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真不明白她们说这一段关于苏不言的故事究竟与她问的问题究竟有什么联系,直到听到苏琇清浅的声音继续响起。
不知道她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悄无声息。
“苏家为了遮掩这个真相,于是对外宣称苏不言已死。可身负仙骨者身死,仙骨将即刻堙灭,堙灭的瞬间,会坍塌出一个秘境,云山秘境便由此而生。”
“然而苏不言没死,只是被三夫人林夕年藏在了地宫当中,直到六年后,啸溪剑前任剑主沈行霜前去拜访了苏家,才发现当年的苏不言并没有死。”
苏不言时年十又二,身形如同六岁孩童。不知道苏家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还真让苏不言的仙骨停止了生长。
沈行霜乃是万剑宗无妄峰峰主,最刚正不阿的执剑长老,当时上清界的正道第一人。
她当年看到如此的苏不言,随即震怒,立刻提剑削平了苏家的琅琊北斗山的开阳山和摇光山的山头,从苏家那里抢过了苏不言。
“此后,苏不言便正式成了沈行霜的弟子。沈行霜替他更名换姓,便随了她姓沈,而名再不是不言,而是溪言。”
林夕真怔愣一瞬。
沈……溪言?
那不是她那便宜夫君吗?
她无法想象,像沈溪言这样的温润如玉的君子,竟会有那样一段经历。同时赞叹,沈行霜倒也是个人才,活脱脱的黑化美惨强小徒弟,竟然在她的教导下也长成了根正苗红的好青年。难得,实在难得。
苏小灵显然对于突然出现的苏琇有些惊讶,抬起眸子打量了她半晌,最后吐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
语气也冷得森然:“你回来做什么?”
苏家堡出来的人全是无情无义之人。
包括她也是。
若不是存心想要巴结林夕真,她绝不会多和她说这些。
毕竟这段沈剑仙的往事,万剑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又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谈。
她不觉得苏琇是个会来巴结林夕真的人。
若是她是这种人,早可以背着她师父去讨好郭渠。郭渠对于昔日手下败将的爱徒,必定会多加照拂,以彰显她的大人不记小人过。
可她没有。
她冷漠,自傲,封闭。
即使是有关于她自己的事,她也能像个看戏的看客一样无动于衷。
苏琇淡淡扫她一眼,眼神无喜无悲,甚至还没有更多别的表情,波澜无惊。
仿佛她的质问也只是不关她事的浅浅一句话罢了。
她不需要向她解释。
等等……
林夕真觉得自己需要再捋一捋。
方才听说苏琇就是在云山秘境里边被人挖骨换根了,脸上的疤痕也由此而来。
而云山秘境最初传言说是由于苏不言身死而形成的。
可苏不言没有死,也就是说云山秘境并不是因为他而产生的。可秘境多半是身负仙骨者身死,仙骨堙灭时坍塌的小空间,绝不可能自然形成。那死的不是苏不言,是谁?
苏琇同样有这个疑惑。
所以她不顾一切都要闯进云山秘境,而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成了现今的模样。
苏琇漆黑的目光打在林夕真身上。
“师婶。方才之事,师侄不胜感激。”
“只是,您也看见了,当年死的不是沈师叔,那会是谁呢?”
她并不觉得当时的苏家还有能够迫害另一位贬仙的能力。
*
一石激起千层浪。
林夕真那日听完苏琇的一番话后,再看沈溪言时都觉得他身上仿佛蒙了一团黑雾。
让人看不清,也看不透。
黑雾下隐没着的他清峻的面容,仿佛不再那样温润,平添了许多邪性。
林夕真一旦想到沈溪言或许是个隐藏的大BOSS时,都会觉得脊背发寒——她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她躺在床上,额间冒出丝丝薄汗,粘住了几率发丝。
不知怎的,她这几日总觉得头重脚轻,忙着逛偌大的万剑宗,觉得自己是忙得脚不沾地,有些过于困乏了而已。
她看见有一个身着白衣的高挑仙子,清绝出尘,连端着药碗的手都那样赏心悦目。只是她看不清他的脸,仿佛被一团黑雾蒙住了,如何如何都看不清。
沈溪言将碗放在一旁,隔着一层单薄的绢帕感受到她额前透出来的阵阵热意,不禁皱了皱剑眉。
他的声音如同无妄峰上积年不化的霜雪,为她带来清凉和心安:“无妄峰上的千年寒气,需要元婴以上才能摒除。夕真,怪我忘了给你一些护身的物件。”
“喝下去寒草熬成的汤,你就会好起来。”
林夕真听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手又白又冰,像块好看的玉石,便凑上脸去依在他的手边。
绣着青竹的绢帕飘散在地。
她脸上滚烫的温度,直直地从沈溪言的指尖沁入他的心扉,毫无阻隔。
沈溪言清亮的眸子暗了暗,最后从脖颈深处染上一抹薄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敢动。
夕真才喝完药,安静睡下了,睡梦中死死抱住他的手,仿佛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梦中林夕真仿佛瑟缩了一下,睡得不安稳,颤着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沈溪言双眸又是暗了暗,听见她轻声呢喃。
“师父……”
“夕真,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
“沈剑仙真是一位好道侣,对新欢爱不释手,是否早已经忘了旧爱?”
