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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任务

    东宫, 李先生撕掉了自己记录下来的原剧情,用蜡烛点燃,火焰吞没白纸, 纸上写着贤妃与十二皇子的名字,并且划了一横。

    【宿主,你考虑得怎么样?】系统251开口询问。

    “你觉得我还有选择吗?”李先生看着白纸被烧成灰烬, 眼中跳动着烛光。

    剧情已经彻底脱离掌控了,亦或者说从一开始就脱离掌控,当周闲抢先太子一步, 带走薛沉渊的时候, 一切都不再按照原剧情发展。

    而现在, 宫宴已经结束, 本该走向死亡的十二皇子也没有出任何事情,京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稍有一不注意, 李先生就会万劫不复。

    【十二皇子没有死,作为反派的薛沉渊不会发疯,另一个主角流光也不会黑化,他们手中已经掌握许多权势,再加上宫中的贤妃,我拿什么和他们去斗?】

    作为提前知道剧情的宿主,他向来喜欢钻漏洞,找到机会就杀死反派, 消除世界危险, 而如今……

    【薛沉渊的毁灭值越来越低了。】从一开始的95%狂降到现在的50%,静王周闲究竟对反派做了什么?

    【系统, 你之前好像说过周闲也是宿主吧?】李先生想不明白,他盯着不断跳动的火光,有些疑惑,【如果他也是宿主,为什么不按照原剧情走,让薛沉渊的毁灭值上升?他既拥有剧情,又拥有王爷的身份地位,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控薛沉渊的生命。】

    李先生觉得很遗憾,但凡周闲的身份给他,他早就完成任务了。甚至能够靠着静王的身份折磨薛沉渊,将他身边人杀掉,逼迫他的毁灭值涨到一百,再解决掉他,完美完成任务。

    可惜,他只换到了太子身边的幕僚,对方的愿望是让太子成为皇上。一开始,李先生觉得很简单,可是施行起来却没这么容易,想让太子上位,必须解决掉宁王和静王。

    宁王好说,不仅有刘昌振、薛沉渊针对,连李先生也在其中浇油,这人已经注定被淘汰,可是静王却相当不好对付,起码明着来的话,就算是太子也敌不过他,只要天顺帝还想要用静王与太子保持平衡。

    【周闲的身份太有利,太适合对付反派,可他却好像是在保护反派。】李先生说。

    知道对方也是宿主之后,周闲之前的所有举止都变得不合理了。

    系统251慢慢飘落到与他视线平行的位置,隔着火光,开口说:【因为他的任务与你不一样。】

    【什么?】听到这话,李先生一惊,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宿主,他们的任务还能不一样了,【怎么会不一样?系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先生惊疑不定,这个世界给他带来太多打击和困惑。

    系统251沉默许久,才说:【我与系统789,也就是静王周闲身上的系统分别属于不同的部门。我所属的部门认为世界的安全才是最重要,要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所以我的职责是消灭反派,维持世界的正常发展。】

    【而系统789所属的部门向来认为反派在没有实施犯罪之前,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他,所以另一部门选择救赎反派,以核心价值观为指导,将未曾犯罪的反派引导走上正确的道路。】

    “这……”系统的话信息量太大,李先生听得双眼瞪圆,系统251向来不对他说太多关于总部的事情,怎么忽然就说起这事情了?

    原来系统上面还分部门?

    不过听起来都挺有道理,部门领导人想法不一样,导致底下任务也不一样。

    系统251依然道:【因部门领导的分歧导致我们系统的任务也不同。在我们部门,反派的毁灭值达到100%之时,需要对反派进行清除;而在另一部门,毁灭值被他们唤为——“黑化值”。】

    【当黑化值清零之时,他们的任务便彻底完成,所以周闲才会想方设法保护薛沉渊,降低他的黑化值。】

    虽然监察员试图改变任务,引导周闲消灭薛沉渊,但是结果非常失败。

    【所以,这才是他想要保护薛沉渊的原因啊……】听完系统的话,李先生终于明悟了,难怪周闲会保护薛沉渊,原来他们的任务完全不同。

    李先生需要刺激薛沉渊,借此增长毁灭值,并且想方设法杀掉他。另一个宿主周闲却是需要降低黑化值,让薛沉渊变回正常人,对世界再无任何危险。

    【那为什么监察者要让我去打开那扇大门?】李先生又想起监察者之前给的任务,对方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但是也提醒他,最好不要太晚,否则到时候,李先生绝对斗不过静王。

    毕竟如今的静王已经不是原主那个没头脑的暴躁王爷,而是一位心机深沉的宿主,他会帮助薛沉渊,而薛沉渊无疑已经丢弃原剧情里的太子,反过来选了那位静王。

    系统251说:【通常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位宿主,绝不会出现两位宿主,然而这个bug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考虑到宿主与宿主之间不能互相残杀,宿主你明显斗不过系统789的宿主,我们只好让你打开那扇大门。】

    【不用担心世界毁灭,监察者是想要清除bug,而不是伤害宿主。如果你真的无法完成这个任务,那当系统789的宿主完成任务之时,宿主,你的任务将会失败,结果不言而喻。】

    “!”

    李先生猛地站起身,一脸惊恐的表情:“系统,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情?!”

    这根本已经不是他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事情了!

    失败了就得玩命!

    系统251歪了歪头:【我以为宿主你能够自己想到,毕竟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问题不是吗?】

    李先生气笑了:“你说得对,我早该想到了,这他妈的就是个强制性任务!”

    难怪系统251和监察者一点都不着急,真正该着急的人是他自己吧?

    【那我该怎么打开大门?剧情里可是没有详细说,但应该需要两位主角,张不拜和流光都在场吧?】

    李先生有些绝望地将手覆盖在额头上,系统真是快把他玩死了。

    【宿主不用担心,很简单的,我可以为你提供两个办法。除了让两位主角亲手推开大门,你还可以将静王周闲带到大门处,只要让他走到门前,你的任务就完成99%了,我和监察者会全力助你完成这个任务。】

    监察者虽然没有再次出现在系统789那边,但是也透过系统789对周闲的行动了如指掌,可以给李先生提供许多帮助。

    李先生闻言,眼眸微闪:【这听起来好像确实不难。】.

    送走欧阳蕊,又送走一脸幽怨的张不拜,周闲看向薛沉渊,他的脸还是青的,一天四次药,想象一下,薛沉渊就已经想死了。

    “阿雪,你没事吧?”周闲小心翼翼地盯着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薛沉渊。

    “欧阳蕊已经去熬药了。”而且还是兴高采烈地去熬药。

    薛沉渊幽幽地看向周闲:“周无道,你为何要从张不拜手中抢走我的画像?不觉得这样的举止太过分了吗?”

    他开始找借口针对周闲了。

    张不拜今日来访,就是为了拿回自己的画,他左思右想许久,实在是不能理解周闲没收他的画!

    主要也是张不拜太过于欣赏陆昭雪,而今又再也无法找到陆昭雪的画像,他才想要从周闲手中把画像拿回去。

    而周闲自然是想方设法拒绝,张不拜不能理解,知薛沉渊是他的心腹之后,便无视对方的存在,抱怨道:“表哥,你这样不太好吧,陛下现在可是不允许所有人私藏陆家的东西,甚至连提一下都不行,你怎么能私藏陆少将军的画像呢?”

