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
非自然调查局。
楚惊秋呼吸都放轻了些, 嘴唇嗫嚅着,这个名词,他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可为什么,从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复杂的感觉, 从喉间翻滚出无尽的苦涩, 又从心间翻滚出无数的念想,想要伸手去抓住记忆之中的那道光。
有很多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其中似乎有他自己,他和许多的人勾肩搭背, 涌入人潮之中,欢声笑语的氛围充斥在这片狭小的天地之中,安详的让楚惊秋眼眶酸涩,他颤抖的伸出手, 想要触摸那一道道涌入人群的身影。
“别走……”他的嘴唇颤动着, 嗓音之中带上了细碎的哭腔,“别…丢下我。”那群身影很模糊, 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只能看那群人越走越远, 他却半分挪不动脚步, 他不是不想动, 而是根本动不了。
他从双脚开始,整个人就被暗红黑雾湮没, 从黑雾中伸出无数的触手, 将他的全身上下牢牢缠绕着, 粘稠阴冷,从里到外层层将楚惊秋包裹着, 扼住他的喉咙,钳制住他的下巴。
身后缓缓靠上来一具温热的身躯,在耳旁响起格式化的电子音,楚惊秋知道,这是怪物的声音,明明怪物所说的不是人类的语言,但他就是可以听得到。
楚惊秋的身躯逐渐和黑雾融合在一起,触手覆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抚摸,他说:“看。”
他被迫低垂着脑袋,发现自己的肚子大了起来,仿佛一个怀孕了七八月的人。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膨胀如气球的肚子,惊恐的颤抖,想要逃离,但却被触手死死的钳制四肢,靠在身后人的身躯之中。
眼前的画面一转。
楚惊秋虚浮在空中,他出现在一个实验室里,而他昏迷着,身体大开,在冰冷的手术台周围,站着几个身着白大褂的人,手里拿着冰冷的器械,划开他大着的肚子。
楚惊秋瞪大眼睛看着那群人剖开他的肚子,从里面取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那团东西在手上还在蠕动着。
那群人面色狂喜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把他放在手心,举过头顶,双膝跪地,随即每个人的头以扭曲的角度扭转了三百六十度,整个实验室里可以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群人的目光倏然抬起,仿佛是看到了虚浮在空中的楚惊秋。
楚惊秋赫然发现,那群人,不能称之为人,脸上根本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红色的独眼,转动,幽幽的看着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楚惊秋的视线,独眼下裂开一道口子,里面可以看见密密麻麻尖锐的牙齿和一条细长的舌。
他们的声音如同魔咒,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这是你的孩子,你不要他吗?”
“这是你的孩子,你不要他吗。”
“你不要他吗。”
“不要他吗。”
楚惊秋呼吸不上来了,泪水溢满了眼眶,从心底翻涌出一股生理性的呕吐。
被他们捧在手心中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开始蠕动了起来,发着小声的嚎叫。
他在哭泣。
楚惊秋看着那团东西,下意识的就知道,这个东西在哭泣。
他的哭泣声一开始很小,仿佛是婴儿在啼哭,但后面随着剧烈的蠕动,发出哭泣声逐渐大了起来,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话语。
他在控诉楚惊秋,他说:“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妈妈……”
“你为什么……”
“不要我了。”
“没有——”楚惊秋满脸泪水,“我没有不要你——”
“我只是——”
“楚惊秋?!”
公霄蹙着眉头,楚惊秋整个人呆滞,仿佛魂被什么抽走了似的,身子瘫软在地上,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喃喃自语,说什么我没有不要你。
救救我。
公霄察觉情况不对,从腰间拿出了一只银色的试剂,快速的打入了楚惊秋的手臂,整个药水没入了他的血管。
原本眼神呆滞,视线涣散的楚惊秋才从梦中惊醒一般,迷茫的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残留着泪珠,眼尾泛红,脸上满是泪痕,他紧紧抓着公霄的衣角,仿佛是濒死前的救命稻草。
“我……怎么了。”楚惊秋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什么东西从他脑海中快速的闪过,快的从指缝间流过,根本抓不住。
“……”
公霄皱了皱眉,缓缓收回注射器,楚惊秋这个模样,更像是被影响了。
普通人的确是会被异种影响,从而陷入无尽的黑暗,最严重的后果是在无尽最痛苦的回忆之中轮回,直到被异种彻底吞噬。
“我说了非自然调查局,”公霄顿了顿,密切关注着楚惊秋的表情,确定没有异样后才继续道:“你整个人就陷入一种——我们叫失魂症。”
楚惊秋呆坐在地上,抬起脸,呆呆的看着公霄,不明白公霄在说什么。
公霄蹲下身,拿出另外一条手帕,轻轻为楚惊秋擦拭脸上的泪痕,同时把手中打空的银色注射器摆在楚惊秋的面前。
“学名清魂剂,直接叫他银色试剂就行了,这群老顽固总是喜欢在名字上做文章,”公霄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被那只异种影响了,这只药剂解了毒。”
楚惊秋接过那只小型的试剂,拧着眉头,他只是穿书穿进了一个——某市的黄暴N。P小说吧。
什么异种?
这个世界,怎么了。
公霄起身,靠在桌角,“我知道这很荒唐,”他顿了顿,“非自然调查局从未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中,既便民间真的出现了灵异事件,唔,就是普通警察处理不了的事件。”
他重新从口袋中掏出司机车祸事件的照片递给楚惊秋。
楚惊秋接过,一张一张的翻看。
只剩下一颗完好的头颅,剩下的身体是从柏油路下面翻出来的,只找出了破碎的人体组织,骨头器官,这些都离奇的失踪,且手法干净利落,法医鉴定报告书上写着无明显外伤——
就是受害人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的往外膨胀,破裂。
看完了最后一张,司机的头颅下面的伤口成撕裂状,“种种证据都表明,他是自己徒手把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强硬的撕裂开。”
公霄耸了耸肩膀,“难以置信吧,你也看到你那个前同事——拿着那把剪刀把自己的嘴角割裂开。”
看着楚惊秋越来越惨白的脸,他继续道:“这种根本没办法从寻常处理的案件,就是由我们来接手。”
“附身在你前同事身上的那个异种,已经进化了,”公霄冷冷道,语气之中尽然是厌恶:“可以独立创造空间,将你,困在空间里逐渐的吞噬掉。”
楚惊秋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去看那台漆黑的电脑,浮现出了铺满一地粘稠的鲜血,被分割成一片片黄澄澄的人皮,扭曲的四肢,一步步向他走来的身影……
“一个月前,”公霄调出了一组数据,那组数据密密麻麻,全都是奇怪的文字,楚惊秋看的头疼不已,公霄也没指望他可以看懂,给他指了一下上面波动的红色峰值,“这个时间点开始,这个地方的非自然数值开始大幅度上升,也就是说,这里聚集了很多的异种。”
楚惊秋看到那串红色的数值,整个人汗毛倒立,“八月——八月十七……?”
公霄讶然的挑了挑眉头,没想到楚惊秋可以看出加密的数字,他也不打算隐瞒,点头,“对,八月十七,这个非自然数值大幅度上升,在八月十八,中元节,达到了顶峰。”
他把那串数字收了起来,指尖敲击着木桌,他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楚惊秋,他从事这份职业来,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达到顶峰,把这一块地区都标称红色的非自然数值,按道理异种应该会踏遍这座城市,让这座城市变成人间炼狱,但等他到了这座城市,只是发现非自然数值依旧高于边界线,但异种却丝毫没有动静。
太奇怪了。
异种是没有智慧,满脑子是以虐杀为本能的怪物。
但在这里的异种仿佛受到了控制,抑或是,更强大的异种降临了。
每每想到这儿,公霄的心就沉了沉,在与异种的战斗中,人类大部分都是处于被动的状态,只是在数量上取胜,每一次在异种的战斗中胜利,往往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只是,公霄摸了摸心口处,为何他前面在自检的时候,身体之中的异能值反而波动要比平常强烈些。
“他俯身的人有什么规律吗?”楚惊秋蹙紧了眉头,小李砸伤了他的手背后,他修养了几天,回来就听见小李受伤的消息,去看望小李的时候,在医院里面又看见了段衍。
段衍又是这场车祸的受害者……
“规律?”公霄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说:“异种入侵完全是看心情的,说不定下一秒被入侵的就是你了。”
“我们现在的线索,就是这场车祸的三个人,现在两个人都死了,唯一活着的是你的小男友。”公霄掏出段衍的照片,放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
“不是小男友,”楚惊秋下意识反驳。
“原来不是啊,”公霄挑着眉头,“在医院看你那副紧张的样子,我以为你们是很恩爱的情侣呢。”
楚惊秋懒得去反驳他,抬头看着照片中的段衍。
那是在漆黑的巷子里拍的,狭长的小巷子拐弯处,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月光洒落,照亮他的半张侧脸,既便是偷拍,那露出的半张侧脸依旧美的惊人,眼神里映着破碎的光辉,冷淡的神情,他似乎在和谁对话。
“所以呢,我一开始以为你的小男友被盯上了,”公霄见楚惊秋神色冷淡,笑着换了个称呼,“所以去测他的数值,恭喜你,没盯上。”
“但是。”他的音色缓缓下沉,“按照今天那个异种已经进化可以开辟一个独立的空间,我认为,你最好还是接受我们的保护。”
“段衍是这起事件唯一的幸存者,他已经被我们列为高度关注对象,只要和异种有一点接触,身上就会沾有气味,更危险的情况下,会被异种播种,把你的身体作为养料,寄宿在你的身体之中,最后,破土而出。”他拿出了司机死前的模拟图,上面的身子破裂开来,“就像这样。”
“这座城市或许不安全了,所以,你考虑呢?”
第23章 Chapter 23
“……”
楚惊秋抿了抿唇, 迟迟没有回答公霄的话,他低垂着眼眸,紧握着手中冰凉的银色试剂, 手臂上扎的针孔还在隐隐发烫。
他的思路很迷茫。
他自认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和大多数普通人的一生一样, 努力读书, 毕业后找到了一份勉强可以糊口的工作,但上天却和他开了一个玩笑般,让他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书本当中,可以陪伴在段衍的身边。
但现在, 刚才视频中的种种幻想,手腕上还未彻底褪去的红痕,手掌心冰凉的银色针筒,小李死前那凸起的眼球, 青紫的肌肤, 裂开到耳根后面的笑容,以及……他总觉得他的身边少了一个认识的人。
种种的违和感都让他不得不正面事实, 这些都是真实的。
这个世界, 似乎不仅仅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你不用那么紧张。”公霄依靠在桌子上, 尽可能放低了声音, "我知道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格外的难以接受。"
他耸了耸肩, 道:“至少你的心理比我预想的要好。”
楚惊秋疑惑的抬起头,没明白公霄这句话的意思, 静静的等待着下半句话。
公霄平静的对上他的视线, 唇角扬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异种吞噬人类的例子数不胜数, 失魂症的也有几个例子,但无一例外, ”他伸出指尖,在自己的脖子前扬起一抹弧度,“最后的下场,都是自杀。”
“他们的毒,在一开始就解除了,”公霄摇了摇头,“他们在临死前留下的遗书都是先是用奇怪的字符描绘了——不可名状的画面,然后会在第二页之中重复的写满的几个字。”
“很遗憾,那些重复的符号,至今还未破解。”
“而你,”公霄看着楚惊秋的视线里带着探究“太平静了,好像,你经历过这种事情很多遍,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
楚惊秋听他这么说,面色恰好的表露出迷茫,“可能……我反应比较慢吧。”
在诡异的空间之中,切成块的小李步步紧逼,离他只要一步之遥,他也从未感到太过的恐慌,反而让他恐慌的是蛰伏在他身边看不见摸不着的,那阴冷粘稠的触感。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的反应的确是太过于平静了,平静到不正常的地步。
仿佛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了千百次。
“非自然调查局……”楚惊秋没有理会公霄话里的探究,“这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独立于任何部门之外,直接隶属于国家部分管控的局。”兴许是要和楚惊秋长期接触,楚惊秋多了解些东西也是好的,公霄解答他的疑惑:“我看你前面听见这个名字,呆了很久,是听过?”