沈溪言的声音很浅,可来的不速之客却没遮掩分毫的声量,似乎并不在意林夕真是否会被她惊醒。
来人身着了一袭黑袍,脸上带了个面具,声音也通过不知何种术法处理,变得雌雄莫辨。
沈溪言蹙了蹙眉:“你不该这个时候来找我。”
黑袍冷笑了一声,反问:“怎么?打扰了你们二位郎情妾意?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不过若是你的新欢知道你一直在骗她,你说,她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会一怒之下,在全天下面前揭露你这个正道魁首伪善的面具?还是会就此同你割袍断义,此生此世与你再不复相见?啧啧,无论是哪个选择,都让人觉得刺激得很呢。”
“够了!”
沈溪言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之时双眸已经红得骇人。
“等时机到了,我自会让她知道这一切。”
黑袍没有看到他想象当中沈溪言失控发怒的样子,难免有些失望,轻轻嗤了一声:“沈溪言,我不允许你爱上她。”
“你的爱就像一滩臭水,令人作呕。”
沈溪言依旧没有被他激怒,眸中的猩红之色渐渐褪去:“说正事。”
黑袍也不再试图激怒他了,收敛了语气。
“你当年和苏不言的那些纠缠不清的事,最近不知道怎么又被别人提起了。仙盟的苏可卿,去了比你夷为平地的苏家堡,很想从里边发现些什么呢。”
“还有,摇光山和开阳山的山头里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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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埋藏了些什么,你确定不用掩饰一下吗?”
沈溪言闻言一动不动。
他清浅的眸子一转不转地盯着林夕真恬静的睡颜,长睫散在他泛着粉色的指尖,像被一根羽毛拂过。
他身上的白衣随着垂在两侧的墨发一起轻轻摆动,晕处淡白色的光辉。
黑袍惊诧了一瞬:“你为了你的新欢,倒是舍得得很,竟然用抚胥术护她安睡。你不怕我趁着你为她护法,此刻便动手杀了你吗?”
沈溪言仍旧不为所动,抱着林夕真,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的珍宝,如何也不肯放手。
“你想试,那便试试看。”
“青崖山上,万剑宗内,无人可以杀得掉我,除了我的师父。”
沈行霜。
黑袍沉默一瞬,倒是不再与他计较,冷哼了一声:“明日未时,沈行霜即将出关,你最好让你的新欢好好看这你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师父的。”
……
雨打浮萍。
前些日子林夕真觉得无趣,便在木屋的外边养了一池子锦鲤,自言自语道早晚有一天这些锦鲤会成精。
雨丝细碎,淋在池塘里,吓得鱼儿急忙往浮萍底下躲。
林夕真趴在窗边,神色怏怏看着锦鲤,看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脸上生气多了些。
她昨日迷迷糊糊烧了一夜,如今才清醒些。
可清醒些,又会开始想那些琐事——沈溪言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小系:“宿主你就不用关心这些啦!剧情触发之前,你只需要吃喝玩乐,然后顺便修炼提升一下自己就行了!至于沈溪言是不是最后的大boss这件事,现在还轮不到宿主操心呐!”
可林夕真只觉得,冥冥之中,这些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单看面相和处事,或许沈溪言是值得合作的好人选,可知道了他经历过了什么了之后呢?
一个绝境中成长的人,会是如今温文尔雅的沈溪言吗?
她始终不相信沈溪言所说的他们之间有一段天定的姻缘,反而开始怀疑起来沈溪言是否对她别有所图。
按苏琇讲的故事来看,苏不言最恨的就应当是苏家的三夫人林氏。当时苏琇讲起之时似乎还提了一嘴,叫什么来着,林夕年?
林夕真心里wc一声。
不是吧,感情留下她只为了报复一下之前那个对他折磨了数年的林夕年吧?联想一下,她叫林夕真,人家叫林夕年,莫非是一对姐妹?
姐债妹偿?
林夕真摸了摸脑袋,回想起迷蒙当中,沈溪言衣带不解照顾了她整宿。
既然如此,没必要对她这样好吧?
她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响了一阵。旋即,一位穿着件与沈溪言相差无几的白衣的女子走进了房内。
她生得极美,是种惊心动魄的美。
沈行霜身上有股与沈溪言一样的清冷之感,只是沈溪言或许因为脾气好,不甚明显。可到了沈行霜身上,便成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了。
沈行霜背着手,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林夕真良久才开口发问:“你就是溪言的道侣?”
林夕真大概猜出来了些什么,却觉得没必要太对沈行霜卑躬屈膝了,于是便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我是林夕真,沈溪言的道侣。”
正在她为难如何和这位高冷的师尊相处之时,沈溪言姗姗来迟。
他身上带着薄暮的雾气,萦绕在身边化不开。
他看见沈行霜,心底一松,看向林夕真又攥了攥手里的啸溪剑:“夕真,叫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