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玲珑,雪压树梢,鹿亦心被昭昭扶起来靠在软垫上,一口一口地喂着汤药。
“你看,这是朝颜特意为你画的画,喜欢吗?”
雪白的鹿灵站在山崖上,垂着脑袋轻吻绽放的花朵,远方树木林立,一望无际。
画技生疏,构图无章,但却依然一眼就能看到作画者的用心。
——我很喜欢,替我对朝颜说声多谢。
鹿亦心浅笑着,用满是疮痍的手指在昭昭掌心写下这句话。
她的嗓子被凰女的烈焰烧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上处处留着大片大片可怖的烧伤。
火燎火燎的痛。
可她却发不出声音。
“别担心,”昭昭扭过头去,泪水如断了线的白珍珠串,声音平稳,“檀香娘子已经在为你制灵药了,不多时你便能开口了。”
——我才没有担心呢。
她朝着昭昭做了个鬼脸,又顿了顿,忧心地继续写道:那天我晕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昭昭便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她,末了,她苦笑道:“大家知道你与那龙神有所......勾结之后,原是要将你好好审讯一番的,但你为王挡下的那一击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也为此险些丢了性命,这件事也就这样了,不曾有人再提起过。”
——都怪我,好好的庆神仪式就这样被我毁了,若是我早一点察觉他的身份......
“说这些做什么,”昭昭责怪地睇了她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是被蒙骗的那一个。”
鹿亦心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且行哥哥......
也许他们此生不复相见了吧。
这几个月相伴的日子就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黄粱大梦,醒来了,便逐渐淡忘了。
昭昭见她这番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她刚要开口,掌心忽然被鹿亦心捧起,被她一笔一画地留下了虚空的划痕。
——那天你说有个大八卦要告诉我,是什么?
昭昭怔了怔,凝滞的记忆从这时才开始缓缓流动,她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哽咽着轻轻说道:“我想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
她听闻弥天泽中有龙族出没,与森王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只是当时的她只当作是个谈资笑料,讲与鹿亦心一笑便罢了。
谁曾想后来......
——苏韫玉他们离开了之后,森族便会恢复以往的安宁吧?
昭昭叹息一声,缓缓摇头,“你以为森族的主战党只有这些人么。”
她虽无心干涉政事,但久居在苍古神殿中,难免会听到一些不好的风声。
如今虽已扳倒狼族、虎族、斑鬣狗与四狐,但依然有不少潜在的威胁,也在逐渐显露出爪牙。
比如上个月将碧霄湖搅和的翻天覆地的森蚺。
再比如前些日子在朝上公然与白狮唱反调的猞猁。
这些全都是隐患。
但昭昭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鹿亦心,她还是个病人,刚刚恢复苏醒,她不想让她再为这些事烦心。
“你好好休息吧,王方才派人传话来了,说等他从空桑山脉回来就来探望你。”
雪豹依然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令森王忧心不已。
若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便可大大降低后顾之忧。
但琅若的态度实在令人捉摸不透,森王是一位明君,对于他的族人不想做的事情,他不会勉强。
昭昭还在思考着这其中的缘由,身边悠悠传来一阵绵长的呼吸声,鹿亦心已然睡着了。
她弯了弯唇角,把鹿亦心的胳膊小心地放进被子里,抚平了她微蹙的眉心。
那张恬静可爱的面孔上添了几分成熟与稳重,昭昭指尖拂过她的脸,她的小鹿终于长大了。
终于不再像她幼时一样软弱,她如此单薄的肩膀,也能扛起复兴森族的重任了。
当她奋不顾身地挡在森王面前的时候,日月光辉也因她而失了颜色。
—
枯败的树枝第一次抽芽的那天,鹿亦心回了她的小院子。
她依旧虚弱,可她以自己四肢都快躺退化了为由,坚持要回家,森王一向是宠着她的,见她执意如此,大手一挥批准了。
“那我们就送到这里了,你快进去吧。”
白朝颜握住她的手,依依不舍地嘟着嘴,“亦心姐姐,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知......道......啦。”
鹿亦心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黏糊的声音,揉了揉白朝颜的头发。
经过这几个月的恢复,她已经可以发出简单的音节了。
“再......见......”
