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就在云姒要开口之际,身后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团子,直接抱住她的腿。
云姒低下头:“宝……宝儿……”
这个奶奶叫得她是猝不及防。
温予仰着头,撅起嘴,撒娇一样地晃了晃手:“奶奶偏心,只带着哥哥来了,都不带我!哥哥……你泡了吗?”
嬴儿摇摇头。
他的身子被云姒遮掩,又是在夜黑之时,水气弥漫的温泉池尾。
此时,他是看不见对面的父王的。
“主人。”
空青也在这个时候过来,将嬴棣抱在怀中,按着他的头道:“萧先生在温泉池不小心摔倒,伤重。我现在,把孩子们送过去吧。”
云姒点点头。
嬴棣将身子依靠在空青怀里,半点不露出来。
冗长的温泉池另一头,易了容的霍影过来,低声道:“主子,世子已找到,现在已经让人送回去了。”
“留步。”
云姒看着对方想要走,便缓缓地从温泉池尾走了出来。
月色之下,男人的身上更显凌厉之色,让人难以靠近。
对方并没有止步的意思。
云姒道:“我们能谈谈合作之事。”
霍慎之目光看着前方,眼底寥寥:“与不守信之人谈合作?”
云姒一怔。
任君行,她确实是点了头,还让对方签订了不平等条约。
可是来到这里,要争秘药,反悔的也是她。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知道阁下身份不同寻常,我有过人的医术,难道阁下就没有需要我的时候吗?再厉害的人,也是血肉之躯。血肉之躯,有个三病五痛的很正常。阁下没有,阁下的……家人呢?”
霍慎之目光一沉,看向了霍影。
霍影立即低声解释:“属下确实写过书信询问其关于起死回生之法。”
这些年,主子的执念,已经画地为牢,将他禁锢在了永失所爱的圈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有的一切,霍影都看在眼里。
也因为云姒,不单是主子,就连他,也信奉……鬼神,希望真的有韩大夫口中说的,起死回生之法。
希望云姒,真的能活过来。
男人未曾应声,只收回视线。
不见天日的眼底,有了丝丝走火入魔般的妄念,寸寸噬骨。
莫名的,云姒心念骤然晃动。
颈后又开始疼了起来。
细碎,但能忍受。
她感受到了眼前人暗无天日的执念,喉咙莫名发涩:“那是你夫人吗?”
长情之人,云姒见多了。
夫死,女子终生不嫁的多倒不稀奇。
可妻亡,男人能守终生之约的,却是凤毛麟角。
风里,明灭的光里,她似乎看见了眼前的高大挺立的人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很短,稍纵即逝,凉薄得没有半点情绪。
云姒后颈的疼痛再次加深,并不严重,但却无法忽视:“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之法。死了就是死了,消失了便是消失了,阁下切勿执着往事,放过自己吧。”
这样的话,霍慎之听着,并无太大的反应。
这五年,不知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
甚至玄嗔圆寂前观天,还让徒弟带话,天府星暗,火凤殒命,中签应下。
——“阿九,云姒死了,是真的死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尸体你见了,蛊虫的联系也断了,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就连云江澈都接受了,甚至连她身边的空青都看着她死,以身殉主,她身边的暗卫都看得清清楚楚都认了。可你这样的人,怎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呢!她永远,都回不来了!”
永远回不来了?
他不分白天黑夜,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唤他“九哥”,又如何来解释。
唯一的答案,便是他的阿姒,总能横亘生死,回到他身边,让他偿还。
他转身,在影影绰绰的光影里,英挺的眉眼模模糊糊,冷淡开腔:“秘药一事,是你自己让路,还是我们自取?”
云姒眼底的迷惘散去,不由得笑了:“阁下当真是目的心重,我正想着如何安慰你,想着你会挣扎痛苦,且软了心肠。没想到,你张口,就开始说明日之事。”
语罢,云姒笑意更浓:“秘药,我们势在必得。若是阁下拿了去,给人吃了……那我还有另一个法子,谁吃了,就取谁的血炼药。”
五年,她踏遍万水千山,眼看着景儿就要跟正常的孩子一样。
若是棋子差在了这,景儿的生命,就要进入倒计时。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死?
一个做母亲的,为了孩子,有什么不敢!
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半张面具下,霍慎之眼底有为不可查的讥诮:“同‘老夫人’一样,这秘药若是不落于我手,谁吃了,便让谁用命来偿。”
嬴棣是云姒留下的唯一血脉。
他为人父,为人夫,为了自己孩子,又有什么不能?
“那就祝阁下马到功成!”
云姒抬手见利,转身便走。
对方看上去势在必得。
回去,她要制定一定万无一失的方案。
帝姬一定要在她手里重见光明。
“主子,这柳叶刀,只有你会使。你说帝姬的眼角膜受伤,只需要两场手术便可。对方那一定能得到秘药的架势,难不成用我们的中药之道,也能治帝姬的双眼么?”
空青有些紧张。
她是看着景昀长大的,不希望景昀出事。
对方有什么苦,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现在,她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云姒拧眉,看着手中的柳叶刀:“这五年,我从未在除你之外的人面前,用这把刀。但是被这把刀治好的人,却多如牛毛。我能找到前四味秘药,那就是天意。这最后一味药,若是不成,便是天耍着我玩了。我一定要!”
就在房中安静无比之际,云姒后颈的疼痛,开始慢慢消退。
她心中有疑惑,可是上次检查过,查不出什么来。
“难不成这真是月子病?”
云姒将手术刀放回。
后世,倒是有不少的孕妇月子没做好,这里哪里疼的。
但后颈偶尔的刺痛,却有些过于古怪了。
“主子,你说什么?”空青收拾了东西,这会儿过来。
云姒刚想要开口,就听见了外面的呼喊——
“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