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月岛
    跟讨厌的人接吻与讨厌的雨天是绝配。

    直到月岛萤反应过来推开转校生,滚烫的侧脸颊泛起汗意,干燥的林间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

    被男生粗暴地推搡她并不恼,只晃了晃手里的翻盖手机,屏幕上有一些看不太清的色块:

    “如果你随便说出去,那照片就会被贴在公告板上。呐,月岛君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我的这种事吧,‘绝对’会超级麻烦哦~”

    她还拍了照片?

    林荫里脸皮发烫的少年气急败坏道:“难道你就不会陷入麻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转校生打断他:“诶等一下,我们不一样!因为我可不讨厌月岛君,所以完全不介意!!”

    “你!”

    他望着女生的神情,脑中的杂思逐渐清晰,最后归顺到初始的答案——转校生果然是个麻烦的人。

    被迫扯上关系,被迫成为秘密的共同拥有者,哪怕只是在人群中普通地对视,关于她的记忆仍旧会在夜晚的梦中重现。早起钻到洗漱间的动静还惹来老妈的追问,不过幸好他还能用排球部晨练要早起搪塞过去。而转校生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仍要特意从人群中看他一眼、在众人面前将他单独叫走,又或者大庭广众之下偷偷去扯他的袖子跟手指。

    月岛萤觉得转校生娇惯又自我。她就像是他食指尖端不小心被划破的一道浅浅的伤口,里面散发出薄荷的香味。不注意时自然不会疼痛,等注意到了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算是发现时也已经太晚,血凝成一条细细的痂,只有用力,伤口内部才会隐隐作痛;而因为是惯用手的食指,他的生活中每天有数次都要意识到指尖的异样。

    后来他想起她,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算正式交往的日期。记忆的尽头只是一段有些模糊的对话:

    “你又不是真的喜欢烟味,在学校里迟早被发现,到时候可跟我没关系。”

    转校生:“虽然不喜欢,但是很好用。去年肺一直有点毛病,我用尼古丁止疼。”

    月岛萤:“鬼才信,医生这么说的?”

    转校生:“嘿嘿,那倒没有,医生让我忍着,可我就是疼怎么办啊月岛君。”

    转校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指仍夹着烟棒,薄荷味的烟雾缭绕着光线下姣好的脸庞,他看过去时她侧着脸笑了下。

    十几岁的少年没能意识到那是女孩子在撒娇,将她的话当真了,于是心中泛起些许难受:“做点其他让自己开心的事,转移注意力?”

    “开心的事呀,能让我开心的事,只有月岛君能让我开心……”她佯装烦恼。

    月岛萤下意识看向她的嘴唇,脑中的记忆浮现。

    转校生伸出她的手,挡在他望向她的视线之上,邀请道:“牵手吗?”

    他不再趴着天台的栏杆,而是偏着脸看她。

    漂亮的转校生仍然拥有那副自信骄傲的姿态,像一只被宠坏的长毛猫咪。她伸出手的时候便能确定自己断然不会被拒绝,所以才能直白地要求吧?

    镜片折射光线模糊了月岛萤的神情,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半掌。

    “……好。”

    *

    稀里糊涂答应了跟对方交往,但实际上要怎么做好她的男朋友这件事,月岛萤心里一直没什么想法,但好在她也没什么想法。

    他们小心翼翼维护着跟以前没有变化的日常,在众人眼中他们还是一天说不上几句话的普通同学,实际上只有他跟她知道对方于自己已经不同。

    上课的时候她在他的背上写字;偶尔交换的便当盒是她常用的粉色樱花的筷子;实验课坐最后一排仗着其他人看不到正大光明地在桌子下面牵手;帮老师忙也必定是她一个人做不了所以要找个男生陪着,当然这个男生就是他。

    一开始会不知所措,但后来就习惯了她用着“因为是邻座”的借口增加正大光明亲近的机会。

    就算是有人往恋爱的方面想也会在转校生毫无破绽的微笑面前败下阵,每当这个时候,月岛萤也只能咽下想要承认的话,用她送给自己的黄色傻鸭子的水杯喝水。他觉得自己就像这个傻鸭子。

    之后有天晚上他将傻鸭子水杯带回家,随手放在餐桌上,每周回一次家的亲哥哥,忽然问他是不是在跟女生恋爱。

    “很少有男生喜欢用动物水杯喝水,恐龙的图案倒是还合理点,毕竟在小动物里,萤你只喜欢恐龙吧?”他的亲哥哥反问他。

    隔天练习结束后跟她一起回家,月岛萤将他哥哥的话告诉她。其实具体要说什么他也没想好,只是转校生拉着他的手指,直接道:“周末去仙台体育馆的比赛我能去看吗?”