楚惊秋对这个名字,陌生也不陌生,陌生的是,他很肯定自己的记忆之中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没有见过公霄这样的人,不陌生的是,提起这个名字,心头总会泛起难以言喻的钝痛感,夹杂着令他酸涩的怀念感。
这里好像是他久别重逢的故乡,里面有他很多的老友。
“应该是灵异悬疑小说看多了,或许有类似的吧。”楚惊秋随便搪塞了理由。
“你说的保护,是……”他顿住了,把手中的银色试剂包裹交还给公霄,从地上站起身,只是腿还酸软着,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尽力的别开脑袋不去看那台已经变得黑屏的电脑。
“去B市,这个住址。”公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楚惊秋,“剩下的,你们该怎么活动就怎么活动。”
“B市。”楚惊秋目光盯着那串钥匙,久久没有动。
他和段衍的大学都在B市,他在昨天的时候就决定了要搬到学校附近,找一个好的学校。
他没有接过那串钥匙,反而把钥匙往公霄那边推了推,“我回去和段衍商量一下吧。”
他没有打算出去租房子住,其一是租金太贵,b市是c国的首都,寸土寸金的地方,小小几平方就是几千块,他负担不起,其二,他不想剥夺段衍和舍友相处的机会,他想让段衍多交同龄人的朋友,宿舍就是最好的地方之一。
公霄看出了他的顾虑,也没有勉强他,收起了钥匙,眼中带着笑意,“行,但我们需要定期的联络。”他拿出手机,按了一串数字,楚惊秋的手机响了起来,“喏,这是我的号码。”
楚惊秋下意识的想要质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号码,但随即想了想,他们既然都可以偷拍到深夜出去的段衍,还有什么是查询不到的呢。
想到这儿,他心头涌上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你们不能侵犯隐私。”
“嗯?”公霄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青年微微歪了歪头,俊美的脸在灯光下格外的立体,“你指什么?”
“照片。”楚惊秋淡淡道。
“噢。”公霄笑道:“放心,不会偷拍你和你小男友的亲密时刻。”
修长的指尖转动着那串银白色的钥匙,在白炽灯下折射出明晃晃的光,钥匙碰撞,发出叮叮铃铃的声响。
“我提醒你,”一眨眼,公霄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口,“小心你的小男友噢。”
楚惊秋愣了愣,似乎没明白公霄话中的深意,仅仅一瞬,公霄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在楚惊秋看不到的角落,公霄的身体被暗红星雾所覆盖,从红雾之中发出轻微的咀嚼声,红雾的周身亮起了颜色不一的光环,由上到下,颜色由浅到深,深蓝色的环快速的移动着,直到渐渐没入了红雾之中。
在公霄的身形消失的那刻,楚惊秋才感到时间的流逝,他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正是上午九点半,这意味着,他在这间办公室呆了不到十五分钟。
但实则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空间仿佛被割裂了,时间在空间之中停止了转动。
只有他和公霄可以活动。
“小楚。”组长快步的从办公室走来,手上拿着一沓文件,从里面抽出了一份,递到楚惊秋的面前,“你要不要在多考虑考虑?就一个月,再找暑假工太难了,我这里可以给你加一倍,怎么样?”
饶是以前,楚惊秋定然会心动,可经历了非自然的事件,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嗯?电脑怎么黑屏了?”组长动了动鼠标,楚惊秋下意识的想要去阻止组长,但为时已晚,只见黑屏的电脑缓缓亮起了光,楚惊秋下意识的闭眼,生怕再次看到那张只剩下两个黑洞的脸。
“诶?怎么花了?”
楚惊秋睁开一条缝,看到原本应该是播放视频的电脑此刻变成雪花一片,仔细听还能听见“滋滋滋——”的声音。
“这电脑,要拿去修了。”组长说嘟囔了一下,继续转头劝说着楚惊秋:“小楚,不要因为小靳的离职这么难过呀,人生还长,朋友……”
“小靳?”楚惊秋蹙眉,握着黑色签字笔的手微不可见的颤抖,那是谁?
组长怪异的看着他,说了一下那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楚惊秋从未有过耳闻。
楚惊秋脑海中浮现一个荒诞的念头,他镇定的吞咽了一下,说了一下小李的名字,眼睛紧紧盯着组长,生怕错过一点细节,“您认识这个人吗。”
小李在这里工作至少也四年了,一直在这个组长手下干活,一直在同一个岗位,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组长慢慢的拧紧了眉头,似乎对这个名字分外的耳熟,但面上浮现出的只是无尽的迷茫,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否认:“没有,但我听着很耳熟,我不认识这个人。”
楚惊秋呼吸一窒,他手指颤抖的快速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因为幅度太大,写秋最后一笔的时候将笔拖到了白纸之外,甚至戳破了纸张。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骤然,他浑身汗毛束起,仿佛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这种感觉,像极了在病房里,小李咧开被剪到耳后的唇角,目光紧紧凝视着他,那双眼似乎下一秒就要凸显出来。
“这段时间,谢谢您照顾——”
楚惊秋立马起身,坐如针毡,这间办公室的气温似乎在逐渐下降温度。
他向组长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奔出了办公室。
在他踏出办公室的那一刹那,组长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眼神无机质般紧盯着楚惊秋离去的方向。
随即整个空间扭曲了起来,组长整个人幻化成一条粗长的虫,那虫身通白,在白色肥大的身体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球,那眼球还在往下滴落鲜血的血液,如若楚惊秋在这里,就会发现,那一双新长出的眼球,竟然是小李自己硬生生挖出来的眼球。
虫子张着大嘴巴,里面密密麻麻布满着尖锐的锯齿,吐出长长的舌头,那舌头上竟然有无数的蠕虫在蠕虫,虫子的根扎根在舌头上,止不住的往外蠕动着。
随着办公室空间逐步的缩小,扭曲。
那虫子似乎想要冲出来,但身子根本动不了,只能随着空间的缩小而消失。
在消失前,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
原本属于办公室的地方变为一片虚空的黑。
忽然,一双白嫩的手撕开着虚空,露出一条缝隙,指尖抵在缝隙,轻轻将缝隙往外边一扯,整个空间竟被轻易的撕扯开来。
段衍的身影缓缓从缝隙之中浮现出来,他五官冷艳,面色冷淡。
在虫子消失的地方,留下一个冒着红光的红褐色石头。
那块石头还冒着热气,段衍似乎根本不怕烫,他捡起了石头,在手中把玩着,眼中红光闪烁,半响,冷冷勾起一个笑:“够那群人类短暂的度过下一波异种的入侵了吧。”
随即,手上的石头轻轻往上一抛,被一个小型的黑洞吞噬。
此刻,在某处地方。
“局长!传递来新的核能了。”
“……快,去换了,否则我们撑不过下一波异种……”那人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是!”
