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南城门被完全突破,顽抗的大燕步军被踏碎溃散,城外的大楚骑军、步军源源不断涌进城来。
项昌传令进城的诸将兵分三路,步、骑相互配合,奔袭抢夺其余三座城门:“务必将之第一时间拿下,形成关门打狗态势,将城内大燕军给包圆。记住,半途遇到大燕军不得恋战,只要堵住出口,肉都烂在锅里!”
燕国位于酷寒之地,军士极耐苦战,特别这一战,让项昌见识到了他们的强悍。被王国上层贵族将领逃窜出去,后面必然招募军队,反抗不断。到时一个不慎,大楚军就要被牵制此地,脱身不得。而当前的大楚紧缺时间,可不能被他们得逞。
诸将接令,兵贵神速,意气昂扬向着其余三座城门飞快扑去。
城门防御都是对外不对内,要是自外攻打,没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及超强的军队、完善的攻城器械,极难做到短时间内攻打下来。
然而自内攻打,却就一通百通,轻松的多,功劳简单的像是捡取一样,不过费一下弯腰的气力。
随着三路大楚军直扑其余三座城门,剩余的大楚军挥舞大矛、大刀,水银泄地般进入大街小巷,清除绞杀城内的大燕守军。
对于在街巷内负隅顽抗不投降的大燕军,大楚军毫不客气,直接上弩箭暴击,射杀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又派长矛兵捅杀。
到了此时,那怕投降也是不留活口了。
项昌在一干亲卫骑军的护卫下,上了南城墙,俯瞰着此时已然处处冒烟遍地激战喊杀声充斥的蓟县城。
蓟县作为大燕国都城,除了城墙更高更厚,城池更大,与其余城池并没有什么两样,与项昌脑海中那座辉煌巨大的国际化大都市,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项昌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将脑海中泛起的如梦似幻的念想彻底摒弃掉。
来到这个世间如此之久,随着他越来越深度融入,慢慢如鱼得水,反而日渐觉得上一世才更像一场梦幻,眼前这个世间才是真实的。
他抬头遥望着西方残阳如血,枯黄荒凉的无垠荒原,凛冽北风鬼哭狼嚎卷过城头,阴暗天穹重云涌聚,身旁旗帜呼啦啦招展,护卫兵士军容雄壮,加上城内不时传来的杀伐声,一时间壮怀激烈,负手踱步城头,曼声吟诵道:
“燕台一望王心惊,笳鼓喧喧楚将营。
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沙场烽火侵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
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就在大楚长公子大生浪漫主义情怀,昂立燕国城头吟诗装逼之时,满身血迹的屈复急匆匆奔上城头,前来向他报喜。
蓟县三座城门已经全部攻陷,城内之战也接近尾声,此时唯有王宫,臧荼率领城内部分贵族、将领退守其中,还没有攻下。
此外大燕长公子臧衍与大将军高茂,带着一万骑军,抢先一步从北门给逃了,算是让项昌瓮中捉鳖的策略功亏一篑。
至于燕王臧荼的府库私藏,王国的国库,以及燕军的军库,全都落入了大楚军之手。
屈复此来,是请项昌前去查看斩获。
项昌一听也来了兴致,跟随屈复下了城头,驱马前去。
抵达燕国王宫之外,见王宫修建的颇为宏伟奢华,巍峨高耸,项昌摇了摇头,连连冷笑。
大楚军士在各自将领指挥下,兀自在源源不断向着王宫深处攻去,见到项昌一行,齐齐神色亢奋,举兵器欢呼敬礼。
项昌点头招手,含笑示意,在屈复带领下来到位于王宫一旁的燕王臧荼的私藏府库。
屈复指挥军士推开库房沉重的石头大门,语气兴奋的道:“燕国粮食库、军械库,也就那样,没有什么亮眼能看之处。臧荼的这座私库,甚至王国的库房,都极为可观。”
项昌走了进去,见里面堆积满了金银珠宝犀贝绸绫,不可胜数,处处充斥珠光宝气,摇了摇头,明显有些兴致缺缺,略作浏览,随口吩咐一句“将士的奖赏自此取用”,就负手走了出去。
王国的府库距离不远,里面同样极为充盈,累累堆放满了金银钱币布帛地契。
项昌还是不咸不淡点了点头,嘲弄道:“燕国身处酷寒之地,财富居然较之临江、衡山等王国还要充足,臧荼这位燕王敛财有术,还真是从小穷怕了啊。哼,这么多财货徒劳堆积库房吃尘,没有充分运用起来,真是蠢不可及。”
见项昌对这些金银之物不太感兴趣,屈复窥觑着他的脸色,又想了想,引他出了王宫,来到旁边不远的另外两座库房。
项昌跟随屈复进入其中一座明显有些脏兮兮的库房,还没有走进里面,一股浓烈的膻味儿已经冲鼻而来。
项昌不以为意,反而双眼放光,步伐陡然加快。
果真,这座库房内堆积满了牛、羊、狼、狗等等皮货,粗略一看,怕不有数万件之多。其中以牛羊皮最多。
至于旁边另外那座小一些的库房,则陈设垒放着鹿、虎、豹、狐等等高等皮毛。
项昌一见,双手一拍,连声叫“好”,末了疑惑道:“燕国也不产出牛羊,何来这么多皮毛?”
