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林默然一回家,便将墙上挂着的顾景尧的照片第一时间拿了下来。

    人还活着,就不用挂墙上了。

    顾泉喆坐在小板凳上生闷气。

    林默然微叹一口气,将顾泉喆抱在怀里,她怎么都没算到顾景尧会回来。

    一直以为他牺牲了,所以她讲顾景尧照片挂在墙上,告诉泉喆,这是他父亲,是烈士,是英雄。

    与其和顾泉喆说没父亲,英雄父亲多少能让他骄傲,让他有安全感。

    看着现在如此失落的顾泉喆,她有些后悔了。

    她当初应该只告诉他,他父亲是英雄,而不应该让他记住他父亲的模样。

    “娘,我这是不是和街尾住着的小盈一样,有爹还不如没爹?她爹不爱她,我爹也不爱我们。”

    顾泉喆撇着嘴巴,委屈巴巴的道。

    林默然眉头微微一皱,什么都没说,却将自己儿子抱得更紧。

    顾泉喆这么小,都能感觉出来顾景尧心里没他们。

    她却当初却那么迟钝,一点看不出顾景尧不喜欢她,但凡当初她有那么一点眼力劲,她是不会嫁他的。

    只可惜,她收拾他遗物,看到他留下遗物和信件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事。

    他日记上写的所有东西,都是关于徐静雅的,很多封没寄出的信件,也是写给徐静雅的。

    很多信的开头,都是,“亲爱的静雅,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后面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这种表述有些太明目张胆,大部分改为了昵称,“不爱说话的女同志”“安静的姑娘”等等各种,里面写内容更是浪漫、热烈且奔放。

    “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你的笑容,我终于有了睡意,你记得来我梦中”;

    “笔锋一落,我似乎看到笑颜如花的你,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偷偷吻你眼,吻你脸颊,吻你唇,以及你的……一切”,我想我是爱你的,比我想象中还要深;

    首长家的四岁的姑娘来,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闪亮闪亮的,小丫头笑起来梨涡浅浅,如果咱们也生一个这样的姑娘就好了。”

    他回部队后,几乎不给她写信,她给他写信过去,他只简单回电报,忙。

    她以为这是他和所有人沟通的方式,为了不影响她,她收到他这封电报后,就再也没给他回信息,甚至她怀孕的事,她都没告诉他。

    她天真地觉得,不告诉他,等他看到孩子的时候,会更惊喜。

    他牺牲消息传来的时候,她自责、愧疚,如果她一早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消息,也许他牺牲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就在心痛、愧疚的无以加复的时候,她看到了他遗留的日记,日记里没有关于她的半点内容,想的念的,都是那个叫徐静雅的女人。

    “偷偷吻她眼,吻她的脸颊……”

    他日记里的每个字,都好似被几百度火烫过的铁钳,一个一个烙在她心中,灼烧着她的心。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撕裂了,她刚生完孩子,伤口痛、开奶痛、再加上他的牺牲,她感觉自己天塌了,恨不得跟着他一起离开世界。

    结果,她为他要死要活,结果他心里从头到尾,想的都是其他女人。

    她突然觉得很好笑,她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喆喆,咱们自己爱自己就好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会有很多人爱你,也会有很多人不爱你,我们要习惯。咱们只有自爱,就能强大,就不会被打倒。别人爱不爱我们,那是别人的事,和我们无关。我们爱自己,或者爱他人,这才和我们有关。”

    林默然和顾泉喆道。

    顾泉喆更生气,道,“不爱我的人,我也不会爱他!”

    林默然再次深叹一口气。

    她小孩不好教,才四岁多,但却比谁都有主见。

    甚至在某些事上,他还很执拗。

    “娘,你和浩洋叔叔谈对象吧。起码浩洋叔叔对你很好,对我也不算很差。”

    即便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顾泉喆依然觉得自己很不开心,继续吧唧吧唧道。

    林默然哭笑不得,她家儿子这次是真气到了。

    以前他只要看到她和其他男同志说话,他都会很生气,觉得侵犯了他爹的权益,今天顾景尧的态度是真伤到他了。

    “喆喆,这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咯吱……”

    她话还没说完,屋子门突然被推开,一道人影沉沉地压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一入屋子,让整个本来不大的屋子充满逼仄和拥挤的感。

    林默然一转头便看到了顾景尧,他脸色不是很好看,料想他应该已经站外面有一会,估计听了不少她和顾泉喆的话。

    “你怎么来了?”

    林默然站起来,口吻淡漠地问。

    顾景尧眼眸沉沉看着她,心里很复杂。

    “来看看你们。”

    “我答应过爷爷,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

    这解释让林默然觉得极为讽刺,道,“难为你一直记得自己对爷爷的承诺。你能回来不容易,往后的你,可以不用这些事禁锢,不用为少年时候的承诺拖住终身。”

    “……”顾景尧眉头再次微蹙起来,低沉声音里带着隐隐怒火,道,“既然是承诺,那就是责任,是义务,不存在什么被拖住的事。我回来后,你说的每句话,都带刺一样,你介意我来,是怕我坏了你从长计议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