那人捂着发热的心口,丝毫不在意吐出的鲜血,面色苍白的看着躺在床上,浑身布满管子的青年,“快醒来吧……核能快撑不住了……我们需要你……”
“需要一个……完美成体的你。”
第24章 Chapter 24
直到跑出了工厂, 脚下踏着那老旧的,链条都发着‘嘎吱嘎吱’声音的自行车,微风轻柔的拂过楚惊秋的脸庞, 两旁的树影斑驳,秋风浮动, 落在斑斑的光圈。
这一幕幕让楚惊秋的心稍微的缓了过来。
事到如今, 他还是很难相信,除了人类之外的另一个存在,还会吞噬人类的异种……
楚惊秋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刹车, 老旧的自行车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缓缓停靠在一颗树荫底下。
虽然是秋天了,但山州这座城市的阳光依旧炎热的刺眼,外头的阳光火辣辣的, 似乎叫人烤焦了才肯罢休, 楚惊秋在树荫下,还能听到树上蝉鸣的叫声。
秋天的湖面, 折射着阳光, 湖面波光粼粼, 仿佛是一面镜子, 被微风吹落的落叶, 飘入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在不远处, 还有几只的白鸟埋首于羽毛之中, 与山峦交织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画。
楚惊秋静静地坐在自行车上,眼底如同这湖面般平静, 他还是没从公霄的话里走出来,大脑在冷却过后依旧阵阵作响,耳畔似乎在残留着小李那无声的嘶吼声。
湛蓝的天空,漂浮的白云,空气中的燥热,身旁人来人往,接送孩子去补习班的家长,准便去上班的上班族,骑着小电驴去买菜的人……
这一派祥和安宁的背后,竟然是有异种的存在,而且无时不刻在威胁着人类的安危。
楚惊秋不是什么圣人,没有什么兼济天下,要全部彻底的铲除异种,保卫全人类的安全。
他没有这个能力,也做不到。
他唯独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和段衍。
给段衍一个幸福的未来,在他的背后全面的去支持段衍。
看着他大学毕业,工作顺利,成家立业,这些就足以了。
可是……
公霄那句话如风暴一般,在他脑海中轰然作响。
“段衍是这起事件唯一的幸存者,他已经被我们列为高度关注对象,只要和异种有一点接触,身上就会沾有气味,更危险的情况下,会被异种播种,把你的身体作为养料,寄宿在你的身体之中,最后,破土而出。”
楚惊秋低垂着眼眸,想要平息自己心中翻滚的浪涛,下意识的打开了手机,点开相册,他的相册大多数拍的段衍。
有吃饭的段衍,有看书的段衍,还有熟睡之中的段衍,其中大部分段衍都是面无表情,但有一张,楚惊秋特别喜欢。
那是他和段衍吃完了晚饭,他们在夏风习习的江边漫步。
前面有个小女孩摔倒了,小姑娘也许是走散了,周围没有随行的大人,小姑娘抱着摔破了皮的膝盖,大声的哭泣。
楚惊秋想上去安慰小姑娘,段衍长腿一跨,他蹲到小女孩的面前,葱白的指尖拿着纸张,为小女孩轻轻擦拭着膝盖上的血迹。
少年低垂着眉眼,月光洒落在他的面庞上,透过一地的阴影,卷翘的睫毛仿佛是夜空中的精灵,灵动的眼里面闪烁着破碎的星光。
少年鼻梁挺拔,肌肤胜雪,身上还带着清幽的香气,既便面无表情,也依旧美的动魄惊心。
小女孩一时间忘了哭泣,睫毛上挂着泪水,呆呆的看着为她擦拭伤口的段衍。
段衍刚准备起身,小女孩就拉住了他衣角,哭红的双眼一眨一眨,紧紧盯着段衍,对上段衍视线一瞬间,又胆怯的想要缩回手,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的拽着他的衣角,另外一只手伸开,软着嗓音:“哥哥,抱。”
段衍蹙眉,他还没有所动作,小女孩就被楚惊秋抱走了。
楚惊秋捏了捏小女孩的手,笑着说:“我抱你好不好,让那个哥哥休息一下。”
小孩的情绪感知是敏感的,感受到了段衍的冷漠,她静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环住了楚惊秋的脖子,伸手指了指前面一个掉落的盒子,“哥哥……我的颜料……”
楚惊秋抱着小女孩,没办法去拿,只得给段衍使了个颜色,段衍抿了抿唇,还是去捡了那个盒子。
颜料盒很漂亮,亮晶晶粉色的,外头是一个粉红色的公主形象,公主的裙摆上闪着亮晶晶的鳞片,只是一些颜料打翻在外边了。
“好看,哥哥,颜料。”小女孩岁数不大,抱着楚惊秋的脖子,挥舞着小手吱呀的叫着。
软软的嗓音简直软化了楚惊秋的心,他的眼神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应和道:“对对对,哥哥拿来颜料了。”
段衍将手上的颜料盒递给小女孩,小女孩低头看了看翻在外面的颜料,伸手点了一下颜料,抬头看了看段衍和楚惊秋,趁着他们说话的期间,赶忙在段衍的眼尾下涂抹了一笔。
“……”
段衍拧着眉头快速的别过头,感受到脸上冰凉的触感,眸色冷淡,在他转头一瞬,楚惊秋屏住了呼吸。
浓重的蓝和鹅黄,在段衍的眼尾下划出了一道彩虹的弧度。
蓝色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闪着波光的鳞片,段衍的眼亮晶晶的,像极了还未彻底褪去鳞片的人鱼,魅惑的模样让楚惊秋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照了一张。
霓虹灯在他的身后照耀着,晚风习习,他的乌发被微风轻柔的抚摸着,他眼眸低垂,眼尾下那一抹厚重的蓝,是人鱼华美的鳞片在黑夜之中闪烁着星光,灯光在他的鼻翼下投落阴影,他好似意识到了楚惊秋在拍摄他,视线对着镜头,唇角上扬,眼眸弯弯。
在这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般,楚惊秋屏住呼吸,眼睛落在那嫣红的唇畔,脑海中一片空白,再无其他的念头。
在段衍身后的江上,烟花在空中绽放,在黑夜中开出最灿烂的花,如梦似幻,点点银光。
但楚惊秋却觉得,段衍的那一抹笑,胜过这万千的景色。
他偷偷的将这个照片设置成了屏保,在工作很累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拿出来看看,心中的疲劳全都被驱散了般。
楚惊秋静静盯着这张照片,吐出一口气,但随即,滑动到下一张照片的时候,楚惊秋的指尖僵在半空,他的眼神紧紧盯着这张照片的某个人。
这是一张他们车间同事的合照,那天超额完成任务,组长给发了奖金,大家都很高兴,提前下班,去附近的大排档聚餐,在结束之际,拍下了这张照片。
楚惊秋站在最左边,他肯定的记得,在他的旁边,站着的是小李,小李还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比耶。
但此刻,在手机的照片上清楚的显示着,站在楚惊秋身旁人的脸,是他从未见过的,但他只是看了这个人一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这个人的名字。
小李的踪影,是彻底被抹去了。
楚惊秋颤抖着手,他似乎想放大这张照片,寻找各种p图的可能性,但不论他如何放大查看,站在楚惊秋身旁人的脸,已经不是他记忆中小李的那张脸了。
他点开社交软件,搜寻着小李的名字,他和小李的记录不多,大都是都是分享很有趣的事情。
但无论怎么样,他都找不到小李的名字,反而点进熟悉的头像,赫然写着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就好像,世界上除了楚惊秋,再也没有人记得小李。
他的踪迹在这个世界上被彻底的抹去了。
楚惊秋仰起头,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指尖在空中停顿了很久很久,看着那一张合照,楚惊秋闭了闭眼,在删除键上面按下了确认。
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线在这一个瞬间骤然断裂,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开始逐步离去了,彻底消散在他看不见摸不到的地方。
“嘀嘀嘀——”
在楚惊秋愣神的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手机上赫然显示着段衍的来电。
楚惊秋心下一慌,在即将挂断的前一秒,他接了起来。
“还不回来?”段衍在那头,楚惊秋猜测应该是在厨房,他听见了水龙头流动的声音,还有煤气起火的声音。
“……快了。”楚惊秋的嗓子低哑着,心中的情绪还是忍不住翻滚着,低落的情绪溢满了全身。
他和小李的关系谈不上多好,但身为一个岗位的前后手,在闲暇的聊天时间会聊八卦,聊明星,从政治军事谈到柴米油盐,小李会给他看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给他说他和他妻子如何相识,在毕业后走入婚姻的殿堂……
这对于没有恋爱经历的楚惊秋来说是格外的稀奇。
小李虽然年长他几岁,但阅历却比他丰富的多,干过许多的苦活,会语重心长的嘱咐他要努力学习,这样才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而不用和他一样,一直在这么底层的工作。
在楚惊秋的心底,他把这个人当作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现如今,整个世界好似只有他记得这位朋友的存在,异种的入侵抹去了他在所有人记忆中的痕迹。
“……怎么了?”段衍察觉到楚惊秋的情绪不对,握紧了手中的锅铲,放低了声音,“难道是欺负你了?”
“没有。”楚惊秋吸了吸鼻子,揉了揉酸涩的眼眶,直到揉到发红才自虐般停下了手,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情绪,不想让段衍替他担心,“只是,失去了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罢了。”
那边打火的声音消失了,段衍走出了厨房,来到了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一束摇摆粉嫩的百合。
他轻声地对楚惊秋说:“在我这里,我可以为你消化所有的坏情绪,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段衍的眼前浮现出了他和楚惊秋无尽的轮回。
他想让楚惊秋知道。
在我这里,你永远具有优先权。
第25章 Chapter 25
“我回来了。”楚惊秋将那辆破烂的自行车停靠在门外边, 推开门,将门虚掩,让外边的空气流通。
客厅里弥漫着好闻清淡的花香味, 在茶几上摆放着粉嫩的百合被透过门缝的风吹起轻微摆动着。
他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在路上走上坡的时候, 自行车的链条突然断裂了, 楚惊秋不得不推着他往家里这边走,幸好离的不远,否则在中午顶着大太阳跑出来,楚惊秋想他一定会中暑的。
“吃饭吧。”
段衍穿着蓝色的围裙, 袖口挽起来,他的手腕并不如想象那般纤细,反而是骨骼分明,分外有力量。
“咦——”楚惊秋把外套放在沙发上, 探头望着厨房, 只见木桌上摆放着几叠小菜,盛着一大碗的稀饭, 在另一个盆里还有已经冷却好的绿豆汤, “哇,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绿豆汤了?”
段衍伸手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包湿巾, 抽了几张, 递给楚惊秋,看了他一眼, 道:“昨晚你自己在睡梦中, 拽着我, 说不煮绿豆汤就要把我的被子抢走。”
他看着楚惊秋的耳朵慢慢变红,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怎么办呢,只能妥协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似乎还有一丝宠溺。
“妥协……”楚惊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心尖尖却被拨动了一下,“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段衍已经坐到了饭桌前,给他盛好了稀饭,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回来恰好啊,粥差点凉了。”
摸了摸只剩下余温的稀饭,楚惊秋心虚的移开了眼,摸索着那双筷子,“链条坏了,等等找老头去修一修。”
段衍没有答话,只是安静的吃着稀饭,他在餐桌上一向很安静,除非是楚惊秋问他,否则他几乎不会答话。
一开始楚惊秋还不习惯,总觉得是少了些什么,他总觉得不应该是这么安静,而是应该有个人会和他说话。
他问过段衍,段衍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安静的吃着饭。
“我以前,是不是有一辆新的自行车?”楚惊秋刚吞咽下一口温热的稀饭,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辆停在巷子门口崭新的自行车,“它在哪儿?”
段衍手略不可闻的一顿,挑了榨菜放在楚惊秋的碗里,“没有吧,我和你一起到这儿来,没见过你买了什么自行车,只看见门口那辆老旧的。”
“门口那辆自行车你还记得是谁送给你的吗?”
