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偏僻,荒废的宅院很多,少有住户。
她连续敲了十三户人家的门,都无人回应,敲到第十四家的时候,终于有人开门。
是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脸颊侧边被头发遮住,风拂过,露出底下的刀疤,开门时表情凶戾,见了她,稍稍打量,露出笑来,眼里带着精光。
若是旁的小孩子,早在见这人第一眼的时候,就转头跑了,不巧,她倒是见过些世间险恶,颇有阅历。
敲了那么多门,好不容易才见到人影,怎么都得问个路。
于是,她便定定地站在门外开口,像是在侯府的花园中询问丫鬟该怎么走回自己的住处。
那人听她说完,没答话,探头往外四顾。
许青和心觉不妙,猝不及防地被他揪住衣领,拉进门内。
她一下子拔出手中剑,却没想到承影剑锋利至此,险些削掉他的胳膊。
男人托着骨肉半断的手臂跌在门槛上,尖叫声引起了屋内同伙的注意。
她慌不择路,眼看门口被堵,转头往宅院深处逃躲。
身后那些人的咒骂和脏话不断追击,她东跑西窜,越躲越往里,逃进一间放满大竹篓的昏暗屋子里。
那时年幼,头一次闯下这样的祸事,脑子里一团乱。刚喘了两口气,周围的竹篓接连传来异动。
她一下子跳开,靠着门,犹豫着该出去还是暂时留下。
有个竹篓被她撞倒了,盖子脱落,掉出来一截粗大的蛇尾,虽然一动不动,还是看得人头皮发麻。
从幽暗的阴影里爬出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十分从容,冷冷淡淡地瞥她一眼,接着捞起蛇尾,缩回阴影里。
那一刻,她忽地想起,门口那个男人,她曾见过。
在最繁华的集市上,带着如眼前一般的大竹篓吆喝,被路人团团围住,说是看什么“妖怪”“半人半兽”。
她拉着丫鬟挤进去,刚瞧见一个人面熊身的女孩,就被王嬷嬷给拎了出来。从来和蔼的奶娘王嬷嬷,头一次拉下脸。
回府后,丫鬟受了十杖。她在柱子后偷看,听母亲的斥骂中提到一个她不懂的词:采生折割。
一个个大竹篓盖子微动,探出一双双懵懂畏怯,又忍不住好奇的眼睛。
许青和又见到了那个人面熊身的女孩,她看看她的珠玉华衣,表现得颇为亲切,出声道:“你不是被抓来的?我是城南张家的小小姐,你能不能帮我——”
话没说完,其他竹篓里传出声音来打断她。
“你又想逃?他们会活活打死你的。”
“再想连累大家挨饿受罚,我们先把你给揍一顿。”
“就算出去了,你的家人也只会把你当做妖怪。”
女孩眼中蓄泪,声音发虚,“不会的,我的父母之前很疼爱我,以后也会的。”其实她也不敢确定。
看她哭得可怜,许青和忍不住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你能不能找我的父母来救我,我舅舅是官差,他一定会把这些坏人都抓起来的!”
听罢,她不由地赧然,“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出去,所以才会到这里来。”
女孩不说话了,屋子里寂静一片。外头传来声音,似乎是那些人找过来了。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她开门要走,被女孩叫住。
“如果,如果你能把那些人引开的话,我们可以自己逃。”
声音微弱,怯怯的,竟无人反驳,他们应该很少见到外人吧,不管被困多久,都还是想逃出去,回到家人身边。
几乎所有人都探出头来看她,只有被她撞倒的那个竹篓一动不动。
里面的男孩嗤笑一声,“逃不掉的,只有死亡才能解脱,她也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许青和被这话吓得心颤,开门就走。
她在喊打喊杀的声音里再次甩脱那些人,转悠半天,干脆直接翻墙。
翻过三高三矮六道墙,她觉得自己已经出了这座可怕的宅子,可后面再怎么翻,都还在破败荒僻的巷子里。
雾气不散,迟迟不见太阳,也不知道什么时辰。
她心中越来越不安,鬼使神差地,又原路翻回去那座宅院。
找到厨房啃了个冷馒头,暂歇片刻,心绪渐渐安定下来,望着灶里的柴火,她心生一计。他们说可以自己逃,那就是认路。
她把大半个宅院都给点了。追了半天,刚歇口气的那些人吵吵嚷嚷,着急忙慌地救火。
等回到那间昏暗的屋子前,屋门已大开,各种样貌古怪的“半人半兽”往外跑。
许青和在原地怔了下,反应过来,是竹篓里那些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
人面熊身的女孩冲她招手,看他们都往大门处跑,她也跟上。
经过屋门时,看到倒下的竹篓里有个蜷缩着的安静身影,她脚步一转,进了屋,把承影剑别在腰后,直接拽着尾巴把里面的男孩拖出来。
蛇尾花纹可怖,不完全连贯,很难看出拼凑缝补的痕迹,摸起来紧实弹软,没有半分滑腻冰凉。
“你——”
他尚且来不及表达惊讶,许青和揣着好奇拔剑挥下,直接斩断了笨重的巨大蛇尾。
露出一双脚来。
她暗自庆幸,原来他的腿还在,幸亏没让她给劈了。
断口处有黑色浓浆涌出,裹挟着成块不知名的东西,散发出阵阵恶臭。
许青和偏头干呕,一阵懊恼。
“快走!”
