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予在旁边一直抿着唇淡淡地笑着。
“没……就是……就是……那个,那啥,跟人打架打的……”南归放下碗筷,声若蚊蝇,嗫嗫喏喏。
“什么?打架?你跟谁打架?怎么被打成这样?身上还有其他伤么?报警了么?”常婶一秒十问,毕竟南归跟别人打架就很稀奇,打成这样就更离谱,她怀疑是社会人抢劫不成动了手,不然平时南归这么乖的人,能惹到谁?谁会下这么重的手!
“跟同学~”南归紧张地抠着衣角。
“什么同学下死手啊?这也太狠了!”常婶早就满心扑到南归身边心疼地扒拉着她脸看了又看,又连忙取了急救箱,帮她抹了药处理好之后,才让南归继续吃饭,等她吃完了又拿来冰袋让她敷脸消肿。
南归很感动常婶这么照顾她,后面找家长的话就更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打成这样老师不管么?老师怎么处理的?”常婶有点生气。
南归一听常婶既然问了,要不要说呢?
“说吧,不用怕。”闻予看着眼前的怂包一脸心虚,就知道这事还有后续。
常婶听南归说完气得够呛,“怎么有这样的老师,不帮着自己班的学生也就算了,还要歪曲事实帮着外班的同学欺负自己班的。”
常婶没听出来,但是快十五岁的闻予从小在外公身边耳濡目染,早就品出了其中暗含的机锋,又听到宋雨萱的名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以后少跟她们搅在一起,安心学习。”闻予淡淡道。
南归一听,自己是不是被教训了?但她感觉自己没错!
闻予看她还有点小小不服气,一副虽然我不认同你的说法,但我忍着不说的隐忍模样
“没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才是应有的处事原则。”看着梗着脖子的南归觉得小孩子的成长还是要鼓励为主,再说这也不算什么事,听她那话对方比她惨多了,想想女孩子能打成这样,她也是个人物了。
闻予缓了缓继续说道:“还好你是回家唯唯诺诺,打架重拳出击,没把这个搞反了也算有长进。”
想他一个男生长这么大都没被叫过家长,忍不住笑了起来,爷爷带回来的小姑娘也够厉害的。
“叫家长的时候给吕秘打个电话,他会处理妥当的。”
南归听到这话蓦然抬头,满脸震惊,刚张开嘴还没等说什么就听他继续戳破她的小九九。
“常婶她搞不来。”看着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着,惊呆了的表情,再配上这五光十色的脸盘,真是一道风景呢。
“爷爷对你那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没兴趣,如果看到你这幅样子说不定还会觉得你这身手不行,是吹牛打赢了呢。”
闻予拿起餐布垂着眸,擦了擦嘴角,缓声道:“女孩子打架总归是不好的。”
南归窘迫地低下头。
她再怎么觉得理直气壮但还是一介小学生,有点事还是挺怕的,可眼下担心的事有了着落,心里压着的大石也就落了地,食欲也跟着回来了,大口大口地送着咕咾肉,一边塞一边呜呜地说:“常婶今天的咕咾肉真好吃!”
还真是没心没肺,闻予起身说吃好了。
下午终于考完了,七月的京市天已经很热了,南归跟朗希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每人买了大大大甜筒捧着吃,舔一口透心凉。
正吃着便看到郭书亦郭大班长从远处跑了过来,南归想起了前天说请他吃好吃的,因为考试耽搁差点忘了,就问他想吃什么,他也没跟她们客气:“那多好意思啊,来个巧克力的。”
朗希白他一眼。
三人齐刷刷坐成一排,一边舔着超级大甜筒一边等待着家长。
“你们家都谁来啊?回去挨打没啊?”
“关你屁事。”朗希斜着眼没好气道。
“嘿,你这不识好人心的家伙,我关心你们,还关心出罪了我。”
“谢谢,但用不着,有嘴上关心的功夫倒不如一会三堂会审的时候你多说点有用的来的实际。”
“那你可想好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证人反水翻供可是对你这被告方不利啊。”
“啊呸!我被告?我被告?宋雨萱配告我??我是原告好嘛?!”朗希一下炸了毛。
“我懒得跟你说,跟你说话真是秀才遇见了兵。”转头看向南归,“你家谁来呀?那天回去你家人拷打你了没。”
“你们家到底什么家庭啊,怎么总打啊杀啊的?”朗希怼道。
“没有,朗希你爸妈说你了没?”南归问道。
一提到爸妈,刚才跟郭书亦互怼的鲜活劲儿一下没了,只是漠然看着手里的甜筒,“左右不过就那几句。”
郭书亦也察觉到了朗希低落的情绪,“害,我就说嘛,被打了吧,都是朋友,有啥不好意思的。”
“谁跟你是朋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哼。”
“好好好,我不配,我不配跟朗大小姐做朋友。”
“哼~!”
