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亦书刚出去，一个身影撞了上来。南宫亦书扶着对方的肩膀往后退了几步站定。
来人是名女子，眉头皱成川字，眼神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透过对方的眼神，南宫亦书看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焦急。
察觉到自己撞到了人，女子抬头微愣了一下，又很快退开。
“抱歉。请问柳家主在吗？”
南宫亦书刚要开口，柳潭听到声响从屋里走出来。
“芸香，你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江家小姐江木栖的贴身婢女芸香。
见两人认识，南宫亦书正准备离开，转身时突然察觉到那女子身上萦绕着一丝微末的妖气，后又驻足停留。
芸香见到柳潭，连忙跑到他面前。
“柳家主，我家小姐出事了！”说着拿出一块莲花状的令牌递给柳潭。
莲花状令牌通体黑色，中心泛着微弱的绿色光芒，很快熄灭。
这时南宫亦书确定，不是女子身上的妖气，而是那令牌上的妖气。
“这是什么？”南宫亦书问道。
柳潭拧着眉解释说：“这是莲花令。传闻中河神若是选中谁家的姑娘，便会留下一块莲花令，作为信物。上一次河神娶亲还是在……十年前。”
“河神娶亲……”南宫亦书轻然一笑，河妖抢人还差不多。
柳潭将莲花令交还给芸香：“你家小姐现在情况如何？”
“莫名失了神智，形同木偶，一直沉睡，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唤醒。”芸香越说越激动，痛哭起来，“老爷几日前去往卢沧，我虽已经飞鸽传书，但最快也得两日，可明日就是花灯节了。我实在是没办法，所以才来寻柳家主。还望柳家主帮帮我家小姐。”
说着便要跪下。
南宫亦书一把抓住芸香的手臂，拖住对方向下的身体，扶着她站好。
“与其哭，不如冷静下来想办法救你家小姐。”
芸香虽然不认识对方，但觉得说的确实在理，为了小姐，自己必须挺下去。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
柳潭沉默不语，眉宇间隐现忧色。
柳家与江家世代交好。江家也曾是四大家之一，不过后来渐渐没落，被其他家族取代，但多年根基依旧存在。
父亲离世，柳潭刚刚接手柳家产业时遇到很多挫折困难，唯有江家出手相助，明里暗里帮助他许多。
就算撇开柳家与江家的关系不说，柳潭自小与江家小姐江木栖相识，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亦可称为青梅竹马。
所以作为朋友，柳潭也不能坐视不管。
可柳潭除了南宫亦书，不认识其他有能力解决这件事的人。他也不能为了这件事耽误对方的行程，亦没有理由让对方帮自己。
察觉到柳潭的欲言又止，南宫亦书问：“朋友？”
“嗯？”
意识到对方在同自己讲话，柳潭回答说：“是朋友。”
为数不多朋友中最为重要的那个。
最后，柳潭还是转身面对一旁的南宫亦书，语气郑重而诚恳，拱手说道：“敢请仙人援手相助，再帮柳潭一次，柳潭定当竭力报答。”
“可以。”
南宫亦书语气之随意，让柳潭都迟疑了片刻。
“仙人今日……不走了？”
“明日就是花灯节，多留一日也无妨。”南宫亦书留下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从莲花令中那束绿光闪过后，手上的玉指骨便有了反应，南宫亦书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灼热感。
柳潭眼中跳跃着光芒，眉目舒展：“柳潭先行谢过仙人。”
站在一旁的芸香从方才就一直默默观察着面前这位女子，朱唇皓齿，乌发素衣，如一缕清冷孤烟，透着微冷的距离感。
虽不知她是何人，但见柳家主如此信任对方，又唤她“仙人”，想必不是普通人。
一想到自家小姐有救了，芸香满是欢喜连忙道谢：“多谢仙人！”
＊＊＊
南宫亦书跟着柳潭和芸香前往江府。
推开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朝南宫亦书扑面而来，直逼心头，将她紧紧地束缚住。
南宫亦书骤然停下脚步，柳潭侧头见南宫亦书神色凝重，问道：“可有不妥之处？”
芸香闻言也立刻侧身看过来。
柳潭和芸香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南宫亦书，南宫亦书的目光也定格在两人身上，然而他们好像并没有察觉到那阴冷的气息，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就在这时，玉指骨缓缓发烫，在南宫亦书周围形成一道屏障，温暖而柔和，驱散了心底的阴冷……
南宫亦书神色微动，随即恢复平静，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地暗芒。
“无事。”
室内一片幽静，巨大的黄花梨镂雕石竹屏风将床榻与其他陈设分隔开来。
柳潭留在屏风外等候，芸香领着南宫亦书来到床榻前，淡青色纱幔低垂，散发着淡淡的兰香，芸香拉开纱幔……
床榻之上，江木栖双眼紧闭，白皙的面容中泛着浅青，双唇毫无血色，原本清秀可人的容颜现下没有一丝生气。如若不是气息平缓正常，根本不像个活人。
