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要报的官,此刻在为有她深度参与的另一件大案头疼。
祖坟被盗这件事已经足够让人气愤了,玉衣空了曾祖母的遗体不翼而飞这件事更是将姜朔气得七窍生烟。
“这帮盗墓贼!这帮盗墓贼!”他脸色铁青,眉头紧锁,双拳紧握。
他,一定要尽早将这帮胆大包天的盗墓贼绳之以法!
一旁的姜望舒却是心情甚好:“我就说,孝昭娘娘果然升仙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轮回转世一说。人们大多认为,过世的人,要么去了冥界生活,要么得道成仙。而怨气过深的人则会化为厉鬼,在人间游荡。差不多就只有这三条出路。
姜望舒一直坚信孝昭娘娘肯定已经升仙了,如今不见遗体,只觉得果然如此。
可惜姜朔那头犟驴听不进去这些,只知道在那儿生闷气。姜望舒顾及他的感受,此刻才没有哼小曲儿。
至于盗墓贼为什么要选中元夜下手,姜朔和姜望舒倒是达成了初步共识。
孝昭娘娘生前就爱与民同乐,所以中元节的思陵祭祀虽然人多,但为了不让百姓们感到拘束,他们并不会派重兵过来守着。
守卫就那么些,来人又那么多,自然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守卫们当晚喝的茶水里还被人下了药。
这些盗墓贼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然而他们却并没有带走多少东西。
记录在册的奇珍异宝基本都还在。原本放在棺椁内的皇后玉玺丢了,还丢了两箱子金饼。似乎还有一些衣服首饰。因为姜季的册子里也只是笼统地记了一笔,他们只能根据空了一半的箱子判断丢的大概是衣物,至于具体长什么样儿姜望舒也不清楚。
这就很奇怪,盗掘定罪,没开棺的弃市,开了棺的磔刑。虽然都是死,但后者可痛苦多了。既然冒着更大的风险开了棺,为什么只拿走了棺内的皇后玉玺?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要拿不值钱的衣物?
还有那个女鬼……
守卫们被下了药,原本睡得很沉,墓里却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动,将他们吓醒了过来,赶紧集结起来去陵墓查探。
结果刚好就看到一伙盗墓贼逃命一般鬼叫着冲了出来,他们自然迎了上去,跟盗墓贼打作了一团。
对方身手一般,但因为守卫身上药效还在,两伙人打得难舍难分,一阵僵持之后守卫身上的药效降降退去,隐隐占了上风。眼看就要逮住其中一个盗墓贼,混乱中谁摔了一跤,手上的火把滚了出去,结果就在火把滚过去的方向,照出了一个白衣女鬼!
那女鬼披散着头发,遮住大半张脸,露出一只大大地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们,好像下一秒就要过来索命一般。
双方都被吓得四散而逃。
姜望舒是不相信孝昭娘娘的墓里会有女鬼的,以她的修为,哪怕只是一个空壳子的墓,鬼怪也定然不敢靠前。
姜朔也不大相信鬼怪之说。他更倾向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墓里轰隆隆的动静又是什么呢?盗墓贼们鬼叫着出来,到底是因为这个轰隆隆的动静,还是因为女鬼?
若是前者,那后来所谓的女鬼也许是盗墓贼们为了逃命弄的什么把戏。
若是后者,那这个女鬼又是什么来头?她跟那个轰隆隆的动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思陵夯土前的空地上出现的几个大字……
村民们虽然没有听到思陵这边的声音,却有人在昨日深夜看到天空划过了一颗极亮的陨星,正正地朝着思陵飞了过来。
也正因如此,那个谶言出现的时候,大家都深信不疑。
日出东南,落西北,下犯上,天下乱。
这句出现在思陵的谶言,乍看之下说的是姜家旧事。
姜家虽祖籍广阳,发迹却是在东南,后来被灭族时就是驻守西北。“下犯上”,当年姜家的罪名就是犯上作乱。后来没了姜家这个左膀右臂,确实天下大乱。
但是,还能有另一种解释。
高祖公孙曦,当年于东南起兵,建立大晟,这个“晟”字便是光明的意思,正应了谶言里的“日出东南”。先皇后的哥哥,也就是太子的舅舅如今镇守西北,这谶言的后一部分,分明就是国舅要起兵作乱,亡了大晟的意思。
陛下年事渐高,越发相信祥瑞灾异之说。这几年陛下本就对太子不冷不热的,如今若是陛下听信谗言,太子及其母族的前程与性命就堪忧了。思陵被盗虽严重,但还算是广阳王的家事。可又出了这谶言,本就暗流涌动的朝堂,看来要掀起惊涛骇浪了。
姜朔曾入长安求学,与太子交好,这件事自然让他十分忧心。更不用说若是有心之人想要对广阳国不利,也可以用这谶言大做文章。
陛下前两年设立了刺史监察各郡国,鼻子灵得很。纵使他有心隐瞒也无法。与其让别人呈报上去,还不如他自己来。
他明日就得动身去长安。
今日若是能有什么进展,就再好不过了。
二人边讨论着案情,边回到了茶摊。
摊主有些坐立难安,见二人回来,忙询问小娘子找到了没,人贩子抓到了没。
姜朔心念一动,小娘子?
