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李知节和裴钦,王勋就没那么好运了,县衙里没有那么多空房间,能腾出两间歇息的空厢房已是极限,所以他只能和其他几个人拼房睡……而且睡的还是白日办公的小屋。
此时他带来的两个仆从正在为他铺床,更准确来说,那不是一张床,而是一张小榻,白天若是在上面小憩个把时辰还好,但若是睡一晚上就有些难受了。
连他的两个仆从都看不过去了,嘴里难免发起牢骚。
“欺人太甚!”一个骂骂咧咧的。
“阿郎还是回府休息一晚吧!”一个提议说。
要知道,他们的待遇可是和主人的待遇成正比的,原本他们在府中睡觉还有榻躺,可现在主人都睡起榻了,那他们还能睡在哪呢?而且主人睡不惯榻,万一腰酸背疼,那他们还得上前整宿仔细伺候着,想想就难熬!
“你们懂什么!”王勋一边憋屈着一边又焦躁着,“两座大佛都在衙中待着呢,本官离开像话吗!”
当然还有那张告身的原因,不把这事处理好他怎么能睡得着!
一想到这事就来气,那灵真公主不好好在道观修行,怎么就跑到他们这来了?这事是有点奇怪的,但他联想到之前刘升所说——裴钦要尚灵真公主,又恍然大悟了,肯定是来偷偷瞧瞧这准驸马的!
天杀的裴钦,真是座瘟神!瞧他引来多少事端!
想到裴钦,他又又有点儿忐忑了,虽说他觉着处理到那张“告身”就够了,但二堂与前堂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他也并不完全清楚。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
“这么晚了,阁下有什么事?”
刚收拾好残局回来的武源在门口遇上了一位鬼鬼祟祟的不速之客。
他礼貌地端详起这人,五官都在该在的位置上,是很端正的体现,但眼角尖尖,嘴角尖尖,鼻尖也尖尖,一看就很奸猾!
咳……好吧,其实这人长得确实是不错的,但绝对比不上裴御史,身材虽然也不错,但也绝对赶不上裴御史。
所以他是以怎样的心态,在深夜,独自,造访,公主的呢?
……可能是自信吧。
“看来殿下已经得到想要的了。”尽管对方的目光并不十分礼貌,但这位唐年县县尉还是微笑着看向对方,他的确是一个很自信的人。
但这句话似乎引起了一些误会……
因为武源一瞬间黑了脸,脖子都涨红了,青筋直跳、瞪着那双牛眼:“阁下什么意思!”
他一愣,后颈缩了缩,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刘大郎厢房的方向,弱弱道:“自然是物证……”
武源的脸色就如同黑咖兑牛奶,好看了些。
“阁下什么意思?”
“烦请典军为某引见。”
……
引见了,但没完全引见。
以一道屏风为界,李知节在里间,那位年轻的县尉在外间。
那的确是一道极好的红木屏风,雕花极为仔细,细腻、圆润、有光泽,中间仔细嵌着细绢,上面分别绘着春夏秋冬四景,当烛光照在那薄如蝉翼的绢上时,就如同四季长在了内室里,同时也映出了外间那位年轻官员的身影。
那道剪影像极了从前的许多人,李知节有些走神地想,于是眼前的画面流动起来,渐渐的,剪影开始扭曲,不断变换着形状,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富或贫,阔绰的携厚礼而来,贫寒的持一卷诗文,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有着同一个目标——带着那颗或名利、或梦想的心,求一条向上的路。
因此他没什么特别,甚至在初见面的第一次对话时,她就隐隐猜到了这个男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是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点来呢?
难不成……
他其实是来自荐枕席的?
想到这里,李知节露出一个狐疑的眼神,摸了摸下巴,还是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了:“少府可是有什么要事?”
“卑职想起几桩旧事,因此特来告与殿下。”
疑似要靠肉.体上位的年轻县尉似乎有所察觉,硬着头皮说道。
冤枉,他被带进来的时候也很是想不明白啊!
他本来想的是,今晚先让灵真公主急上一急,然后他再雪中送炭,提醒她三堂才是搜查关键,这样也算是投名状了,到了明日再顺其自然地上门拜谒,循序渐进,拜托她提携一事定然能成。
然而当他在门外遇到从刘大郎厢房方向过来的武源时,他还是想通了一切——千算万算还是算岔了,他万万没料到王勋会这么急着出手,而灵真公主早就识破了一切,已经自力更生拿到了证据,这的确让他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趁机提出要武源为自己引见……
虽说是要武源为他引见,但“引”是一码事,“见”就是另一码事了!他在门口等待的时候,怎么会想得到灵真公主要立即召见他呢?
按正常人的思维,按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先同意见一面,然后再约定一个时间,一个白天的、阳间的、光明正大的时间见面吗!这个时间可以是明天,可以是下个月,甚至可以是明年,但怎么就能是今晚呢?!