    “我是他儿子,再怎么也不会出事,反倒是你,注意一点,别让人知道你仰慕陆昭雪。”

    周闲的话引来了薛沉渊的注意,连倒茶的动作都稍微一顿。

    只要有外人在,薛沉渊总能伪装得恭恭敬敬,张不拜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继续抱怨:“你也知道我仰慕他,那就还给我,反正我不会让人发现。”

    “为了你和张家的安全,一切免谈。”那可是我老婆的画像,周闲偷瞥一脸淡漠的薛沉渊。

    “先不说这事,刺杀那两名胡人的杀手,据说被你抓住了,然后又不小心放走了?”周闲转移话题。

    张不拜立即否认:“当然不是!”他一大堆话想要说出口,可是对上周闲看透一切的了然视线时,张不拜沉默一下,抹了把脸,“好吧,我是故意的。”

    “主要也是那两个胡人太过分了,我实在是受不了,才放过那个人,他也是为了正义!”

    “若不是陆家不在了,大梁境内还轮不到他们来撒野。表哥,我虽然不如陆少将军,不能像他一样,在战场上杀胡人,但也不想看他羞辱我大梁百姓,只能说那位壮士杀得漂亮!

    我帮不了他,那只能放了他,反正我还小,绝对不能让英雄被羞辱!我知道自己给表哥和父亲添麻烦了,这点非常抱歉,可是就算从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张不拜说得铿锵有力,非常坚定。

    “你可真行。”

    周闲自然不会责怪他,毕竟他很欣赏张不拜这种为民的思想,只是天顺帝难对付了点,不过等他下位了就没事。

    薛沉渊也挺欣赏的,但不妨碍他抓住重点,用来对付周闲。

    “我也是为他好,一点都不过分,而且你的画像就该留在我这里。”周闲是不会把薛沉渊的画像给吐出来的,他知道薛沉渊是找借口生气,试图躲避那一天四顿的汤药,“阿雪,我们先不说这个,这几天,你先和我住吧,大夫说得对,我得照顾着你一点。”

    “这照顾二字用错了,你是想说监视吧?”薛沉渊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周闲半蹲在他面前,抓住薛沉渊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笑眯眯道:“就一天四碗而已,很快就好了,我会给你准备好蜜饯,好不好?”

    薛沉渊点头:“一天四碗,眼睛一睁一闭,这条命就过去了。”他把自己说得像是快死了一样。

    周闲嘴角一抽,忍痛开口:“实在不行的话,我陪你一起喝!”他颇有壮士断腕的坚定模样。

    欧阳蕊和周闲透露过一些关于薛沉渊的事情,小时候总是喜欢躲避喝药,长大以后,除了在父母面前,他也是能不喝就不喝,逼不得已时,也是保持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口闷下去。

    陆元帅夫妻还在的时候,有人能管得住他,没有之后,就太过于放肆了。薛沉渊刚死里逃生时,最为听医嘱,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治好伤,喝药如喝水,眼睛都不眨一下,再后来,他总能忙到不喝药,就算是喝,也不会有任何表现……

    直到最近,欧阳蕊撞破了薛沉渊在周闲面前一脸平静耍赖不喝药的模样,才发现,以前的薛沉渊好像……回来了。

    也终于有人能够制住这个不听医嘱的病人了。

    指尖碰触着熟悉的轮廓,薛沉渊垂眸看了周闲半晌,撇嘴:“笨蛋,是药三分毒,哪能真让你喝。”

    周闲瞬间心动加感动:“阿雪……”

    你真的好善良!

    然而,周闲感动不超出三秒钟,薛沉渊就捏住他的脸颊,微笑道:“我让欧阳蕊用黄莲给你熬碗汤,正好清热泻火,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温柔又亲昵,漂亮的眼睛相当迷人,可是周闲一动不动。

    “……”

    没怎么样,不感动了。

    第162章 昭雪

    流光刚从摘星楼离开, 领路的太监带着他前往御书房,国师弟子地位崇高,即使是在宫中也有步辇可代行, 不过流光重视温和谦逊的形象,更愿意自己亲自步行,走起路来, 大步带风,非常飒爽。

    “太子殿下,您还好吧?”正巧遇到从御书房离开的太子, 一向温煦儒雅的太子正捂着头, 鲜红渗透白布,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

    流光一见便知太子被皇帝责怪了, 心中暗暗叹气:何必呢,明知天顺帝听不进他的劝诫,依然一次次说对方不爱听的话, 愚忠愚孝啊。

    “孤无事。”太子望着身着道袍的流光, 眉心微皱,声音微冷,难得对外人展现出厌弃的神情。

    流光的外貌很有欺诈性,容颜如玉,雌雄莫辨,偏偏姿态洒脱,道冠束发,气质脱俗, 仿若世外高人一般。可太子向来不信道不信佛, 对欺骗天顺帝长生不老、让他服下丹药的流光十分厌恶。

    流光对此也很有自知之明,和气一笑:“殿下无事便好, 贫道先行告退。”

    “总有一日,孤会让你们付出代价!”在流光与自己擦肩而过之时,太子终究是没忍住发出警告。

    老国师闭关不出,已经告知父皇,将国师之位传给流光,若非近日朝中是非多,父皇早已昭告天下,流光将成为新任国师。

    比起前任国师的不理政事,在太子眼里,眼前的流光更像是个妖道,以长生不老之术蛊惑天顺帝,受到天顺帝的重视,掌握司天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连太子都不能当面挑衅,否则必定受到天顺帝的责罚。

    然而此刻,他依然将心声说了出来。

    流光步伐一顿,余光落在太子身上,神情淡淡道:“那贫道也送殿下一句话,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还未登上皇位,就先说出这种话,太子还真是纯得有趣,就算没有他和薛沉渊,这家伙也未必能坐上那个位置。

    宁王和静王,可是一个比一个阴险狡诈,太子当真生错了地方,与这座皇城格格不入。若生在寻常百姓家,倒也能够成为一名品性高洁的君子,可惜,他生在帝王之家,注定无法独善其身.

    “他真的对殿下说了这种话?”回到东宫,李先生见太子表情不对,稍一询问,便知事情的经过。

    太子已经包扎好头上的伤口,叹气道:“是孤的错,孤也是一时之气,才对他说出这番话。”

    李先生原身与太子关系甚好,多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太子,深得太子信任,所以太子向来不瞒着李先生。

    “殿下何出此言,您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李先生觉得太子还挺惨的,从小被天顺帝控制着长大,甚至故意将他养成一个君子,避免他提前觊觎皇位,但人老了就是容易犯浑,依然不信任太子,甚至进一步的封建迷信嗑丹药。

    这就和现代天天被骗买昂贵营养物、破铜烂铁的老人家一副德行,听不得孩子劝诫,放在现代,说不定还会被四十元的旅行团骗走。

    而在古代,身为君王的天顺帝不会被骗走,但会被骗走命,嗑丹药嗑死的皇帝一个接着一个,天顺帝也注定会走上这条路。

    人老了,免不了昏庸,恐惧死亡,便被骗子利用这份恐惧欺骗,玩得就是心理战。

    李先生仔细思考半晌,撇去宫人,对太子低声道:“殿下,您若想解决这个难题,不如趁着秋猎,对他下手……”

    有系统251和监察者在,李先生知道的信息远比原来更多,本不该对他开放的信息渠道也都放开了。

    这一看,李先生当场脸都青了,要是他再晚一步,就真的要牺牲在这个世界里!