段衍的目光平静的看着楚惊秋,似乎带着探究。
楚惊秋不太习惯被这样看着,埋头吃掉了那根榨菜,“记得,我爸妈去世前送我的生日礼物。”
“只有那一辆,”段衍笃定道:“没有新的自行车,惊秋,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自从那个夜晚醒来,他打开那个布满灰尘房间开始,他好像总是记忆混乱,记忆中的某些桥段和现实根本对不上。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
楚惊秋点点头:“应该是的。”
他顿了顿:“小衍,我们,搬家吧。”
这座城市或许真的和公霄说的那样,越来越不安全了,在那场车祸之中,只有段衍存活了下来,他的伤势刚好,谁也不知道异种哪天会降临。
更何况,楚惊秋垂眸,用筷子搅动着稀饭,既便这个世界多了不寻常的东西,他还是怕剧情依旧在进行,这个城市里还是有攻三,封邑的人。
段衍没有回答,依旧安静的吃着饭,在等着楚惊秋下面的回答。
“我总觉得这个城市很诡异,”楚惊秋想了想,用最简洁的话语告诉段衍:“更何况,还有一个月,我很怕之前那个人又来找你……”
他说了一大堆话,但段衍只是抬眸静静看着他,等待他说完后,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楚惊秋愣神,搅动的动作都停了停,似乎没想到段衍会这么问,“我…有什么害怕的……”
“你的工作,你在这里认识的朋友,还有每天早上你拐了五个巷口去买大果子那家大娘的摊位。”段衍平静的直视着楚惊秋,漆黑的眸里倒影的全是楚惊秋的身影。
楚惊秋不论刮风下雨,一定会拐五个巷口去早市那边寻找卖大果子大娘的摊位,去买两份热气腾腾的大果子,再来两碗冒着热气的豆浆,然后拐回来,放在厨房里留给段衍当早饭。
楚惊秋一直在等段衍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这家大娘的摊位买,他会告诉段衍,这个大娘很像他隔壁邻居家哥哥的妈妈。
他爸爸欠了巨额债务自杀,只留下他和妈妈的时候,他家在村里紧挨着山的那块,在最里面。
他的家一半是由石头搭起来的,另一半空出来是当作猪圈来养猪。
而他睡觉的房间和猪圈仅有一个木板隔开,稍不留神,就会从木板床上掉落到下面的猪圈里面。
他家没有门,遮风挡雨都是几块塑料缝制起来,搭在石头上。
在塑料布的前面,妈妈挂了一个黄色的小灯,每当挂在家里老旧的闹钟响起时间报时:“现在是晚上十点。”的时候,他就会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蹦下床,去门口,看到那盏小灯亮起来,他就知道,妈妈要回来了。
更多的时候,他是被妈妈托付给了邻居家哥哥照顾。
楚惊秋已经忘记了邻居家哥哥的大致模样,但他每每回想起来,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句话:“哥哥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而邻居哥哥的妈妈,就是卖大果子出摊为生,靠着这个小小的摊车,支撑了这个家,养大一双儿女,供儿女上学,老人养老。
邻居妈妈也经常会把他抱在怀里,黝黑粗糙的手永远是那么的温暖,会捏着他的小脸,然后心疼的说太瘦了,要多吃点,每次都会在吃饭的时候给他的碗里夹很多很多的肉,生怕楚惊秋饿着似的。
楚惊秋对记忆中那个总是戴着围裙,手上带着大果子的味道,油乎乎的,但楚惊秋认为,那双手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手,虽然邻居妈妈不是亲的妈妈,却俨然成为了他的第二个母亲。
在楚惊秋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回到了阔别许久的家乡,才知道,邻居妈妈在一个月前,因为疾病去世了。
而如今,在这个世界里,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口味,深刻到骨子里的味道,既便知道邻居妈妈不可能回来了,但楚惊秋宁愿短暂的麻痹自己,去换一时在记忆之中的沉沦。
离开了这座城市,意味着他要彻底拜别记忆之中的那副慈爱的人。
可这事关段衍的安全,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他视为第二个母亲的邻居妈妈,已经彻底去世了,他沉沦了一个月,也该是是清醒的时候了。
“这一切都不及你重要。”楚惊秋抬起眼,对上那双漆黑漂亮的眼,“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了一份线上的兼职,等到了新的地方,会有其他工作的。”
段衍漆黑的瞳仁闪烁了下,唇抿了抿,良久才缓缓的点头:“好,刚好我也可以找一个家教做做。”
楚惊秋穿越到这副身体的时候,心里是带着庆幸的,起码不是在高三的时候穿越进来,他高中的知识全都忘记了。
他们虽然出身贫困的小山沟,但学习的天赋却意外的不错,考上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原身尤其刻苦,免除了四年的大学学费,刻苦拿了奖学金,只是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工作……楚惊秋想不明白,他不知道为什么原身会一个人坐着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山城这种偏僻的县城打工。
总觉得……
少了一个人。
段衍更争气,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楚惊秋的学校和专业。
“当初……是我叫你过来的吗?”楚惊秋踌躇不定,又问了一次,段衍有理科状元的头号,完全可以自己和同学在市里合办补习的机构,为什么会踏上来到山城的火车?
“是啊。”段衍低头翻出了手机里很久之前的一条短信,是在段衍刚刚高考完的后一天,楚惊秋就给他发了短信,让他考完来山城找他们,也没说干什么。
段衍自以为是来打暑假工,毕竟都是同一个村庄出来的,楚惊秋还是他的竹马。
“我……”楚惊秋低声说了句抱歉,“我记忆有点混乱,以前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不想了不想了,”楚惊秋把剩下的稀饭扒拉完,又一口气喝完了绿豆汤,从口袋里拿出一份软糯糯的糕点,放在桌子上,随口说道:“途径集市,刚好碰到阿姨卖最后一个。”
段衍接过那份糕点,眼中染上了点点笑意,卖这种糕点的摊贩不一定出门,且位置也不固定,最常出现的位置是在这个城市另一头的广场上。
仅仅是上坡的话怎么可能会登坏自行车呢?
楚惊秋洗了碗,顺手放到篮子里沥干,“我去找老头修下车,会晚些回来。”
段衍应了声,喝了口绿豆汤,静静的看着楚惊秋托着残缺的自行车离去的身影。
楚惊秋一只手推着自行车,一只手刷着手机。
忽然,手机自动跳跃进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软件,上面用血红的字写着。
“楚澄。”
——QYJ.1
楚惊秋点开发件人的号码,瞳孔一缩,这个号码,和老头让他背下来的号码一模一样。
第26章 Chapter 26
“楚——澄。”
楚惊秋轻声读出这两个字, 扶着自行车的指尖不自觉的握紧,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暂停了般,原本在不远处人声鼎沸的集市, 在这一瞬间全然按下了静音键,他们的动作被无限制的放慢速度, 似乎连空气都骤然停止了。
血红的字迹深刻的印在了楚惊秋的眼里, 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钥匙,空气中安静的可以听见轻微的‘咔哒’的声音。
被一幕幕抹去的痕迹,被修改填补的记忆开始如潮水般向着楚惊秋涌来,但仅有一瞬, 这股浪潮又停留在半空,楚惊秋低垂着眼眸,他浑身被漆黑的雾包裹着,黑色的雾气里面还掺杂着一缕猩红色的光。
那行字转瞬之间, 悄然的抹去了痕迹, 连带着手机重新跳转回了楚惊秋正在刷的软件之中。
围绕在楚惊秋身上的黑雾好似有生命一般,自下而上缠绕在楚惊秋的身躯, 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雾气逐步蔓延到了拿着手机的手腕旁边, 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那血红的字迹早已经被抹去, 不留下一点痕迹。
黑雾在手腕之上停留了很久, 才逐渐散去。
楚惊秋渐渐回神,手机上早已经没有那串奇怪的字符和血红色的字迹, 一切仿佛是错觉, 但脑袋发出阵阵的钝痛, 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
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眼前闪过模糊的记忆, 但又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他从那边缘拉扯了回来,模糊的画面很快消失了。
但手机上写着“楚澄——”让他格外的熟悉。
他被人修改了记忆。
联想到异种会吞噬人之后,那人的所有踪迹都会被抹去的事实,楚惊秋不由得浑身一颤。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手腕上依稀可见圈圈红痕,已经淡去了不少,原本在手臂上的针孔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被修改,但这个人的名字,他明明,应该是很熟悉的,可为什么现在,在脑海中搜寻不到一点关于楚澄的记忆?
楚惊秋滑动了手机,在联系人里面打出这个人的名字,如他所料,依旧没有任何的资料,也没有这个人的额联系方式。
直觉告诉他,他需要找到老头。
发送这个信息的号码,与老头的号码如出一辙。
楚惊秋这么想着,心中那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只需要老头给他一个指引,让他拨开这层云雾,他就能确定心中的那个答案。
他推着老旧,链条垂落在地上,和地上的石头摩擦发出细微声音的自行车慢慢的往前走着。
在集市拐了几个入口,进入到巷子的时候,楚惊秋愣了一下,不死心的又走了几遍。
他手心冒着冷汗,努力平复着自己粗喘的呼吸,冷汗浸透他的眼睛让他的眼角生疼。
他慢慢的重新睁开了眼睛,转身,朝着集市的方向出去。
再重新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着。
在走到目的地的时候,面前的破旧、空荡荡的小木屋,彰显着这里已经无人旧居的事实。
他靠近,从透明的窗户里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只留下了那破旧的沙发,沙发残缺不堪,沙发皮的表面挖出了好几个大洞,棉花东一块、西一块的散落在地上,仔细看,沙发上还有几道清晰的抓痕。
按照老头那抠搜的程度,连二手衣服都得因为五毛和别人争论起来的程度,怎么可能会把一个沙发放置在这里?
“诶,小伙子。”楚惊秋矗立在门外良久,在小木屋的隔壁房子里探出了个脑袋,那人看楚惊秋站在这里很久,出声询问他:“你是要找原本住在这里的老头?”
楚惊秋闻言抬头,他听这个人说老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害怕是异种把老头给吃了,老头的身影会在所有人的记忆之中被逐渐的驱逐出去。
这人既然主动提起了老头,说明了异种还没有入侵在这里,他紧绷的身体这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指了指手里的自行车,道:“原本想找他修自行车来着。”他环顾了四周,似是漫不经心,随口道:“老头去哪儿了?”
那人手里还端着一碗热干面,扒拉了几口,良久,才道:“他好像是半夜搬走的。”
“我那天刚好起来起夜,你也知道,这里一片都是公共厕所,我刚出来,就看见老头家亮过一大片紫色的光,”那人拿着筷子,夸张的摆动着:“跟闪电似的,劈里啪啦响,可怕的很。”
楚惊秋回头透过窗子看着里面,墙上布满了灰尘,天花板结满了蜘蛛网,除此之外并没有雷劈的痕迹,但经历了小李的事情,楚惊秋心中闪过一丝猜想。
“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老头没有叫搬家公司,他一把老骨头,能把房子里这么多东西一下子搬完,也真是厉害噢。”
那人又扒拉了一口热干面,酱汁黏在唇边,他转了转眼,神秘兮兮的凑到楚惊秋的身边,“我跟你说哦,你可别和别人说。”
他还抬头装模做样的看了一下四周,确定只有他和楚惊秋,这才小声道:“我躲在厕所的门后,看到老头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很慌张的样子,然后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老头家门口,里面下来个年轻人,那个子可真高,那么黑我都能看到那人嘞。”
“那人对老头鞠躬,随后老头上了车,我只能听见他说什么……来不及了?”那人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更恐怖的还在后面,我又回去撒了一泡尿。”
“还没走出来,就感到很冷,我裹十个袄子也抵御不过的寒冷,然后我下意识的去看老头那屋。”那人压低了声音,“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楚惊秋微微侧过身,微微蹙了蹙眉头,他不习惯和别人这么近距离,扑面而来的都是热干面的味道,酱汁差一点就要洒落在他身上,但那人下一句话却让他止住了动作。
“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怪物——”那人咽了口口水,屏着呼吸,筷子都颤抖起来:“我看到那个怪物的影子,它好像长着很多的触手,长着巨大圆润的脑袋,上面似乎还有很多圆溜溜的东西,当时我太害怕了,但我发不出声。”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被定在原地,怎么说呢,根本无法动弹。”
“鬼上身。”楚惊秋低声道。
“对,就是鬼上身的样子,我的意识还在,但我的身体根本不受我的控制。”那人吓得又多扒拉了两口热干面,感知到嘴里粘腻的面条,他才稍微好受了一些,“那个怪物闪的很快,那个影子消失后,温度才渐渐回暖。”
“嘿,你猜怎么着。”那人穿着大裤衩,腿上贴着厚厚的纱布,从裸露的肌肤都可以看见密密麻麻已经结痂的伤口,“第二天我的腿都快没知觉了,去看医生,医生说是被冻的,再晚来几分钟,就要截肢了。”
“你那时候没知觉?”楚惊秋蹙了蹙眉,低头看着那伤痕累累的腿。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一个长得比我闺女还漂亮的小伙子,”那人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我还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
“……”楚惊秋眯了眯眼,没有打断那人的话。
“那个小伙子好像也是来找老头的,就是他看了我一眼,和我说最好去医院看看,那时候我感觉我腿还能动嘞。”
“说起来,在老头搬走的前一天,那个小伙子好像来找过老头,时间太久咯。”
楚惊秋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把手机给那人看了几眼,平静的问道:“是他吗?”
