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退却,东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墨绿色的天幕,和煦的阳光,透过层层白云,照彻天地。
萧黎定骑马穿梭在丛林中,同身后跟随的禁军在寂寥大地上掀起一阵尘浪。
晨光将山峦的面纱揭下,不远处的驿站终于显露。
众人加快速度,不一会便到了驿站门前。
“来者何人,出示通行证。”
经过昨夜的事件,今日侍卫们明显要戒备许多。
萧黎定不多言,抬手将腰上随身悬挂的令牌亮起,为首的侍卫上前端详了片刻,随即骤然连连向后退了三步,俯身言道:“主君,请。”
身后站着的侍卫见势连忙低下了头,听见马蹄声在前堂渐渐停下,才敢抬头攀谈,
“孙头,那人是谁啊,怎么看您那么紧张。”最边上站着的满脸疙瘩的侍卫开口问了句。
孙目卖关子地说道,
“你们看到他手上的玉佩?”
旁边的侍卫们纷纷点了点头,刚叼上狗尾巴草的侍卫此时连忙吐出来问道:“那玉佩可是有什么讲究?”
就见孙目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一副了然地点了点头。
“孙头,您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和兄弟们说说,免得今后再见到这玉佩,不知其中厉害,得罪了人。”
“行吧,”孙目见众人着急的样子,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将剑夹在腋下,搓了搓手,眼神比方才更加神气——“这就是名闻天下的双凤螭龙纹玉佩!”
“那方才过去的那位岂不是!”满脸疙瘩的侍卫率先反应过来。
“这个……”孙目顿了顿,他虽然知道双峰螭龙玉佩的模样,但终究只是个小统领,原以为此次随天子一同前往玊州抗灾除疫,一路上定能找到一会一得圣上青睐谋个好官,谁知这一路竟是连人都没见过,如今还被安排到这的病秧子侍中身边当护卫,着实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圣上的亲信,总之今日好生表现,这些人都不是我们得罪的主。”他搪塞过去,身后刚要有人要开口,他连忙吩咐道,
——“快点去巡逻,抓紧!”
一群人见此只得放下疑虑,刚放下的剑又抱了起来,兴致缺缺地朝四周散开。
*
几轮探查后无果,房内的林侍中到现在还没清醒,吴贠焦急地在大堂内踱步。
“一点线索都没查到?”他忍不住开口道。
“嗯。”陆薄奚将送来的证物又检查了一遍,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和圣上交代!”他便拍着拳头,脚底的步子迈的越发勤。
“吴公公先别着急,等林侍中醒来,定能找出有用的线索。”陆薄奚给人倒了杯茶,恭维着人落座。
“好,好。”
还没等吴贠坐下,门口赫然出现一道身影,险些让他当场跳起来。
“主君!”驿站内人多眼杂,他自然地换了称呼,陆薄奚闻言回头,急忙俯身,随吴贠的称呼问了一遍安。
萧黎定急匆匆上前道,“带我去她房间。”
“是。”吴贠没敢耽搁,急忙带人去林韵房间去。
“明大人昨夜已然为林侍中解了毒,想必马上就能醒了。”
萧黎定没理会身前引路的吴贠。
屋内提前燃了熏香,但依旧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吴贠看见萧黎定在床旁边坐下,抬手附上了林韵的手腕。
“主君,这如何使得!”见天子竟要为臣下诊脉,当既眉毛都快跳了起来。
“出去。”
萧黎定声音有些哑,开口时带着一种冰冷的暴戾。
“是,是。”吴贠察觉到萧黎定的情绪,给屋里侍奉的宫女们一个眼色,“老奴这就退下。”屋内一行人全数退了出去。
“行了,既然人都醒了,就起来吧。”
萧黎定一改方才严厉,只是开口依旧带着冷冽,
“皇上。”林韵缓缓地睁开双眼,瞥了眼坐在身边的萧黎定,暗自试着活动了一些有些发麻的腿脚,苦笑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朕苦心栽培的棋子还能不能用。”
她忍着麻劲侧撑着起身,还没爬到床下,便被人按了下去,林韵闻言连忙答道:“能的能的,这点小毒不足挂齿。”
随即又换了一副面孔,佯装着含泪诉苦,“皇上,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有刁民想害臣!这不就是要同您作对!”
她边说着,边试探性地拽了拽坐着人的衣袖,低声问道:“圣上此次前来莫非是知道下毒何许人也,趁此来个螳螂捕蝉麻雀在后?”
萧黎定刚要缓和的面色顿时又冷了几个度。
……完蛋,刚才说错话了?