难不成……她是要他……
可是他们不是说还在前堂忙碌的那位裴御史是准驸马吗!那他算什么,算被正宫打了还不能还手的小三吗!
他忽然感觉身上在隐隐作痛了。
“有些凉了。”
李知节将手中的茶杯往小几上一搁,青色的瓷杯与木案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铛”。
帮王勋传小纸条而被扣在此处的婢女闻言,立刻上前端走了茶杯,乖巧地为她添上一杯热茶。
“唉,”她这么叹了一口气,语气不明地说,“少府待我一片赤心。”
他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身,有些警醒,似乎还有些紧张,于是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
“……只是,少府究竟有何事要告知?”
“此事牵扯甚广,不仅涉及刘明府,还有州县其他一干人等,还望殿下……”他环视一圈四周,言尽之意尽在于此。
此话一出,就听内间传来“哐当”一声,似乎是有笨手笨脚的婢女打翻了什么物件。
“殿下,王赞府还要奴去前堂伺候着……”
李知节看向跪倒在一旁、哀求着的少女,眼神中颇有些无奈,她又抬头看向外间,武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行了,你出去吧,”她宽仁大度地对王勋派来的婢女说,“我也不为难你,若是你家主人问起来,如实说就好,只是,帮我捎句话,就说他的东西现在在我这儿,我知道他宝贵这物,所以请他放心,本宫会替他好好保管的——以及,莫要让他急着来寻我,少府还未和我说完话呢,现在没空见他,有事叫他明日再说。”
“是!奴告退了……”
半晌,婢女退出厢房,屋中只剩李知节、黛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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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源和县尉四人,她清了清嗓子,对另一头缓缓开口说,“少府请讲。”
“……是,”屏风对面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来,她这是要将他逼入死胡同啊……当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要隐瞒自己真实目的的打算——他就是想平步青云、官运亨通,这当然没什么可耻的,不想当大官的官不是好官,因此,就算李知节看穿了他的来意也无所谓,谁让他求得就是这个。
然而,李知节远比他想象的更谨慎,她知道自己会递上一份诚意十足的投名状——这很可能会让他得罪很多人,但即使这般她还是不满意,她要让如今以王勋为首的唐年县衙知道自己已经倒戈反水了,她要断了他的退路,让他只能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筹码都押在她的身上,竭尽全力依附于她,如果他未能用自己的价值打动李知节,那么一旦等她离开,他就会迎来被唐年县衙生吞活剥的结局。
现在的李知节,对他而言已经无异于救命稻草了。但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讲起了正题:“殿下可知新安六年唐年县有一起胡商杀人案?”
李知节回忆了一番,无果,便道:“未曾耳闻,说说看。”
“这桩案子是卑职初就任时,整理卷宗时发现的,破案速度奇快,从发生到结案还不到一个月,所以殿下不知道也很正常,”他顿了顿,娓娓道来,“案件经过没什么特别,就是冲动杀人,只一点,死的是御史中丞的侄儿,因此不止唐年,鄂州一众长官都十分焦头烂额,但他们还是顶住压力,很快查出了凶手——就是那位胡商,最终在州治江夏城抓捕了他。说来,这位胡商也是个奇人,杀了人之后异常镇定,非但没有躲起来,还先后去了蒲圻、永兴、江夏三地贩货。”
“所以?”
“疑点就在这里——从案发到抓捕不过二十来日,除非那胡商长了翅膀,否则他定然不可能做到辗转三地。”
“……这三地都属鄂州,距离并不远吧?”武源不解地问。
“若论平常,倒是可以做到,”他解释说,“可这件案子发生在六月——正是多雨的时候,而鄂州东南多丘,永兴更是位于山间谷地,山路泥泞难以通行,若是遇上山崩,则更难以到达,赶路的时间怎能与平常相比?而且这三地,一个在鄂州西南,一个在东南,一个在北部,殿下细思,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还是个地理优等生……
“嗯,然后呢?”
“卑职虽察觉到其中有些古怪,但一则官位低微,二则并无实际证据,因此一时并没有深究,直到一次酒宴,刘明府醉酒说漏了嘴,无意中提到鄂州刺史曾在新安六年的六月,奉朝廷之命巡视唐年贡银开采而来过一趟唐年,其中一些细节竟与那桩‘胡商杀人案’不谋而合。”他语气平淡地陈述。
“所以你怀疑真凶其实是那位刺史?”
“不敢不敢,那位刺史去年就已经回了京中,正是如今的兵部尚书秦子敬,虽然族中是经营茶叶买卖的,但仍深得圣上青睐,卑职贱鄙之身,怎敢恶意揣测呢。”他似乎轻声笑了笑,嘴上虽说着“不敢”,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惶恐。
李知节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不过,她并没有一直执着于那桩案子的真相,而是注意到了一些别的细枝末节,她有些突兀地说,“……唐年并非银矿贡地。”
“殿下真是才思敏捷。”他叹了口气,没有反驳,声音中的笑意似乎更浓了。
李知节终于明白他想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