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那一刹那，一阵骇人的冷风袭面，院中烛光幽暗，面前大片的竹林屹立，竹叶随风抚动飒飒作响，画面阴森凋凄，好不诡异。
逢潭不禁沉默：“……”
她这是进了地府吗？
敢情还不如睡大街呢.....
她脚下踌躇，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常聿进去。
常聿仅侧目睨她一眼，凉凉开口：“贵人大驾寒舍，微臣喜不自胜。”
逢潭抿了下唇，委婉道：“要不我还是……”
“也好，”常聿头也不回地边往里走边道：“贵人以身诱敌，实为大义之举。”
逢潭：“……”
眼下采花贼的案子还没结，凶手保不齐就还在城中，这会儿子街道上又黑灯瞎火的，属实存在安全隐患。
她虽嘴上说着不如睡大街，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时口嗨。
何况此刻常聿既能给她提供一个避风的地方，她又没有自虐倾向，何苦去给自己去找罪受。
于是，她小碎步跟上常聿，问道：“常大人，你府上的家丁可否给你备了吃食？”
常聿不带思索道：“他们不知道我今晚回来。”
哦，言下就是没有。
逢潭道：“那，小厨房在哪？”
常聿终于止步，借着周围的光影，将将把她这个人看清。
逢潭见状道：“我今晚跟着大人到处奔波，很累，也很饿....”
“虽然我不要钱，但你总不能连顿饭都舍不得给我吃吧？”
不然这也太抠搜了。
再无良的资本也不能净让人做黑奴吧。
常聿没有说话。
逢潭：“……”
不是吧？
真就无良成这样了。
她心中白眼，唇齿刚启开一条缝，正欲打消这个念头摆手说算了，下一刻便听常聿先一步道：“你会？”
逢潭想了想，回答说：“如果你会的话，也可以你来。”
“……”
说实话，逢潭现在累得厉害，根本也懒得再去现做，她原想着去厨房顺个馍吃了回去睡觉，谁知放眼望去整个厨房竟是连一点现成的食物都没有。
她心中有些欲哭无泪，不禁由衷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方便面这么懂事的存在？
第一个发明方便面的人简直就是个天才。
这要是在现代，光忙活的这半天功夫，她估计早就已经吃完躺床上了。
“……”逢潭实在不愿意动了，她忽然将原本拿起准备切的猪肉不轻不重地往菜板上潇洒一扔：“要不还是回去睡觉吧。”
“我觉得比起饿肚子，眼下还是更困一点。”
常聿坐在旁边，以一副“我在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看着她。
逢潭黑脸：“……”
就在常聿正预备起身的时候，又被逢潭“一菜刀”给按了回去。
待食材一切准备好后，逢潭下意识地想去寻燃气开关，不料自己却忘了....
“你干瞪着它，”常聿漠视道：“它是能自己熟了？”
逢潭朝他勾手：“....你过来。”
常聿一时竟罕见的“听话”：“贵人不让我动。”
逢潭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这么听话是吗？我不让动你就不动？”
常聿似有所觉地眸子微眯。
逢潭比了比手里的菜刀，冲他道：“那我现在让你死，你死吗？”
常聿：“……”
他慢悠悠走到逢潭身边，就着冰冷的灶台好整以暇地抱臂半靠着。
逢潭蹲在地上回望他，半天冒出来一句：“.....你会烧火吗？”
“我会杀人。”男人恶狠狠道。
“……”逢潭随手在菜板上摸到一片菜叶子，然后往不远处的地面上一丢，推他小腿打发道：“玩儿去吧。”
常聿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这是把他当狗哄了还是什么？
面前的女子没再理他，自顾自地撸起了袖子，找了些易燃的草木引了火，随即就着柴火往灶台底下塞。
她静等了一会儿，眼见着那灶台里的木柴非但没着，反而还开始汩汩往外冒烟：“……”
奇怪了。
怎么跟阿悦生火时的画面不太一样呢？
她努力地又回忆了一番当初阿悦教她的场景，不死心地循着记忆中的步骤，又重复来了一遍。
然而这次烟却是比方才更大了。
“……”逢潭被熏得眼睛通红，唰唰的直流眼泪。
常聿面露嫌色地将她赶到一边，嘴上鄙道：“娇养是千金之躯到底金贵。”
逢潭闻此倒也不见恼，自己确确实实是不会生火，常聿嫌弃归嫌弃，起码自己上手行动了，这比起那些只说不干，光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就已经强了太多了。
只见常聿慢条斯理地将原先逢潭塞进去的那些柴火全部都一一掏出来，而后轻车熟路地重新点火、放柴、最后用竹筒吹了几口气，火苗就这么冉冉烧了起来。
男人面无表情的热油将肉下锅炒熟，随后舀了几瓢冷水，盖上盖子，一气呵成。
他冷嘲道：“猪在吃上你做的饭之前都得先瘦上十斤。”
“那猪会，猪早干嘛去了？”逢潭凝眉质问道：“难道不是猪自愿瘦的吗？”
常聿瞬间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活该饿着。”