    周闲和薛沉渊早就知道之前是他在背地里动手脚,根本没打算放过他,李先生没有别的路选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秋猎之时,便是猎杀时刻,再不抓紧时间,他必死无疑。

    好在他答应及时,一切还来得及。

    希望在这一局中,他能够赢得了周闲和薛沉渊.

    因胡人当街被杀一事,居于京城的胡人使臣颇为不满,好在安抚下去,结果好不容易找到犯人,又被张小侯爷给放走了,考虑到武宁候和静王,京兆尹终究是不敢对他下手。

    但也不敢得罪胡人使臣,好在武宁候终于回到京城。久战沙场的大将军气势多少有几分骇人,不知与静王说了什么,二人一起进宫,又宣了京兆尹,弄清楚这件事,并且公之于众。

    那两名被杀的胡人所犯罪行累累,欺压百姓,强抢民妻,路过的侠客看不下去,最终当街杀死这二人。一张张罪证被放了出来,天顺帝面色发青,已有暴怒之色。

    尽管他曾经为了对付陆家,而短暂与胡人有过合作,但也受不了胡人在京城胡作非为,并且虐待大梁百姓,将他和大梁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最终,他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静王和武宁候解决。

    姑且不说静王,武宁候肯定是个强势的主战派,即使是一向嚣张的胡人使臣面对他,也得低个头。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陆家还在的那个年代,强势、嚣张,绝不允许胡人靠近边城半步,否则定杀个血流成河!

    “目前也只是暂且压下来,凶手是要捉回来,但什么时候才能捉回来,这是个问题。”周闲坐在旁边,手贱地撩着薛沉渊的长发。

    其实也不算个问题,张不拜那小子早就把人拐到家里保护了,所以前阵子京兆尹派人上天入地,搜地三尺,都没能找到凶手的影子。

    薛沉渊正泡着药浴,温养的药性不像前阵子刺激,反倒令人昏昏欲睡,一旁监督的周闲时刻注意不让他睡着,以及控制水温不要太凉,随时加水。

    “他们向来不甘心臣服大梁,觊觎着大梁国土,终有一日必然会反咬回来……”而那一日也不久了,陆家亡了三年,胡人还拿下了边疆十三城,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们磨砺刀锋,准备杀入大梁。

    薛沉渊头靠浴桶边缘,昏昏欲睡,连周闲造作的手都懒得打走,不戴着面具,周闲能看得出来,薛沉渊的面色比以前好了许多。

    他的脸颊有热气熏出来的红意,眼睛半眯着,左眼上的那颗红痣鲜艳夺目,唇色也多了几分血色,明明是温柔如水般的面容,却显得瑰丽耀眼。

    “这一天,估计也不久了。”原剧情里,薛沉渊一上位就开启狂杀模式,估计和胡人主动来找事脱不了关系。

    知道薛沉渊最近火气很大,周闲就算用了监督喝药的借口,和他睡在一起,也不敢动一下手脚,免得对上那双充满怀疑的眸子。

    黄莲熬汤,清热泻火,浇灭了周闲潜在的想法。

    反倒是薛沉渊睡得挺熟,第二天起来精神百倍,除了看到送来的汤药时,表情会产生一些变化。

    一天四次药,相当的养人,就是薛沉渊的心情糟糕了许多,无论用多少蜜饯都哄不住。

    一天之中,薛沉渊也就药浴的时候,心情会好一些,周闲才敢对他动手动脚。

    薛沉渊听到这句话,清醒了一些:“确实,这天不会太久。”

    他将手从水中伸了出来,看着白皙的掌心,水珠从手掌滚落。三年了,当初练剑留下的痕迹早已消失,武功虽然恢复了一些,可仍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骑马闯入敌军之中,杀他个天翻地覆。

    死里逃生不可能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如今的他,再也不能回到真正的战场上了。

    “怎么了?”周闲注意到薛沉渊的动作,关心地问道,“是不是要加点热水?”

    薛沉渊看了他一眼,慢慢摇头:“不用,现在的水温可以。”

    如果用原来的药方,还有可能突破极限,但代价是寿命减半,恶疾缠身。如今被周闲、欧阳蕊强行改了药方,这个突破极限的机会没了,薛沉渊只能慢慢疗养身体,纵然上不了战场,但也能像个正常人活着。

    而不是连轻微的折腾一下,就会累到昏迷不醒,差点丢人丢到欧阳蕊面前。

    周闲回忆了下他们的对话,慢一拍地开口:“阿雪,你刚才是不是想回到战场上,亲自杀掉胡人?”

    薛沉渊少年成名,无人不知陆家少将的大名,就连张不拜那般桀骜不羁的少年郎都将他视为偶像。可随着陆元帅叛国,陆家惨败,胡人入侵边城,战火连天,就连明珠也蒙上灰尘。

    然而,这一切本不该变成这样,如果不是他们效忠错了帝王,陆家一定不会变成这样,陆昭雪也会立下赫赫战功,青史留名。

    而不是躲在京中苟延残喘,伪装成其他人,连真正的名字都不敢用,无时无刻不想着那血海深仇。

    薛沉渊没有说话,说了又有什么用,他永远都不可能变回过去的陆昭雪了。

    陆昭雪早就埋葬在那一场大火之中,活下来的只是薛沉渊。

    对上周闲的目光,薛沉渊终究是张开口了:“想也没用,我现在要是上去,那也只会连累其他人。”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自嘲笑意。

    “那可未必。”周闲不赞同,“阿雪,你不要小瞧自己,总有一日,你一定会站回属于自己的地方,拿回属于自己的荣耀!”

    “你这话听起来还挺有趣。”薛沉渊笑了一声,没当回事,但还是挺开心的。

    于是他微微侧身,趴在浴桶边缘,盯着周闲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周闲,你要进来吗?”

    还在一本正经聊天安慰人的周闲一怔:“啊?”

    你说什么?

    你在邀请我干什么?

    第163章 公道

    “这多不好意思啊。”

    周闲的反应还是很快的, 不过他总是喜欢装几秒,然后就要伸手去扯衣服。

    薛沉渊见状,笑了起来:“你还真脱啊?”

    他和周闲开个玩笑罢了, 这家伙反应快,动作也快,和上次一样, 二话不说,就要脱衣服入水,也不在乎这里面全是药水。

    “你都邀请了, 我要是不听话, 那才是错的。”周闲手刚要落到腰带上, 就被薛沉渊拍走, 明摆着没打算让他进来,只是在逗他。

    薛沉渊说:“我可不想等欧阳蕊进来,看到我和你挤在一个浴桶里。”

    周闲不在乎脸面, 薛沉渊却很在乎, 要不然也不会是周闲在这里照看他,而不是作为大夫的欧阳蕊。虽说大夫与患者之间,不用在意这么多,但男女终究是有别,在有条件下,该避讳就避讳。

    药浴的时候,旁边一直有个人盯着,薛沉渊多少有点不自在。以前都是到点了, 欧阳蕊才会进来查看情况, 现在有周闲在,方便许多。

    “大不了像上次一样。”周闲坐了回去, 表情遗憾。

    亲都亲了,摸都摸了,更亲密的事情也都做了,共浴又怎么了?他理直气壮地想着,但还是乖乖坐在一旁,给薛沉渊添热水。

    药浴的时间还没到,得继续看着。等药浴结束,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再找阿雪算账吧。

    “你是不是太闲了?”薛沉渊被他盯得太紧,多少有点意见。

    堂堂一个王爷,整天在府里厮混,偶尔出去,也不做正经事,要不是手底下有人来报,薛沉渊真以为周闲每天都在混吃等死。

    周闲托着下巴看他:“还好吧,我手底下这么多人,要是事事都要我处理,那还要他们做什么?”