正说着,校门口陆续开进来两辆车,其中一辆停了下来,南归看到下车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叔叔,不认识,但却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站在朗希面前。
认识朗希的?
“朗处他没时间,派我过来处理此事。”
朗希点点头没说话。
等到吕秘的车过来后,全员到齐了,几人一起去了会议室。
众人坐下后,放眼一看,人还不少。
统共有政教处几位,一位副校,两位班主任,五位家长,六位学生,会议室的长桌都快坐满了。
虽说事态没有发展的太严重,但是二小的家长多半都是有头有脸的,为表重视,学校派出了另一位副校,因为唐副校的孙女也卷入其中,所以他没来。
副校在这次协商会中扮演中立法官角色,看双方没人先变态,不得不先开场。先让两位老师陈述,又询问在事发当场并牵涉其中的也算个中间人的郭书亦有什么要补充的,郭书亦将前天的话又讲了一遍,三人都没有异议,然后又问了涉事双方有无申辩。
宋雨萱觉得郭书亦的证词有点不利于自己,赶紧强调自己根本没有主动递腿过去,就是朗希搬桌子故意压到她的脚,她才出手反击的。
副校又问朗希是否这样,朗希答道:“如果不是你主动递上来挑衅我,那你说说我为什么故意去压你的脚?”
说着两人又吵了起来,旁边的唐璇趁机也开始帮腔,说自己看到了朗希就是故意压的,梁晗也在旁边附和。
梁晗的家长这时说:“副校也看到了我们这边可有两个人证,这还有什么可好纠结的,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孰是孰非明摆着的么?”
其实这次只有梁晗和唐璇来的是正经八百的家长,其他三个要么是工作忙没时间,觉得这等小事没必要,如闻家宋家,要么另一种态度不屑不关心随便怎么处理的朗家。
梁晗家就是普通公务员家庭,好不容易找了好多关系把梁晗送进的二小,肯定不能被记大过的,一旦被记过或者有处罚记录,别说人大附中,就是北城稍微好一点的中学都别想了,所以当天晚上回去看到梁晗脸上的伤,刚开始以为就是小孩子间的普通打闹,谁知居然叫家长处理不好还要记大过。
夫妻俩又把梁晗打了一顿并千叮万嘱协商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把过错都推到对面或者跟她一起打架的同学,梁晗说不行,唐璇爷爷是学校副校,宋雨萱爸爸是市政的,很大的官,不能推给他们,夫妻俩一听心里有了底,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他们忘了的是都是在二小读书的孩子,她女儿的同学家世显赫,对方的背景也未必不如她们。
南归一直没有说话,其实经过很多同龄人一辈子也不可能经历的那些遭遇,以及在别家寄人篱下的生活,她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对方两个家长都据理力争让副校根据现有的证词结案,唯有宋雨萱身边的大人没说话,似乎是在等着副校发话,如果结果不令他满意就再上诉提出反驳。
朗希那边她不知道当时什么情况,多说多错还没有可信度,反正如果宋雨萱敢让朗希道歉检讨记过,那她不介意也送她同样的一条龙服务,反正她的主线任务咬住宋雨萱不放就是了。
接下来又是互相指责的乱斗局面,这样下去吵到下学期开学也断不出什么子丑寅卯。
五班和六班班主任看到副校揉着额头疲惫的模样,心想:终于不是只有我们头疼了。
在来学校之前,被派来处理这件事情的宋父助理文助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其中不乏宋雨萱的夸大其词,刨去可能添油加醋的部分,经过分析觉得情况并不是全线偏于对方,可操作性还是很强的。
反正就算闹到最坏的结果,都轮不到宋小姐记过处分,目前只要尽可能地争取让对方受到最大程度的处分就算成功,那就完满解决了此事。而且他提前了解到,叫顾南归的小孩是闻家的,而且论因果,宋小姐怎么都不能在顾南归身上讨到便宜,那就争取和她两清,握手言和,大力追责朗,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就在副校为难觉得大家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时候,宋家的终于开了口:“其实事情分辩到这已经很明了了,起因是雨萱跟朗希同学之间起了纷争,顾同学来拉架被牵扯其中,但是真拉架还是真打架谁能知道呢?如果她真的是来拉架的,雨萱没必要对她动手,所以在看不见的地方谁下没下手谁又知道。”
这时宋雨萱得到了暗示,觉得有门,赶忙插嘴道:“她先动的手,她过来说是拉架,实则暗地里却对我下黑手!”
“我就在旁边我可没看见顾南归朝你下黑手,到是你直接一爪子挠过来,连我都差点破了相。”郭书亦一看宋雨萱开始颠倒是非黑白了,自己得赶紧说两句,不然对不起顾南归贿赂的那只大圣代。
“你们是一伙的,你肯定帮她了,你说的话不可信!”宋雨萱愤愤道。
听到这,文助无奈极了,但还不能表露出来,早就提前跟她说好了,尽量不要说话多说多错,但是嘴长在她身上,又不能给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