“哦哟,是是是。”那人抹了抹沾满酱汁的嘴唇,道:“这小孩真是我看过最漂亮的了,看了一眼就念念不忘啊。”
楚惊秋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手机,按捺下心中那强烈的违和感,他缓缓吐出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维持着平静,起码,也要是表面上的平静,“还有什么其他不寻常的地方吗?”
“我看看。”那人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把手机在楚惊秋的面前晃了晃,“这天,我婆娘突然打电话轰炸我,一直给我发消息,说我们养在后圈里的鸡全都被咬死了,还有一只看门的大狗。”
他从聊天记录里面调出了图片,在鸡圈的鸡全都倒在了地上,身上被咬出了零散的伤口,每一口都咬的极深,可见咬合力有多大,但咬的很不规律,“这翅膀、鸡.头,全都被硬生生的咬了下来,更奇怪的是这些鸡的血全都干涸了,肉都变得柴,其他都没有少。”
“这些鸡都是被咬开了某个部位,然后血被吸干,被扔在这里的?”楚惊秋面色冷静道。
“对对对,还是文化人会总结。”那人叹了口气,“我家大黄更惨了,我看见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张完好,躺在我家门口的狗皮。”
“太血腥了,我没拍照。”他看了看聊天记录:“八月十八号的凌晨,我记得很清楚,我家狗一直在外面叫,后院里传来鸡鸣声,但很快就消失了,我以为没事,谁知道起来就……”
他重重的叹气,“我们准备搬去更便宜的地方了,你也少来吧。”
他转身要走,楚惊秋拉住了他,沉声问道:“老头什么时候搬走的?”
“或者说,你看到那只怪物影子,是什么时候?”
那人微微歪头,唇角逐渐扬起一抹诡谲的笑容,声音似乎带着格式化的电子音的报出了一个日期。
楚惊秋却浑身仿佛坠入冰窖。
那正是,段衍出车祸的那晚。
也就是说,段衍在出车祸那晚,来找过老头。
第27章 Chapter 27
楚惊秋的大脑轰然一片空白, 他面前浮现出来了公霄给他看的那张照片,在巷子深处,段衍冷然的神色, 侧着身子,似乎在与人交谈。
是谁?
他为什么要大半夜的出去呢?
交谈什么?
楚惊秋想要去问段衍, 但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久久矗立在原地,脚步尚未挪动半分。
那人关上了门,偌大的巷子里只有楚惊秋一个人站着。
这里背朝着太阳,阳光照不进来, 用石头砌成的墙面上潮湿,上面布满了青苔,空气中都是湿润阴冷的味道。
风一吹,冷风灌入楚惊秋的衣领, 楚惊秋冻得一哆嗦。
他吸了吸鼻子, 搓了搓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试图让自己从无端的猜测中清醒过来。
或许, 他真应该考虑考虑公霄的建议, 搬去b市的那个公寓。
段衍是个乖孩子。
至少, 他在楚惊秋的面前一直表现的很乖, 没有告知楚惊秋的话,不可能会大半夜的出去。
而且段衍在山州, 只认识他一个人, 来到这里大部分都在养伤, 连路都认不清的人怎么可能大半夜出去找人呢?
楚惊秋如此想着,将心中那一抹疑虑埋藏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邻居紧闭的房门,走到小木屋的前面。
门虚掩着,摇摇欲坠,风一吹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似乎只要一用力,门就会脱落。
木门上的木屑随着楚惊秋的动作,掉落在楚惊秋的脚边。
一开门的刹那,楚惊秋止不住的咳嗽,“咳咳——”
咳的太过猛烈,眼角泛起了泪花,灰尘似乎透过鼻腔进入他的喉咙,楚惊秋握着喉咙,想要咳出喉咙里的异物。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气息才逐渐缓了过来,呼吸慢慢趋于平静,楚惊秋捂住口鼻,这才敢小心翼翼的呼吸着。
这里的灰尘和楚澄房间里的一样。
楚澄?
楚惊秋一愣,家里那空着的房间,他下意识的认为那就是楚澄的屋子。
可是,楚澄是谁——?
楚惊秋在脑海中默默描绘了几遍这个名字,除了一开始从脑海深处传来的阵阵钝痛,再也没有什么画面出现了。
楚惊秋眯着眼睛,缓过劲儿后,索性不去想了,他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确保自己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后,才迈出左脚进入到这个空旷的小木屋。
老头原先卖的东西太多,太杂乱,东西将房间堆得到处都是,因此显得小木屋格外的狭窄,能落脚的地方只要沙发面前的一条,直通后面的隔间和厕所。
此刻,那些杂乱的东西全都被搬走了,只留下被破坏的残缺不堪的沙发孤零零的依靠在墙边。
楚惊秋拧着眉头,想要找个干净的地方落脚,但他巡视了一圈,整间房子的地板上面都铺满了厚厚一层的灰。
楚惊秋蹲下身,指尖在地上轻轻一划,指尖沾满了灰尘,而且他这么一划竟然还没有碰到地板。
“奇怪……”
楚惊秋喃喃自语,借着外头的阳光,抬头眯着眼打量着天花板,在房梁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的蜘蛛网,房梁还有点点的杂草长了出来,仔细看,似乎还有一两只老鼠快速的闪过。
“不对劲。”
楚惊秋起身,垫着脚尖走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他拿出手电筒,打开灯,照着墙角,原本粉刷成白色的墙,此刻上面布满了青苔。
楚惊秋扒开青苔,在青苔后面可以看到已经变得漆黑不已,一处角落发着恶臭味,长了不少霉菌的墙壁。
楚惊秋隔着指缝,轻轻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轻微的烧焦味道。
他看了一眼手机。
老头是在两周前搬走的,段衍是在两周前发生的车祸。
他们来这里仅仅一个月。
开学是在九月中旬。
但是他的记忆告诉他,他们应该还有一个月的暑假,连同着在工厂打工的组长也告诉他,你还有一个月的暑假,为什么不多打点?
段衍是在六月中旬来到这里。
可为什么,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八月初,他得知段衍要来,他还和楚澄说要好好招待段衍。
而他见到老头的第一面,是在八月十七。
老头警告他,八月十八不论发生了什么,也都不要出去。
八月十八,中元节。
公霄告诉他,八月十八,这座城市的异种数值格外的高。
他现在身处这间房子,老头仅走了三周,一个月不到,这座房子为什么已经变得那么破旧,极短的时间内,一个没有人打扫的房子,会很快变的那么……脏吗?
那人说了,他似乎看到了紫色的闪电在这间房子里萦绕着。
而鼻尖闻到烧焦的味道,也的确应证了那人的话。
这间房遭遇了闪电。
紫色的光芒。
他在此期间找过老头,老头告知他让他一个人去。
而那个时间,刚好是在八月十八当天。
老头拿着一个小的仪器,给他画了一个圆圈,在圆圈里面是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他八月十八捡到了段衍,八月十八当天去找的老头,八月二十八,老头搬走,段衍发生车祸,按照时间的顺序,已经过去了两周。
正常的时间流逝,今天应该是九月十一。
那个人在两周前的深夜看到紫色的闪电。
八月二十八的时间,和八月十八的时间重合了。
那人看到的紫色闪电,是八月十八,老头和他在圆圈里仪器发出的闪电。
楚惊秋颤抖的眯起了双眼,指尖轻轻抚摸着那变得漆黑无比的墙壁,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在莫名的沸腾,他感到浑身的炽热和疼痛。
他把手机覆在手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咳嗽了几声,颤巍巍的把手机翻面而来,刺眼的光让楚惊秋睁不开眼来。
“现在是——”
“八月二十七。”
“下午,一点半。”
大脑轰隆作响,楚惊秋的瞳孔皱缩,一不留神,手机掉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
这个房间绝对不止两周。
抑或是说,这里是已经被废弃的房间。
他的时间停滞了。
还是,重新回溯到了过去?
楚惊秋脑海一闪过这个词语。
回溯?
心脏剧烈的跳动,他的呼吸粗喘起来,大脑轻微的发着钝痛。
楚惊秋慢慢的转动着视线,距离他不远的沙发的后角,画着小孩子画的涂鸦画,上面的画很奇怪。
用猩红色的颜色画着一个个倒在地上的火柴人,而悬挂于空中的,是一团雾,从雾中伸出无数的触手,似乎想要抓住倒在地上逃跑的火柴人,在触手之上,还有无数的眼球。
这是小孩子画的吗?
楚惊秋皱着眉头,心中涌动着一股不舒服的诡异感。
就在此刻,掉落在地上的手机猛烈的震动着,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刺耳的铃声像极了夺命的恶鬼,压迫感让楚惊秋几乎呼吸不上来。
楚惊秋没有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直地看着地上震动的手机。
似乎是到了时间,手机过了一会儿,没有再动。
就在楚惊秋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手机又重新震动了起来,地板似乎都在轻轻颤动着。
楚惊秋咬着唇,抬眸望着虚掩的门,明明是那么近,但此刻他就是动不了,半蹲着身子,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手心出汗。
在那手机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楚惊秋僵硬着身子,挪动着步伐,拿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上只显示了一串号码。
楚惊秋瞳孔皱缩,这串号码,正是老头给他的那串号码。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楚惊秋心下一狠,直接接通了那头的电话。
“老——老头。”
“……时间,不多。”那头传来变声的电子音,但信号不好,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声音和机器人一样,在寂静的房子里回荡,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沙发,黑雾的中心……”
“……他们的……是……同……”
“别让……它,发觉……”
随即,滋滋滋的电流声,湮没了那人的声音,下一秒,手机重新陷入寂静。
猛然,楚惊秋身子一抖,他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沉重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往外面看去,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此时全然变了天,伸手不见五指,连空气中都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直觉告诉他,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一把扔掉了手里的手机,大步朝着沙发而去。
从画着黑雾的中央,他使劲的扒拉开一个大洞。
只是在触及那画的时候,指尖传来一阵剧痛,殷红的鲜血流下,血液滴落在沙发上,围绕着猩红色的轨迹,原本暗红的画痕正在逐步变得亮。
楚惊秋没有注意到这个,他伸手往那漆黑的洞里面掏着。
突然,他摸到了一个厚厚的东西,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就是这个东西。
楚惊秋把手中厚厚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老旧到纸张发黄的牛皮封袋,轻轻一扯,那纸张化作尘埃落在地上,露在楚惊秋面前的,是一叠厚厚的纸。
还能闻到那浓重的墨水味道。
楚惊秋指尖轻轻摸索着纸,纸上的内容早已被水氲湿,黑色的墨水如同攀在原地蜷曲的蛇,氤氲开来,看不清内容。
楚惊秋的指腹摸着最上面的字迹,他轻轻念出来:“Q……计划?”