    阴险的反派BOSS总是要坐在后方算计别人,再说,秋猎将近,武宁候回来了,再不抓紧时间和薛沉渊培养感情,周闲觉得后面会很麻烦。

    薛沉渊背对着周闲,垂着头,思忖半晌道:“既然如此,明日午时三刻,那就劳烦你去五芳斋帮我买一份桂花糕,再去状元楼点几道名菜,帮我打包回来,可以吗?”

    周闲卷着他的发尾,修长指尖缠绕发丝,漫不经心点头道:“行,一定准时给你带回来。”

    “不问为什么?”

    “你都开口了,我就不会拒绝。”

    薛沉渊回头看他,笑得很温柔:“那就拜托您了。”

    “!”

    周闲心脏一跳,捂住心口:“阿雪,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洗吧?”

    这张脸的杀伤力还是很强,视觉冲击简直让人心动到脸红。

    “……”

    感动不过三秒,笑容瞬间消失。

    薛沉渊轻声:“周闲,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

    “什么?”

    薛沉渊说:“考虑到你是一位王爷,我就不和你多计较了,还望你自省一番,不要对我有不该有的心思。生而为人,你很抱歉,要对得起自己……”

    他把周闲当初来看生病的他时,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尤其加重语气,强调了那句“生而为人,你很抱歉”。

    周闲:“……”

    好小气的老婆,好棒的记忆力。

    “对不起,我错了。”

    但该滑跪还是要滑跪的.

    翌日,周闲听着薛沉渊的话,准时在午时三刻去五芳斋给他买桂花糕,前往状元楼买菜的时候,不出意外的遇到了意外。

    各方人士齐齐上场,按照薛沉渊的剧本安排而上演戏码。

    一个乞丐扑到了周闲的马车前,惶恐地开始自曝身份求救,并且当场爆出惊天大案。两年前黄河决堤,导致洪水泛滥成灾,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发十万两赈灾银,却被底下的朝廷官员贪污,占为己有。

    而负责此地的知府便是当今太子的舅舅,冒险上京欲击鼓鸣冤的人便是钦差大使之子——文宣照。

    他掌握着其他人的贪污证据,导致自身被贪污赈灾银的集团一路追杀,侥幸逃入京城,却发现登闻鼓处,早已被人重重包围,只要他敢出现,必然会被拿下。

    于是冒险拦下静王殿下,以求取公道!

    “静王殿下,小的已经无路可走,只求殿下为我父亲以及黄河流域的百姓们讨一个公道啊!”文宣照猛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连血迹都沾在了地面上。

    “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贪得无厌、没有人性的畜生,居然罔顾灾民,自私自利,连赈灾银都敢私吞!”文宣照刚哭诉着把话说完,一道身影从二楼跳了下来,满脸怒色。

    “表……静王殿下,您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啊!”张不拜立马大声说道。

    文宣照的一番说辞已经轻而易举地将周围百姓的情绪给煽动起来,代入那数万因水患而流离失所的灾民,感性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在这世道,谁人不怕天灾人祸?

    只要将自己代入,再一想到连赈灾的银子都被贪官污吏给私吞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身边的人等死,身体便忍不住发冷。

    “静王殿下,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了王法,求您还黄河流域的百姓一个公道啊!”有人忍不住发出嘶吼,连带着周围的人也一个接着一个开口。

    纵然平时听惯了静王的各种恐怖传言,可是此时此刻看到从马车里走出的静王之时,才发现这与传说中凶残暴虐的王爷毫不相似,终于有人鼓起勇气,跟着其他人求个公道。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贪官,连赈灾银都私吞了!”

    “还是十万两灾银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真能救好多人!”

    “殿下,请为百姓们做主啊!”

    事情发展得太快,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周闲,也是忍不住发出感叹,阿雪算定了他绝对不会不管此事。

    并且为预防万一,连张不拜都给安排上了。

    不过见面几次,就把张不拜喜欢行侠仗义的性格都已经拿捏住,即使周闲不管,张不拜也不会不管,而他一管,无论是周闲还是武宁候都必然下场。

    这是一个能让太子半出局的机会,以太子的性格,很难犯错,可是他身边的人却未必像他一样,守住本心。

    太子生母早逝,对母亲一直惦记的舅舅十分照顾,以他妇人之仁的性格,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下他的性命。但只要太子敢做出这种事情,他多年以来的名声将会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毕竟连人心都被算计进去,谁人能不栽?

    而今薛沉渊要利用这个机会,让太子成为周闲的垫脚石,洗清过去的所有污水,为他铺好大道。

    等周闲再回到静王府的时候,已经戌时了。

    “砰!”

    餐盒被重重搁在桌上,周闲一句话也没说,表情难得的凝重。

    一旁的薛沉渊有些心虚,许久不像先前那样乖顺,低眉顺眼地为他倒了一杯茶:“殿下,请喝茶。”

    “不喝,今天吃瓜吃饱了。”周闲说。

    从文宣照跳出来以后,他就没停止吃瓜,人群中藏着薛沉渊的手下,陆泽等人在附和说话,还藏着太子舅舅的人,蒋行眼尖地令人逮住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然后连宁王的人、京兆尹等等都赶了过来。

    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群人热热闹闹进皇宫。

    “啊?”薛沉渊不知道周闲哪来的瓜吃,不应该忙得连晚膳都没吃吗?

    他扯了扯周闲的袖子:“殿下,您是在生气吗?”

    薛沉渊难得问得小心翼翼,毕竟这次是他冲动了点。

    已经过了这么久,眼见着秋猎将至,周闲依然没有任何行动,薛沉渊很难不为他谋划点什么。

    百姓愚昧,未开明智,谣言久了,也会深入人心,再继续这样下去,反而会对周闲不利。

    周闲斜眼看他:“能不生气吗?这大半天的时间都花在了文宣照身上,还要看皇上被太子气得差点晕厥过去,一遭接着一遭,害得我连晚膳都赶不回来吃。”

    天顺帝是差点气晕过去,以前嫌弃太子归嫌弃太子,但没觉得他做得差。

    结果太子多年来未出纰漏,一出纰漏就是这么大的篓子,而且还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魏国舅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这话一出,文宣照刀一样的眼神就落在了太子身上。

    毕竟这是他父亲付出生命代价才拿回的证据,太子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以及把文宣照给得罪死了。

    尤其是这小子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言官,那嘴跟淬了毒一样,不仅能够轻而易举煽动百姓情绪,还差点就把太子拉进这件贪污大案之中。

    好在天顺帝还没打算让太子完蛋,此事暂时被压下,但明日早朝必然会有无数官员站出来。文宣照的父亲师承大儒,门下弟子众多,太子这一回若真想保住魏国舅,必然失去威信。

    薛沉渊这一回当真是用心良苦,周闲叹了口气。

    薛沉渊以为他还在生气,说:“这次是我操之过急,还望殿下恕罪。”但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顶多就是瞒着周闲做这么多事情,不太好。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啊?”周闲严肃脸看着他,“那你觉得你该怎么罚?”

    “任由殿下处置。”薛沉渊乖顺低头。

    周闲差点没绷住,阿雪根本就是在诱导他犯罪啊!

