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琼山之巅,仙雾萦结。

    数座巍峨华美的宫殿如明珠般嵌在峰尖,廊檐下坠着的琉璃悬铃晶莹剔透,折射出天光凝晖,不时随风轻晃,发出悦耳的脆响。

    殿外玉阶下,聚集着众多姿容俏丽的女子,有条不紊地依次排开。她们的腰间或挂笛或背琴,整装待发地等候在阶下。

    烬花十二宫只听命于宫主一人,如今副宫主们率领各弟子齐聚主宫殿前,必然有大事要发生。

    此时此刻,众弟子翘首以盼的寝殿内,鲛绡织金的幔帐后,贵妃榻上正在盘腿打坐着一个窈窕曼妙的女子身影。

    纱幔浮动间,显露出女子的绝艳姿容,一朵绽开的烬花虚影正在她的心口处缓速运转。

    她仿佛遇到了难解的瓶颈,双眸紧闭,黛眉轻拧,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间碎发,体内气血翻涌不停,白玉面颊上覆着一层反常的绯红。

    糜月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缓缓睁开眼,眸底闪过些许疑惑。

    腹中传来的阵阵异痛宛如烈火灼烧,疼得她眉角直抽。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她的肚子怎么会这么疼?

    难道是因为晌午吃多了核桃酥饼?

    糜月皱眉腾出手,翻着面前的经书功法《烬虚诀》。这是烬花宫的独门秘法,只有宫主有资格修炼,修炼到九重满境后便能脱凡飞升。

    可如今这部功法仅剩残卷,只记录着到七重境的修炼心法。

    半年前,她便已修至七重境圆满,这份残卷也已经被她翻到头了,想要突破到第八重,只能全靠自己推演。

    翻也是白翻。

    因为缺少心法,她硬生生压制了半年境界,偏巧在准备讨伐隐剑宗的今日,境界松动得实在压不住了。

    强行突破虽然冒险,但一旦修成,她不但能突破停滞多年的桎梏,此番前往东洲讨伐隐剑宗,也能多几分胜算。

    糜月感觉到自己距离破境就差临门一脚,现在放弃,实在不甘心。

    她暗暗咬牙,强行压下腹中异痛,闭眼加速运转起心法。

    ……

    时辰如流沙般悄然而逝,残阳将落,天边已然泛起了夕岚霞光。

    有些弟子已经站到双腿发麻,却依旧腰背挺直,面上不敢露出一丝怠慢之色。

    在十二位副宫主里,以紫薇宫主廖红叶资历最深,眼看太阳就快落山,弟子们先前磨刀霍霍的斗志都快被站没了,主宫内却毫无动静。

    廖红叶忍不住看向廊檐下同样在袖手等待的粉衣男修:“沈侍宫,可否进去问问宫主,弟子们皆已到场,我们何时出发?”

    粉衣男修生唇红齿白,灵气俊逸,看着是个温和可欺的脾气。

    面对众宫主,他不紧不慢道:“请各位副宫主稍安勿躁,我方才瞧过,宫主正在修炼。若今晚宫主未能出殿,讨伐隐剑宗一事便延后再议罢。”

    廖红叶闻言猜测:“宫主还在修炼,莫非是要突破七重境了?”

    “这……灵淇也不知。”

    沈灵淇虽然只是个侍宫,可是他自幼同宫主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又是宫主身边唯一的侍宫,在烬花宫内,任谁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廖红叶只好耐下性子,继续率领众弟子等待。

    身后的弟子们也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低声窃语,眉眼间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宫主久久不出,肯定是在破境!”

    “那东极剑尊跟宫主百战百平,等宫主成功破境,他定然不是宫主的对手,我们此行讨伐隐剑宗,必能大胜而归!”

    沈灵淇抬眼看向天边晚霞,虽说破境的时辰越久,说明突破成功的可能性越大,但宫主这次冲境未免太久了些。

    廖红叶的脸色同样有些凝重,寻常弟子不知内情,但她们这些副宫主心里都清楚,前任宫主留下的《烬虚诀》残卷,只到第七重。

    宫主这番强行破境,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

    又等了一炷香,听到宫殿里传来一阵异响,似是杯盏落地被砸碎的动静,沈灵淇和廖红叶同时面色微变。

    沈灵淇转身叩了两下殿门,轻唤:“宫主?”

