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错。”
杨医生举起一块骨头,语气沉静向在场的三人解释,这是髀石,也就是后脚踝处的骨头。
符叶提及的妖怪是成年狼妖,那么髀石应该比指节还要宽。
但眼前的这块,显然小得多,综合其余碎骨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狗的骨头,且刚死不久。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铺天盖地涌来。
衰弱之躯造就薄弱意志,符叶本就缺少睡眠,失血过多,此刻被这消息冲击,顿觉脑内昏沉,心似寒冰,连周遭的声音都模糊不清。
“稳妥起见,我还是要把这袋尸骨带回去化验。”
杨医生瞧符叶未能醒神,不再多说,拎起编织袋出门,恰好撞见来寻找符叶的席犬。
严格来说,并不是寻找,而是逮捕。
即便席犬性格冷淡,掩不住的尴尬之意还是从明亮双眼中流露出来,恨不得层叠的黑色口罩能遮住眼睛。
工龄几十年,还是头一次逮捕自己的同事。
荒唐的罪名为“炸毁街道上的变压器”,哦,现在还得叠加一条,“闯入人类院中,挖出埋着的狗尸体”。
这招指狗为狼,恐怕很快就会在妖管局传扬开来,变成某个妖怪处心积虑想要栽赃人类,却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诙谐新闻。
想到这,席犬无奈,若论计谋,头脑单纯的妖怪怎可与人类匹敌。
再进监押室,符叶轻车熟路。
四号的原住民毛斯不声不响中离开,取而代之的是将脸挤在栏杆缝隙中的“帮凶”赵玫瑰,与她隔着走廊相望。
“哪个环节出问题的呢?”狗头军师疑问,瞧符叶葱白的手指摁住额角,显然也无头绪,赵玫瑰急切建议,“不如从头捋顺吧。”
符叶缓缓吐气。
最开始,是偶遇已成妖鬼的赵子涵,她含冤而死,终日游荡在短短六站组成的公交线路里。
“灰灰是怎么被杀的?”
“她……”
“她被剖出妖芯,血液流尽,没能存活。”
符叶艰难说完,对面顿时响起铁栏杆被挤压的咯吱声,她眨眨眼继续:“多年前,我有个朋友也是狼妖,死法与她相同。”
她决心为同病相怜的赵子涵讨个公道。
赵子涵对她讲述了为数不多的线索,凶手很壮,似乎认识她,并没有立刻对她下手,而是关在地下室等待什么,几天时间里,她总能在恍惚间听到孩子的哭声。
啼哭的孩子想必就是吴晓雪,那年她才一岁。
“之后,李局他们合力破开妖鬼结界……”说到这,符叶下意识摸索,本就苍白的神色隐隐染上铁青,赵子涵没在她的袖口里!