    “咳!这可是你说的。”周闲撇过脸,免得多看一眼,就想冲动犯罪,“怎么处置先不急,我们先吃个晚膳。今天光看戏,我晚膳都没吃,好在我提前让人去状元楼预订了,现在菜都没凉,阿雪,你吃了吗?”

    他打开餐盒,里面的菜都是热的,明显周闲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就连一旁的桂花糕都是完整,没有碎掉。薛沉渊让他带的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地带回王府里了。

    即使发生许多事情,他也没有忘记,这让薛沉渊眉目柔和,直到周闲开口说话,他眉眼间的温柔骤然消散——

    周闲像是忽然想起一样,说:“对了,还有你的药,准时喝了吗?”他只来得及监视薛沉渊喝完午膳时的汤药。

    薛沉渊面色不变,嘴角带笑:“嗯,我已经用过晚膳,药也喝了。”

    他这话一落,门外传来划拉门板的声音。

    “嘎吱、嘎吱——”

    周闲扭头看去,就见欧阳蕊趴在门板上,只露出半张惨白的脸,那只眼睛好似在泛光,身后黑漆漆一片,她用手指划拉着门,幽幽开口:

    “王爷,他今天没喝药,还把我给支开了,将药倒进您房间里的那株君子兰花盆里,所以他才笑得这么开心……”

    薛沉渊:“……”

    周闲:“……”

    他看向默然无语的薛沉渊,他嘴角的笑在一点点淡去,最后眸中莫名多了几分悲戚与绝望。

    周闲沉吟两秒,道:“阿雪,你今天其实只是想支开我吧?”

    哪有什么复杂的阴谋诡计,只有薛沉渊想要躲避喝药的阴谋。

    第164章 教训

    太子是个能接受别人进谏的人, 性格温和且孝顺,这份孝顺不仅只对皇帝,还对其他长辈, 所以关于魏国舅的事情,谁也劝不动他。

    在涉及到魏国舅性命一事,太子根本不愿改变主意, 因为那是他所剩无几的亲人之一,而且在他很小,便对他十分好的长辈。

    即使知晓证据确凿, 天顺帝不可能放过魏国舅等人, 他也试图留魏国舅一命。

    【系统, 你不是说监察者能够知道周闲他们那边的事情吗?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李先生有点急了, 他一直在为秋猎做准备,可是却没想到差点被人偷家了。

    太子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而且身为任务者, 答应原身的事情是必须要做到的, 否则会对自身产生很大的影响。

    赈灾银贪污大案是以魏国舅为首的集团暗中操纵,这里面有不少人都是公认的太子党。以借此案来针对太子,这样的事情在原剧情里并没有出现过,毕竟原剧情里,薛沉渊是太子的人,不可能自掘坟墓。

    想必在原剧情里,这件事情早就被薛沉渊提前按下。

    为了劝阻太子莫要混这趟污水,李先生已经费了很多口舌, 可是依然没有什么作用。

    即使李先生在太子眼里的地位很高, 也劝不动他放弃魏国舅,再这样下去, 就算是天顺帝不打算废了他,也会导致太子在这场阴谋之中,失去名望!

    毕竟一个偏袒外戚的太子,连魏国舅这样的人都要留下,这让其他文官如何去想?

    系统251开口道:【宿主,请注意,我提醒过你,监察者能探查到周闲的事情,但不代表能探查到薛沉渊在做什么。】

    不知道周闲是不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二人合作之后,他始终没有过问薛沉渊在背地里安排了什么,甚至连秋猎一事也没有过多涉及,仿佛全权都交给了薛沉渊一样。

    而薛沉渊身为这个世界的反派,系统和监察者不能过多干涉,甚至不能偷窥,否则必然会导致bug出现。

    他们只能根据对方的性格去猜测,然而人心难测,如今的薛沉渊做事又与原剧情里相差甚大,他们还得提防周闲,一切都没这么简单。

    “这有什么区别吗?”李先生不懂,难道这两个人根本不相信对方,互相瞒着?

    有可能!

    毕竟原剧情里,薛沉渊就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又恨透了皇家的人,在亲人都逝去以后,薛沉渊变得越发心狠手辣,一个皇室都不愿意留在世间。

    天顺帝害死了陆家人,贤妃与十二皇子死在了皇室的内斗中,这让他对皇室恨之入骨。最后除了傀儡,竟然一个不留,甚至在天顺帝面前,将他的后裔一个个杀死,手段之狠,令人咋舌。

    【区别当然很大,这代表你不仅要防备周闲,还要小心薛沉渊的暗算!】系统251提醒李先生,它的声音有些冰冷,【尤其是不能轻信我和监察者传给你的信息。】

    谁也不知道身为入侵者的周闲会不会早已恢复记忆,发现监察者留在系统789里的bug,并且利用这个bug,反过来给一些错误信息,诱导他们走错路。

    “呼,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是有些无路可走了。”李先生听完以后,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有种无路可走的感觉。

    毕竟连系统251传来的信息都不能轻信,那还有什么能够信呢?

    【宿主你放心,我与监察者都会帮助你,不能轻信的只是从周闲处得来的信息。】

    系统251只是想让李先生不要太大意,而不是让他彻底丧失信心。如今的优势还是在他们手上,以监察者的手段,定然能够对付身为入侵者的周闲.

    静王府,今日得上早朝,天还未亮,周闲便已经起床,欧阳蕊也不晚,提前为薛沉渊熬药。

    “王爷,薛总管不在吗?”

    欧阳蕊熬完药端到周闲的书房里,平常时刻,已经能够看到薛沉渊正在翻看静王府的陈年账本,但今日却丝毫不见人,只见到周闲撇退其他人。

    欧阳蕊在静王府待了许久,不说把人全部认熟,但十之八九也差不多,今日前来的人,却一个也不认识。

    “嗯,我已经把他教训了一顿,欧阳大夫,待会儿你看着点去敲门,让他喝药,现在还太早了。”周闲今日还得去上朝,只能交给欧阳蕊来监视。

    估计经过了昨晚,阿雪应该不会再逃避喝药了吧?周闲摸着下巴,还蛮自信的。

    欧阳蕊耳尖地听到关键词,眼神一变,微妙地盯着周闲:“教训?您昨晚是怎么教训薛总管?”

    来静王府已经有段时间,欧阳蕊不聋不瞎,早就意识到主子和静王的暧昧关系,如今对方再说这样的话,她很难不想歪。

    毕竟昨晚的时间太晚,周闲和薛沉渊又混在一起,而大晚上的两个人能做什么教训的事情?

    甚至导致薛沉渊今天起得比平时更晚,简直让人浮想联翩!

    “别想太多,真的只是单纯的教训、提醒一顿。”周闲敲了敲桌子,让眼前眼神飘忽的大夫回归正常。

    “哦。”欧阳蕊哦了一声,“那我先把药拿去温一下,到点了再给薛总管端出来。”

    “你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有点失望?”

    “王爷,您想太多了,小的语气很正常。”

    周闲不信,但没时间和她废话,备好马车,便离开静王府,赶去早朝。因昨日之事,今日的早朝相当精彩。

    路上遇到武宁候,二人只是略微一点头,并未过多说话,便一前一后地进入皇宫。

    “大皇兄,您今日来得可真早。”还未走入大殿,周闲就撞上宁王,太子遭殃,让宁王的心情很好,但表情依然惆怅,“没想到魏国舅居然会做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事,私吞赈灾银,导致黄河水患肆虐,百姓游离失所,无处安身,想想就令人十分痛心。只盼着早点解决此事,还天下百姓一个安生之地,大皇兄,您说对不对?”

