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江云渊是知道他的员工私底下会讨论陆昭的。

    这很正常。

    公司新来了一个人,哪怕陆昭90%的时间都呆在顶楼,也没有进行过入职欢迎会,只要有人跟他进行过交接,那么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

    一传十十传百,一个星期后,整个公司知道的也差不多了。

    知道就会有议论,虽然陆昭本人不在乎,但江云渊还是专门找了荣铖,让他跟主要负责人说明一下情况,管控一下内部舆论。

    而事实证明,也不需要怎么管控。

    因为长得好看又情商高的人天然就受大部分人的欢迎。

    他考虑过舆论,考虑过可能出现的刁难,但唯独没有想过,大家还会八卦他们的恋爱状态。

    如果江云渊更有经验的话,那么他就会明白,这才是他和陆昭本身没有什么大瓜的前提下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但是他没有。

    就像从陆昭进公司开始,他就真的像对待一个新来的、需要他教导的实习生那样教导对方。

    丝毫没有对方同时还是他男朋友的自觉。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说话的是两个omega,在江云渊的印象里除了性格跳脱点之外工作能力都还不错。从开了这个头之后,他们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谈话的中心只有一个:

    陆昭这恋爱谈得真不容易。

    江云渊默然无语地听着他的“斑斑罪行”,回到办公室,他没有先急着先工作,而是点开了置顶的对话框。

    小昭:[文件]

    小昭:批注好了,你看看

    5分钟前

    他动了动手指,继续往上滑,翻到了前几天。

    小昭:[文件]

    江:[文件修改意见]

    小昭:[文件(改1)]

    江:[文件(改1)修改意见]

    小昭:[文件(改2)]

    以及:

    江:下午两点半有个合作方要过来,你一起听一下顺便做个记录

    小昭:好

    江:荣铖那边有这个项目的计划书,你看一下,后续的跟进你辅助他,具体的他会跟你说

    小昭:好

    江:过来一下,会议纪要不能这么写

    小昭:好

    江云渊按灭了手机。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江云渊抬眼:“进。”

    荣铖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抱着一摞资料。他道:“江总,您让我找的历年重点项目我整理了一下打印出来了,要我去拿给陆少么?”

    作为江云渊的秘书,他应该是最早知道他们俩的关系的。毕竟当初去救陆昭的时候,就是他和江云渊一起去的。

    他也大概知道他们俩的真实关系。

    不过对于他们俩关系是不是真的很塑料,荣铖持保留观点。

    比起八卦或者质疑,他更多的是怜爱。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他上司在工作的时候是个什么状态。

    “嗯。”江云渊道。

    果然。

    荣铖默默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随后克制地收回了目光。

    只是,就在他认命地准备转身,继续给老板娘大晚上的加任务的前一秒,江云渊喊住了他。

    “算了。”他道,“你先放桌上。”

    荣铖:嗯?

    他讶异了一秒,但很快训练有素地回过了神。

    “好的。”他不动声色地应声。

    “那还有什么事吗江总。”荣铖道,“没有的话我就先下班了。”

    “等等。”江云渊道。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措辞。

    片刻后,他道:“我记得,你夫人比你小几岁,你们是工作的时候认识的,是么?”

    荣铖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道:“是的。”

    “她比我小五岁。”他道,“当时进公司的时候在我手下干活。不过我原来的公司要求比较严苛,而且气氛挺压抑的,她不太喜欢这种环境,所以辞职了,现在是在做自由摄影师。”

    “挺不错的。”江云渊道。

    然后他顿了顿:“……你们共事的时候,是怎么平衡私事和工作的?”

    荣铖:。

    他终于反应过来江云渊的意思,想笑又不敢笑,忍了好几秒才道:“我们一般不在下班的时候聊工作。”

    没等江云渊说话,他又补充:“至于上班的时候。”

    “要说徇私,那肯定不会。”他道,“不过完全公事公办也不现实。语气和态度上肯定和对其他人不一样,毕竟是女朋友嘛。”

    他顿了顿,“不过还是有点矛盾,因为有的时候确实是对事不对人。”

    “后来她开玩笑说过。”他道,“说有的时候被我气着,也会想分手。要不是我们有感情基础,她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就真分了。”

    他在感情基础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言下之意,有感情基础都会想分手,没有的……嗯,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江云渊沉默了。

    “需要我为您预订一下今晚的餐厅么?”荣铖问,“或许陆少也会想在加班之后和您一起吃上一顿不错的夜宵。”

    江云渊抬眼看他。

    荣铖面不改色,坦然回望。

    片刻后,江云渊道:“订好位后把信息发我,辛苦。”