当前没有棉花,在旧楚之地倒也罢了,冬日还不至于太过寒冷。像燕、韩、赵、齐之地,冷寒难耐,大楚军士仅仅依靠袍服御寒大为不足,特别晚上,被冻得瑟瑟发抖。攻来燕地的大楚将士,有不少被冻伤。而今有了这么一大批皮货,可算是大大缓解了燃眉之急。
屈复不屑撇嘴道:“我询问擒获的大燕臣僚,臧荼这厮治国有限,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大燕之地与匈奴交界,他从中原之地倒腾粮食、布绸、陶器、军器等,然后与匈奴进行贸易。”
项昌恍然,脸色一沉:“这么说,这厮也拿中原的矛、戈、矢、刀等等军械铁器与匈奴交易?”
屈复点了点头。
项昌长吸口气,双眼寒光射出,缓缓道:“这厮,罪该万死!”
屈复一阵犹豫,开口道:“臧荼也不算一无是处,除了这些皮毛,在城东北、西北有几座大牧场,共养有二万五千余匹一等一的上好战马。这些战马也全是他从匈奴交易来的。”
项昌一听,吸了一口凉气,怀着几分迫不及待的道:“臧衍逃走不是带走了一万骑军,剩余的,还有二万五千匹?”
屈复重重点头。
项昌惊喜莫名。
这二万五千匹战马,对大楚军来说可是太宝贵了,足可让大楚军再组建起一支强大骑军。
他暗暗有所感悟:匈奴又不是傻子,要是臧荼不拿出戈、矛、刀、矢等等匈奴垂涎欲滴的硬通货,人家也根本不可能舍得交易给他这么多战马!
前番蓟县城下大楚军干脆利落大破韩王信,算是将大燕军给吓破了胆,空有大量马匹,也不敢出城野战,不约而同选择依靠城墙坚守,从而让项昌闹出“大燕没有多少骑军”的误会。
这时主持进攻燕王宫的李毅将军引着一队大楚将士,粗暴押解着一群袍饰华贵,却神色惊惶蓬头垢面的大燕将领臣僚,前来向项昌献俘。
为首的,身躯肥胖如猪,走得气喘如风箱,步履艰辛,正是燕王臧荼。
就在刚刚,大燕王宫被强行攻破,包括臧荼在内的所有大燕残存的高层权贵全部被俘。
——如此代表着整个蓟县,乃至于整个大燕王国,全落入了大楚之手。
项昌对李毅含笑点头示意,然后上前勉励了押解的将士们一番,对臧荼等大燕王室及权贵则看都懒得看,弹苍蝇般挥了挥手,示意拖下去全部斩杀。
面对这等结局,大燕王国这些高层权贵的反应大大出乎大楚一干将领意料,他们没有对项昌破口大骂,而是转头对他们的王臧荼又跳又叫,骂不绝口:“老贼,我们早就想要投降,却被你胁迫着抵抗至今,而今全完了。你这头杀千刀的肥猪,怎么不早去死!”