    一个刘昌振就足够让宁王焦头烂额,如今魏国舅一事反倒是给了他一个翻身的机会,只要拉下太子,如今诸位皇子之中,只有他和大皇子静王还有一争的机会。

    现在宁王拦下,其实也是想告诉周闲,一定要尽快干掉魏国舅,把这个罪名死死压在他身上,最好牵连出太子,让父皇和朝廷官员都知道太子难担大任,使他提前出局。

    想到这,宁王还挺遗憾,文宣照那小子怎么就没有撞到他的马车上呢?只要他敢撞,宁王就一定敢提前设局,让太子也脱不了关系,和魏国舅一起完蛋。

    还能顺便捡个好名声,而不是被周闲踩到这个狗屎运。

    “当然,此事早点解决,大家才能放下心来。”周闲知他意思,也不准备放过太子。

    这可是薛沉渊辛辛苦苦给他安排的剧本,必须好好走完,才能让老婆满意。

    于是早朝一开始,各方人士立马发力,静王和宁王底下的官员难得合作,都在拼命把魏国舅往火坑里推,不敢直接说太子。

    但也有直言不讳的谏臣在太子试图为魏国舅推脱之时,怒斥太子,一句骂得比一句狠,差点让太子抬不起头来。

    证据确凿,民心所向,无论太子多想留住魏国舅一命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反倒只能引来天顺帝的迁怒,自身难保。

    不过周闲和宁王也没逃过被骂,早朝时没事,下了早朝,走到皇宫大门的周闲立即被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太监叫了回去。

    说是天顺帝召见他和宁王,急着回家监视薛沉渊喝药的周闲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个时候找他想做什么?刚才在早朝的时候,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全程看戏啊!

    “跑跑跑,你跑这么快是想逃出皇宫吗?”一进御书房,周闲就被天顺帝劈头盖脸一顿骂,连奏折都朝他砸了过来。

    “你居然还敢躲?”见到周闲一歪头,就躲过奏折的天顺帝大怒,“一下朝就朝外跑,你是多想不见朕啊?”

    今日早朝被太子气死,一下朝,周闲就跑得不见人影,连提前等待的太监都没看到他人,只见到宁王。这让本就暴怒的天顺帝更加生气,等了周闲多久,就骂了宁王多久。

    “父皇,此言差矣,下了朝,儿臣本就该回家,儿臣的静王府在外,当然得往外走,怎么是不想见您呢?”周闲一脸无辜,都下班了,还让他加班做甚?

    “回家?皇宫就是你的家,你往哪里跑呢?弟弟都出事了,你还有心情到处跑,朕怎么就生出了你们这几个孽畜!”

    天顺帝被他气笑了,继续一个接着一个骂,周闲、太子、宁王,一个不漏。

    周闲不想耽误回家的时间,嗯嗯点头,对对对,你说得对,所以能放我回家了吗?

    跪了许久的宁王眼见着天顺帝越来越怒,气得都想跳起来踢周闲一脚,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看见父皇都快气死了吗?

    害得他跪了这么久.

    “看来今日他不会回这么早了,太子被罚,会让秤偏向静王和宁王,天顺帝一定会找机会重罚这两人。”

    欧阳蕊点头:“嗯嗯,所以王爷昨晚是怎么教训你的呀?”

    “接下来,天顺帝不会再让静王和宁王有立功的机会,还会想办法让静王先出局,但在那之前,一定会支开武宁候。”

    欧阳蕊:“原来如此,所以王爷昨晚是怎么教训你的呀?”

    “武宁候暂时不会离开京城,起码在秋猎之前不会离开,这段时间静王是安全的,而秋猎之后,一切都由不得天顺帝做主了。”

    欧阳蕊:“哇塞,那秋猎的时候,一定很有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王爷昨晚到底是怎么教训你的呀?”

    薛沉渊:“……”

    他忍了又忍,终究是忍无可忍,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危险。

    千万别让他知道是谁把欧阳蕊给教坏了!

    第165章 崇拜

    因京中事故频发, 导致秋猎不断往后推延,原先也准备去猎场的太子因贪污赈灾银一案,而导致被天顺帝重罚, 留在京中,其余皇子随天顺帝前往猎场。

    秋猎是从太祖时便传下来的习惯,大梁先祖尚武, 热衷于打猎,起初民风彪悍,武德昌盛, 直到后来接连换了几任重文抑武的皇帝, 才堪堪压下这强悍的武风。

    “一切都安排好了吧?”周闲上了马车, 看向薛沉渊, 不知道他准备得怎么样,秋猎一事事关紧要,要在猎场待上好几日, 皇家早已派兵把守, 神策军遍布,纵使猎场范围广泛,也不是外人能够轻易靠近的地方。

    薛沉渊颔首,离他远点坐:“自然早已安排好,殿下是想知道我怎么安排吗?”

    在某种层面上,他们还蛮默契的,周闲知道薛沉渊在密谋着什么,薛沉渊也知道他早就知道, 但二人都没有过多询问, 互相给对方留了空间。

    直到现在秋猎终于开始,周闲才开口问了一句。

    周闲可不打算知道太多, 系统不够稳定,它知道了,估计就泄露了。

    “这倒是不用了,你安排你的,没有必要告诉我。”马车足够宽敞,但周闲硬要坐过去挤他:“要是有事需要我帮忙,你说一声就行。”

    “嗯,那你能稍微坐远一点吗?有点热。”他们的马车就跟在大队伍里,薛沉渊不想冒险,免得被人发现,这对他和周闲都不利。

    但周闲像是没理解他的意思一样,幽幽叹气:“阿雪,你最近好像总对我忽冷忽热的,这样很影响咱们之间的感情啊。”

    薛沉渊觉得他戏太多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坐一辆马车……

    想到这,薛沉渊暗叹口气,盯着靠在他肩膀上打哈欠的周闲,其实早就知道一定会这样了,毕竟周闲的德行在他面前从不掩饰。

    但也是这样的性子总能让他放下心了,薛沉渊靠在马车壁上,伸手轻轻掀开马车的窗帘,外面景色不断往后退去,他们距离围场越来越近了。

    薛沉渊的手指微微收紧,另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十指紧握的手掌慢慢合拢起来。周闲靠在他身上,懒散地开口:“别太激动了,猎物又不会跑,打个猎而已,平时也不见你这么激动。”

    除了晚上和喝药的时候。

    “殿下没打过猎吗?猎物比你想象中的跑得更快,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给吓到,藏得更深。”薛沉渊放下帘子。

    “那也要他藏得起来才行。”窝都被薛沉渊盯上了,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不需要心急。

    按理说薛沉渊应该还有很多办法,可是定在秋猎之时,多少显得有些着急了,不过周闲不急着问,他还是很信任薛沉渊,毕竟在比起糟糕的原剧情里,现在的他身边助力更多。

    到了驻地,众人纷纷下马车,准备扎营,虽然只是来几天,但周闲还是准备的相当充足,就连马车都比别人多,专门用来装各种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一点都不像是专门来打猎的,反而更像是专门带着老婆来秋游。

