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神色阴鸷, 狠狠地盯着方侵竹。
方侵竹相信,若是可以, 慕容复肯定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敢。看着慕容复铁青的脸色,方侵竹心中不禁有一丝快慰。
“慕容公子, ‘是’还是‘不是’?”方侵竹又问了一遍。
慕容复忽然溢出一丝冷笑。他伸手绿捋了捋垂在肩头的长发,看着方侵竹, 张嘴说道——
只见他嘴唇微张,正要说话, 却并指如刀, 闪电般地抓向桌上那只鹦鹉!
这变故委实来得太快, 任谁也没有想到,慕容复竟会打这只鹦鹉的注意。
眼看慕容复就要抓住那只鹦鹉, 却忽然寒光一闪, 从慕容复的手边穿过,钉在了桌子上。
李寻欢咳嗽起来。他咳得厉害, 一边咳一边说道:“我的话, 慕容公子没有听到么?”
慕容复本来就铁青的脸色现在更不好了。
他收回了手, 道:“在下只不过觉得这只鹦鹉长得分外漂亮,和他的主人有几分神似, 不禁想摸上一摸,难道不可以么?”
李寻欢道:“慕容公子此时想‘摸’鹦鹉, 不禁让人觉得是在心虚啊。”
慕容复道:“在下心虚什么?那快嘴李自然不是我杀的。”
“这么说, 就是否咯?”
“否。”
李寻欢微一颔首。
那鹦鹉刚刚受了一惊, 却一点事也没有,连翅膀也没有扑棱。现在听到慕容复的答案,一低头就向那两堆宝石啄去。
可是一瞬间,一阵寒光飞掠过来,裹起一阵血雾,又飞回了门外。
众人再看时,那只鹦鹉倒在桌子上,它的头已经不见了。
陆小凤追了出去。
庄渭水脸色铁青,一阵狮吼声传数里:“肖小尔敢!”
接着,嘭地一声,一个黑衣人被人从门外半空中踢了进来,手边还有一个闪着寒光,滴着鲜血的武器。
“是血滴子。”花满楼道。
此时,那个手拿血滴子的黑衣人摊到在地上,陆小凤已经卸了他的下巴,所以,他连服毒自杀也不能。
庄渭水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捉住他的衣领:“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在问水山庄捣乱!”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却什么也不说。他受伤不轻,口中吐出血来。
慕容复忽道:“这定是天生楼的杀手,知道那鹦鹉要啄起红宝石,以证明我说的是实话,所以索性替主子杀了鹦鹉。”
庄渭水瞪着方侵竹。
慕容复道:“庄主不如把这个杀手的下巴托回去。若是他自知悔改,定会告诉我们幕后主人是谁,若他不说,死一个天生楼的杀手,也算为武林除害。”
庄渭水依言,托回那杀手的下巴。
只见那杀手望着方侵竹,眼中满是虔诚,却什么也没说,咬破舌底毒囊,自尽了。
慕容复简直隐藏不住心中的笑意,他轻咳一声,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方楼主,何必如此轻贱手下的性命呢?”
方侵竹本以为事情已经是定局,没想到慕容复却能回转至此。眼下,自己又成了众矢之的。
他心中暗叹,果然还是轻敌了。
庄渭水站起来,他怒意填胸,身上的单衣竟然被肌肉崩裂。他怒瞪着方侵竹,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敢在我问水山庄闹事,今日便让你有去无回!”
庄渭水抬起双手,龙吟掌的掌力已然聚起。这掌有开碑碎石的力量,方侵竹能躲得开一掌,却未必能躲得开两掌!
转瞬之间,方侵竹仍然看向慕容复。他心道,系统诚不欺我!这人果然泼脏水的功力一流,看来不愧是boss。眼看那两掌已然拍到,他只好硬着头皮杠上去。
马虎如他,可从来不知道自己内力如何!
忽然,两道身影一闪,庄渭水的两个手掌,竟齐齐被两根手指点住。
灵犀一指!
陆小凤和花满楼,一左一右站在庄渭水面前。
庄渭水觉得两臂一酸,手掌竟然使不出力气。他怒吼一声,吼声直干云霄,即使在大厅里的很多成名人物在这狮吼声中都坐不住,跌倒在地上。陆小凤和花满楼竟在这吼声中后退一步。
庄渭水正要使力,却又听到一声佛罄,顿时胸中怒意消弭不少。无情被小童推了过来,道:“庄庄主,此事还有疑点重重,不能仅凭一个杀手的眼神就做判断。”庄渭水扫了一眼,见那方侵竹竟有不少倚靠,暗暗计较一番,便做出让步的样子,收回掌力,道:“无情公子,这有疑点,那有疑点,到底什么是没有疑点的?”
无情道:“不急,马上见分晓了。”他对方侵竹道:“方公子,你还要再会一会真凶么?”