第28章 Chapter 28
“计划失败……”
“计划重启……”
“你确定要成为第一个吗?”
“警告!警告!数值超标, 即将完成……”
所有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般向着楚惊秋奔涌而来,他整个人沉溺在深不见底的海底,窒息感四面八方朝他席卷而来, 看不见了,听不见了, 感知不到任何。
他仿佛身处一个虚空之中。
那一声声尖锐的声音变成了一把把尖利的刀子, 深深的扎入楚惊秋的血肉之中,留下触目惊心的刀口,留下殷红的血液。
楚惊秋手紧紧抓着那叠厚厚的纸,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整洁的白衬衫瞬间沾染了灰尘。
四面八方的人,全部撕扯着楚惊秋的身体,似乎想要将他的身体硬生生的撕裂开来,受五马分尸之刑。
“呃——”
“疼——”
冷汗止不住的从楚惊秋的额头冒出, 顺着肌肤往下, 打湿了衣物,汗水折射出窗外清冷皎洁的月光, 外头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只有孤零零的月光穿透乌云, 照在这一方角落, 抵御黑暗的侵蚀。
“段……段衍。”楚惊秋疼的整个人打着滚, 大脑在尖锐的叫鸣着,耳畔嗡嗡作响, 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手中的那份资料却无端燃气了漆红色的火焰, 是这漆黑屋子里为数不多的光亮, 纸张瞬间燃了起来,很快化作一缕灰尘, 化在满地的尘埃之中。
“小……小行。”
他的眼前浮现出很多的过往,他握着一个小孩的手,拉勾勾,小孩那清脆却坚定的童音告诉他:“不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的。”
无数的画面快速的闪过,他根本抓不住,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上。
他穿着白色的衣物,站在满是液体的玻璃罐前,在玻璃罐里面沉睡着一个怪物,他看不清那个怪物的模样,但他的心中却涌现出无尽的爱意。
他的手轻轻抵在玻璃前面,安静的看着沉睡在溶液之中,浸泡的怪物。
而后画面一转。
他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耳畔响彻怪物的鸣叫声,那鸣叫声如婴儿的哭叫声,刺得他耳膜生疼。
他的手腕脚腕全然被触手缠上,眼睛被紧紧蒙住,整个人被怪物牢牢的抱在怀中。
怪物对他说:“不许抛开我。”
“不许放弃我。”
“你要放弃我了吗?”
“没关系。”
“很快,睁开眼,你将会全身属于我了。”
“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人,杀了。”
“世界上只会剩下你和我。”
“我们才是同类。”
……
“局长!!数值下来了!”女孩站在床前,床上被透明罩罩住的青年,浑身被管子插着,面色苍白,手腕脚腕上链接着无数的机器,机器上跳动着数值,青年的呼吸很不规律,胸膛此刻在剧烈的起伏。
“温度,温度超标!”
原本全身苍白的青年,肌肤骤然变得通红,周围的温度兀然上升,似乎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数值如何?”另外一个人站在青年的床尾,他年纪看上去已经五十多,眼窝凹陷,既便佝偻着背部,却依旧给人以十足的威压。
“尚在人类的范畴。”女孩打开终端,输入了一些代码,将上面的数据传递给站在床尾的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QY1开始,一直降不下来的数值,今天下降下来,还是头一回。”女孩紧张的看着青年上下波动的体温,等体温彻底达到了绿色的数值,女孩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了下来,长长了吐了一口气,脸上带上久违的微笑,“这是个好兆头,局长。”
“好兆头……”那人低头摩挲着指腹,“核能勉强可以在支撑几轮异种的入侵,告诉95局A组小队,迎接下一波入侵。”
“是!局长!”
……
巷子最深处的屋子,没有开灯,四周全然是无尽的黑暗。
段衍静静的依靠在沙发上,眼睛半阖着,睫毛轻颤,似一只偏飞的蝶,他的指尖有节律的敲打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他的指尖落下的下一秒,他缓缓睁开了眼,眼中红芒闪烁着,唇角慢慢的扬起一抹笑容,近乎问不可声的叹了口气:“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他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中,只是在他身影隐去后不久,整间房子的温度骤然下降,冰霜以沙发为中央开始向外逐步的蔓延着,放置茶几上,随风摇曳的百合,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粉嫩的百合上布满了冰霜,只要轻轻一掰,整根百合都会掉落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这间房子被冰霜所覆盖,在一片冰蓝之中,唯独床头柜上,承载两张笑颜的相片,静静矗立在床头柜上,与黑暗逐渐融为一体。
……
楚惊秋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手指止不住的颤抖,想要去抓住落在地上的手机,那堆纸张化作尘埃,随即闪过紫色的光芒没入楚惊秋的额间,剧烈的疼痛让楚惊秋捂着大脑,他的大脑要炸开了。
他嘴唇嗫嚅着,想要喊出那刻在心底的名字,但全身的力气已经用尽了,只能对着口型。
好难受。
为什么这么难受。
脑海中这些记忆到底是谁的。
我真的是楚惊秋吗?
我生活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一切难道都是骗局吗?
谁来告诉我。
谁来救救我。
突然,耳边再次传来那声沉重的脚步声,每走一步,地板都要抖几下。
挂在墙上的钟,原本时钟还在走着,在这一刻,转动的时针停了下来。
那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楚惊秋蜷缩依靠在沙发的墙角,背对着门,他的心漏跳了一拍,连带着呼吸都在急促的喘息着。
不行,要逃。
楚惊秋的直觉告诉他,已经疼到极致的大脑更是尖锐的发出警告声,疼的楚惊秋眼前阵阵发黑。
月光照射外边树的影子,投射在昏暗的房间,将那影子拉的格外长,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般,没有风声,没有流水的声音,有的只是墙上停滞的时针,这散落在不远处的手机。
冷汗浸湿了楚惊秋的眼,但他不敢眨眼,任由汗水流进已经发红的眼睛,喉咙干涸,他抿了抿已经发干的唇瓣,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来吸引外边人的注意。
门虚掩开来,透过清冷的月光,只能看见那人被拉长的影子,苍白的月光照射在地上,木板门‘吱呀’的打开。
摇摇晃晃,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细微的声响如同玉珠滚落在楚惊秋敏感的神经上,惊悚的感觉随着神经末梢传递到四肢百骸,让楚惊秋的四肢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动不了半分。
此刻,他只能庆幸沙发遮住了他的身形,门外的人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是看不到他的身影,窗外的树影和沙发投射下来的阴影混杂在一起,他的身后靠着的是黑雾的中心被掏出了一个大洞的地方。
楚惊秋没注意到,身后猩红色的画开始逐渐发红,发亮,甚至空气中发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门外的人久久未动,楚惊秋也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手机安静的躺在不远处的角落,楚惊秋拧着眉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掐进手掌心的肉里,他都没有察觉。
下意识的咬着嘴唇,放轻了呼吸,大脑似乎要被挖出来那般的疼痛,却让此刻的楚惊秋保持了绝对的清醒。
他开始思考前面打给他的那通电话,里面想要传递给他的信息。
首先,他可以肯定的是,他所处的这个时空抑或是他的记忆出了差错,或者是时间回溯,或是他一直处在某种循环之中。
从一开始,八月十七日的那晚,老头警告他在八月十八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结合后续公霄告诉他,八月十八日这天,大量的异种到达了山州,但却没有丝毫的行动。
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有更强大的异种降临在这里,蛰伏在这里,压制着低等级的异种,才维持了山州表面上的和平。
更强大的异种,是有了人类的智慧么?楚惊秋咬着下唇,发疼的大脑此刻却在飞快的运转着。
车祸发生在两周前,八月二十八。
老头是在八月二十八搬走的,而段衍又在八月二十八的时候去找了老头,并且发生了车祸。
发生车祸的司机和小李全都死于非命,在办公室的时候,监控里的小李已经不是活人,或者是,在医院拿起剪子剪开自己嘴角的小李,已经不是活人了。
更奇怪的是段衍,他为什么会发生车祸,而且为什么,看见小李的异样,却一点也不害怕,面色淡然,仿佛已经经历了千万遍。
楚惊秋知道为什么这么违和了。
段衍的反应太奇怪了,太平淡了,在发生车祸不久,还能淡定的抱着他撒娇,抬起受伤的脚,睁着幽黑漂亮的眸子,告诉他,我疼。
那间房子就是楚澄的。
这绝对没有错。
楚惊秋惊觉,时间是被人改了,从七月开始,他就一直在循环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否则,八月十八日他和老头的紫色闪电不会重合到八月二十七日,被路人看过。
这间房子久居无人,起码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了,而这间小木屋的时间流逝远远和外边完全不一样。
楚惊秋忽然想到了在工作闲暇之余,小李给他说这座城市的奇闻异录,神秘兮兮的翻出了一年以前的新闻,告诉他,他居住的这条小巷子之前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动物被奇怪咬死的事件,以及一个小木屋里面被雷劈,而且发现了一个老头的尸体。
他重复的,是一年前的这个回溯点——?
