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凶兽后腿用力一蹬，前爪迅猛地向前一跃，一前一后地扑向了刚刚从雪地中挣扎起身的虞梨。
滚烫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她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两侧扑来的凛冽杀意。
刹那间，两个巨大的身躯已经跃至虞梨的头顶，遮蔽了天空中洒落的清冷月光。
它们的速度如此之快，让虞梨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反应。
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昏暗，阴影之下，虞梨本能地抬起手臂护住脑袋。
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简单质朴的概念:她要死了，并且会死的很惨。
“嘭——噗通！”
一道耀眼的红光闪过，灼人眼睛的强光让虞梨急忙闭上了眼睛。
预料的利爪与撕咬却迟迟不见落下，反而在虞梨的耳边响起一阵重物被弹飞的碰撞声。
光听这响亮的声音，虞梨能想象出来一个二三百斤的东西突然碰壁被弹飞，然后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地后又翻滚了好几圈……
好熟悉的感觉，先前那个叫芳枝的道士不就是被小仙这样拍飞的吗？
虞梨一睁眼发现自己的周身套着一层鲜亮的红光屏障。红光消散了许多，没有方才那般刺眼。
而那两头开明兽已经被这道屏障给弹出了老远，飞设进了林中的雪窝子里。
是小仙救了她？虞梨放下护住头部的胳膊，四处寻找小仙的身影。
“念诀。”
小仙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里响起，只不过这次冰冷的声音多了一丝沙哑。
并且这次说的话还没有方才那会儿清晰有力。
好似有一口血卡在喉头时发出的声音。
好古怪，但虞梨怎么也说不出来哪里古怪。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立刻不假思索的追问道：
“你受伤了？”
连她自己都这问出口的话吓了一跳，她刚才还在跟这个大混蛋吵架来着，怎么现在又开始担心他的安危了。
脑中一片静默，小仙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关心给沉默住了，没有再理会她。
虞梨当然没有听檀珩的话去念诀，她拎起裙摆拔腿就跑。
虽然她不厉害，打架更是菜的跟狗一样，但是她会逃跑啊！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那方的檀珩好像料到她会如此，轻轻的笑了两声，随即便剧烈咳嗽起来。
听到小仙都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声，虞梨皱紧了眉头，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你怎么了？”她一边狂奔一边询问，语气要比方才软了许多。
可惜檀珩的声音就此切断，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虞梨心中焦急，一时之间未曾察觉到紧随其后的阴冷目光也已消失。
虞梨停了下来，无奈的抓了抓已经跑得凌乱的头发，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思想斗争。
片刻后，她又转过身，“咿咿呀呀”的抱着头朝着那片绿地跑去。
小仙需要仙草。
她怀里的那些仙果花草早就丢完了，要想用仙草救小仙，就得再折回去采。
虽然她现在很生小仙的气，但她还没有听到小仙对此事的解释和道歉，他不能死。
若他死了，虞梨自己在这正气凌然、冰雪苍茫的极寒之地也活不了多久的。
他们两个就是一起来采冰魄雪莲、同生共死的“同伙”，一条船上的狐狸。
虞梨又火急火燎的跑回来仙泽绿地，迅速的又摘了一遍仙草花果。
她边摘边警惕的环顾四周，生怕两头凶兽又冒了出来。
可能是虞梨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不一会儿，那两头开明兽又一瘸一拐的寻了过来。
这次它们没有冒然靠近虞梨，只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雪坡上，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她。
其中一头凶兽发了话:“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非人非妖也非仙，却能使出如此狠戾的招式，难不成，你是魔？”
虞梨闻言，手中的动作微微停顿，然后又平静地继续采摘果子。
说实话，她现在没有那么害怕这两头凶兽了，有一种被啃习惯了的错觉。
虽然她从来都没真的被啃到过。
况且，她会装。
那两头凶兽明显是对她有所忌惮，只要她装的镇定，装的高深，它们就暂时不会对她动手。
虞梨将已经摘好的果子都放在了绿地上，堆了一小堆。
她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掸去手上的尘土。
“都错了。其实我是……鬼。”
虞梨故意将尾音拖的很长，有一种吓唬人的感觉。
雪坡上都那两头开明兽顿时觉得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是个脑子摔坏了的憨货。
方才没发言的另一头更是直言道:“你长得倒是像根花儿，怎么是个傻子？”