    “以前没听你说过排球,如果不喜欢,不会无聊?”

    “不,完全不会。我姑且也不是完全不懂排球,中学时还作为拉拉队参加过排球比赛。”

    “诶~蛮厉害的嘛,以前上的哪个中学啊?”他随口调侃。

    女生怔了下,说了一个名字:“是北川一中。”

    北川一中。

    一个熟悉的名字。

    远的说,在宫城县中学里算得上排名很靠前的排球强豪学校,近的说,那是部里排球笨蛋之一影山的母校。月岛萤并不认为一心扑在排球上的排球笨蛋会记住某个同校的女生,哪怕她很漂亮。不过令月岛萤意外的是,影山竟然认识她。

    “没见过本人,只在中学时期排球部的大合影上见过,听说是位优秀的前辈”,影山说。

    无论是山口还是月岛萤都有些吃惊:“你连班主任都会认错,怎么会记住照片上的一个陌生女生?”

    “呃……我也不知道,记住就是记住了,有问题吗?”

    影山飞雄并不是那种会对排球以外的事物上心的人,但他偏偏就是认识转校生。那个时候月岛萤就该意识到将“北川一中、排球部”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出现的结果不该只有影山一个人。

    还有他的前辈,青叶城西的二传手。

    后来月岛萤才意识到影山能记住转校生,一定是因为对影山影响很大的及川前辈多次提起过她。

    宫城县IH排球预选赛第二天,乌野vs青城惜败。比赛结束后,月岛萤在候赛场找到了正在跟人说话的女朋友。

    他走过去以后,她刻意挽住他的胳膊,跟对面那个人介绍:“介绍一下,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男朋友,月岛君。”

    然后转向他:“这是我以前的中学的前辈,及川彻。”

    “小晴的说法好冷漠!我们不还是很要好的朋友吗?”及川彻捧着脸故作失落,但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他在逗她。

    上次去青城练习赛就已经见识过及川彻笑眯眯地戳别人痛点的样子。现在仔细看,他微妙地在他身上产生了熟悉的既视感。

    他像一个人。

    及川彻跟转校生很像。

    一样的说话方式,一样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所有人际关系,一样尽量能够照顾到所有人。还有差不多放在人群中都耀眼的外表,对异性的吸引力都一样厉害……可他们又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月岛萤垂眸看到少女金色发根已经变黑的一截,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想她以前黑发的样子。

    她黑发的过去全部都属于另一个人,而那段过去与他无关。自诩懂得许多道理的青少年终于迎来了酸涩疼痛的青春,他站在世界一角,眼睁睁看着世界打开真相的大门。

    “别说无聊的事,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她失去平日里冷静的姿态,笑容有些冷硬。

    “诶诶,等一下。月岛君,既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可以交换line吗?”及川彻叫住他,晃了晃手机。

    月岛萤忽略心脏中针扎似的绵密的疼痛,反手抓住想要逃跑的女生。他握着她冰冷的手,假装毫不在意地点了下头,“嗯,求之不得,前辈。”

    等到私底下,女生低声才跟他说:“先说好,及川彻是我以前在宫城县的前辈,因为都在排球部,他性格又那样,才会说那种话。”

    性格哪样?

    你们很熟吗?

    稍微有些生气,还有一点嫉妒,但更多的是委屈。

    最终汇成一句话:“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那为什么……”还要加联系方式。

    月岛萤僵硬地笑了一声,道:“因为礼貌?”