这一切,似乎都在段衍来了之后,全都变了……
“哎呀——”
“被发现了呢。”
门口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那人迈着脚步,朝着楚惊秋的方向慢慢走来。
惨白月光下映出那漂亮到窒息的脸庞。
楚惊秋浑身一抖,不可置信的抬眼看着逆着月光,踏着满布尘埃而来的段衍。
“太不乖了,”段衍淡淡叹口气,身后的影子幻化出无数伸长的触手,将楚惊秋层层包裹,“明明这个城市马上要沦陷了,你怎么突然发现了呢,早点走多好。”
“你,唔——”楚惊秋刚张开嘴,却被粘腻湿冷的触手强硬的塞入嘴里,堵住了唇口,触手紧紧缠绕着他的舌,他被迫接受入侵者的津.液。
他的身子猛然悬空,他的四肢被触手紧紧缠绕着,掀开他的衣角,顺着温热的肌肤缓慢的往上攀爬,直至抵达他的手腕,触手在他的手腕轻轻摩擦,而后缓缓的撑开了他的十指,挤满了他的指缝,粘腻的液.体随着手腕顺势落下。
脖子间缠绕着的触手强硬的钳制住他的下颚,逼迫他低下头,对上段衍的目光。
段衍漂亮的双瞳倒映着他的身形,他双腿大张,双手撑开,被压制在墙上,口中模糊不清,吐不出一个字眼。
眼尾泛红,月光的清辉点亮了他满是潮.红的脸,湿漉漉的脸全都是粘腻的液.体,他迷离的看着段衍,发昏的大脑似乎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愣愣的看着越走越近的段衍。
缠绕在他腰间的触手似乎想往下,楚惊秋瞳孔皱缩,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被堵住的口发着哀求,他摇头,但喉间紧掐着的触手让他根本摇不了头,“不……”他只能单单发着一个字眼。
“真可怜啊,宝宝。”
段衍伸出手,为他擦拭去眼尾的泪水。
“这么多次了,你为什么还是学不乖呢。”
原本缠绕着楚惊秋唇舌的触手骤然抽离,拉出长长的银丝,楚惊秋忍不住咳嗽起来,脸咳的通红,泪水夺眶而出,喉间紧致的触感,让他呼吸都不顺畅。
他通红着眼眶,想要别过脸去,大脑的剧痛让他此时想不出什么话来质问段衍。
下巴的触手钳制着他的动作,他被逼抬起头,看着段衍的脸。
忽然,他整个人被送到了段衍的面前,直到凑近了,他才发现,原本那双漆黑漂亮的瞳仁,已经变成暗红色的竖瞳,目不转睛的盯着下,在那竖瞳之下有风暴在酝酿着。
紧逼的压迫感让楚惊秋喘不上气,他闭上了眼,不想去看那双非人类的眼睛。
紧闭的唇瓣再次被撬开,发麻的舌再次被卷动了起来,只是这次的亲吻带着丝丝的疼痛。
段衍的舌带着细软的刺,他紧紧缠绕着楚惊秋,几乎不给对方一丝可能喘息的空间,尽数剥夺口中的氧气。
安静的空间,只有水声在弥漫,这吻太过用力,似乎要将楚惊秋溺死在深不见底的海洋之中,暴风雨在海面上肆虐,他似一叶扁舟,在这里沉浮。
舌尖被咬破,血腥味在二人之间弥漫着,似雪地上艳丽的玫瑰,楚惊秋被迫吞下段衍带来的一切,被迫给予段衍给他的一切。
“时间还没有到。”
楚惊秋以为自己会缺氧窒息的时候,段衍这才放开了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指尖在他已经被咬破的唇畔下轻轻摩挲着,“没想到人类已经渗入到这种地步了。”
他微微叹息,“是时候再给他们点教训了。”
“敢阻碍我进程的人,都得死。”
他爱怜的亲了亲楚惊秋红肿的双眼,指尖轻轻一转,只见原本在墙上禁止的时钟,开始迅速的转动着,猩红色的时钟在黑夜中格外的醒目。
在意识陷入深渊之前,他看到段衍那双血红色的竖瞳,无机质的看着他,道:“我们以后的帐在慢慢清算。”
“等到你彻底变成我的那一天。”
……
链接青年身上的机器开始疯狂的运转,原本漆黑一片的屏幕上骤然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红色的数据,大写的警告在屏幕上闪烁着。
整间房间里充斥着刺耳的警告:“异种数值超标,警告,异种数值超标。”
而在另一头,女孩绝望的坐在主控室里,颤抖着手指,眼前全是战友的尸体被异种啃食,甚至被侵占的画面。
“局长……”在她手上的资料显示,95局A小组,非自然调查局前线最强小队,没有之一,从无败绩。
她绝望的闭起眼,颤抖着声音。
“非自然调查局,95局A小组,全军——”
“覆灭,无一人生还。”
第29章 Chapter 29
赤红色的时针不断的往前走, 又不断的往后旋转,直到定格在了某一个数字,霎时间, 空气的流速似乎都静止了,世间万物全部停滞在这一刻, 随着那个数字开始进行转动, 空间扭曲了起来,从空中撕裂出一个个黑色的洞口,如怪物张开血口,里面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虚无, 心中会涌起无限的恐惧。
在漆黑的房间之中,只能两道相互交叠的阴影,楚惊秋的四肢大张,从段衍身后幻化出的无数粘腻细长的触手将他的四肢禁锢在墙上, 他和段衍之间仅仅剩一指的距离,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楚惊秋的脸上,灼热, 滚烫, 但手腕脚腕上带来的触感却是阴冷至极, 随着那触手沿着他的手腕逐步透过衣领慢慢攀沿上他的小臂, 他忍不住哆嗦了下。
想要别开目光, 但下巴被段衍的指尖狠狠钳制住,逼迫他对上那双非人类的红色赤瞳。
如蛇类阴冷的目光让他心头泛起阵阵恐惧。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质问段衍。
但真的到了这一步, 才发现, 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段衍眸色渐深, 在黑夜之中,他眼中的赤红色逐渐加深, 竟比后面闪动着暗红色光芒的时钟还要摄人心魄。
他撬开楚惊秋紧闭的唇,指尖在他的贝齿上轻轻摩挲着,随即慢慢试探进去,卷起那已经变得红肿安静的软舌。
涎水从撑开的唇角,顺着段衍的指腹往下滴落着,在那炽热的掌心之中滑落。
身后的触手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缓慢的蠕动,异样的感觉从身体的四肢百骸向着楚惊秋而来,直冲天灵感。
他眼微翻白,被玩。弄到红肿的舌尖下意识的去舔舐缠绕的指尖,奢求段衍给他一点点的温暖。
浪潮席卷而来,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湮没在里面,泛红的眼尾,潮.红的的脸蛋,微微蜷曲起来的脚趾,段衍的大腿抵在中间。
段衍的体温很低,在触及楚惊秋的一瞬,既便是隔着衣物,也依旧让他不由得萧瑟了一下。
楚惊秋只感到空气开始变得炽热,似乎只要用力一个呼吸,空气中炽热的温度就会将他灼伤。
口中的指尖如同一条灵活的蛇,不断触及楚惊秋敏感的地方,扫过牙床,上颚的软肉,还有舌根处的阵阵发麻。
因为张口的时间太长,他的肌肉开始酸痛,但偏偏从尾椎骨传来令他避之不及的感觉,他惊叫一声,眼中浮现出哀求,湿漉漉如小鹿般的双眼看着段衍,想要往后退,但他的脖子被触手缠绕着,后脑勺被逼迫更向着段衍。
段衍的眼中全然是楚惊秋满脸红润的模样,浮现出零星的笑意,他最后轻轻勾了一下指尖,唇角止不住的涎水往下流淌,拉出一条长长的银丝。
楚惊秋身体算然,根本用不上力气,碎发柔顺的散落在额角旁,衬托出那双湿润泛红的眼眸,他小口小口的喘气着,眼中失了焦距。
舌尖没意识的吐在外面,呆呆的看着段衍。
段衍轻笑,遮盖眼底骤然翻腾的,那滚烫的、触目惊心的欲.望,他俯身到楚惊秋的通红的耳畔,舌尖轻轻舔舐在那柔软的软肉之上。
楚惊秋紧抿着唇,浑身颤抖了一下,如若不是触手的禁锢,他此刻怕是要瘫软在地上了。
段衍将他抱在怀里,他的头埋首于段衍的颈窝,耳尖传来湿润的触感,楚惊秋的心口发紧,喉间涌起一股干涩感,他的手腕被放了下来,手腕软弱无力的抵在段衍的手臂之上,鼻尖萦绕的全是那清甜的味道。
原本头疼欲裂的大脑得到了一丝丝的缓解。
他忍不住又往段衍的怀里蹭,想要汲取更多香甜的气息来缓解头疼不已的大脑。
眼前阵阵发黑,他只得闭上了眼,靠在段衍的怀中,似乎还能听见他胸膛里那颗心脏灼热的跳动。
段衍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他覆在楚惊秋的耳边,轻声道:“下回,就再也不是这个惩罚了。”
楚惊秋抬起眼,迷茫的看着段衍。
他的瞳仁逐渐加深,身后的时针爆发出剧烈的红光,刺激的楚惊秋闭上了眼,想要窝在段衍的怀中寻求一处避风的港湾,避免被这红光给感染。
段衍发出谓叹,他的身形逐渐变得阴暗,声音变得朦胧不清,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他说:“QY—100次,重启。”
楚惊秋只感到身体翻涌上来一阵强烈的疲倦感,几乎要将他拖入嗜睡的深渊,但他依旧强行睁开眼,费力的想要去记住段衍此刻那艳丽的模样。
段衍的瞳仁在漆黑的房间中闪着光,眼尾泛起湖蓝色的鳞片,美的让人窒息。
这种样子,让楚惊秋既感到陌生,又感到熟悉,从心底抑制不出的爱意,和复杂的其他情感,让他说不上来。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去质问段衍,指尖想要抬起来,但终究软弱无力,垂落到段衍宽厚的掌心。
他低头,亲了亲楚惊秋的指尖,泛红的瞳仁紧紧盯着他。
楚惊秋终究是熬不过浑身的疲倦感,眼皮沉沉的落下来,整个人坠入了深渊。
他的身体逐渐被黑雾所覆盖,从黑雾之中发出轻微的咀嚼声,只是很快湮没在爆发的红光之中。
……
“醒醒,醒醒。”
楚惊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视线模糊,他感到身体在颠簸着,抬手揉了揉眼睛,带着迷茫直愣愣的看着前方。
那人愣了一下,放低了声音,道:“您好,旅客,您乘坐的YQ——XA122列车已经到站了。”
列车?
楚惊秋茫然的眨了眨眼,他下意识的摸着掌心,摸到一个硬硬的蓝色的纸片,他大脑停机了三秒,把手中的纸片放到眼前,眯着眼睛看着上面的字迹。
【Z64Z016542
山州站——京州站。
21xx年8月1日。】
京——州?
楚惊秋蹙着眉头看着这个地名,下意识的去问面前的乘务员:“他不是叫b市吗?”
“啊?”乘务员有些疑惑的看着楚惊秋,京州市是华国的首都,只要是本国人民不可能不知道,但看着青年呆毛竖起,睡眼惺忪,大脑可能还没开机的样子,他还是耐着性子解答:“先生,华国没有叫B市的城市,我在京州市的很多列车工作过,这个我可以明确的向您打保票。”
楚惊秋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语有些问题,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刚睡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地名。”
“没关系的。”乘务员笑笑,“先生,我们已经到了京州市,您随身携带的东西请不要落下。”
“啊,好的,谢谢。”
楚惊秋起身,从上面拿下了自己的行李箱,忽然,他转身抓住了乘务员的衣袖,着急地问道:“有没有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少年,和我一起来的。”
乘务员依旧带着公式化的笑容,他摇了摇头,“没有,先生。”
随即撤回了自己的衣袖,拍了拍,将原先的褶皱弄得平整,他微微歪头,公式化的笑容宛若一个机器人,“先生,小心脚下。”
楚惊秋却觉得这个乘务员浑身透着怪异,心中涌起一阵违和感,但又说不上来,他打量了一会儿乘务员,点了点头,才慢慢的提着自己的箱子,往站台走去。
身后传来令他毛骨悚然的视觉,他快速的回头,乘务员已经进入到列车里面,把列车门关上。
楚惊秋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又重新拿起手中的车票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身份证和名字,全都没有错,都是他本人。
他是——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一个月的记忆。
他带着刚考完的段衍出来打工,同时静静等着高考成绩。
他先是来了山州,随后段衍乘坐火车来到了山州,但段衍一下火车,整个人的行李和证件全都被抢走了,而且还被攻三的人绑住,差点糟蹋。
后来他是打了一个月的暑假工,段衍的高考成绩出来了,一举夺得他们市中心的理科状元,无数的大学投递来橄榄枝。
但段衍执意要去楚惊秋的学校。
他们的学校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奖学金,学费全免。
楚惊秋也认为在快递分捡,不是一个长期的工作,于是他去拜托了老师给介绍了一份兼职的家教,同时他拿着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个二手的平板,开始网上接单。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
可楚惊秋却从心底说不出来的怪异。
他捂着心口,那里的肌肤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在心口处巴掌大的印记,已经爬满了整个左胸,艳丽的花纹在他的胸膛处绽放,似一朵华美的玫瑰。
楚惊秋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心口,愤愤想道,好了,因为原身的纹身,他现在考不了公了!进不了体制内了!