虞梨:“……没礼貌。”
接着，她也不再废话，直接凝神静气，双手结出莲花印，口中念着檀珩教她的咒语。
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她心脉涌出，炽热的气流从丹田蔓延至四肢，最终随着咒语的念动汇聚在她的指尖。
虞梨整个人都散发着与刚才护着她的那道屏障一样的炫目红光。
两头开明兽见大事不妙，直接一个飞扑跃到了虞梨的身前。
虎啸震天，锋利的爪子如闪电般挥向正在施法的虞梨。
就在爪刃即将触碰到虞梨眼球的瞬间，一道青光如同炸雷般凌空而现。
只听“唰”的一声，玉柄祥云纹的长剑突然出现，如同切菜一般利索的砍断了虞梨眼前的虎爪。
本应喷洒在虞梨脸上的鲜血被她召唤出的屏障挡在外面，暗红色的血被弹回开明兽身上。
她身上一往即如的干净整洁，只有发丝被风吹的有些乱，与那头浑身血污、趴在地上哀嚎的断爪开明兽形成强烈的对比。
虞梨大惊，她念的诀……威力有这么大吗？
连小仙的佩剑都给召来了。
另一头开明兽望着被切断双爪的同伴，悲愤的仰天怒吼，呲着獠牙扑了上来。
祥云剑剑身猛然一横，呈现出标准的防御姿态，毅然保护着身后的虞梨。
“引它去冰湖。”静默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檀珩的声音更加虚弱，都已经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了。
虞梨心头一紧，她焦急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你再等等我，我马上回去！”
她真的很怕她回去后看见的是一个没有生机的、冰冷的……小仙。
檀珩顿了片刻，最后语带笑意的回她:“好，我等你。”
说完这些后，悬在空中的祥云玉剑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虞梨手里，尽管虞梨根本就不会用剑。
她一指尖一碰到剑柄便感觉有一股力量钻入她的手掌，替她控制着手里的长剑。
待她完全握住剑柄，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倏然撞进她的身体里，烈火灼烧的痛感让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当虞梨再次睁开双眼，她的眼中闪烁着猩红的血色。
赤瞳在她白皙的圆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她腾空而起，几乎不受控制地向那两头开明兽挥出一剑。
血色剑气划破空气，形成一股强有力的狂风，直接将两头开明兽卷入了绿地后的冰湖之中。
虞梨冷眼望着渐渐沉入湖中的两头开明兽，语气极其轻蔑:“天界的神兽，蝼蚁罢了。”
“本司今日不取你们性命，只略施惩戒，将尔等宵小冰封于这弱水湖底。”
伫立在半空中的虞梨微微偏了偏头，可人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狂妄又邪恶的笑容。
“永生永世，都困顿在这无尽冰寒之中吧。”
她扬起了手，祥云玉剑随风化成了齑粉。
紧接着，虞梨两眼一抹黑，倒了下去。
……
虞梨醒来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轻轻转动脖子，想要观察周围的环境，却只听到“咔嚓”一声，从脖颈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倒吸了几口凉气。
虞梨又尝试着动了动身体的其他地方，不出意外的，全身都很痛！
最痛的地方是她的胸口，心脏仿佛被刀子反复切割，那种痛楚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那里，是她的心脉。
元气大伤才会伤及心脉……
可她已经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
虞梨的记忆停留在祥云玉剑落入她手中的那一刻，然后是她握住剑柄的瞬间……之后便是被痛楚唤醒。
“小仙，我好痛。”
虞梨对着空气低语，声音中带着落寞。她的脑海中，没有檀珩的回应。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慌慌张张的从红色雪地中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抱起绿地上的仙草果子，一瘸一拐的往山洞走去。
她走一路摔了一路，可就是跟被夺了舍一样面无表情的爬起来继续走，好像连痛都不知道。
原本只需一时三刻的路硬是让虞梨走了半个时辰。
当她终于回到山洞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晨光熹微，柔和而温暖的光像羽毛一样洒在虞梨的脸上，让她空洞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
她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怔地看着草堆上奄奄一息的檀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是雪、衣衫凌乱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回来了。”
低哑的声音从草堆上传来，将还在发愣的虞梨拉回了现实。
她要救人，对，救小仙。
虞梨捧着仙草就跑了过去，当她看清檀珩的模样，心仿佛被重重一击。
生疼，且没有缘由的疼。