她挥挥手,手臂上新结的痂脱落,露出大块大块新生的粉色皮肤。
朝颜那孩子临走前往她小挎包里踹了一罐药膏,据说是祛疤的,特别好用,鹿亦心什么也没说,笑眯眯地收下了。
院子里一看就常有人来打扫,落叶被整洁地堆在院子外侧,毛绒绒的草芽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往外钻,鹿亦心缓缓下蹲,抚摸了一下细嫩的叶片。
生命力真旺盛啊。
屋子上的锁没被人动过,没有她的允许,森王不会擅自闯入她的房间,因此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灰尘映在阳光下卷起微型风暴,扑到她的怀中。
“咳咳咳咳!”
鹿亦心掩住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看来要先好好打扫一下。
可该要如何打扫呢。
每间房间的各个角落都弥漫着神且行曾存在过的证据,他洗刷干净码在橱上的碗筷、书案上花瓶中已经干枯了的花、衣柜中叠放整齐的衣裙以及已经生了霉点的竹篾。
等等,竹篾?
她倏然间像疯了一样在每个房间来回穿梭,把原本整洁的房间弄的一团糟,终于在床底的储物柜中发现了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两只已经黯然褪色的莲花灯。
放了一整个冬季的花纸脆极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她红着眼眶,颤抖着手将花瓣一层层打开,也顾不得会不会弄破,一心想要剥开至莲蕊处。
泛黄的纸张被主人折成了方方正正的方块,随着风一吹,方块整个被吹散开来。
——祝卿康宁,终身喜乐安稳
——弃吾于怀,切莫复念吾矣二月的风依旧寒意料峭,吹皱了少女瞳中的秋水。
冷风呜呜,泻了一地春雨。
鹿亦心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双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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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地哭着。
且行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心中蓦地一痛。
神且行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将这熟悉的突如其来的刺痛抛在脑后。
习惯就好了。
“你们几个还算有良心。”
他抹掉手上来自螭龙的血,对身后受伤的苏韫玉一挑眉,轻声笑道。
苏韫玉盘膝而坐,将伤口处的毒液逼至指尖,化作几滴墨色的水,于指尖滴下。
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天外有天。
他们四人的实力在弥天泽中不说数一数二,但也是佼佼者的水平,而来到了天牝海竟连一只低级的螭龙都敌不过。
龙族实力深不可测,实在可怖,她有这么一瞬间的,共情了一千年前的森王。
“随风阁下,自庆神仪式后,我兄妹四人便立誓从此效忠于您,自然是您在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神且行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语气微微上扬:“......当真?”
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既视感......
苏韫玉看了眼重伤的纯狐晚黛,叹了口气,“当真。”
神且行手上瞬时间出现了一只小巧的金色盒子,他把盒子打开,四枚蓝色的药丸躺在黑色绒布上。
仔细看去,那药丸上荧蓝色的气息缠绕,宛若起伏的海浪。
神且行示意四人将这药丸服下,在确认体内灵力收束后,他满意地点点头,“方才你们服下的是我龙族的秘法——言灵。”
“言灵已种在你们体内,若是谁敢违抗我的命令,”他放缓语气,一字一顿道:“后果你们自己猜。”
出乎意料的,纯狐晚黛面上居然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血色,她恢复了稍许力量,便撑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俯首道:“纯狐氏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愿誓死追随阁下。”
神且行不置可否,侧过身俯视着这片蓝黑色的汪洋大海,沉声道:“龙族式微,如今妖魔鬼怪当道,我看这天牝海马上就要成为蛟的天下了。”
苏韫玉四人面面相觑,不解地问道:“蛟?”
“天牝海中除了生存着龙族,亦有其他无名部族。”
“其中位列龙族之下几个最有名的部族,依照实力从低至高分别是:虺、夔、螭、虬、蛟,其中蛟者,仅次于龙族之下,而在这几族之间,乃是神位最多的部族。”
“龙族被屠后,天牝海一时无主,蛟族仰仗自身实力,在海中四处兴风作浪,其中不乏有看不惯蛟族的人,却因为实力低微,不得不屈服于蛟族的淫威之下,蛟族同时也结交了一帮乌合之众来稳固自身海中霸主的地位。”
“一群蠢才,”神且行冷笑道:“就算是天牝海内的所有生灵一起打过来,也休想碰到我一分一毫!”
苏韫玉:......
可是他们几个打不过啊!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神且行瞄了一眼纯狐晚黛,轻笑道:“听说你善巫卜之术?”
纯狐晚黛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是。”
“那么,在行动之前,你就先替我占上一卦吧,”神且行从云端一跃而下,给她留了轻飘飘一句话,“不必告诉我结果,你自己记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