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邯郸百姓口中的头号大事是郭氏娶新妇,婚礼之奢侈之气派,许多穷苦人毕生未见。
郭纵作为一等一的富户,为爱子的终身大事,摆足了气派。上至公卿,下至江湖上有名的游侠儿,如云而来。
孟弋盛装出席,穿了她平素不舍得穿的丝罗纨素,又叫辛给自己画了时下流行的妆容。
衣若云霞,粉面含春,桃腮杏眼,秋波流转,端端天女下凡尘。辛眼都直了,“少主,你是想砸场子?”
“我有那么闲?”她是为了灭掉郭起的气焰。那厮那日诅咒她:“……我要娶的东郭女,比你贤淑比你漂亮百倍千倍,你这号野马,留着赵简慢慢驯服吧。哦,若是有朝一日他腻味你了,把你扫地出门,我会念旧情收你做个姬妾的,绝不让你老无所依……”孟弋拔刀撵了他老远。
孟弋亲临观礼,一下车就成了焦点人物。
郭纵倚门感慨,多好的女子,可惜成不了儿妇,都怪郭起这个不肖子!
孟弋入席不久,赵胜和赵简到了了。孟弋大方行礼:“见过平原君。”
赵胜看着光彩照人的未来侄妇,越看越满意,笑如春风:“几时改口?”
孟弋赧然垂眸,赵简埋怨:“叔父……”
赵忽咋咋呼呼跳过来,自来熟地拉着孟弋姊长姊短地叫,替她解了围。
黄昏来临,婚礼开始,不同于孟弋残留的前世记忆中的婚礼,此一时的婚礼是极其庄严肃穆的,连新婚礼服都是厚重的玄色。夫妇结合,合当是严肃的。
新妇如花似玉,娇娇怯怯,郭起虽绷着脸,孟弋却瞧得出,这浪荡货正偷着乐呢,不禁心生惋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婚礼到尾声,一对新人偷偷观一眼彼此,不约而同地笑了,又迅速敛迹。
那日的晚霞格外红艳,似是天公拿了朱砂染就,孟弋许多年都忘不掉那异样的天象,青庐上方,一朵红霞像极了一柄长矛,刃口俯冲大地。孟弋顿生不祥之感。
***
赵国的调查狠狠打了秦人的脸,秦人消停了,不可一世的秦使入宫觐见赵丹时都夹紧了尾巴,恭维赵王仁厚君子,祈盼秦赵邦交永睦。
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赵丹大喜,连日醉心宴饮、田猎。这日,宫人献上新排演的舞乐,赵丹正在兴头上,急报传至:秦军来了。
***
赵氏宗亲被急召入王宫。
“秦人为何突然出现?沿途守军是瞎子聋子吗?”
秦军仿佛从天降,已逼至百十里外的武安城下,被耍弄的屈辱令赵丹格外震怒。
赵简皱眉。长平之战,若不是丹刚愎自用,中了秦人的反间计,强行撤下廉颇,代之以年轻自负、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赵国何至于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不想,赵丹至今不思悔改。
面对王的发问,身为相邦、又在宗室威望甚重的赵胜先开口:“大王息怒。此次秦军行军诡异,没攻番吾,反出奇兵拿下了釜口陉,匪夷所思。”
邯郸历来的防守重点在南线。魏国在南面与赵国隔河水相望,先时魏国强大,两国交锋激烈,举凡魏攻赵,常渡河攻下赵国的平阳、列人、番吾等漳水边的城邑,进而威逼北面的都城邯郸。后来,魏国更是在漳水边修筑黄、邺诸城,作为入侵赵国的堡垒。赵成侯时,魏惠王派庞涓为将,率魏卒猛攻赵国,拔了邯郸。成侯被迫避难信都。不久后齐威王派田忌、孙膑围魏救赵,邯郸复克。
都城被占给赵氏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成侯痛定思痛。很快,一条西起太行、东至漳水滨的长城,犹如一条苍龙,趴伏在南面,屏卫邯郸。
然土石的作用终究有限,邯郸南向的威胁始终存在。
魏国衰落后,西边的秦国崛起,秦赵争夺战一触而发。赵国西面隔河水与秦国为邻,秦国侵赵路线与魏国无二,亦是渡河逾漳,重兵攻破南长城防守薄弱的缺口,北据番吾,威胁邯郸。曩年,纵横家苏秦游说秦王:秦甲渡河逾漳,据番吾,则兵必战于邯郸之下矣。张仪游说赵武灵王与秦连横时也说:驻扎渑池的秦军,渡河逾漳,据番吾,会邯郸之下,愿以甲子合战,以正殷纣之事。
可这一回,秦军却绕开了南线,转从西面攻入。西面是什么?太行天险滏口陉!