原本宕机的大脑开始逐渐开机,眼前也明亮了起来。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
那沉稳的脚步停在他的身后,既便语气冷淡,但楚惊秋硬是听出了细碎的笑意。
“楚惊秋,我在这儿。”
第30章 Chapter 30
“楚惊秋。”
那沉稳的脚步停在了离楚惊秋不远的地方。
火车的鸣笛声轰然呼啸而过, 湮没了身后的那道声音,但是楚惊秋听的分明,他还能感知微风轻抚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音。
八月初, 正值暑假,空气中的因子都在躁动着, 树影摇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的洒落一地斑驳的光芒。
楚惊秋能感知到自己的心正在剧烈的跳动,他手心冒出细密的汗丝,紧紧握着手中的行李箱。
真是奇怪。
明明这才分别不到三四天, 可是他为什么却像是隔绝了一个季节呢?
心中翻涌上来异样的情绪,这让楚惊秋感到不安。
他不敢去深究那如浪潮般翻滚的情绪里面包含了什么,他也不想去仔细的剖开里面的成分。
他慢慢的转身。
少年站在树荫底下,阳光斑驳, 照在他的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个子比楚惊秋要高, 这让楚惊秋不得不抬起头, 才能落入段衍的眼中。
少年眉目如画, 肌肤胜雪, 在阳光下似乎都在折射着光。
他眼睫低垂, 长而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抖着,投落一地的阴影, 那双漂亮幽黑的双眸中只有楚惊秋一个人的身影。
楚惊秋回望转身, 整个人跌入他的眼中。
鼻尖似乎萦绕这那股清幽的味道, 自从醒来之后就不断发疼的大脑,得到了舒缓, 他情不自禁的深深吸了一口,那钻心的疼痛才慢慢褪去。
“我在这儿。”段衍提了提手中的行李,“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过来。”
“你是把我忘记了吗?”
明明是不带一点情绪的话,段衍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楚惊秋却能感知到莫名的委屈。
从身体深处的那一丝丝抵抗被彻底的掩埋在角落里,楚惊秋摇了摇头,“没有,是我睡过去了。”
他静默下,站在原地,抵抗住想要扑进段衍怀中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幽香甜的味道顺着鼻腔流淌在四肢百骸,满身的疲惫感似乎在这一刻尽然消散了,连带着呼吸都变得轻松。
他眨了眨眼,抿着唇,还是朝着段衍伸出手,“来,我们走吧。”
段衍没有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而是径直走过了他,炽热的风掀起他的衣领,火热的空气钻入他的衣领,似乎要将他燃烧殆尽。
“走了。”
段衍的声音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打破,楚惊秋回头,只见段衍手提着两个行李箱,向他微微歪了歪头,示意手中的行李箱的杆子,问:“嗯?”
“啊,没事。”楚惊秋快步的跟上前,走在他的身侧,“会不会太重了,我来吧。”
“不重。”段衍一只手抬起了行李箱,“你东西太少了,很轻。”
楚惊秋的行李箱里面,他自己的东西很少,也就几件经常穿的衣物,洗的发白的鞋子,其他大部分都是给段衍买的崭新的衣物、洗漱用品,京州的东西都太过昂贵,相同的东西,价格可能差了一倍不止。
楚惊秋在上火车之前,罗列出了需要的日常用品,他清楚段衍的尺寸,清楚段衍的喜好,清楚段衍的习惯生活。
在上火车之前,段衍的背包中也全都是楚惊秋给他买的水果牛奶之类,给自己买的只是几桶泡面加上香肠。
唯独有重量的东西,在楚惊秋的背包里面,那是一台二手的平板,因为在边角有明显的凹陷,但不影响使用,楚惊秋并不在意这么多,只要屏幕不脱胶,不跳屏,可以画画,对楚惊秋来说就足够了。
平板外观的磨损,但胜在便宜,楚惊秋连砍价都没有砍,直接拍买了下来,生怕被其他人买走了。
他买到这个平板的时候,账号已经运营起来了一些,他在穿越前的本职工作不仅仅是插画师,同时也是平台的运营人员。
一个月拿着四五千的工资,赶着三个人的活。
在那个毕业即失业的大环境中,他可以找到一份工作,可以养活他自己,同时还可以支付一些爷爷的医药费,对于楚惊秋来说,已经分外的满足了。
但他真的穿越到了这本书,遇到段衍之后,却又觉得不满足了。
他只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段衍,只要段衍想要,他会拼尽全力去拿。
如若楚惊秋彻底的清醒过来,尘封的记忆开始复苏的话,他会发现其中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在他的记忆串中,充斥着诡异感和违和感。
他对一个小说中的人物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产生感情,把他当作自己的精神寄托,而这本小说仅仅是个黄.色暴.力的N.P的小说。
他为什么穿越到这本书中?
他穿越这本书中,为什么会抛弃了一切,摒弃自己的所有,去追寻一个小说中的人物,甘愿为他付出所有?
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根据。
但楚惊秋不可能清醒过来,也不可能记起这一切。
他仿佛是一个机器人,被设定了‘要永远爱着段衍,以段衍的一切为优先’的指令。
段衍凝视着楚惊秋,他的指尖摩挲着蓝色的行李箱的杆子,“你问了乘务员什么吗。”
“嗯?”楚惊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问了——”
“嘶——”
脑海中闪过手机闪烁着用血红的字体写着‘楚澄’两个字的画面,让他的大脑骤然生疼,他眉头紧蹙,呼吸都放慢了速度。
原本说出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被吞了下去,他的喉结滚动了两圈,声音带着沙哑干涩道:“我问了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
段衍的目光紧紧凝视着他,楚惊秋觉得那目光好似一条毒蛇,紧紧缠绕在楚惊秋的身上,他似乎要喘不上气了,毒蛇尖锐的牙齿在他的牙齿上摩挲着,下一秒就要刺入他的脖颈间,将毒液注入他的血液之中,顺着血液在全身流动着。
“是吗。”段衍淡淡道,拉着两个行李箱走在前头。
楚惊秋舔了舔犬齿,看着段衍的背影,心中腾升起莫名的渴望,心底响着声音:“吞噬他,吞噬他,吃掉他,吃掉他。”
“只要这么做,一切就会解决了。”
“杀了他。”
“他就会属于你,彻底完成你的计划。”
“所有的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鼻尖那股萦绕的香气逐渐消失,大脑又开始逐渐疼痛起来,楚惊秋闭了闭眼,站在原地一会儿,等到那股眩晕感缓过去,他才赶上段衍的步伐。
直到触及到段衍,在安全线的边缘跳动之际,大脑的疼痛才得到了缓解。
楚惊秋想了想手机中的余额,决定还是先过一阵再去医院看看,现在大脑的偏头疼他尚且还能容忍。
如此想着,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指尖。
喉间发着阵阵的干涩,像是旅人在沙漠中长途的步行后,发现没有水源的干涩。
掌心发痒。
想要去触碰他,好想好想……
只要一下。
只是轻轻触碰一下——
没事吧。
心头瘙.痒难耐,似乎有千万的蚂蚁在啃噬着。
楚惊秋的指尖轻颤着,直到触碰到了那葱白的指腹,指尖传递而来的清凉感,给在沙漠中的旅人找到了一处绿洲,给搁浅在岸上的小鱼带来了一线生机,是在狂风暴雨漂浮一叶扁舟的一处港湾。
驱散了所有的炎热,体内奔腾的热意有了可以发泄的通道,楚惊秋只犹豫了一瞬,整个手覆在段衍的手背上,指尖触碰着指尖。
既便交握的手掌心布满了汗,但楚惊秋依旧没有撒开,在触碰到段衍的肌肤的那一刹那,紧蹙的眉头缓缓的松开,那股蚂蚁的啃噬感逐渐的褪去,呼吸渐渐平息了下来。
良久,他才从快意的感觉之中清醒过来,他看见自己的双手紧紧交握在段衍的手背上,指尖搭在他的指腹上面,原本白皙的肌肤已经摩擦出了明显的红痕。
“……”楚惊秋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了脚步,耳朵悄然爬上了红色,他慌张的收回了手,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段衍低垂着眼眸,抿着唇,半响才抬起眼看着动作慌乱的楚惊秋,淡声道:“没事。”
“走吧,外面有人来接我们。”
楚惊秋知道段衍报考的那所大学,派人来接应他们,还给他们准备好了可以住宿的房子。
楚惊秋的心似是被浇灌了一盆冷水,他像个恹恹的花儿,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闷闷答道:“嗯,好。”
他没注意到转过头去的段衍那翘起一抹弧度的唇角,还有不断摩挲着自己指腹的动作。
而在那摩挲指腹的肌肤,正是楚惊秋先前手指覆盖的地方。
那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发着炽热的余韵。
……
“进度如何了?”
站在青年床旁的老人躬着腰,看着那终端上白色的进度条被红色逐渐覆盖,只是极为缓慢。
“……进入第二阶段了,局长。”站在老人身边的已经不是先前那个年轻的女生了,而是一个面色沉稳的年轻男性。
“一定要这么做吗,去妥协,去和他们达成交易。”年轻男性干着嗓子,低声道。
“……”老人不答话,只是浑浊的双眼看着那缓慢往前走的进度条。
“局长!他是一个怪物!”年轻男性把手中整洁的文件弄出褶皱,整个安静的房间迸发出声音,格外的刺耳:“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95局A组,怎么可能全军覆没!”
“没有他的允许,异种会这么快进化?!”年轻男性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老人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看着年轻的男性,“地球枯竭的资源怎么办?!”
“那群因为基因失败变成异种的人怎么办 !”
“那都是我们的同胞!”
“我们能怎么办!”
“地外生物的入侵只是时间问题,外面的异种进化的速度你觉得还不够快吗?!”
“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再不想办法阻止,人类将会彻底灭绝在这个宇宙间!”
“……”老人的指尖轻轻覆盖在白色的被子上,眸光闪动,声音干哑,“牺牲一个人,换来全人类的细希望……”
他似乎是给犯人宣判死刑的法官,他闭了闭眼,颤抖着声音,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