“然后呢?”赵玫瑰催促。
符叶蹙眉回忆,挖尸体时,赵子涵还出声与她交谈,想来赵子涵是在自己失去意识时消失的,既然跟公交相关,她心下稍安。
赵玫瑰清楚她救出赵子涵残魂的事,因此符叶含混不清讲述,接下来他们一行人回到妖管局,她被关押。
并在此后,想办法进入怀清路51号。
“我们三...我自己,在地下室发现凶杀的蛛丝马迹,还见到鬼鬼祟祟的吴成海,但没能得到其余的有力证据,证明吴成海是残忍的凶手。”
——直到旧城区的妖怪们因为佳期如梦发疯,通宵工作的夜晚。
符叶倒抽气,思绪也随着记忆回到雨夜,潮湿冰冷的气息围绕着她,使她滞涩的脑袋清明。
“怪不得,怪不得。”
探查吴家,已是打草惊蛇。眼见事情有败露的迹象,吴成海绝不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而是选择跟踪符叶,准备反击。
电闪雷鸣时,趴在窗外的人影就是吴成海。
他一路跟踪夜间加班的符叶,并迅速拟出计划,隐藏在符叶经过的小巷中,故意打电话暴露自己的位置,让符叶相信赵子涵的尸骨埋在香樟树下。
按常理讲,家住怀清路的吴成海怎么会在天光未明时出现在旧城区的小巷中呢,但这违和之处被困倦疲惫的符叶所忽略。
做戏做全套,他甚至佯装追逐,直到喻观寒与符叶汇合才罢休。
随后他回到家,准备以假乱真的狗骨头,静静坐在岸边,等待符叶上钩,前来挖骨。
符叶怔愣摩挲温热的脖颈,指间触感细腻柔软,完全想不出曾皮开肉绽的模样。
这样看来,根本不是她有能力和运气从吴成海手下逃脱,而是她必然会带走尸骨,这才是吴成海乐见其成的结果。
结果就是——符叶被抓。
这违规事件的出现,不仅使顶头上司李局震怒,就连不太管事的海藻也点名要见她,让掌管监押室的娇妹明天一早把符叶带到办公室外,大家纷纷猜测海藻的目的是要当面申斥。
严重些,符叶可能会成为史上第一位尚未入职就被辞退的妖管局员工。
吴成海的计策虽说有暴露的风险,却很是奏效。一旦计成,摘除自身的嫌疑是其一,限制住符叶是其二,她想探究也有心无力。
符叶忍不住懊恼:“我蠢笨。”
“你别这样想,人类从小就扎堆聚着,自然会生出聪明脑袋,咱们妖怪,天天吃吃睡睡,跟他们交手,吃亏是正常的。”虽说是安慰符叶,赵玫瑰的神情却没暖意,而是渐生阴鸷。
仇恨是精神的切肤之痛,时刻保持着鲜血淋漓,时刻折磨内心,时刻提醒自己,莫忘这锥心之痛的罪魁祸首。
符叶缓缓用额头抵住栏杆,疲惫闭眼。
“之前我问赵子涵,想带什么话给你,她说,希望你能过得好,要是你仍挂怀她的事,希望你别为她伤心。”
“我...会的。”赵玫瑰认真盯着天花板,又重复,“我会的。”
*
为保安全,监押室常年不关灯。
深夜,赵玫瑰仍未屈服于睡意,背靠栏杆瞧走廊尽头缓缓走近的身影。
喻观寒额前的发丝略挡眼,清俊面容在背光中模糊不清,直到在3号监押室门前站定,赵玫瑰才瞧见他绷直的嘴角。
两个俱是心情不佳的妖怪点点头,权当打招呼。
铁门发出一道细细弱弱的吱嘎声,头晕脑胀的符叶还没能彻底清醒,就被暖呼呼的毛毯团团围住。
她支起身,瞧神色晦暗的喻观寒。
良久,喻观寒轻柔用手背碰碰她,示意自己要坐在长凳边缘。
不仅坐下,他还万分自然地捞起符叶的小腿,让她能在他的膝盖处落脚。
“说说话吧。”喻观寒开口。
符叶不自在地收回腿,身前绒毯随着动作滑落。见状喻观寒将毯子拉高,低声建议:“你躺着就好,我帮你捏捏腿。”
“不必。”
她横着占据长凳的大半,抱膝而坐,喻观寒则是背靠墙,仅占据长凳的末尾,柔软毛毯似乎成为他们之间的分界线,或者说,裂痕,清晰区分出界限的裂痕。
“明天早晨,我陪你去见海藻,你不用紧张,海藻是个...很独特的妖怪,她未必会训斥或者惩罚你。”
符叶苍白的嘴唇轻抿:“我并不在意。”
仍是那句话,她已做好担责的准备。为愚蠢行为付出代价也没什么值得懊恼的,事情既已发生,在这呈线性流动的时间里,便无可更改。
沉湎过去的人无可救药,沉湎懊悔的人消极难解,她并非这两种人。
“还是说说吴成海。”喻观寒挺拔的脊背松弛,后脑勺也顺着墙壁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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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懒散的模样倒不像是在牢笼,而是谁家的热炕头,“他是怎么把你伤成这样的?在我的印象中,符叶是最厉害的妖怪。”
听到如此夸赞,符叶挠挠眉心:“是我低估吴成海的战斗力,判断失误。”
“我错以为他有赵子涵的妖芯,你也知道,妖怪的能力是源于妖芯……”说到这符叶停顿,想起自己昏迷时短暂的梦境,“你跟我说过,横烟山和仙女湖是某个女神仙的羽化之地,所以才灵气充沛。”
“是这样。”
“知道她的名字吗?”