秦军穿越滏口陉,围困武安。武安是邯郸咽喉,咽喉被锁,邯郸危矣。
“滏口陉狭窄,易守难攻,秦人为何如此容易就攻下了?”赵丹又将怀疑和愤怒的矛头指向了坐镇前线的廉颇。
赵胜叹道:“仓促换防,大将军尽力了。”
赵简如梦方醒,这才是秦人盗取布防图的真正意图。他早有疑惑,军队驻扎能随时调动,防线亦非山岳不可变更,图到手也是无用死物,秦人为何要白费力气?此刻恍然大悟:秦人为的就是打乱赵国的布防,趁赵军疲于换防时,猝然出兵,打赵国一个措手不及。
赵简不由恶意揣测,嬴政遇刺究竟是公子傒的手笔,还是秦王嬴稷的手笔了。
赵丹不笨,他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然悔之晚矣。
“战争刚刚开始,胜负未定,赵国军民士气高涨,誓要报长平血仇,人心可用,定能赶走秦人。”赵豹努努拳头,孔武有力。
引来附和声一片:
“是啊是啊,可速向燕齐魏求救,这些年咱们同他们修好,婚姻嫁娶,不正是为今日之计吗?”
“说得对!只要赵氏团结一心,何愁不能却秦!”
……
赵丹为之一振。
赵胜适时献策:武安虽面临大军压境的危局,然而南去不远即是南长城,有重兵把守,可派一支劲旅北上解围。武安附近又有阳邑、贺等诸军邑,同气连理,可互为犄角。
“秦军远道而来,必定疲乏,想一口吞下武安,哼,那是痴人说梦。我前些日子出使魏国,面见魏王与信陵君,详叙合纵之利,魏王及公子坚决拥护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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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抗秦。我业已送书之魏,请求魏王速速出兵。”
信陵君无忌,魏王弟,与赵胜同为四公子。信陵君素为魏王倚重,赵胜娶了无忌胞姊为夫人,因这层关系,赵胜与无忌亲厚。
“听叔父一席话,寡人安心多了。”适才宗室振臂高呼,多出于激愤,听了赵胜的条分缕析,赵丹发自内心相信赵国能胜。他又提及一事,“寡人欲杀异人,以泄心头之恨。”
***
秦军来袭的消息随风播扬到城中犄角旮旯,几天过去了,街面依旧太平,百姓衣食住行皆有序。生逢乱世,人们早习惯了朝生暮死,对战乱兵祸早已麻木。
孟弋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查看完自家市肆,一切如常,暂时安心,转道去质子府。
查明公子傒是刺杀政的真凶后,危机解除,黑衣便撤走了,仍由闾里的官吏派人监视质子府。孟弋估了眼,那几人皆身量高大,面相凶狠,应是征雇的游侠、无赖之流。
与外面的太平闲适不同,质子府气氛压抑,大白天门户紧闭,如临大敌,连郭起见到孟弋都忘了打口水仗。
吕不韦严肃道:“赵国预备对公子下手了,计划必须马上启动。”
杀异人,赵王是决心与秦国彻底撕破脸对抗到底了?孟弋问:“消息确凿?”
“确凿无疑。”
孟弋没再问了。吕不韦有一条神秘的消息渠道,连王宫的消息都能第一时间获知。
异人面容愁苦,勉强维持不失态。
孟弋有些同情这位落难公子,更同情政。
吕不韦道:“我在南门逆旅已安下了人手,只恨城门严查,公子出不得城。”
他照哑翁的图拟了一条出逃路线:从南门出逃,至番吾投奔故交,借来船只沿滏水向东,到肥地,再备船渡河,沿河逃往秦国。为实现这一计谋,他重金买通了南门城门令。一切都安排妥当,不料数日前赵王突然令赵简全面接管邯郸城门防守。赵简一上任就来了个大调换,吕不韦买通的那名城门令,被调去了西门,那里正对前线。城门严防死守,没有赵简的准许,几乎不可能出去。
“此事全系在庐陵君身上了。”吕不韦向孟弋投去一眼。
孟弋没作声。
郭起欲言又止。
***
离去时,郭起厚着面皮蹭孟弋的车。“你不该答应,我怕你最后连骨头都不剩。吕叔做买卖高明,对兄弟仗义,我是佩服的,可是对女子……也太不地道了,美人计用一次还不够?你又不是他家奴,凭什么受他摆布?”郭起浪荡归浪荡,大事上不糊涂。吕不韦把孟弋当第二个赵姬,这让他极为不爽。
浪荡子说出一席深明大义的肺腑之言,孟弋颇为意外。“我只受钱摆布。莫忘了咱们是为了什么入的伙。”
郭起当然没忘。“赵简不是膏梁纨袴,我不信他会色令智昏。”
孟弋淡然:“富贵险中求,不试一试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