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瞧见银针,眼神变得犀利。看来她果然卷进了大人物的争斗中。
“多谢。”
面具男扔下两枚金锭就离开了。叶银秋愣在原地,她还没说完呢。那银针横贯左心房和右心房,导致左右心房失衡,加上匕首刺进胸口,挤压心脏,心脏停止跳动,造成死亡。
作案之人,必定极其了解死者。
那枚银针……
更重要的是,叶银秋看着日渐升起的朝阳。她要如何回去?
不过,叶银秋拿起金锭,这可是她这种老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叶银秋看向尸体心脏,教于成年男子的心脏小上不少。
关于死因,刚才她还有件事没说。就当给面具男一个小小的报复,谁让他敢拿王平二威胁她。
王平二确实说的不错,是她太过武断。再次重新剖开心脏,果然里面已经烂掉了。若是她猜的不错,尸体是面具男刻意埋到黄土里的。
那块地里阳城不远,是进阳城的必经之路,就算没有官差,也会有老百姓前去报案。放在那里,必定是极为醒目的。
可是埋尸的人未曾料到,这几日是阳城的鬼节。
叶银秋起身,偷偷从后窗跳出,此处果然留有脚印,不再停留,她走小道出了县衙。回望县衙,她怀里的两块金锭沉甸甸的。
此刻,面具男,不,是苏明言,定是去了第一案发现场。
苏明言身份很容易猜到,毕竟他未曾可以隐瞒。看来是仔细调查过她和王平二的身份,丝毫不惧他们两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带着面具来寻叶银秋的时候,衣物未换,鞋底还残留着早晨叶银秋看到的杂草。那杂草只生长在阴湿之地。
可是仅从她见到苏明言的几面判断,他是个极为重感情的人。死者应当就是张孝文口中的那位兄长。但苏明言却将兄长的尸体埋在城外黄土之中,这不合理。
叶银秋只能想到一种猜测,他的兄长是自杀的。
死者确实是死在亥时没错,但直到三日前埋入土里的那一刻,他才彻底死亡。埋尸体的人以为人已经死了。
其实不然,他只是心脏停止跳动,进入假死状态。在黄土的掩埋下,是他自杀的。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杀他之人定是身份比他还要尊贵。临终前竟然在此处见到了弟弟,于是托付弟弟苏明言,要把事情摆在明面上,顺便拉下帮凶。
县衙东南角,那是县衙的库房,也是常年无人,直到前几日一场大火,几乎烧毁了整个县衙。
看来真凶已然明了,想必此刻苏明言已经找到了。
……
刚出县衙,叶银秋就被上值的王平二撞见。
糟糕,完全忘记这一茬了。叶银秋暗道不好。
王平二瞧见叶银秋,倒是意外地未责怪叶银秋,让她好些不习惯。
“既然已经验过了,那边说说你的结果。”
两人找了个角落,王平儿依旧带着他那酒壶。
“是自杀。”
朝阳已经升起,日光洒在王平二身上。
“是吗?”
王平二提起酒壶,喝了口酒。
“王老头,你早就知道了吧。”
“还有那凶手,你在现场!”
王平二拧酒塞的手顿了顿。
“既然事情了结,带我为你写好举荐信,你便去京城水榭楼寻个叫顾志远的人,往后你是生是灭,都与我无关。”
这话说得,倒像是遗言。转眼王平二进了县衙,不再理会叶银秋。
叶银秋手中倒是多了支珠钗,是王平二走前塞到她手中的,样子好看极了,定是花了他不少钱。
王平二总说让她远离这些是非恩怨,他们这些小人物,是斗不过那些大人物的。那日王平二一点检验尸体,便知道死者是因何而死。
等等,他认识死者!叶银秋懊悔,当局者迷,这么明显的细节,她怎么早没想到。而且,王平二就在现场,他知道真凶是谁,知道他们的阴谋。
但他一个仵作,怎么会结识京城的权贵?
叶银秋将珠钗塞进兜里,毕竟阳城以活着为目的,带着珠钗岂不是炫富,等着别人来抢。突然她动作一顿,神色微凌,有人来了。
“苏某想,你应当有事没告知苏某。”
是苏明言,反应好快。按理说,他应当此刻正在库房,也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找到真凶的痕迹。
“他死前未受折磨。”
“选择城外黄土之地,你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叶银秋答道。
“他死前将玉佩送于你,那玉佩是他珍爱之物,应当是他妻子赠予他的。”
久久沉默中,苏明言开口。
“那是嫂嫂特地从金佛寺替他求的,说是能保平安。”
“最后一刻他应该是高兴的,毕竟埋葬他的是他的亲人。”
有时候尸体表达的情感往往比生人更直接。黄沙埋土,他将自己葬在那里,面向的是京城,更是家。
这个案子很简单,甚至比叶银秋以往考试的试题要简单许多。答案太明显,凶手是张孝文。这个答案甚至不需要剖开尸体。
阳城唯一同死者相熟的,只有张孝文了。前几日库房大火,便是掩盖凶案现场的伎俩。而王平二前几日正去找县令为她讨个营生,让她吃饱饭。正巧撞见县令杀人。
过程错误,结果正确。
看来苏明言已经在库房发现证据了。
“其实若不是那把刀,他还能活很久。”
“他应该很早之前就患上心疾了吧。”叶银秋猜测。
而知道死者患有心疾的应当不多。
“你是个好仵作。”
突然收到苏明言的称赞,叶银秋倒是有些不习惯。
“是苏某昨夜行事唐突,冒犯于你。”
那确实是他的错。
“给你金锭并非是想羞辱于你。”
那倒也不至于说是羞辱,其实可以多来点。另外,苏明言确实有幅好看的皮囊,日光照耀下,很难不原谅他。
“因为仵作曾出现在库房,嫌疑很大,你被他收留,很可能也是同伙。但……”
“但那日窗外你听见我与王老头的议论,发现我还能为你所用,于是带我验尸,同时也是为了试探我。”
叶银秋想起苏明言漏洞百出的伪装,原来是故意泄露身份的。
“苏某即日便要启程回京,你可愿同我一同赴京?”