喻观寒茫然摇摇头:“我只知道这么多,这件事儿跟吴成海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没有,我就是突发奇想问问。”如果没有猜错,那守护着仙女湖的青衫女子应该是横烟山的第一代山神,但她强调的“山神的职责”又是什么?
又为何在听说自己不清楚职责时勃然大怒,真是谜题。
“符叶?”
“哦,妖怪的能力是源于妖芯,但我发现,吴成海的能力并非致幻,妖力暗黄,应该为土系,他甚至有本命武器,峨眉刺。”
喻观寒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沓A4纸,努力摊开。
符叶略起身去瞧,一字排开的纸张皱皱巴巴,每张都印着彩色人脸,显然是证件照。
“这是?”
“这是吴成海家人的资料。”察觉到符叶的目光看向监控,喻观寒心底柔软,“没关系的,我会把监控清理干净。”
“但我记得,你说吴成海是人类,涉及到人类的事情,就无法查下去。”
“原则上是这样。”喻观寒咬开笔盖,含糊说道,“但我现在怀疑吴成海的身份有问题,所以我说服查资料的技术支援,加钱得到这些。”
“我们从头看,人类使用妖芯变成妖怪,这样的事是确实存在的。”
“那么吴成海肯定是家中第一个换妖芯成功的人类,如你所见,用的是土系妖怪的妖芯,不然他没法杀掉赵子涵。”
某个不知姓名的土系妖怪悄无声息死在吴成海手中。
得到妖力的吴成海尝到甜头,开始为家人物色妖芯。这也侧面证明为何他像是认识赵子涵,因为作为猎物,作为夺妖芯的目标,他定是盯上赵子涵已久。
黑色水性笔在吴成海的资料空白处打叉,继续看下一张。
妻子林蕙,2011年因癌症去世,身体羸弱,并不太像赵子涵妖芯的拥有者。
吴晓雪时年一岁,年纪很小,他们与她打过交道,虽觉得不可能,还是将她同妈妈一样,打上疑问。
吴成海的妈妈,状态为失踪,在2009年也就是事发前走失,被排除,绝不可能携带妖芯。
“等等!”符叶认真端详吴成海妈妈的照片,越看头越歪。
喻观寒被可爱到:“怎么了?”
“她是吴成海的妈妈。”符叶恍然大悟,随后笃定开口,“她不是失踪,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很确定。”
踏上公交前,符叶曾短促地回望,杀意盈满的吴成海旁边,是极力阻拦他的歪头女鬼,那时她还讶异女鬼为何会偏袒自己,原来是不想让儿子做杀人凶手。
“这样。”水性笔唰唰划出两道,喻观寒将失踪改为去世,随口问,“能看出她是怎么死的吗?”
符叶不出声,只是尽力将耳朵往肩膀靠,随后板着脸回正,不懂喻观寒在笑什么。
他轻轻将符叶的碎发捋到耳后,顺势揉揉她的脑袋。
“咳,咱们继续吧。”喻观寒忍住笑意,再次看向资料,“现在只剩两种情况。”
一、赵子涵的妖芯被剖出后,并没有派上用场。
二、妖芯派上了用场,就在林蕙和吴晓雪其中一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