    荣铖颔首:“应该的。”

    他退了出去。江云渊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办公室。

    *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陆昭才堪堪从梦中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声“请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alpha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陆昭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感受到脑子慢慢复苏。

    然后他才回过神。

    他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江云渊手里厚厚的一叠资料。

    他嘴角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一下。

    当然,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

    他揉了揉眼睛:“我刚刚把文件发你了。”

    “看到了。”江云渊道。

    陆昭等着他说“有几个地方要修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眼,撞进了一双很深的眼眸。

    他沉默了片刻:“不会要重做吧。”

    他还没有完全返工过。

    但是今天的这份合同有点复杂,他批注的时候就感觉没太看懂,所以他其实并不是很有信心。

    陆昭已经在想今晚上夜宵点什么了,就听江云渊道:

    “还没看。”

    哦,原来是……

    嗯?

    陆昭有些讶异地抬起眼,不等他开口,对方就道:“怎么趴桌子上睡?”

    “哦。”陆昭有些懵地说,“因为原本没打算睡,就是想休息一下。没想到睡着了。”

    他当然知道趴桌子上睡不好。

    他现在脖子好痛。

    他揉着脖颈:“没事,回头我看看能不能买个折叠床。”

    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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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渊的休息室,他就没考虑过。

    “那。”他试探着说,“你今天忙来不及的话,不如明天?现在也不早了。”

    江云渊未置可否。

    一直到陆昭东西收拾完,他才道:“现在还困么?”

    陆昭拎着包,眨了眨眼睛。

    片刻后,他有些迟疑地道:“……刚睡了一会儿,现在还可以。”

    江云渊站起身:“那走吧。”

    “我订了位置。”他道,“去吃点东西。”

    *

    一直到坐到江云渊的车上,陆昭还有些没回过神。

    江云渊坐在驾驶座上,陆昭扭头看他:“就我们俩啊?”

    江云渊的手停了停。

    片刻后,他道:“不然?”

    “呃。”陆昭很诚实地说,“我以为是单位聚餐。”

    这事从前就有。

    如果加班得太晚,江云渊一般会让荣铖点外卖或者带大家出去吃,当然他自己一般不参与。但陆昭下意识地以为今天也是一样。

    “就我们俩。”江云渊道。

    他发动了车子。不多时,他们到了一家陆昭也很熟悉的餐厅。

    “你也喜欢这家店啊。”他道,“他们家的海鲜粥很不错来着。”

    “嗯。”江云渊说,“晚上吃点清淡的,不然对胃不好。”

    两人一起下了车,服务生领着他们坐在了位置上。

    刚坐下点完菜,陆昭就道:

    “那个合同……”

    江云渊少有地打断了他:“不聊工作。”

    陆昭看着他,眼神清澈干净。

    仿佛在问他,不聊工作我们还有什么可聊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乖乖地“喔”了一声。手机响了一下,他低下头去看消息,片刻后嘴角勾了勾。

    江云渊看在眼里,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他漫不经心地问:“谁?”

    “嗯?哦。”陆昭倒是回得很自然,“是陈锦。”

    “他之前不是因为太不像话被他爹丢到国外去了么。”他道,“这会儿他跟我说他终于能回国了,我就说,到时候我去接他。”

    他顿了顿:“到时候我可能得请一天假。”

    江云渊神情微顿。

    陆昭试探着说:“……行吗。”

    “可以。”江云渊终于开了口,“你不是实习生,不用这么拘束。有事不来的话,跟我说一声,让我知道你是在酒店就行。”

    他自认把话已经说得清楚明白,报备只是出于安全。

    下一句,他就听到陆昭说:“没事,就陈锦回来那天我得请一下,其他时候我都OK。休息一天项目进度也会耽误呢,总不能让对接的人等。”

    江云渊:“……”

    就在他实在没忍住,准备开口说出那句“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的时候,陆昭又开了口:“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请我吃饭。”

    他看了眼四周,提醒:“其实我们现在坐的卡座一般都是情侣约会用的,因为可以看到那边的烟火,平常吃饭的话我一般就去里头包厢,这样也比较安……”

    他突然迟疑地停了下来。

    江云渊看着他,陆昭也看着江云渊。

    片刻后,陆昭开了口:“烟火是几点钟来着。”

    “三十秒后。”江云渊道。

    三十秒后,灿烂盛大的烟火在窗外砰然炸开,在空中勾勒出瑰丽漂亮的形状。

    窗户内,陆昭拿着舀粥的勺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