叶银秋瞬间了然,想必刚才王平二和她的话,苏明言都已听见了。他怎么这么喜欢听墙角,这是何爱好?
“老仵作的举荐信早已写好。”
叶银秋摆摆头,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王平二每日早起都要偷偷默默悄悄床头的举荐信。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老头到了时间便会交给我,我不能主动去要。”
前些日子,叶银秋还想着,虽说回不到现代当法医了,但好歹在古代也能考上仵作吧。如今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舍不得这个让她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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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的边陲小城了。
“如今,你已经不需要我了,真凶想必你也知道。”
“查案我不懂,复仇我也不懂。”
“若是苏大人仁善,放我和王老头一条生路。”
苏明言没料到叶银秋会拒绝自己,倒是有些意外。沉默片刻,苏明言开口道:“也罢,既然如此,苏某不便强求。”
一枚青葱环形玉佩被放到叶银秋手中,凉凉的,倒是在这个天气适用。
“快要下雨了,姑娘快些回去吧。”
苏明言转身离去,叶银秋望着苏明言走远,到底还是没将王平二的事道出。
看着手中这个麻烦物件,叶银秋决定若非快要饿死,否则绝不能拿出这块玉佩,谁知道是好心送她玉佩,还是又将她搅合进那些麻烦事情中。
苏明言身上一看就知道涉及的不是小事。京城?那个权贵之地,随便一出便是她惹不起的大人物。
路上周围倒是窗门紧闭,她这才想起今日便是鬼节了。
“翠丫!你不还快回家,王老头今日动静忒大了。”
“今日可是鬼节,他这样是要惊扰亡魂的。”
说话的是周婶,住在隔壁,心肠不坏,就是爱八卦。按照阳城的规矩,鬼节不可食荤,不可大声喧哗。这老头不是在县衙吗?
叶银秋回到王平二家,屋门大开,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像苏明言所说,下雨了,雨还下得有些大。可是雨水的味道怎么也洗刷不净这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叶银秋的嗅觉。
门口的酒壶预示着主人的结局。她捡起染了血色的酒壶,里面还是满的。
她颤抖的双手推开那扇门,手中金锭哐哐坠地,发出声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叶银秋愣在原地。
王平二横躺在床榻上,心脏掏了个干净,眼睛紧紧盯着屋外,右手握着那把弯刀,上面还滴着鲜血。
她刚才还在县衙门口见到了王平二。
有些液体不自觉的滑落脸颊。原来,那就是遗言。
床头的举荐信还在,只是早被血色染红,已经不能用了。
叶银秋展开举荐信,像往常一样。
“这个老头字写得真烂。”叶银秋双手止不住颤抖,强迫自己看下去。
“阿兄亲启:
弟王靖舟敬启。”
原来老头真名叫王靖舟啊,居然还骗她这么久。
“十载未见,弟自知罪孽深重。然,吾女翠丫,聪颖过人,饱读诗书,由擅检尸。”
她还未告诉老头她叫叶银秋,落叶的叶,银子的银,秋天的秋。
“吾女喜爱此术,盼兄赐予一展才华之机。若蒙不弃,使其侍奉左右。
弟恐时日无多,不忍牵连吾女。临终之言,恳请斟酌。若蒙垂青,不胜感激。
弟王靖舟,
祝安!”
吾女翠丫,吾女翠丫。
这哪里是举荐信,分明是托孤,他们明明才认识不过数日,怎么会有王老头这么蠢的人呢。泪水混合鲜血,晕染了字迹。
“姑娘,看来你非得同我去京城不可了。”
苏明言踏着泥泞,走进屋中。瞧见已经呆滞的叶银秋,上前去拿叶银秋手中的举荐信,此刻叶银秋像是恢复了神志,紧紧握住举荐信。
“在王仵作离开后的一刻钟内,所谓真凶张孝文也死了。”苏明言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字字砸在叶银秋心上。她松了手,将举荐信塞进怀中。
“死状同他一致,也被剖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