正如芸香所说那般，形同木偶。
南宫亦书用灵力查探一番，就见江木栖周身萦绕着浅淡的绿色的光，和黑色莲花令散发的绿色光芒来自同一处。
应该就是那所谓的“河神”留下的。
至于江木栖为何会沉睡不醒，南宫亦书也说不出理由。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江木栖没有性命之忧，或者说在河神娶亲之前不会有性命之忧。
让人失智，犹如木偶般一直沉睡下去，却又不伤及性命……南宫亦书若有所思，这世间竟有这种妖术，倒是新奇。
南宫亦书转身朝屏风外走去，芸香放下纱幔跟了上去。
“如何？”柳潭见南宫亦书出来，即刻起身询问。
“暂时无性命之忧。”南宫亦书按所见实情说。
转而问道：“河神娶亲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
柳潭神情凝重：“一百年前，默云城突发水患，暴雨连下数月，从未停歇。在人们绝望之际，河中突现黑色莲花，莲花上坐着一位神使，不过挥手，大雨停止，河水褪去。自此默云城再无水患之灾，百姓将其视为河神保佑，开始诚心供奉河神。”
“后来不知他们从何处听来的，在花灯节那日，女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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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嫁衣乘船入河，河神若选中女子便会派使者前来迎娶，并且会在船上留下一箱金银珠宝作为聘礼。不久之后有人信了传言，在花灯节当日送女入河，第二日果然如传说那般得到了一箱金银珠宝。从那以后百姓们争先恐后想要将自己的儿女送给河神，换取荣华富贵。”
“既是如此，为何又变成现在这样？”从向河神主动献上新娘，到现在河神出手“抢人”。
“贪婪如无尽洞窟迷人心智。仙人有所不知，那一箱金银珠宝便能让一户普通人家此生衣食无忧。慢慢的人们越来越疯狂，为了钱财无论女子是否愿意，都被逼迫穿上嫁衣登船入河。直到十年前的花灯节，一女子不愿嫁给河神在船上自刎，鲜血喷洒，染红河面。娶亲被破坏，河神大怒，掀起数丈水浪，瞬息之间，河水掀翻所有船只，船上之人无一幸免。在那之后，人们对河神的敬畏变成了畏惧，不敢轻举妄动，河神娶亲一事停止。”
说着柳潭透过屏风望去，纱幔遮挡，隐约可见一个身影。
别看江木栖长得娇小玲珑，却是一个胆量出奇的女子。柳潭小时候因为胆子小没少被人吓唬和欺负，每次都是江木栖拦在他面前，赶跑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活像只勇猛的小狮子，天不怕地不怕。
而如今，那样一个生龙活虎、伶牙俐齿的女子，却安静得令柳潭害怕。
“几日前百姓之间传言，河神再现，拿到黑色莲花令之人便是被河神选定的新娘。”芸香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栗，“为什么会是小姐？”
话音一落，房间里死寂一般的沉默。
柳潭收回目光：“何时传出的，为何我没听到？”
“应该是……”芸香细细回想，“林家老爷寿宴那日，城里突然流传开来。”
从息西岭回来，柳潭昏迷了三日，后来一直待在府里修养，对外面的事并不了解，自然不知晓河神娶亲又继续了。
“真的没有办法让小姐醒来吗？”芸香红了眼眶，双手紧握成拳头，拼命控制着眼泪。
南宫亦书刚要开口，倏然，手腕上的玉指骨热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什么。
南宫亦书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隐隐约约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妖气。抬眸望去，一道黑色影子迅速闪过。
南宫亦书破门而出，追上那个影子。留下柳潭和芸香四目相对，不知所措。
跟着黑色影子进入一个窄巷里，四周空无一人。徐徐的风中伴着凉意吹动南宫亦书额前碎发，同时也吹散了妖气。
从窄巷出来，南宫亦书沿着河道边走边观察，最后在一处岸边停下，只见一层一层的涟漪缓缓扩散，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南宫亦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水面，眼底扫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回到江家，柳潭和芸香已然心急如焚。
“仙人，方才可是有了发现？”柳潭率先开口。
却听南宫亦书问：“河神娶亲是什么步骤？”
柳潭：？
芸香：？
柳潭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迟疑道：“仙人不会是要……？”
南宫亦书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柳潭只觉周身一冷，仿佛再次回到息西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