方侵竹出了洋相,心中责怪自己太过轻敌,便不敢托大:“无情公子,请。”
无情道:“我没有仙人托梦,也没有鹦鹉、宝石,想来大家会觉得无聊。”
方侵竹滴汗:“六扇门办案,还要讲无不无聊?”
无情一笑,整了整放在腿上的衣摆:“既然如此……”他拍了拍手掌。
慕容复背负双手,脸色已经有些发黑。
他已经被方侵竹一个接一个的手段弄得自顾不暇,竟因此而损失了一名杀手,真是可惜。更可惜的是,自己在“那位大人”面前,肯定要大失风头。
一个褐衣青年拖着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放着一只大碗,碗上盖着盖子。
无情道:“慕容复,盗帅告诉我,他和快嘴李本是好朋友,曾经送给快嘴李一件礼物。那礼物无色无味,普通人并不能闻出来,但是经过特殊培育的马蜂却可以。”
慕容复听到这话,果然脸色一寒。
无情道:“他赶到时,快嘴李已经死了。那件礼物原本装在一个瓷瓶里,可是瓷瓶已经碎在地上。想来快嘴李在被害之际,奋力摔出这个瓷瓶,也让凶手留下线索。”
无情指着那个托盘:“现在马蜂窝就在这里。慕容公子,你敢不敢揭开?”
慕容复盯着那托盘,脸色铁寒。见他久不说话,无情便点了点头。
那褐衣青年伸手一揭,果然见盖子下一个马蜂窝。马蜂一层叠着一层,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慢慢动了起来,紧接着便成了一团黑云,向慕容复袭去!
“快跑!”大厅里的人,生怕被马蜂蛰到,纷纷跑了出来。可是那马蜂却一点也追着别人,只把慕容复团团围住。
慕容复起初还能用内力驱赶,可惜马蜂实在是太多,任他怎么赶也赶不完,最后整个人竟都被马蜂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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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齐跑出了屋外,看着被马蜂裹成一团的慕容复,心中都是一阵恶寒。
方侵竹检查了一下系统,慕容复的生命值已经消耗了很多。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无情喃喃地道:“他让快嘴李万针刺体,现在自己也常常这滋味,岂不正合适?”
花满楼道:“香帅为友报仇,快嘴李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无情的眼中忽然流光暗转,生出无限风流意味来。他道:“果然瞒不过花公子。”说这话时,声音已经变了。手一撕,从脸上撕下一张□□,露出风流俊赏的脸来。
正是盗帅楚留香。
花满楼道:“我和别人不同,对味道自然敏感些。”
无情笑道:“我也和别人不同,我们两个倒是相得益彰。”
方侵竹不禁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则流言,说楚留香之所以喜欢摸鼻子,是因为有鼻窦炎的缘故。
果然,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他们正在聊天,慕容复却如一个人形马蜂窝,从问水山庄挣扎着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慧音心下不忍,对楚留香道:“盗帅,你还是收了手段吧,我想慕容公子已经无力反抗了。”
楚留香靠在躺椅上,用折扇敲着手:“他对付我朋友时,却没想过要收手。”
慧音知道无力再劝,摇了摇头离开了。
慕容复忽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楚留香对那褐衣青年使了个颜色。褐衣青年又揭开盖子,那些马蜂全都离开慕容复,飞回碗内。
倒在地上的慕容复,已经面目全非。
“阿褐,把他送到官府,并把这人的罪状一条条呈送上去。”
那褐衣青年躬身答是,夹着慕容复,脚尖一点上了屋檐,不一会就不见了。
楚留香起身,对众人拱了拱手:“在下的事已然办完了,改日再会。”
陆小凤见此,忽地巴住楚留香的肩头:“楚兄,此地陶然楼的酒,你不想尝尝么?”
楚留香原本意态萧索的脸上忽然焕发了生机。
“陆兄,请。”
“楚兄,请。”
两个人肩并着肩,大笑着朝酒楼走去。
众人见大戏已然落幕,互相拱手告别。原本热闹不已的武林大会,一时间风流云散,没有多少人了。
李寻欢面色凝重,对方侵竹道:“徒儿,今日可知错了?”
方侵竹低头:“弟子不应该太过托大。”
李寻欢点了点头:“人在江湖,万事要小心谨慎。为师正是放不下这点,才跟着你走了这一遭。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教训,我也该回去了。”
“师父要回小李园?”方侵竹心中十分不忍。
李寻欢咳嗽数声,点了点头,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以后万事小心,遇到什么危险,就去找你师兄,他为人活络,轻易不会上当受骗,你要多学一学。”
方侵竹点了点头。他已然觉得李寻欢就是亲人,现在乍然分别,心中难受得很。
李寻欢又朝花满楼看了一眼。
花满楼道:“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方的。”
李寻欢点了点头,便一边咳着,一步一步,走向长街尽头。
方侵竹一直望着师父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