最后虞梨将这种情况归为害怕同伴死去，然后自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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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昆仑也跟着死去的恐惧的痛。
檀珩竟然满头白发，原本明亮的眼眸变得黯淡，脸色苍白如厉鬼，再无往日的灵雾缭绕。
草堆下还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渍。
此刻的他，比病弱的凡人还要脆弱、狼狈……可怜。
虞梨从未见过这样的檀珩，原本还憋在心中的熊熊怒火一瞬间被彻底浇灭。
吵架这种事先放一边吧，救人要紧。
“小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发生什么了？”虞梨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泛起水雾。
檀珩不说话，只是对她挤出一个绵软温和的笑。
这个笑犹如先前的他，宛如雪巅的明月，清冷皎洁，但又莫名的温柔。
或许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吧。
虞梨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慌不择路的抓起一株雪莲就往檀珩嘴里送，也不管檀珩有没有力气吃下去。
檀珩抬起手，握住虞梨拿着仙草的手，轻轻推向她的嘴边。
意思是让她吃。
“我喂给你吃？”虞梨有些错愕。
檀珩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虞梨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她把采回来的那些仙草仙果都吃了一遍。
霎时，那股熟悉的力量又在她体内冲撞起来。
檀珩灰暗的眸光一转，一把扣住虞梨的脖子将她拽进了怀里。
虞梨靠在他怀里，鼻尖充斥着浓郁的檀香味，她睁大眼睛静静地仰望着白发的檀珩。
檀珩凝视她片刻，眼神突然变得邪魅而贪婪。
活像地府里的恶鬼起了贪念。
“你怎么……”
虞梨不解想要问他，但话还没说完便被檀珩堵住了嘴。
他又在吻她。
只不过这次吻的很轻柔。
檀珩一只大手紧紧的扣着虞梨的两只手腕，防止她挣扎，另外一只手则扶着她的腰身，以防她乱动摔下来。
他俯身轻啄她的唇瓣，直到两人的唇都沾上了水光。
他的舌尖轻轻厮磨着虞梨红润的嘴唇，像是在诱哄她放他进入。
虞梨被他吻的有点晕头转向。
不过她还是紧咬着牙关。
手被控制了但两只脚还在一蹬一蹬的无声反抗着，嘴里还在支支吾吾的骂着他。
小仙怎么突然就有了力气？虞梨很吃惊。
檀珩松开她的手腕，空出的手掐在虞梨的双颊上，像上次一样强行撬开她的唇齿。
他的舌尖灵活地探入她的口中，一改之前的轻柔，几乎是掠夺般地席卷着她。
滚烫且热烈，还有一股独属于檀珩的味道。
檀珩吻得越深，虞梨的心口就越疼，像是心脏的血液都被抽空，疼得她直冒冷汗。
终于，她受不住了，两眼一闭，狠狠地咬了檀珩一口。
“嘶。”檀珩吃痛，随即收回了吻，不再与她纠缠。
这点痛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只是他没有想到虞梨会咬他。
虞梨一睁眼，发现檀珩的头发已经变回了黑色，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我好疼。”虞梨脸色惨白，呼吸也变得不稳。
檀珩扬起了唇角，给了她一个十分恶劣的笑容。
“听话，张嘴。”
他的声音不再虚弱，反而很邪气，如同地狱里的鬼魅在诱骗着虞梨。
虞梨摇了摇头，她问:“为什么会这样？”
檀珩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长而卷曲的眼睫上，惹的她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一直扑扇。
“张嘴。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三遍。”
好冰冷的声音，好冷漠的语调，与刚才那个温柔的小仙简直是判若两人。
虞梨听得想要掉眼泪。
檀珩见虞梨还是不为所动，直接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坐在他的大腿上。
虞梨惊恐的望着他，眼里盈满了泪光。
檀珩愣了一瞬，最终还是贴了上去。
血腥味再次在虞梨嘴中蔓延，她痛苦地攥紧了檀珩的衣袖。
她现在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
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疼，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不应该这样的，她不应该这样。
虞梨现在才意识到，檀珩根本不是在吻她，而是在拿回他自己的心脉之力，顺便抽走了她为数不多的灵力。
昨晚的也不是吻，他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个冰冷的容器，去承载他的力量而已。
虞梨觉得，采仙草只是个幌子，也许只是为了引出开明兽，利用她作为诱饵或是武器。
可是，杀了那些开明兽不是为了保他们两个人的命吗……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把心脉神力放在她身上让她去斩杀？
……
她想不明白，也没有力气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