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她听见自己说：
“邓新晟，婚姻的玩法变了。要是它不再稳定，却让你患得患失呢？”
“但到明年生日，我还是会让折磨你的这段婚姻彻底结束，当做送你的生日礼物。”
——这会是礼物清单之外的惊喜。
程澄才停住脚不到两分钟，身后就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她回神侧头看去，王一评正快步追过来。
“程总。”王一评顿住脚，笑着说，“我早就该想到的，邀请你这儿，是个错误。”
“怎么讲？”程澄问。
“我本可以用这个人情邀请你共进晚餐的。”王一评脸上露出惋惜神色，“但在晚宴上，程总太受欢迎，我又被无关人等绊住了脚，一晚上连你的衣角都没挨上，不是平白浪费了机会吗？”
“王总这样讲的话……”程澄脸上又恢复一贯的得体微笑，“改天还是我邀请你吧。”
话音刚落，一道男声遥遥地传入耳中。
“我早就想找个机会结识一下王总了。”
人还未到身前，鼻子比眼睛更先认出来人，还是那股熟悉的气味。
程澄原地抱肩看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直到走到近前，王一评才慢一拍走上前握手。
“原来是邓总，邓总肯给我这个机会结识，也是我的荣幸。那我改天和您约时间。”
等到王一评说完，邓新晟的目光才轻飘飘地掠过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程澄，才看回王一评。
“那就程澄做东，但我买单。”邓新晟说完，试探性地看向程澄，“怎么样？”
“当然好啊。”程澄慢悠悠地从邓新晟的身后收回视线，那处站着林梦遥，正嫣然笑着。
王一评欣然应允，还是一派谦逊的模样。
他别开目光，看向林梦遥，“这位小姐，不知道和邓总什么关系？”
程澄没过问一句，但早就注意到两人之间暧昧的距离。
想起林梦遥那句“即便我不爱他”，她还是蹙了下眉。
事关婚姻稳固与否，程澄这段时间早就成为邓新晟的最优先级。
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邓新晟捕捉到，并在他的眼里放大数倍。
比如程澄的不悦，尽管事先预料到，邓新晟还是解释：“林小姐和我只是校友。”
“校友。”王一评盯着林梦遥看，话却意味不明，“算是邓总的红颜知己吧。”
邓新晟扫向王一评，轻飘飘地否认：“怎么会？”
接着，他停顿了一秒，谨慎却又貌似从容地揽住程澄的肩膀，“我们夫妻二人才是最亲密无间的，哪里还会有什么红颜知己，或者蓝颜知己？”
他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视线最后落到了王一评的身上。
在程澄看来，王一评说话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任何事情都是点到为止，譬如刚才的问询，程澄只当他在为自己仗义出言，才有些逾矩。
她自然不会放任王一评陷入尴尬的境地，只是邓新晟的一番话，让她一时僵住。
就好像死刑执行前的罪犯，终于等来了那惴惴不安的一枪。
邓新晟的话一再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想——完美婚姻就是个幌子，婚姻里的妻子是个幌子，好好丈夫是个幌子。
亲密无间的夫妻之间怎么会有外人插足？
这一切都不过是用来掩护林梦遥的借口。
邓新晟虚虚地搭在程澄的肩膀上，臂弯的人还很配合地没有拨开他的手臂，于是，他看向王一评的眼神更加猖獗。
王一评却缄口不言，只是淡淡地笑着。
气氛有些僵持之际，林梦遥忽然开口：“我和新晟现在真的只是校友，请不要误会他了。”
邓新晟屏息凝神，用余光打量着程澄，期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反应。
王一评的笑仿佛一直焊在脸上，此刻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但他和邓新晟不约而同地看向程澄。
四人站住寒暄几句话期间，宴会上的其他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偌大的礼堂灯光也暗了一个度。
而众人目光焦点中的程澄，显然是时候做些什么。
“老公。”程澄很少这样称呼邓新晟，这一喊，邓新晟有些晃神。
“嗯？”他木木地应声。
“我知道，林小姐虽然不是你的红颜知己，”程澄微顿，这一顿吊足了邓新晟的胃口，只听她接着说：“但我有自己的蓝颜知己，你不会介意吧？”
邓新晟心头一震，仿佛前一秒还在云端，下一秒便摔得七荤八素。
甚至，他搭在程澄身上的手臂都忘记收起力气，实实地垂在她的一侧肩膀上。
程澄笑着抬头看他。
她甚至都没提到阻碍他们亲密无间的蓝颜知己是谁，但在邓新晟眼里，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王一评。
邓新晟像是瞬间进入警备状态的猫，他收住腹中的一口气，微笑道：“当然可以。”
他看了一眼王一评，补充道：“我没有，但你可以有。”
……
四人并行，走出礼堂。
邓新晟站在程澄与王一评的中间，林梦遥走在王一评的右手边。
王一评绅士地问：“林小姐，你怎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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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梦遥垂眸，佯装着从邓新晟的身上收回视线，“我自己打车就好。”
程澄倒是从没见过王一评这么体贴过头的模样，正看着，只见王一评转身看向邓新晟：“邓总，要不劳烦您送林小姐回去？”
校友的关系摆在面前，这一询问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放任妻子在这儿，邓新晟却跑去送校友，这种安排怎么看都不算合理。
邓新晟已经沉默着盯了王一评一路。
仿佛蓝颜知己四个字的威力大过一切。
现在终于有机会挫一挫他的锐气，他说：“我老婆还在这儿，不如辛苦王总跑一趟？”
王一评又说道：“我派车接程总过来的，按理说，是应该把人送回去。不如把选择权交给程总吧，余下的一人去送另一位女士。”
邓新晟自诩克制，慢了五秒才把目光投向程澄。
王一评这一路的表现，以及被程澄默许的“蓝颜知己”称号，足以让他将其视作劲敌。
程澄暗恋他，林梦遥亲口转述，这毋庸置疑。
但蓝颜知己在程澄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呢？更何况，还是一位满腹心机又心思不纯的蓝颜知己？
在王一评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上的那一刻，程澄察觉到身旁人呼吸都变轻了。
仿佛多呼吸一秒，就会抢了她的空气一样小心翼翼。
变化的不止邓新晟，还有林梦遥。
她背对着路灯，脸掩在黑暗中，楚楚可怜地站在一侧，眼神却再没从她的身上移开。
“王总，辛苦你。”程澄说。
邓新晟默默地盯着，程澄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却没分半个眼神，她又接着说道：“麻烦你送林小姐一趟了。”
她还没来得及多说，邓新晟已经上前熟稔地拍拍王一评的肩膀。
说完再见，他揽过程澄，作势要走。
程澄冲着王一评颔首过后，才回过头。
直到走出他们的视野，程澄故意走慢，落到邓新晟的身后，让他先去取车。
她停在原地，视线跟随着邓新晟放远。
即便他在刻意掩饰，但从那压不下去的嘴角和轻快的脚步，不难看出，邓新晟的心情很好。
程澄脑中响起林梦遥说的话：
“有一样东西，我一直胜过你。从始至终，新晟都是爱我的。”
程澄收回视线，嘴角上扬。
像是挽弓搭箭，又心满意足地收弓的选手。
然后提前说出了她的“获奖感言”：
“可是，你发现了没，林梦遥？”
“邓新晟爱你，却更爱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