她又悄悄将抓着袖子的手缩了回去,这次换成了两个人沉默不语。
旭日的晨光透过窗洒进房内,将四周渡了一层暖光,寒夜的冷气卸下后,世间万物都衬得暖洋洋。
若非今日萧黎定来,她或许还能睡一个完美的早觉。
“朕这次来,并无他意。”萧黎定起身几步走到窗边,只抬手开了半点缝隙。
林韵半倚在床上,适才还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现下几股清爽的空气从窗外涌进来,让她顿时顺畅了许多。
萧黎定方才的意图很明显,并无他意,也就是说他对自己中毒之事并无安排,也没有要借此发挥的意思。
嗯?那他连夜赶来是为了什么,可别告诉她是为了看她还活着没——要真是这样,她能当场吓死。
“是臣多虑。”拿不准对面意图,还是静观其变,等待差遣最稳妥。
“东都已然安定,林侍中不必忧虑。”萧黎定朝她看来。
什么意思!潜台词是说,你看,根本无人能动摇我的皇权,你要是想造反,根本不可能。
林韵:“恭喜圣上,又除祸患。”
“嗯,方才朕为林侍中把脉,不浮不躁,节奏均匀,应当是已无大碍。”
这个意思她懂,资本家的无情剥削!
“多谢圣上,臣今日便启程随圣上回京。”
“……”林韵过度沉浸在被资本家剥削的痛苦之中,没注意到正在坐下的萧黎定停顿了一瞬。
似乎是有一声叹息。
“林侍中,昨夜的中毒之事你可有猜想?”
例行慰问,看来萧黎定不一会就能走了。
“并无,昨夜吃食,同众人一般无二。”虽然她昨夜确实是同前几日一样的心绞痛症状,只是更剧烈了一些,不知为何明宣佚诊治成中毒症状,难不成在她穿过来之后被下了毒,只是之前症状不明显,这次才病发?林韵没学过医,自然看不出什么。
“嗯。”萧黎定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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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侍中且先休息,回京也不急于一时。”
“是,让圣上担忧了。”
果然,她猜的没错,上司例行慰问完就抬脚准备出门。
嘶。
迈出去的半只脚又退了回来,就见萧黎定转身往她床边走来。
????
什么情况,杀人灭口么!!
她惶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张了张嘴硬是没挤出一句话来。
“明日午时朕出发回京,林侍中可愿随我一起。”语气与平时无异,是冷冽的气息。
“臣愿意。”她答道。
“好。”扔下了句好萧黎定又转身朝外走去,这次倒是没有迟疑,甚至还叫宫女给她带了门。
???
所以萧黎定刚才折回来就是想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东都?这人要么不是肚子里还憋着什么坏水,要么就是脑子在回京平反叛贼的时候被叛贼打坏了。
嗯,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得到的两个概率最大的结论,并且在两个结论之间,她更偏向第一个。
呼。
林韵将褥子埋过头顶,褥子上又阳光晒过的独特气息,她在床上滚了几下,抱着褥子吸了几口,怪好闻。
管他呢。
难得来一个假期,不趁此睡个回笼觉岂不是浪费!
于是床上的人像个豆蝉一样又胡乱蛄蛹了几下,最后豆蝉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睡去了。
*
“禀圣上,林侍中昨夜所中之毒并不常见,人称‘双生花’,是鬼市流传出来的奇毒,”明宣佚此时一脸憨气,脸上隐隐有些自豪,“臣也是在一次求药草途中偶尔听人讲起,那时便多了个心眼,将此毒的解药求了来。”
“嗯。”萧黎定坐在主座之上,缓缓应了声。
他有道,“吴贠,可查到线索。”
吴贠这次没站在萧黎定身旁,而是同众人一同站在萧黎定面前。
“回圣上,奴家同陆大人连夜搜查,都要将这驿站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可疑之处。”他便说,便给陆薄奚眼神示意。
“是,圣上,此时确实极为蹊跷。”陆薄奚眼睛倒是敏锐,见势立马附和道,“事发紧急,臣和吴公公闻言林侍中是中毒后,立即封锁驿站,将整个驿站的搜查了几遍,着重检查了林侍中的吃食,然而却一无所获。”
陆薄奚看着主座上坐着撑手揉眉头的人,自知此人心情不好,开口不免语气中多了一丝胆怯,“待今日林侍中醒来后,许能从林侍中口中得到有用的线索。”
萧黎定一言不发。
倏忽,屋外窗来几声的吵闹声。
就见两个身穿玄色夜服的禁军押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往屋内走来。
“圣上。”其中一个深肤色的禁军开口,“方才在屋外巡查,发现此人畏畏缩缩,似是在窃听,上前搜查后,发现……”他将那老头的腹部掀开,发现腹部竟然血红一片。
“此人将毒药藏至肌肤之下,若不仔细搜查根本无从察觉。”
禁军将在老头身上搜查到的毒物呈在萧黎定身前,他刚要接手,便听噗通一声,原本被押着的老者,现下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嘴角渗出白色液体,只挣扎了片刻,便死尸般沉寂。
明宣佚最早赶到老者身边,还未待他行针,人便咽了气。
他抬手把脉,确定没救之后,才抬头朝萧黎定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