“大叔说的那个小娘子,什么打扮?”
“月白长衫,外罩素纱外袍。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就是发式有些奇特,不像寻常女子的发髻。”
那在光线不好的墓穴里,看起来差不多就是白色!
“她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大约卯时,天刚亮。”
“这么早来喝茶?”
他这么一说摊主也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奇怪。
“不光来喝茶,而且看起来很渴,有些气喘吁吁的,似乎走了很长的路……”摊主又回想了一下,“哦,还带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包裹!”
太可疑了!
姜朔带来的手下里正巧有擅于画像的,姜朔随即命他与摊主合力,将那女子的画像画出来,于广阳城及各乡里张贴。
不知道自己即将被通缉的叶清欢,此刻还在享受农家乐。
她的骑马经验只有旋转木马,好几次都差点把马车开沟里去。后来勉强掌握了点技巧,倒是勉强算稳了,但她这个新手驾车高度神经紧绷,全神贯注没多久就觉得精神涣散,再加上屁股也颠得痛,一个小时里她停下了歇了三五次。
所以虽然主观上知道应该早点赶去广阳城把黑钱洗了,但实力不允许。
当然也更不敢让车夫来开,担心他又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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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幺蛾子。
好在从车夫身上搜到了铜板,午餐和晚餐都可以在附近的农户家解决。
坏消息是车夫在叶清欢吃晚饭的时候趁着夜色跑了。
不用去报官了,对叶清欢来说也许不算坏事。
第二天将近中午,叶清欢终于快摸到了广阳城的地界。
她现在有些犯愁了。
出了思陵之后她只是休息了一会儿,赶到那个早点摊子时摊主就已经知道前一天晚上思陵闹鬼的事情了。而从思陵旁边的小镇到广阳城,马车只用一天不到,骑马更快。不管是思陵守卫骑马去禀报上司,还是往来行人口口相传,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整天,思陵被盗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到广阳城了。一路上也碰到了好些人夸赞过广阳王子女能力出众,思陵被盗是大事,对姜家尤其如此。现在思陵附近的城镇很大可能早就已经加强了盘查。她现在身上揣着这么多金饼,要是碰到了盘查岂不是人赃并获!
在她犯愁之际,马车经过了一处乱葬岗。
叶清欢听村民们提起过,厉帝晚期对内高压统治,对外穷兵黩武,徭役赋税繁重,民不聊生,流民四起,城郊就有了这片乱葬岗。
后来天下大乱,高祖率兵攻打广阳,被厉帝安置在思陵祭祀姜藜的初代广阳王说服郡守投靠高祖,厉帝震怒,亲率大军围城,最后厉帝兵败自尽。当年战死的士兵就地掩埋,最后跟这乱葬岗连成了一片。
官道的两边是绵延的坟包,有的木牌已经腐朽,有的是新立的,不知道是古代死亡率就是这样,还是当朝皇帝也因为横征暴敛,王朝又有了气数将尽的苗头。
叶清欢不敢多看,路上也没有别的行人,她心里有些发怵。
但转念一想,这里没有行人,而且多出一个新挖的坑来也不会有人怀疑。只要让系统标记好地点,不正是藏匿金饼的好地方吗?她只要带一两个贴身用的就好。这样就算遇见盘查,也依旧能用商人之女的身份圆过去。
如此想着,叶清欢下了马车,往乱葬岗走去。
胆小如鼠的叶清欢,越往前走,心跳越快,冷汗直冒。
最后在系统贴心的热血bgm中,流着泪完成了藏匿金饼的任务。
放下了那一包金饼,身体和心灵都感受到了一阵轻松。被洗脑了的叶清欢哼着“不要悲伤不要害怕,充满信心期盼着明天”,继续踏上了去广阳城的路。
别说,这歌词还挺应景的,她光明的明天,就是在广阳城最高档的客栈里大吃特吃再美美泡个澡!
然而,局子还是客栈,叶清欢的未来并不确定。
与她预想的一样,广阳城确实加强了盘查。进城的人被分成了好几列,每列都有守卫拿着画像在一一辨认。
也对,盗墓贼跟守卫正面交锋过,要画出他们的画像应该不难。不过这是古代,才一天时间就能把侦查工作推进到这一步,广阳王手下果然能力出众。叶清欢心中不无赞许。
然而再往前走,叶清欢赞不出来了。
城门边上还有几排更大一些的通缉画像,虽然偏写意,但凑近一些居然还真能看出来谁是谁。
而被通缉的除了有那几个盗墓贼,还有那个黑心车夫,甚至连她的画像也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