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
“在下赵无悲。”赵无悲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地往嘴里塞东西,还时不时念叨着这个好吃,那个好吃。
而谢惊春纠结要不要把真名报出去,但想想这人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来自当阳,也没有报假名的必要了。
“我叫谢惊春,他……。”
“路植晏。”路植晏挣扎着起床,“方才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赵无悲放下碗筷,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随后正色道:“大家都是为民除害罢。此妖名为喰妖,吃人,善水,可附人身。有桃花源三大隐气法器之一「固心目」,能蔽妖气,不可察辨。”
桃花源,又听到这个诡秘的地方了。
路植晏点了点头,难怪在红袖招他的别妄铃迟迟未响。只是方才别妄铃又发出那么大的声响,足以说明这妖气冲天,难道是蓄力之盛,固心目难以压制?
“赵公子怎的对这妖如此了解?”
“此妖上次吃人便是五年前我住的小县,金陵捉妖司的人来了一遭没抓着便放弃,但来的人中,有一个齐姓捉妖师似乎对此妖有些了解,是他告诉我的,后来他还成了我的师父,我此番就是要去金陵找他,有幸恰遇二位。”
赵无悲看着谢惊春结痂的掌心,又说道:“方才事态紧急,可真是对不住惊春姑娘了。”
谢惊春抬了抬手:“倒也没什么,只是你突然出现,我有点吓着。嗯……赵公子口中的桃花源,到底是什么地方?”
路植晏扫了一眼她的伤口,自己接过话:“按《妖经?桃源篇》中记载:桃花源为妖物居住之地,与凡间并不相通。然而一千年前,道路突然打开,有人进去,有妖出来。没了桃花源至纯灵气,很多妖便成了害人之物。至此,世间妖物便分两种,一种来自桃花源,往往不好对付,一种来自于我们身边,它们受桃花源妖气影响,所以幻化成妖。”
赵无悲点点头:“《妖经》内外三十篇,流落至今也不过十余。其中桃源篇更是首尾不接,断层严重,文字晦涩难懂,如此孤本也只在当阳。”
“难怪我没有读过呢。”些惊春递给路植晏一杯水,目光殷切,“那我能看吗?”
“那自然是,不行。”
谢惊春此时全束发,一身灰蓝绣金圆领长袍,腰挎长剑,满身贵气,和平时那个穿得跟花蝴蝶似的她,完全是两个人,虽说那一股子胆小和倔劲还在。
路植晏突然想起来:“谢惊春,你从一开始便进入了红袖招,然后我与那妖怪出去后,你又去了春旗船,是也不是?”
“我确实一开始进了红袖招,但是我让里面一姑娘给我化了男妆,换了身衣服。接着混入人群从相思桥过,上了春旗船,我还让妩儿姑娘喊你上船,是你自己偏不干,那是春旗船第二次经过。”
说着,她还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路植晏一愣,她说的话也实在没有纰漏,况她身上没有一点血迹,更无一分血腥味。
“路二公子,我想问你……”
“什么?”
“你,为何知道我从一开始便进了红袖招?”
“猜。”路植晏抿了一口水,淡淡道。
谢惊春点了点头,坐回椅子上,有模有样地将扇子别在腰间:“好猜!”
她转头问向一旁的赵无悲:“赵公子,你说,我们两算谁赢?”
赵无悲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了骰子,“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我说,谁点大谁赢。”
说罢,他开始摇了起来。
“这算什么?太随便了,我才不猜。”
“就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可是,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路植晏和谢惊春面色凝重,咬紧牙关,眉头紧蹙。
“大!”
“大。”
就在赵无悲停手的那一刻,二人同时喊出点数。
路植晏往椅背上一靠,语气轻佻,“我说谢大小姐,你学我干什么?”
“大字是你发明的?还有,你不说你不猜吗?”
“你不也说没有说服力吗?怎么言而无信?”
赵无悲嘿嘿笑了几声,就要揭开骰盅。
路植晏和谢惊春恶狠狠地盯着彼此,可眼珠子却渐渐往旁边睨去。
“小。”赵无悲用力一拍,后将空中的骰子接住,“二位都输了,不若再来一局,最好不要说一样的。”
谢惊春却一把打住,觉得自己陷入误区:“不行不行,这本来就是我赢,要不是这妖怪现身,他是决计不会找到我的。况我辛辛苦苦打扮成这个样子,最后还是要靠一局定胜负,太不公平。”
路植晏不服:“怎么会是你赢?难道我刚才说的你的行踪有何处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说你和妖怪一起出了红袖招,我才上了春旗船,这个时间点就不对。我说过,在春旗船第二次经过时,我就已经在上面了,而你此时还在岸边。”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去找妩儿姑娘,让她作证。”
见她如此信誓旦旦,路植晏一时语塞,忽而有些自我怀疑。
难道前几次能感知到谢惊春都是巧合?