    因为年纪小,什么事情都是第一次。

    喜欢是第一次,嘴唇碰嘴唇是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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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牵手是第一次,然后呢,谈恋爱也是第一次……作为一个男生去嫉妒另一个男生也是第一次。

    他什么都不懂,于是只好按照书本上写的那样做。月岛萤不应该为子虚乌有的男性朋友迁怒她,不该莫名其妙地吃醋,他应该关心她,尊重她,等她愿意的时候,她自然会坦白自己。

    因为珍视,所以才越发愿意照本宣科地跟她相处。

    不想出错,不想分手,想要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月岛萤握着她的手,又重复道:“礼貌而已,他是前辈。”

    “笨蛋,你是笨蛋!”转校生抱住他。

    他装成一个心胸开阔的合格男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信心十足。

    但她很聪明,一定看穿了她。

    总是骄傲、自尊心又强的少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丑陋的嫉妒心。他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以至于后来她一口血呕在他身上上,他颤着手指,只来得及拨给唯一一个存着的号码。

    因为是前辈所以考虑得更全面吗?还是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有着比她跟他更牢固的过去以及亲密关系?

    不知道,但月岛萤只来得及想到要那样做。

    *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天气很阴。

    早上老妈给他在书包里放了双人伞,虽然可能用不上,但他还是跟家里说晚上不回来吃饭,问就是去约会。出门时被湿热的空气糊了一脸,月岛萤看了一眼手机,才意识到春天即将结束马上就要步入初夏。

    暑期排球部要去东京集训,可能要跟她暂时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但令人感到些许安慰的是转校生的暑假也要在东京渡过。

    “父母离婚之后,爸爸一直在东京工作,他叫我过去住一段时间。”女生说这些的时候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游戏角色,生怕自己操作失误。

    可能她不知道,但月岛萤确实是第一次听她将自己以前的事。

    “诶,死掉了……不过你们集训应该不能随便出来玩吧,到时候我拜托清水学姐进去找你……嗯,你在看什么?”

    被发现他紧盯着她后,月岛萤掩饰着拿起喝了呷了一口,自以为不着痕迹地问起她的事。

    “没什么……你是东京人吗?是跟着妈妈来的宫城县?”

    她重新开了一局,趁着空档跟他说:“不是啊,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宫城人,后来父母离婚之后我跟着妈妈去兵库生活了一段时间,爸爸呢,就去东京‘追梦’去了。”

    “追梦?”

    “他说要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油画作家呢,哈哈,是不是很搞笑?三十几岁的人说离职就离职,妈妈也因为这个才跟爸爸离婚”,女生盯着游戏屏幕,表情变得有些刻薄:“我啊,最讨厌为了梦想什么都可以抛弃的人了。”

    也许是话题有些沉重,月岛萤不知道说什么。

    外面阴沉沉的云比早上的位置更低了点,考试结束后他们去她的公寓里玩游戏,不过因为他的手指很僵硬跟不上她索性就只看着女朋友在屏幕上大杀四方。BOSS被击杀的结算画面弹出,月岛萤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去冰箱拿饮料,你想喝什么?”

    她伸了个懒腰,金色的头发蹭到他的脸颊,贴着他的耳畔:“冰箱第二层抽屉里的饮料,拜托啦~”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她说的是啤酒,只是点点头离开时余光瞥见女生书桌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打火机。他拎着冰啤酒罐回来时就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薄荷烟味道,窗子开着,灌进房间里则是潮湿的热风。

    她见了他,就过来张开双臂,他下意识抱住她。她很瘦,不见普通女孩的丰腴,她喝水呛到时能清晰看见女生起伏的胸脯。

    “咳咳……”她突然咳了两声,被她呼吸覆盖的后颈渐渐染上一丝潮湿的凉。月岛萤感到本来很轻的女生渐渐变得沉重,她身上传来浓郁的薄荷烟味。

    “你,其实很喜欢排球吧?那是你要追的‘梦’吗?”她贴着耳畔,是说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前一秒还笑着,后一秒突然咳了几下,女生朝他昏倒过去。

    慌乱中,他抱着她,往脖子上一摸,是一手红色的血。

    窗外晦暗的阴云开始下雨,月岛萤的梅雨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