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九月下旬。
宫殿林立的咸阳内城,稍显冷清,而一处大殿内,气氛倒是异常火热。
此刻,扶苏面前的萧何,李斯,冯去疾等人正吵得十分激烈。
十数日前,蒙恬接过名单后,当夜便命手下前去寻人。
萧何因为在沛县任官的原因,很快就被带到咸阳,并被扶苏委以重任,升至九卿之一治粟内史。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如此轻断?”右丞相冯去疾老气横秋,丝毫不给新帝面子。
事情的起因是三天前扶苏派人告知他,打算雇佣流民,将上林苑的土地尽快开垦种植,不能误了明年农时。
而扶苏给出的理由仅仅是身体孱弱,拉不得弓,留着浪费,不如拿出来安置流民。
当时的冯去疾,在听到这个理由时,不禁笑出声来:陛下读书多年,拉不开确实正常不过,只是如此直言不讳,向众人这般坦白,倒是添上几分实诚。
怪不得先皇要将陛下放到军营里历练,诺大的天下,靠这份老实,可是镇不住的。
扶苏对着冯去疾淡淡一笑,回道:“此事是萧爱卿的提议,朕觉得不错,如若切实可行,也算利国利民,只是朕一人拿捏不准,故而才询问你与李爱卿的看法。”
萧何听后,面色微凝,看了看扶苏,发现其一脸坏笑后,只好堆满微笑,转而看向冯去疾。
冯去疾当即瞪了他一眼。
冯去疾双手托在身后,厉声道:“上林苑那是历代皇帝留下的皇家园林,就算当今陛下不用,也应该留给后世之君,怎么能就这样毁掉?”
情况确如冯去疾所说那般,上林苑是皇家最重要的园林,历代帝王们在此打猎嬉戏。上林苑的修建与扩张,经历多位帝王,一直是皇家的重要资产。
“冯大人,你也说了,那是皇家园林,如何处置那是陛下的事,既然陛下有心如此,我等做臣子的还是不要多嘴,只管尽心去办便是。”李斯有些无奈,若是没有之前与扶苏的那番交谈,他肯定是要劝劝的。
“李大人,你莫不是老了,别以为将女儿嫁给了陛下,就是皇族了,作为臣子,有对陛下劝谏的职责,你难道都忘了吗?”冯去疾看着面前缩头缩尾的李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斯面色如常,完全不在乎冯去疾的指责。
三人之中已有两人站在自己这边,扶苏自信胜券在握。但他清楚,官场绝不能是自己的一言堂,必须要兼顾其他人的想法,至少,也得做够样子。
望着面前的事依旧没有讨论结束,扶苏索性趴在案桌上,假装打起盹来。
三人的讨论声音立时小了许多。
萧何看着眼前暴躁的冯大人,劝慰道:“数十年来,六国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如今正值入秋之际,流民仍陆续奔赴关内,关内之中流民数量俨然已经达到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
光是赈灾,每年所需要的粮食数量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今年若是什么都不做,明年,后年又当如何?”
冯去疾不愧是混迹官场的老油子,一语说中要害:“这次是上林苑,下次又是什么,我大秦哪有这么多的土地来安置他们?”
李斯与萧何微微一愣,此话并非没有道理,当下的生产力,即使是在和平时期,普通百姓们仍是需要节衣缩食,更别说战后的六国。
不过很快,萧何便在心中打消了这种疑虑,当即回道:“先前陛下曾与我提出以工代赈的想法,我们雇佣流民挖渠修路,开山寻矿,几年后他们就能用工钱来购买土地耕种。
我萧何不比冯大人出身高贵,数十日前,我在沛县不过是主吏掾一职,若没有当今陛下万分信任,我萧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做的上九卿之位,如何才能一展心中抱负。”
听到此,李斯与冯去疾不禁转而正视起萧何。
萧何此人确是大才,半年来,将咸阳内诸座粮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一个地方上芝麻大点的吏员,在初次接手整个咸阳的收支后,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实在是少有。
他们曾查过萧何的底细,清清白白,在当地也没有多大的名气。
对此,两人心中甚是疑惑:陛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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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宫中,又是如何得知此人有大才?
萧何眼角微微扬起,继续道:“至少陛下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说话间,便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黑色胡须。
冯李二人看到有人如此臭美,顿时白了他一眼。
然后,冯去疾看向假睡的新帝,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
历来新帝登基,迫切的想要做些功绩出来,对于老谋深算的右丞相来说,这些他都明白。
劝谏是臣子的职责,若是因此而触怒新帝,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
“罢了,此事毕竟有利于百姓,若是我再反对,倒显得我不近人情。”说罢,冯去疾安身坐下。
见到三人终于讨论结束,得到了肯定结果的扶苏伸起懒腰,交代了几句便打发众人离开。
不久,随着大量流民的加入,上林苑部分土地的开垦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此时,百越境内一处军营之中。
“陛下怎么突然放弃对百越的征讨,命令我们率大军班师回朝?”仔细一看,这位身着黑色盔甲的将军,倒是不像传统武夫那般粗狂,反而带些书生气。
另一位看着约莫是对方长官的将军,闻言后不禁陷入沉思。
秦始皇二十五年,曾派出五十万大军攻打岭南,经过数年的战争,损失十余万将士,主帅屠睢阵亡后,任嚣接替屠睢之职,与赵佗率军再入岭南。
“莫不是新皇登基,想夺下他手中军权?”若是这样,任嚣并不担心,因为此时秦国的武将之中,能担当大任的将领并不多。
远在百越的任嚣还不知道,扶苏的武将班底已经打造出了雏形。
而对于这两位在大秦生死之际选择隔岸观火的人,扶苏没有一点好感。
扶苏知道,大秦的未来,并不在这两位手中。
“我们也该去见见这位新皇了。”任嚣对着赵佗淡淡一笑,眼神却是愈发犀利。
翌日清晨,除去留下镇守的十万人,任嚣率领三十万大军奔赴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