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储君威势
    侍卫举刀往前,刚踏出一步,一柄利刃染血,从他胸前冒出来。

    许青和松懈下来,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没事吧?”

    仇染把侍卫踹下马车,扫了眼丁五的尸体,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有人从车顶跃下,抓住缰绳控马,也问:“小姐,你没事吧?”

    是李槐的声音,他们来了。

    说实话,她此刻真想昏睡一场,但尚未脱险,心弦仍是紧绷着的。

    她看着仇染,艰难地开口询问:“外面……”

    “他们解决完蟒蛇,赶过来了,但是”,仇染的脸色很不好看,“近一半的侍卫都叛变了。另外,还有一批刺客埋伏在此地。”

    “这些江湖人,满口的规矩信义,却奉行不了半点儿。”

    “若是当初小姐肯留下干爹派来的人,定不会出现今日这般状况。”

    李槐耳朵微动,侧首一瞬。

    许青和皱紧了眉,脑子里乱成一团。

    到底为什么,她身边那么多人都突然倒戈相向,还有另一批刺客,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才来刺杀她……

    思量间,马车一阵晃荡,拉车的两匹马早就在混战中受惊,步调错乱,时而还会往不同的方向奔走使力。李槐的双手被缰绳勒出了血,无论如何也拉不住马。

    又有刺客围上来,两个被士兵挡住,一个被侍卫拦下,还有一个同李槐交手,直取他头颅。

    仇染正欲出手,那刺客的头颅却先一步掉下来,三五圈滚到许青和脚边,流下一滩血,浸染了她的青色裙摆。

    承影落在车辕上,把刺客的无头尸身踹下去,他面具染血,暗紫旧衣破损,指尖银丝被染成了红线。

    银丝割断了刺客的头颈,也带落了他脸上蒙的黑布,许青和看着脚边那张脸,觉得有些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没等她多看两眼,一根血红的细丝缠住这颗头,拖远扔了出去。

    许青和抬眼,对上承影担忧歉然的目光。

    他以为自己吓到她了。

    “臭小子,你倒是站得住!”

    李槐怒喊一声,承影反应过来,要去帮他。还没摸到缰绳,先被路边盛雪的树枝一撞,半个人摔进马车里。

    刺客穷追不舍,两匹马横冲直撞,李槐被雪屑落了半身,甩一甩头,再度睁眼,看清前路,忍不住爆出一句脏话来,“这林子后头怎么有个悬崖?!!”

    许青和看过去,目测三五步之后便是绝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承影和仇染相继上前,三人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一同往旁侧勒马。

    千钧一发之际,两匹马在崖边转向,踩到了实处,却把整个马车车厢都给甩了出去。

    两马被车厢拖着往下坠,前腿没挣扎两下,就被马车带着滑落下去。

    最后关头,承影用银丝钩住崖边的石块,李槐抓住他的脚,仇染一手抓住李槐的腰带,一手抓着许青和的手。

    四个人勉强挂在悬崖边上,随风摆动。

    许青和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全靠仇染拉住她。往上看是无处借力的断崖,往下看是缥缈的云雾,耳边风声呼呼,从崖底传来一声震动人心魂的轰响。

    是那两匹马和马车砸到地上的声音。

    她的心弦绷到了极致,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忍不住一下下阖眼。

    心想:若是就这么睡过去,长眠的梦里,应该不会再有刺杀。

    然而,一阵刺耳的笑声强行将她拉了回来。

    悬崖上站了两批装束不一的蒙面刺客,中间混杂着叛变的侍卫,李平威也在其中。

    他们将过安等援救的侍卫和士兵拦住,欣赏着四人濒死求生的姿态。

    远处的林中还藏了一批人,他们之前招惹了黄金大蟒,在村子里同许青和手下的人一起杀掉它后,又跟过来,旁观了混战全程。

    “主子,出手吧。这次救下许二小姐,她必定会对主子感激涕零,死心塌地。”白须花发的谋士恳切道,在场唯一的女卫紧张地看向崖边,握紧了手中剑,只等一袭靛衣、冷面肃容的男人发话。

    男人剑眉微皱,尚在犹豫,“她的麻烦程度,似乎远超我们预料。”

    “鬼门关荡秋千的滋味如何,殿——啊不,许二小姐,是不是格外刺激?”

    蒙面刺客笑声难听,说起话来倒是细声慢气的,偏偏他是个年轻男子。

    这一开口,引得旁边的侍卫和另一批刺客接连看过来,谁也没想到,方才杀人不眨眼的刺客首领会是这么说话的。

    许青和想要仰头去看,方才那笑声难听至极,似是故人来。

    可她努力许久,也只能抬一抬下巴。

    “你……谁?”

    声若蚊吟,就连她上头的仇染都听不清。

    乌吉看她嘴唇动了动,猜度道:“你问他们怎么会背叛你?”

