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收到柴惜君报信的时候,柴家人正在忙着变卖若梅园。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柴家没落了,自然也没有多少蒸蒸日上的亲朋,能借的借了之后,两百万两的亏空,还是堵不上。
最后也只能卖了园子。
这若梅园是柴家鼎盛时候,宫中皇后出自柴家,为了皇后回门特意修了园子,耗资足足一百万两!
后来又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东西在里头,少说也值一百五十万两了。
柴子安极力想要撺掇殷溪买下这园子,殷溪虽然没钱,但是她堂堂朝廷三品镇南将军,又是四世三公的豪族之后,若是她舍下这面子和官声,去找富商巨贾、找同僚下属,筹出来这笔银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动东南六郡的军饷。
“园子卖了就卖了,你也不要心疼了,霍骠骑的耐心不多。”殷溪一口回绝,“那东西也不能当饭吃。”
柴子安抿唇,俊俏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难受:“殷溪,这园子是我家族荣耀的荣耀,我其实一直希望能在这园子里迎娶你。”
殷溪看他站在寒梅花下,深情温柔,心内隐隐有些感动。
“你有这份心便够了,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在深山老林里成婚,我也心甘情愿。”
柴子安咬牙道:“你真的舍得这园子卖给别人吗?”
殷溪看他这么难受,心头也不好受,但还是解释道:“可殷家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一百多万两,只有卖马场了。”
“马场可以以后再建啊!”柴子安急了,“园子卖了就没了,这么精雅的园子,京城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你舍得吗?”
殷溪愣了一下,她其实对这些园子,花鸟虫鱼都不感兴趣,她根本分不清哪个园子精雅,哪个园子粗糙。
“殷家马场是皇家牧场的师傅建的,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了,再说了我二弟他自幼便喜欢弓马骑射,对园子也不感兴趣,给他买回去也是暴殄天物。”
柴子安愣了一下:“什么?你二弟?”
他懵了,难道她不应该是卖了马场,然后买他家的园子,再把园子当嫁妆带回来吗?
她竟然还想留给她弟弟?
殷溪没注意到柴子安口气里的震惊,解释道:“殷深今年十二岁了,他前些日子去外祖家了,你没见过。他很勤奋,骑射功夫已经很好了。”
柴子安之前从来没关心过她的家人,她说起弟弟,有点开心。
柴子安完全没想到殷溪还有个弟弟!
他知道殷溪有个很小的弟弟,但是他脑子里没概念。
他下意识觉得女人嫁给他,女人的一切就都是他的,她的财产,她的资源,她的荣耀,都会自动变成他的。
就好像表妹一样。
柴子安这才意识到,殷溪和周晚吟不一样,周晚吟是绝户独生女,殷溪有弟弟,殷家的一切,他并不能全部得到。
“你以后是我柴家的人,你还管他干什么!”柴子安说。
殷溪:“???”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柴子安回过神来,害怕她多想,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我只是害怕你心里念着弟弟,忘了我,我会吃醋的。”
殷溪茫然:“他是我弟弟,这有什么吃醋的。”
柴子安说:“在你心里,我和你弟弟谁最重要?”
“当然一样重要啊。”
“那你为什么不肯卖了马场,替我保住园子。”
“殷家马场是用来养马的!从北疆运回来的汗血马,只有殷家马场才能养活!你那破园子能干什么!”
柴子安老提卖马场,殷溪生气了,她性子其实不算好,忍了许久,便有了要发火的意思。
柴子安还想再劝,一个面庞白净的随从被引着进园子来找殷溪,他只好住了嘴。
殷溪见顺喜来了,忙收了脾气,问道:“怎么要你出来找我?”
顺喜和气的道:“我家主子有要紧事,我往你家寻你不在,没想到竟真来了国公府。”
堂堂将军,不是休沐日不在将军府,竟然跑来了这里,实在不应该。
殷溪赶紧跟柴子安道:“我还有正经事,回头再说。”
说着就跟着顺喜跑了。
柴子安险些气炸了!
合着在殷溪眼里,柴家都沦落到要卖园子了,还不是“正经事?”
他又想到顺喜的面容,实在太过白净,这不就是那日在公府诗会上和表妹一起大出风头的小子的随从么!
他再看着柴惜君送来的信,面庞霎时扭曲了。
很好,一个将军府的客卿,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明日一早就把锦秋送过去,不止惜君妹妹,我也许久没去书院了,是该好好给表妹一份大礼了!”
殷溪坚持没有出手,柴家最终只能真的将园子卖了。
而今能有这财力买下他这园子,还不怕被皇帝忌惮的,也只有端王殿下和范阳卢氏。
但卢氏虽是豪族,但是他家子弟都对园子没兴趣,便只能卖给端王殿下一家。
有价无市的宝贝,最终只能低价贱卖,一百万两成交了。
柴家又卖了不少古玩珍宝,总算是凑齐了银子交给骠骑将军府。
家里消停下来之后,柴子安便带着家童重新往明德书院读书去了。
他早打派人偷偷打听了,霍将军家里来往的客卿不少,确实曾经有个姓周的出入。近几日却没见到了。
想来应该出身确实不好,霍将军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他一到书院门口,便发现多了许多人。
悄悄拉了个同窗打听。
那同窗一听就乐了:“大家都是为了仗义疏财的嘉盈县主来的,她模样好,又有美名,大家这几日新鲜着,都来一睹风采。”
那人说道这里,又想起来柴家如今鸡飞狗跳的,赶忙又住了嘴。
柴子安并不生气,他面上和气温润,温声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县主是我表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同窗是个活泼的性子,见他这样说,便笑盈盈同他说起话来。
其他的同窗知道他家变故,都怕他性情变了,彼此不好相处,看他丝毫没受影响的样子,都松了口气,过来想同他说几句话。
柴子安无奈的叹了口气:“此事原是我的错,我同表妹的婚事是长辈定的,但我心中深爱殷溪将军,自然不能骗她。表妹又对我情根深种,她悲痛绝望之下捐了嫁妆,我家里也不知道。也是我母亲不该先动了嫁妆,好在如今也是还上了。表妹也有了个县主的封号补偿,我心里也好过多了。”
他话说的漂亮,谁也不埋怨,谁也不责备,家变这样的大事,说的轻轻松松的。
众人不尴尬了,便依旧同他说笑起来。
霍云站在道旁,听了一会儿,颇为佩服的点了点头,这等睁着眼睛说瞎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连他都没有。
他又听了一会儿,便和林副将抱着行李往后院去。
柴子安何等八面玲珑的人,一眼就瞧出他这人不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