍,但西墙得重新修缮,届时必定吵嚷,你跟我住楚宁宫吧。”
“陛下这是要日日看着我?”纾纾环住他脖子扑腾双腿。
岑湜一天一夜未眠,走得略略不平,他不禁放慢脚步,生怕颠着怀中人,“是,你最不让我省心。”
“真的?”纾纾压低嗓音凑到他耳边,“那你手心里的伤怎么来的?”
岑湜微一愣,并未止步,小心将她放到床上后,眉头一紧,道:“切勿轻举妄动,有无人指使还未可知。”
知道她会戏谑,他又弯腰亲了亲纾纾的唇,“好娘子别怨我罢,夫君难过美人关,莫要冤枉她。”
“哼。”纾纾嘴一撇卷起被子往里滚去,“我才不做恶人,这事儿你自己管。”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这就去温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