    天顺帝多看他几眼都嫌周闲比以前更加事多,但碍于场内人太多,甚至有外藩人,于是便忽略自己这个越来越不着调的大皇子。

    吉时已到,便由天顺帝射出第一箭,象征着秋猎正式开始。

    “大皇兄,你不去吗?”宁王上了马,看到周闲依然悠哉悠哉地朝自己的帐篷走去,于是开口询问。

    在天顺帝一声令下之后,年轻人都无比兴奋积极地朝着狩猎区而去,不仅是因为收获猎物最多者能得到重赏,还是想与同龄的年轻人一决高下。

    “这才第一天,不用着急,倒是四皇弟,你再不过去,可是要输给其他人了。”周闲指了指六皇子、九皇子等人,他没有兴致,其他皇子却是兴致勃勃。

    要知道几位皇子之中,六皇子看似中庸,实则心有沟壑;九皇子没有脑子,但是他的骑射却是一绝,每年这个时候,都能发挥出自己的长处,深受天顺帝喜爱。

    宁王看了一眼早已进入林中的九皇子,认为周闲说得有一定道理。如今太子被留京,出了这么大个纰漏,父皇就算是想要继续扶持他,也没有以前容易。

    按照父皇的性格,很有可能会为了维持平衡,再扶持一个皇子起来,和他作对,而已经成年的六皇子和九皇子的可能性很高。

    于是宁王笑道:“皇兄说得对,那我就先告辞了,就算争不到第一,也抢个不错的名次。”

    说罢,他策马而去。

    “殿下真不去打猎吗?”薛沉渊见周闲又走了回来,以为他对狩猎没有兴趣。

    周闲说:“先不急,那边马上就要出发,我们和他们一起。”

    他指了指那群少年郎,好像在争吵什么,张不拜也混在其中,拿着弓箭,翻身上马,给另外一群少年比了个倒的大拇指,笑得相当得意。

    随即前呼后拥地纵马奔向森林,被他小瞧的少年也不逊色,立马带人追上去,非要一比骑射功夫谁家更强。

    看着少年人肆意张扬的模样,薛沉渊晃了晃神,好似在那群少年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不过他很快就敛神,不再多想。

    “沉渊,一起去狩猎吗?”手底下的人把周闲的马给牵了过来,他摸着马头,询问道。

    他调查过陆昭雪的事情,知道他很喜欢狩猎,据说无论是骑射还是狩猎都是一绝!毕竟生在边疆,又是陆元帅的亲儿子,无论各方面都是一顶一的好。

    薛沉渊摇头道:“殿下,您去吧,我在营里等您归来。”

    “行,那我去去就回。”

    周闲见他神色淡淡,也不强迫,翻身上马,慢悠悠地进入林中。

    薛沉渊一直看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在眼里,才将视线移动到天顺帝所在的地方,这段时间京城发生太多事情,让天顺帝气急攻心,好几次都宣了太医去看病,但都没有大事。

    不过一桩桩事情挤压在一起,可以明显得看出来,天顺帝比薛沉渊还在宫里时瘦了不少,但脸色红润,那双眼睛也依然目光犀利,令人不敢与他对视。

    薛沉渊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流光的药很有效,能够让天顺帝依然维持着强健的体魄与精神,但实则是耗费他的生命力。

    如果按照一开始的计划,他们本来打算细水长流地来,将他的子嗣一个个解决掉,掌握他手中的所有力量,困住天顺帝,让他陷入绝望,再慢慢折磨他……

    可惜,周闲的出现,打破了薛沉渊的计划。

    他不想细水长流地执行计划了。

    薛沉渊转身走进了帐篷,留在天顺帝身旁的贤妃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便收回目光,笑意融融地给十二皇子理着骑射服,他年龄还小,不能骑马,也不能进入林中,只能在营地里玩一玩。

    “父皇,母妃,我先去射箭啦!”十二皇子贪吃又贪玩,对射箭很有兴趣,兴致勃勃地拿着小弓箭,和天顺帝、贤妃看起来,完全就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三口景象。

    “还望陛下恕罪,这孩子多少有点毛手毛脚的。”贤妃掩着唇角,笑容宠溺,看向十二皇子的眼神非常温柔,一双多情似水般的眸子看什么都深情,落在天顺帝身上时,更是容易让他产生错觉。

    “小十二年纪还小,爱妃不用太过约束他。”天顺帝来到秋猎围场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比在皇宫时更加好,相当的放松。

    不用再面对京中的麻烦事,对于天顺帝来说,多少舒坦不少,秋猎能让人心情愉快,又有温柔如解语花的贤妃在一旁,此刻的他非常舒坦,浑然不知身旁人的危险。

    贤妃柔声道:“陛下太宠溺他了,要是哪天小十二学坏了,肯定是陛下太宠了。”

    “哈哈哈,小十二身为皇子,能学坏到什么程度,反正朕都能够……”天顺帝闻言,朗声大笑,但大脑一闪而过周闲的脸时,表情微微一变,轻拧着眉,稍有些郑重道,“不对,爱妃所言极是,不能让小十二也像老大那个混球才行!”

    一个周闲已经差点把他给气死了,再来一个,天顺帝也有些受不了了。

    “嗯?”

    贤妃听到天顺帝的话语居然与平时不一样,心底有些诧异,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依然一脸温柔深情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让天顺帝心情相当舒畅,自认为没带错人出来。

    “表哥,你的骑射真不错啊!”林中,张不拜打到不少猎物,在回去的路上,与周闲相遇,恰好看到他一箭射中一只鹿,在下人去捡的时候,骑着马凑了过去。

    “是向宫中的骑射师傅学的吗?”

    张不拜以前可没有听说过周闲的箭术这么好,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外面都把他传得青面獠牙了。

    周闲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那一大堆猎物,这小子的骑射非常不错,还没到时间就准备回去,全是因为他已经打到不少猎物,身边的人已经拿不下了,真不愧是原剧情里的主角,英雄出少年啊。

    “和你一比,倒是有几分逊色。”周闲骑马都骑得慢悠悠,根本没打算和众人去抢,附近的猎物都被吓跑了,所以他完全就是看到什么就射什么,连蛇都射了两条。

    “嘿嘿,一般,一般,都是运气好,恰好遇到了。”张不拜笑容满满,还是假装谦虚地说话,但脑袋已经扬起来了。

    他想了想,又放低声音,小声和周闲说:“其实我真的很一般。听说前几年的秋猎,有两次,那人恰好回来,参加秋猎,放眼全场,无人能及!他的箭术,连我父亲都说少有人能够胜之,百米之外,依然能够取敌军首级……”

    那个人?

    周闲微一挑眉,说的应该是阿雪吧?

    张不拜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周闲面前提起陆昭雪了,他对陆昭雪的崇拜真的是毫不掩饰。

    明知周闲的身份,明知陆家叛国,但他从未在乎,亦或者,他是故意反复在周闲的面前提起这事?

    为了试探身为静王的周闲,对此究竟有什么想法?