    闻言,崖边的侍卫们有的低头,有的侧首。

    他在崖边蹲下身,取出把匕首,一边拨弄系着四人性命的银丝,一边道:“说来话也不长。”

    拨弄了两下,乌吉感到头皮一阵泛凉,目光微转,撞进了承影阴寒的眼里,整个人被森然的杀意扼住。

    他不由地僵住身子,缓过神来,却是笑得眉眼弯弯,“你的暗器刚刚就已经用完了吧?”

    有恃无恐般,他继续拨弄起来,“小兄弟,以你的气场和武功路数,不应该站在许二小姐这一边啊。你,莫不是那个往生门的杀手?”

    “还是许二小姐有本事,连杀手都能拉拢过来,不像我,这么多年,不管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能在你身边破出个口子。”

    “你的话已经很长了。”另一批刺客的首领是个彪形大汉,说话带着西境边陲的口音,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再拖下去,难免夜长梦多。”

    “好吧,”他站起来,给这人让位,“谜底揭晓,许二小姐,你也算是御下有术,竟然从未告诉过手底下的人,他们保护你,是在和当朝太子为敌。”

    听到“太子”两个字,彪形大汉举刀欲斩断银丝的动作一顿,底下缀着的三人同时一惊。

    许青和紧闭的眼微睁。

    原来真是他,烦人的乌吉。

    乌吉看到三人的反应,乐了,“不会吧,你们也不知——”

    他话还没说完,大汉一刀斩下来,在银丝钩住的石头上留下一道深痕。

    只可惜,四人依旧稳稳的挂在悬崖边上。

    “砍不断?大哥,这不会是什么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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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吧?”

    另一批刺客围上来,彪形大汉一个眼神,他们立即退下。

    “拿弓箭来。”他拉弓搭箭,被乌吉阻止。

    “难道要一直等,等到他们没力气了自己掉下去吗?”

    彪形大汉往后看,示意那些在他举刀时差点儿攻过来,听到太子的名头又犹豫起来的士兵和侍卫,还有林中藏匿的,来历不明的那些人。

    “这位朋友,别着急嘛,我看他们也没多少力气坚持了。是吧,仇染?”

    乌吉朝他挑了挑眉,面巾后的笑容意味不明,“力竭手滑而已,老祖宗不会忍心舍弃你的。你还有大好前程,难道真的想为了她死在这儿?”

    “放开她,凭你的身手,很容易就能上来。”

    李槐低头看向仇染,“你们认识?你到底是什么人?”这话本来是质问,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却重不起来。

    承影看向下方两人,阴沉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子凶狠。

    仇染目光飘移,低头看向许青和。

    她闭着眼,已然睡过去了,衣袂随风轻扬,面容安静又平淡,不知危机险状一般。

    又像是,把所有信任交付于他,坚信他会一直抓紧她的手,最终把她带上去。

    仇染痛苦地闭了闭眼,感受着手上的力道,犹豫挣扎许久,仍未放手。

    太难了,守护多年的珍宝,如今却要让他亲手摔碎。

    “啧。”乌吉失望地摇摇头,接着,像是才发现李槐一样,“这不是李副将吗?”

    “你好像有一妻两妾,三个儿子,高堂也还健在。对了对了,你还有一个小女儿,比许二小姐要小一些吧。”

    “不许动我的家人!”李槐红了眼睛,朝他怒喝。

    乌吉轻描淡写道:“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看他犹疑不定,再添一句,“别人的女儿和自己的女儿,应该很好选吧。”

    李槐最终还是颤着手,抓住了腰带。

    只要一扯,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都不许动!”承影话没说完,乌吉从悬崖边上踢了颗石子,砸在他头上。

    “你要是不添乱,我可以连你一起放走,许二小姐承诺你的好处,我十倍百倍地许给你。”

    承影只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俯首再次看到许青和随风飘摇的身影时,有些掩不住的慌乱,“都不许动!谁要是放开她,我也会放手,大家一起死。”

    乌吉又发出难听的笑声来,“你们谁信?这世上就没有不惜命的人。”

    底下的许青和本来已经被呼呼的风声催眠入梦,听到这笑声,眉头一皱,意识逐渐清醒。

    她刚睁眼,便听到乌吉说,“仇染,你再不放手,李副将可要动手了。”

    许青和茫然地眨了下眼,再眨一下,意识到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惊骇不已,猛地抬头仰望上方,只见仇染和李槐几乎同时动作,一个放开她的手,一个扯下腰带。

    而后,承影手腕一转,把银丝从悬崖边上收回,朝她的方向坠落。

    完了,真要长眠了!

    仇染和李槐几乎反应不过来,不知该震惊对方的动作之快,许青和的突然醒来,还是承影居然真的放了手。

    四人一同下坠,眨眼间便隐入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