人面熊身的女孩不知何时折返,在门口提醒她一句,赶紧跑了。
男孩看着断口处,不敢置信。许青和暗想,他做“蛇”太久,只怕是不良于行,否则刚才就该和大家一起跑了。
她收剑入鞘,直接把人扛在肩上带走。
这人比她预想中要重许多,跑到半路,有个救火的男人发现他们正在逃跑,吼了一声,喊人过来。
许青和被这声吼一吓,勉强扛住的人从肩头滑落,摔在地上。
她重新把人抱起来,没走几步,救火的人持马鞭,拿棍棒,从周遭冒出来。不得已,她只好放下人拔剑应对,这次特意控制了力道和分寸。
打斗的间隙,她找机会把男孩往外拖,一再反复,累得她够呛。
男孩半寸不挪,总是欲言又止地看向她。不想成为牵累,又被生机和自由的曙光吸引。
更多的人放弃救火往这边来,许青和狠了狠心,招招见血,最后擦着男孩的腿一剑划开“蛇皮”,把人扶起来架着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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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小孩四散逃离,已有恶徒接连去追。她不知该往哪儿走,转头看向男孩,“走那边?”
男孩看着着火的宅院,傻愣愣的,火焰映在他淡漠无神的眼中,好似光辉自生。
许青和听见他低喃,“我出来了,我居然,出来了。”
答非所问。
眼看门内追兵将近,她随便挑了条巷子,一股脑往前冲。
得了自由的小孩们欣喜若狂,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跑。然而,长年累月困在竹篓里的他们,又怎么能比得过壮年男子的脚步。
三个恶徒穷追不舍,最前面的抓住末尾一个小孩的狐尾,使力一掼,把人摔在墙上。“小杂种,叫爷爷追得好辛苦!”
人面狐身的男孩又惊又痛,眼眶盈泪,捂着头缩在墙边发抖。
满脸横肉的男人握拳,正要砸下去,忽然后颈一痛,倒在地上。
“还好有我。”许青和把扶着的人丢给墙边的男孩,说:“相互扶一把。”准备到前面去解决已经制住不少小孩的两个壮汉。
临走时,却被自己扶了一路的男孩拉住袖子。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唇张合,最终说了句:“……谢谢。”
“不必谢,你好好活下去就行。”
彼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句平平无奇的话,会在多年后被男孩以还恩的形式说给她听。若不是这句话,她甚至不能确定他是谁。
解决完两个恶人,确定几个小孩认路,许青和持剑断后,跟着队伍在宽宽窄窄的小巷里穿行。
忽有一人凌空而至,落在所有人前面,堵住去路。
被她打伤的几个男人惊喜异常,纷纷扶着墙站起身。
“老大,快灭了这碍事的死丫头!”
“她看着可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小小年纪,还有武功傍身,咱们会不会惹上麻烦?”
那位老大看着年岁已高,面庞保养得宜,还敷了粉,脸上不怒不急,呼吸起伏却显出真是的情绪。他悠悠道:“麻烦的丫头,更得毁尸灭迹。”
她听得皱眉,直觉对方很强。
小孩们似乎对他极为恐惧,一个个开始求饶。
“老大饶命啊,我们,我们不是要逃跑。”
“饶命啊,饶命啊!”
“我们不是故意要跑的,都怪那个总是逃跑的熊皮丫头,是她的主意。”
他们还没哭出眼泪来,很突兀地,求饶声齐齐停下。
许青和细看,见那老大被一个男孩用什么东西刺中腹部,鲜血直流。
男孩上身是一件单薄脏乱的春衫,下半身披着一层蛇皮。
老大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刺杀”,更没想到“刺杀”他的会是眼前这个男孩。
看着男孩狠厉怨毒的眼神,他有些不敢相信,“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爱叫啊。”
他掌中蓄力,想要拍碎男孩的天灵盖。
有人踏着墙壁先至,一脚踢在他脸上,把他踹得朝斜后方退。
许青和把男孩推回人堆里,持剑立在他们身前。
“你!你怎么敢!”老大捂着半边脸,目眦欲裂,“我要打断你的腿,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闻言,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坦然且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