    并无人应。

    他犹豫片刻,推开殿门,迈步向里走去。

    还未靠近与内殿相隔的屏风,一道呵斥声传来:“站住!”

    沈灵淇刹住脚步。

    这语气听起来是宫主的语气没错,可是这嗓音怎么听起来奶里奶气,像是小孩子的声音?

    少年眼底划过疑惑,难道——西境最近流行奶娃音?

    不过宫主性情乖张,喜好捉摸不定,此时他也顾不得她嗓音的变化,隔着屏风问:“宫主,我方才听到殿里有摔盏的动静,您破境可还顺利?弟子们都在殿外久候多时,正问何时出发?”

    对面的人声顿了顿,回应道:“让弟子们都回罢,今日本宫主身子不适,征讨隐剑宗之事……改日再议。”

    糜月已经极力压低嗓音,可仍遮掩不住脆生生的童音,愈发显得怪异和刻意。

    这份“刻意”的嗓音,却让沈灵淇更确定了心里的猜想,可她话里的“身子不适”更让他担忧。

    “宫主……”

    他似是还想再问什么,却直接被打断。

    “退下!”

    嗓音虽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沈灵淇顿时不再多言,朝着屏风施了一礼后,转身退去。

    听到殿门关合声,屏风后的人彻底泄了气,瘫倒在面前的矮几上。

    方才打坐的俊丽少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女童,鬓边的海棠流苏似是吃不住重量,快斜歪垂到了肩膀,明显大了一圈的玉钏珠链从她的手臂上脱落。

    她没好气地将镯子拍在桌面上,手肘撑在矮几边沿,似是还无法接受这个荒诞离奇的事实,皱起的小包子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一炷香前,她因为那腹中奇痛被疼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后,疼痛感倒是消失了。她还未来得及检查是否成功破境,便看到杯盏里的倒影,惊吓之余,失手打翻了几案上的杯盏。

    老天奶啊,怎么没人告诉她,自家宫门的不传秘法,怎么还有返老还童的作用?

    不是,关键她也不老啊,正值妙龄,怎么就还童了呢?!

    更不妙的是,她感觉到体内的功力全失,连一丝灵气都凝聚不起来。

    糜月低头看着胖藕似的胳膊、肉嘟嘟的小胖手,就这?还讨什么伐?不得被谢无恙那厮秒成渣渣?

    不行,她变小孩子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糜月思忖半晌,作出了一个决定。

    撑着贵妃榻的边沿轻轻蹦在地上,踩进鞋里后习惯性地想提上鞋跟,却发现平时合脚的鞋,此时已经大如船,根本没法穿了。

    她干脆踢掉鞋,赤脚走到侧殿的书桌边,研磨舔笔,飞快地写完了一封信。

    以她现在身高需要踮着脚才能够得着纸张,小手费力地握着笔杆,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但好在能看出是她的笔迹。

    糜月搁下笔,走到窗边,用手指捅破油纸,看到殿前阶下灯火煌煌,树影寂寥,各宫的弟子们皆已散去了。

    她又转身来到靠墙的整排书架前,左右看了看,把书桌旁的椅子搬了过来,爬上去拿起第三排书架上一本不起眼的书。

    随着书册被抽出,檀木书架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个幽暗的暗门。

    这是她专门给自己修建的密道。

    如今的主宫殿是她继任宫主后新建的,目的就是修建这条密道。她这人惜命得很,担心哪天被仇家打上门来,万一不敌,给自己留条后路。

    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派上了用场。

    糜月提着裙子,钻进了幽暗逼仄的密道,身后的书架在她的身影没入黑暗后,严丝合缝地复位原状。

    ……

    一个时辰后。

    琼山脚下的溪水潺潺,星辰月辉在清透的水面抛下碎光,这条小溪是从山涧流下的山泉水,清澈冰凉。

    糜月光脚站在溪边的碎石地里,双手掬起一捧溪水,洗了洗脏兮兮的脸。

    密道的出口就在山脚不远处,但尚在烬花宫的辖地里,她刚出密道,就碰见了两个下山的弟子。

    那两个弟子看见她的背影,以为是哪家的孩子乱跑便喊了一声,倒是她自己心虚,跑得跌跌撞撞,还不小心在草丛里跌了一跤。

    一路从山脚走到这里,跟逃难似的,小脸上抹得全是灰,糜月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倒并非是她不信任宫中弟子,而是烬花宫人多眼杂,她执掌烬花宫的这些年,恣意肆行,从仇家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宫主失踪,总好过变成幼崽还功力全失。

    前者传出去,大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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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猜忌她是跑去哪里游山玩水,短时间内不敢擅动,而若是后者,只怕今日不慎露出风声,明日烬花宫就要被仇家踏破了门槛。

    糜月就着溪水一边洗脸,一边沉思。

    她尚有几处秘密藏身处可以当临时落脚点,暂避风头,她陡然返老还童,定是冲击境界时功法的推演出了问题。或许静养几日,身子就能恢复如常。

    可若是……

    一直变不回来呢?

