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季华倒是真的有得是耐心,谢时荣不愿见她,她也一炉火似的烘着,哄着,一年时间便这样消磨了,你猜怎么着,偏偏那谢时荣像是块捂不暖的冰。”
“除了你之外,终于有人能治这小魔女了,真是快哉。”顾舒望抚掌大笑。
“哦,是吗?”顾平川想起那本起居录,浅色的唇角抿起,若有所思。
“这一年我眼瞧着呢,真真的,我看她今后也不会再来烦你了。”
有时自己大哥不愿理她,于是为了知道顾熙风的行踪,年季华从前没少折磨他这个胞弟,顾舒望烦不胜烦,此刻心中畅快,只顾着笑,却没注意到身边长兄温润面容上一晃而过的蕴色,周身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
“哎呦喂,疼死我了。”
三十大板下来,铁打的人也得在床上躺上几天。飘绵直挺着趴在床上,呻吟出声。
一个身量高挑,圆脸蓝衣的婢女走了进来。
“驸马,殿下有请。”
谢时荣眼看着躺在床上的负伤的飘绵,冷声道:
“她又要做什么。”
“驸马届时便知道了。”没有多余的话,婢女利落答道。
“若说我不想去呢。”
“公子别去,这个坏女人定是要折磨报复公子。”飘绵一个激动,就想直起身来,一时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直吸气。
婢女似乎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驸马不想前去,殿下当然不会如何,只是驸马的侍从不知道还受不受得住板子。”
威胁他?
谢时荣死水似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薄唇轻抿,不加掩饰的冷淡。
“带路。”
婢女福了福身,驸马请随我来。
谢世荣抬脚跟了上去。
那婢女脚程极快,步履匆匆,仿佛后边有人赶着她似的,所幸谢时荣个高腿长,一步能顶上旁人两步,这才不至于叫她甩下,两人不多时行至一处池塘边。
入了秋的时节,周遭景色萧条,枯草残荷,风过时簌簌萧萧,好不凄凉。
此时迎面走来两个小厮,那婢女见到来人,低下头往旁边一让,更是加快了脚步,越往前走,愈发景物萧条,到了人迹罕至之处。
谢时荣抬眼看那个婢女的背影,终于沉声道:
“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自己的院子与主院不过一墙之隔,年季华若是有话欲说,不必找个脸生的丫头,大费周章绕这么远,况且这显然不是去往她寝殿的路。
不过是昨日惩罚了飘绵,今日又想折腾自己一番。
幼稚的把戏。
谢时荣眼中流露出倦怠神色。
那高大婢女转过头来,环顾四周,见适才遇到的两个小厮已经走远,此刻正是四下无人之际。
面上露出一个微笑:
“驸马何必对殿下如此戒备。”
她一边说一边上前,忽而目露凶光,伸出手将眼前人往一旁的莲花池推去。
谢时荣不知她会突然做出此举,那婢女又生得比寻常女子高大些,被她这么大力一推,一时不防,身子摇晃了几下,就往旁边的池子摔去。所幸一只手抓住了一旁的高台边缘。
那婢女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只紧抓着边缘的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抬脚踩了上去。
“扑腾一声。”
如同一张被打碎的明镜,平静的莲花池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看着这池中扑腾的人,侍女的表情竟无悲无喜:
“别怪我,要怪只怪,你不该抢了我们主上的东西。”
————
用过早膳的年季华看着喻言欲言又止的逢月,道:“什么事,说吧。”
晨起便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
逢月笑笑:“也没什么,只是殿下昨日去了顾府,可有见到顾大人身边的卷絮。”
听闻顾大人在泾洲治水时事必躬亲,甚至为救落水百姓不幸负伤,卷絮又是顾大人身边头一个得力的人,不知......逢月是有些忧虑的,顾大人受了伤尚有人照料,卷絮一个侍从......
年季华知道了她想问些什么,笑道:“我非但见着了,还知道他好着呢,什么事也没有,你就放心吧。”
逢月有些羞赧:“不过前些日子见了刘婶子,巧了昨儿殿下又去了顾府,奴婢想起来,这才顺道问几句,又不担心他,有什么放不放心的呢。”
“这有什么,你们又是同乡,便是真关心他也是应当的。”逢玉一副了然神色。
这边正说着,云和走了进来。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身素色的人来到年季华身边,也不行礼,移了张三弯腿雕花方凳,兀自在她身边坐下。
“听说昨日你这府中又闹了一场。”
云和对年季华那草草嫁的驸马愈发不满,若是她嫁的人身边的侍从敢这样无礼,她自论不会三十仗了事。
“主仆两都是一样的白眼狼。”
年季华自认这一年来吃穿用度没亏了谢时荣,没想到到头来二人未将自己放在眼中。
一个竟敢那样说她,一个大言不惭让她放人,年季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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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气不顺,是自己待他们太好了吗?
小喜子小跑进来:
“不好了殿下,驸马落水了。”嘴上说着不好了,他的语调却着实轻快,好像发生了什么乐事。
云和一听也来了劲。
有热闹看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掉到池子里。”一时房中人皆看向年季华,待她作何反应,只见她悠悠起了身。
“走吧,不是要看热闹吗。”
一行人来到莲花池,见到一个人在水中扑腾着,不是谢时荣又是谁。
原来那婢女见四下无人,便离开让谢时荣自生自灭,说来也是谢时荣命不该绝,这人迹罕至的僻静之地,偏恰有一个名唤玉溪的少年路过,玉溪原是门房小厮,平日里在角门处当值,素日里不会到此地。只是这时节草木凋零,年季华素来不喜萧条之景,故叫人在秋凉时节将不开放的花木移去,换上松菊诸类秋日里也开得盛的花木。
玉溪搬了一盆万寿菊来替莲花池旁的垂丝海棠,刚收拾好花木,又见莲花池中枯败荷叶,便上前观察,估量着可要将池中残荷拔去。这一上前,可不得了,只见一个人在池水中扑腾着,于是大声呼救起来。
周遭很快围上了一圈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下水施救。
一来是因为飘绵素日里仗着殿下纵容行事嚣张,得罪了府上不少人,二来又是深秋时节,这水虽为成冰,却也冷得厉害,况且昨日二人还惹得殿下动怒,想也知,哪个缺心眼的下水搭救?
年季华上前玩味地看了几眼,见他挣扎渐歇,隐隐有体力不支之势,皱了皱眉头。
道:“行了,先将人救......”
“唉”
云和打断她,拦住了闻言便想下水救人的小厮:“急什么,这水这么浅,一个大男人,我看他还有力气挣扎。”
云和打定主意要给这谢时荣一个教训,好叫他长长记性。
年季华听了她的话,倒也不着急了,上前想看看这水到底多深,结果脚下一滑。
云和话音未落,便见金尊玉贵的小殿下跳入了莲花池中。
“救人,快救人。”
这下可将岸边的人都吓坏了,连忙下水救人,还有的直接去请了太医。
云和在岸上急得直跺脚,转身对身后丫鬟道:“快去拿汤婆子和披风。”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众人便将年季华救了上来,顺带将一直挣扎在水中的倒霉驸马也捞了上来。
云和急得脸都白了。
“我就是随口说说,哪里真让他死了,你再着急,也不能亲自跳下去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