逢潭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常聿，你真是昧良心。”
她指着锅里翻涌地热汤：“这么多面条，有本事你一点别剩！”
“撑不死你还。”
常聿道：“不劳贵人关心，微臣过会儿就算是把府上的所有人都叫起来，也绝不会让它有一口汤进到贵人的嘴里。”
“.....没天理，没人性，没良心！”逢潭冷哼一声，骨气硬着，扭头就走，临了了还不忘踢他一脚：“不吃就不吃。”
逢潭气冲冲走到厨房门口，刚迈出一个步子，随即又似有所想地收了回来。
不是。
她眼下走了....待会睡哪儿啊？
“……”她回头看一眼背后，只见那常聿眉眼挂笑，面上难掩笑意地幽幽注视着她。
老天啊。
难道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感觉吗？
太特爹的憋屈了！！！
“怎么，”常聿忍俊不禁地看着逢潭背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倒挪回来：“贵人这是.....刚出门就迷路了？”
逢潭心如死灰地转过身看他，神情略显严肃地叫了他一声。
“常聿。”
男人懒洋洋应道：“嗯？”
“我觉得你不能这样。”逢潭的眼睛还因方才被浓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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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的泛红灼辣，莹莹水雾仿若天边星点圈在眼眶：“我会很难过的。”
常聿满不在意道：“那你就难过吧。”
“……”
话虽这么说，但……他在拿碗的时候，到底还是算了逢潭的那份。
逢潭斜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碗里的面条。
常聿这个奸佞小人....
这么好说话的？
常聿沉脸：“你到底吃不吃？”
逢潭点头又摇头：“我吃。”
“但我怕你药我。”
常聿气笑，恶狠狠道：“既如此，那你就更得吃了。”
逢潭终究是被香气秀色击垮，胃口一颤，闷头吃了起来：“常大人。”
常聿没说话，也没理她。
逢潭语气认真，道：“你没当上掌印前是在御膳房干活的吗？”
*
审完朱阿德从御抚司出来，外面不出所料的天又见色。
迄今为止，这还是逢潭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头一次涌上时间过得其实还挺快的感慨。
不过所幸今晚她是已经用过膳了的，回去以后不用再如昨夜那般折腾到尽天亮才睡了。
马车上，常聿闭目养神，约摸着也是这两日感受到了疲惫。
逢潭见状也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缄默无言地坐了一路。
临下车时，常聿睁眼，与逢潭对视上：“……”
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忍住率先询问道：“谢闻识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常聿忽然嗤笑：“憋了一下午，终于还是说了？”
.....原来他能感觉到。
是一直在等她说吗？
“晟王纵子作乱多时，我会如实告知陛下。”
逢潭：“那姜润玉呢？”
常聿不言。
逢潭了然：“知道了，留着姜家还有用。”
常聿笑不达意：“贵人越来越上道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与此同时，常府的大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
管家笑盈盈迎上来，话中含带着歉意：“昨夜以为大人宿在外面了，故而没有准备，熄灯的早了些。”
“万幸今儿个老奴留了个心，等了一会儿。”
之后他又朝逢潭道：“姑娘的东西，今上午就已经全都收拾妥当了。”
逢潭向他颔首：“麻烦了。”
管家和气道：“姑娘这是说哪里的话。”
他家大人对此都没说什么，他一介下人又有什么身份多说呢？
“哦对了，”这两日事情这么多，逢潭甚至都还不忘自己原始找常聿的目的：“听闻近来陛下常去慎贵妃那里？”
常聿随意应了一声：“再有半月，慎贵妃的父亲骠骑大将军就将班师回朝，所以这几日去的勤了些。”
“那……”逢潭脸上蓦地扬起笑意，道：“这两日，我可否借常大人之手，利用一下？”
“……”
*
想来李婕妤是明白了当时逢潭对她言语中隐晦的提醒与劝诫，半月不见，她的气色已然比之前肉眼可见的有了些许血色。
她牵着逢潭的手，漫步在御花园，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昂然的迎春无一处不是在彰显春日的生机。
逢潭扶着她小心翼翼地从凉亭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