    糜月怔怔看着星光下的水面倒映出的小包子脸,一时透心拔凉,悲从中来。

    要想恢复原身,最直接粗暴的办法,就是找到原版的《烬虚诀》,知晓第八重的心法,自然便知道是哪里的推演出了错。

    可是不恢复原身,她如何能攻得下隐剑宗,又如何能拿到完整的功法?

    仿佛陷入了死局。

    更何况,隐剑宗有她的死对头谢无恙坐镇,别说她现在功力全失,换做先前,她也没有十足把握能攻下隐剑宗。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强行突破,走这一步险棋。

    可恶,那姓谢的真是她毕生死敌,命中克星啊!

    “怎么会这样啊!该死!——嘶。”

    糜月将这笔账全然归在了谢无恙的头上,朝着流动的溪水忿忿咒骂一句,顺脚地踢了一脚碎石。

    她太高估这副五短小身板,石子滚进溪水,溅起朵朵水花,脚趾后知后觉地传来剧痛。

    小姑娘强作镇定,黑着脸原地忍了两息,嗷地一声抱着受伤的脚丫痛呼出声。

    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过羸弱,疼得糜月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完全没有留意到她身后不远处的丛林里,一双双萤火般翠绿的吊睛正在锁盯着她。

    软垫悄然地落在草地上,伏低的黑影不知不觉地在向溪边那个幼小的身影靠近。

    等糜月察觉异常,愕然转头时,那数道黑影已然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犬牙朝她脆弱的脖颈咬来。

    糜月下意识地便想凝结神相,翻身朝偷袭的狼群丢去。

    一掌出去,无事发生。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粉拳:“……”

    再度抬眼时,野狼已袭至她面门,她甚至都能闻到狼嘴口中的腥气。

    糜月压着眉,眼里闪过怒气。

    虎落平阳,如今连这些畜生都敢欺负她。

    她转而迅速摸向腰间的小乾坤袋,还没来及掏出杀器,与此同时,一道裹挟着杀意的剑风破空斩来。

    月光下的剑刃反射出雪色寒芒,白光闪过,几滴温热的血喷溅在了她的面颊上。

    只一剑,三头野狼尸首分离,轰然倒地。

    糜月搭在乾坤袋上的小手悄然松开。

    “咔。”

    剑刃抖落血滴,扣入剑鞘的声响,伴随着一道年轻男声,清润似浸了泉水,温沉好听:“小丫头,可有受伤?”

    糜月循声看去,树影下站着一道身影,天太黑了,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到他身形挺拔隽秀的轮廓。

    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竹青色的绢帕,细致地擦着握剑的手指。他的指骨清瘦肃白,分明没有沾染上血,却被他翻来覆去地擦。

    糜月摇摇头。

    哪怕他不出手,那几头畜生也伤不了她。

    倒是脚指头还在隐隐作痛。

    “这里荒郊野外,常有野兽出没,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那人又问。

    糜月扭过头,死要面子:“谁哭了,是风大吹了眼睛!”

    那人似乎也不想戳穿小姑娘的自尊心,只问:“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家。”

    糜月闻言更悲伤了。

    家?

    她现在哪里还有家?

    她如今说自己是烬花宫主,都未必有人信。

    糜月心情不佳,对于这多管闲事的救命恩人也吝啬言语。

    那人见她不应,从树影暗影中走了出来。

    皎皎月光下,他白衣胜雪,墨发及腰,星月在他眉眼间映出一抹清冷细碎的棱光,腰间坠挂着九玄寒玉铸成的剑鞘,夜风袭过,空青色的剑穗随风微晃。

    身姿如兰亭玉树,端得比风清,比月朗。

    糜月盯着来人的面容,被泪水糊住的杏眼却不敢置信地惊恐睁大,再睁大。

    谢、谢无恙?!

    救命!这厮怎么还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