这些权贵心下清楚,随着自己被斩杀,身后的家族也将被毁于一旦,家族多少代积累的财富更就此荡然无存,故而对始作俑者臧荼是恨之入骨。
项昌在攻下涿县后,没有像他残暴的父亲那样进行屠城,而是用铁血手段将城内的贵族世家给深犁了一遍,凡是直系亲属全部斩杀,旁支末节全部贬去楚地为奴,至于财货及土地更掳夺一空。
霸王以往屠城,城内贵族世家提前跑了个七七八八,被屠戮的绝大多数是普通百姓,因而在大楚退军后,城内权贵重新返回,振臂一呼,四下躲藏侥幸残存的百姓,怀着对大楚的刻骨仇恨,立时纷纷响应,导致刚刚降伏的城池立时叛乱再起。
故而可以说霸王的屠城,人杀了不老少,除了将自己名头搞臭,并没有吓唬住多少人,反而搞得敌人越来越多,抵抗的态度越来越坚决。
眼下项昌这一闹,可以说结结实实打在了贵族世家的七寸要害上。
侥幸逃生的权贵世家,事后返回一看,家族被毁也就罢了,命根子土地也全被分给了那些贱民,如此不仅号召贱民重新反叛根本得不到响应跟随,甚至为了夺取回土地,反而自己与贱民要打的头破血流,脑浆子都淌出来。
大燕王国的高层权贵可都是聪明人,故而被涿县发生的前车之鉴给完全吓破了胆,在闻听项昌大军即将抵达城下,为保各自家族长久荣华富贵,就拼命游说王上臧荼,希冀他能够举国投降。
那知道臧荼将他们又骂又斥,还斩杀了两名态度最坚决的臣僚,并且对他们信誓旦旦说赵、韩都会派大军来援救,形势大好,蓟县绝对不可能被攻破,才算勉强将他们的蠢蠢欲动给压了下去。
而今,一切都晚了,也由不得这些权贵对之心怀怨恨。
对于权贵们的辱骂,臧荼置若罔闻,神色自若。
笑话,要是连这点脸皮厚度都没有,连这点小场面都经受不住,他也不能从一介贱民最终建立起这片偌大基业。
“长公子,我活着,对你大楚更为有用。”臧荼用力抻着粗短肥胖的脖颈,挣扎着对项昌神色炽热的喊,宛如见到多年未见的至爱亲朋,“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将逃走的儿子臧衍给召回来,让他不再与大楚为敌不说,你还能凭白得到一支强大骑军。此外我还可以出使匈奴,继续与他们的勾当,让你大楚不仅能最短时间富裕起来,更此后再无战马匮乏之虞。”
旁边的李毅一听,心头大愕:这厮感情放自己儿子逃窜,也不是安得好心,而是早就将儿子、将他带走的一万骑,预先给当作了与大楚谈判的筹码。
“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有这样的老子,真不如早早一刀子霍霍了他!”侍立项昌身后的屈复也听呆了,连连摇头,一脸不屑。
“臧荼,你还真是老样子不改!前番为了成为一地之王,对于旧主说叛就叛;而今为了活命,变本加厉,连儿子都说卖就卖!啧啧,你这等毫无底线毫无廉耻之徒,真放过了你,就怕我以后连一个安稳觉也休想得睡了。”项昌鄙夷道。
臧荼一听,自信满满的肥脸一惊,想不到他这么有价值居然还打动不了项昌。
“你的儿子,我自会发出追杀令。你最好盼望他足够聪明,能够逃得远远的,隐名埋姓,否则迟早是我戟下之鬼。至于你说的与匈奴的生意勾搭,交易战马,呵呵,这也不劳你操心。以后,匈奴就将成为我大楚一部分,专职为我百姓养马!”项昌冷冷道。
臧荼知今日是死期已定,面色涌上一片灰丧。听项昌说到最后,癫狂大笑起来:你要像对付我大燕一样去对付匈奴,将之变成王国的养马倌,呵呵呵,不得不说,你还真敢想!你是不知道匈奴的厉害!冒顿单于会让你小儿知道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的。”
项昌听了眉头大皱,屈复瞪了旁边的孟夏一眼。
孟夏立时指挥军士将臧荼,连同所有大燕高层权贵,给拖到王宫前的广场上,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公开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