他闭目,再次尝试去寻找那种感觉。
然而,不会错。
这种感觉不会错,谢惊春此时就在他旁边。
“那有何用?光凭你我二人口头言说,有何用?上下嘴皮子一碰,怎么都是对的。”
谢惊春最怕别人和自己杠住,偏自己时常脑袋短路,没得法子反驳。
她气住:“那你说,咋个办?莫不是路二公子想要反悔?”
赵无悲见气氛凝固,连忙打圆场,“哎呀哎呀,二位!这是何必?不若就来个简单的,还是摇骰子,不以一局定胜负,半时辰怎么样?”
“那得无聊死。”谢惊春僵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
赵无悲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二位不知,我有个一术,可通过骰子占卜,一次即可,一眼看出。”
骰子起卦,路植晏倒是听说过。单数为阳,双数为阴,以此起六爻。
但是,他口中的一次即可,一眼看出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以八卦为基础。
“如何占卜?”路植晏和惊春同时发出疑问。
两人对视一眼后,又傲娇地别过头去。
赵无悲轻轻摇了几下,看着门口,随后笑了笑:“深更半夜,美人作陪。一,二,三,进!”
咚咚咚。
“三位公子,奴家特送来些水果。”
门外细声细气,声音甜美,娇俏中又透着几分自然的魅惑。
“怎么样?厉害吧!”赵无悲一脸骄傲,“若是你们以后想找我算命,我可以少收些银子。”
“确实厉害。”谢惊春连连点头。
“我说赵公子,她是你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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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植晏拂过桌子上的骰子,一副看穿了的表情。
赵无悲:“……”
可是,下一刻,等到门外人推门而入时,谢惊春和赵无悲眼睛都看直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禁惊叹:“我靠……大美女~”
“奴家句英,特来服侍三位。”
句英一身红衣,步履纤纤,一颦一笑都是从小经受仔细训练。
谢惊春想起来,这不是做飞天舞的那位花魁吗?
“三位捉妖师冒险捉妖,为凌阳除害,句英佩服。”
赵无悲一下子挡在谢惊春前面:“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姑娘快坐。”
殷勤的模样与之前的一本正经,相距甚远。
路植晏捣了一下呆滞半天的谢惊春:“你好这口?”
“我虽喜欢男的。但是,你不觉得她真的好漂亮吗?”谢惊春撑头看着,左啧右啧。
“不喜评判容貌,但我只觉我娘年轻时最好看。”
听到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这句话,谢惊春竟无力反驳。
虽不知路植晏是嘴硬还是什么,但他们家的颜值是真的没法喷。
“句英姑娘要不要一起玩?”赵无悲朝惊春挑了挑眉,似乎在说:怎么样?不无聊了吧。
“三位公子若不嫌弃奴家笨,奴家自然愿意。”
句英抬眼深情地将他们三人都雨露均沾似地看了一眼,又连忙低眸,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
***
“我说十八就十八!春风不必吹我家。上穷碧落下黄泉,看谁还敢从我押?!”
“哈!开!”
“十八!”
脸上被贴满纸条的几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豪放的女子。
“怎么样?认输吧!”
句英脚踩凳子,掀开半边衣服,手叉着腰,完完全全没有刚才那娇羞的影子。
几人嘴巴微张,眨巴眨巴眼,属实是没想到那个自称奴家的女子去哪儿了。
赵无悲率先缓过神,连忙竖起大拇指:“认输认输!句英姑娘厉害!”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句英慌的把衣服袖子赶紧拽了上去,双腿并拢,乖乖坐在凳子上,捻起方帕,娇娇弱弱地说了一句:“方才奴家失态,还请三位莫要见怪。”
谢惊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觉得刚才的才是你,反正只是玩……”
只是玩……
不对啊,不是要和路植晏分个输赢吗?
“句英姑娘不必忧心,反正只是玩……”路植晏看向被贴还没有自己多的谢惊春,将玩字掐得很硬。
谢惊春狠狠地按住骰盅,“玩是和赵公子,句英姑娘一起玩。咱两之间,还得分个输赢,反正你的纸比我的多。”
“你输的次数可比我多。”
“谁让你总是揪着我翻倍,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一赢你自己倒被贴了双倍。”
“你……”
突然,路植晏猛地拍桌起身,杯盏落地。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双目渐红。
其他人也被吓得站起身,特别是惊春,她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给他气到了。
想着他还昏迷过一小会,谢惊春瞬间成为反思怪,觉得是不是自己语气太硬了。她急忙细声问:“你,你没事吧?我就正常语气,你别发火……”
此时,几个字疯狂地盘旋在路植晏的脑海中。
“吾儿植晏,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