    第166章 阴谋

    估计也没什么想法, 张不拜的性格很纯粹,他对亲近的人难有防备心,这样听起来很容易被人欺骗, 但实则他也很会看人,早已看出周闲并不讨厌陆昭雪,不轻信陆家背叛大梁。

    “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才能达到他的层次。”张不拜有些感叹,既遗憾陆家与陆昭雪都已经逝去,又想追赶曾经的陆昭雪。

    南张北陆, 陆家的陆昭雪已经打出自己的名声, 张不拜也想像他一样。

    “听说, 他和我一个年纪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参与战事了,据说当初有好几场小战事就是由他主导的,我想学他一样, 爹却不允许……”

    张不拜全程没有提名字, 还是有那么点小心谨慎,但不多,脑子灵活的人,仔细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谁了。

    周闲挺有耐心地听着他讲述,关于阿雪的事情,他都挺有兴趣,即使有些事情已经知道, 再听到张不拜提起, 脑海里刻画的过去的陆昭雪的形象,也在逐渐变得鲜明灵活, 与如今的薛沉渊相比,多了几分少年意气、朝气蓬勃。

    虽然说起来很不现实,但是如果他能早来几年就好了。

    张不拜还在喋喋不休,却已经从陆昭雪身上转移到武宁候身上,一个劲抱怨:

    “我觉得吧,好歹我们两家被称为南张北陆。人家儿子这么厉害,我爹怎么就没被别人家的孩子刺激到,把我带到军营里,好好操练一番,争取早日进入战场,立下大功,让别人知晓,张家的孩子比起他们家,也一点都不逊色……”

    “你爹做的是对的。”周闲说,张不拜的性格太过于冲动,武宁候哪里敢把他放出去,稍一不注意,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真把你放出去,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多看几眼薛沉渊,就知道过去的他相当稳健,靠得住,张不拜还是太逊色了。原剧情里,张不拜多方位被刺激后,还是轻而易举地掉进流光这个大坑里,身为主角,好像总需要更多的时间成长。

    周闲只是说出事实,张不拜却深受打击,幽怨道:“表哥,你怎么可以像爹一样,说出打击我的话呢?”

    “事实而已,行了,赶紧过去吧。你这次狩猎挺多,估计有机会争一下头名。”

    周闲溜达回帐篷,掀开进去时,薛沉渊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殿下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继续打猎吗?”薛沉渊抬眼看了过来,见到他进来,才将笔放下,将纸张叠起来,不让他看。

    “不打了,没必要打太多,又不想抢第一。”明明还是那张清秀普通的脸,只有一双眼睛漂亮,耀眼如辉,可是周闲却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这张面具是薛沉渊让邵华特制的,没有原主,不像应书君的那张脸让人膈应。薛沉渊戴上以后,就鲜少摘下这个面具,只有需要护理的时候,才会摘下来。

    “沉渊,我听说你以前也很喜欢打猎,真不想出去试试吗?”生活在边疆的将士,不仅擅长狩猎敌人,狩猎野兽也很擅长。

    以前薛沉渊的身体太过虚弱,但近来经过欧阳蕊的调养之后,明显好了许多,骑射也不在话下。

    薛沉渊端正地坐在桌后,闻言只是轻轻摇头,丝毫不像张不拜形容的少年将军,更像一个瘦弱的书生:“没有必要。”

    他看得出来周闲很希望他变得像过去那样,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从秋猎开始,薛沉渊比之前变得更加谨慎,毕竟这一次涉及到太多,他考虑得也太多,无时无刻不注意局势的变化。

    “怎么会没有必要呢?我想了想,你现在不想试的话,下次来再试怎么样?我刚才听了不拜提起的事情,已经拿过两次头名了,到时候再拿一次,凑个三更好。”周闲笑眯眯地说,顺便坐到他旁边,和他挤在一张椅子上。

    薛沉渊垂眸,盯着他看了半晌,说:“周闲,你知道吗,我不能再用那个身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了。”

    陆昭雪已经死了,薛沉渊很少再用自己的脸。在周闲面前的那几次不过是意外,如初次相遇时,也不过是为了与一位长辈相见,所以才用了自己的脸,借此取信于长辈。

    “没有什么不能的。”周闲摇了摇头,靠着薛沉渊,“时间还长着呢。”

    总不能让薛沉渊一辈子都用这张脸,陆家的冤屈要洗,陆昭雪也要回来。

    “好啦,咱们先不说这些话了,我们去看看十二弟吧,那小子不是挺想你的吗?我们去看看他的箭艺怎么样!”

    周闲认为不能让薛沉渊一个人待着,果断把他拉了出去,用十二皇子转移他的注意力。

    小胖子的优点,总是能让长辈挪不开眼睛.

    城中的皇亲国戚与世家公子才离开不久,李先生一直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们的队伍消失,不但没有放松心情,甚至比以往更加谨慎。

    根据系统和监察者的推断,最迟明天,薛沉渊亦或者周闲就会对他动手,所以李先生必须好好安排接下来的计划,避免被人杀死。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告诉太子自己会暂且离开一下。但去找太子的路上,李先生正巧遇到了正欲离开的应书君。

    太子因犯错而被天顺帝责罚,正逢秋猎,许多人都已经随着天顺帝前往猎场,探花郎应书君却因身体虚弱,没有随驾而去,反而来看望太子。

    “李先生。”应书君向李先生拱手行礼,姿态清雅。

    李先生回礼,询问道:“应大人客气了,您是来拜访太子殿下?”

    应书君含笑点头:“是的,有事禀报太子殿下。”

    这人与太子相交甚好,是位忠诚的太子党。起初因为他与贤妃的关系,李先生对他戒备心很强,怀疑对方是薛沉渊的人,但这人在太子旗下之时,相当忠心耿耿。贪污案时,他也不断劝阻太子尽快撇清关系,可惜失败了。

    当然,李先生对他多少还是有些怀疑,但并不高。因为他一开始便调查过应书君,这人与贤妃并不亲近,根据探子来报,贤妃与自己的娘家人一向疏远,安分守己,从不在天顺帝面前抬举自己家的人。

    这让厌恶外戚的天顺帝非常满意,也对贤妃越发喜爱。

    应书君并未在太子府多待,只与李先生聊了几句,便离开太子府。

    【宿主,您要小心一点了。】系统251习惯性地提醒李先生。虽然表面上应书君与贤妃等人并不亲厚,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危险。

    尤其是这人还特意在秋猎时来拜访太子,这相当值得人怀疑。

    【放心,我知道他不简单,不会掉以轻心的。】李先生很谨慎,他本来就是来拜访太子,准备暂时离开太子府,躲藏起来,避免被薛沉渊和周闲找到。

    不过,他也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

    原本以为薛沉渊不会动手这么快,起码得等个一两天,寻找时机,就算再早,也得等晚上吧?

    然而薛沉渊从不做别人预料之中的事情,李先生刚要离开太子府,就已经被盯上了。

    如果不是有系统251提前感觉到了一股恶意朝着他而来,李先生刚离开太子府不过百米,就已经人头落地。

    险险保住生命,却也受了伤。

    敌人的计划向来宜早不宜迟,李先生死里逃生后,立即躲起来养伤,结果不过两天,就得知外面彻底翻天了。

    听说天顺帝最信任的宦官、兼任神策军中尉的刘昌振忽然谋反,身在猎场的天顺帝、静王、宁王遭到刺杀,宁王当场身死,静王重伤昏迷不醒,天顺帝好一些,可是也奄奄一息。

    幸好武宁候也在猎场,及时指挥,压制住谋反的刘昌振,并拿下了他的人头。

    天顺帝在太医的抢救下,清醒过来,第一时间便是令武宁候回京,拿下太子,并且搜查太子府,从中找到了龙袍。

    “这……薛沉渊疯了吗?”躲在暗处的李先生整个人都被吓懵了,他的手臂被伤到了,逃走当晚便发了高烧,幸好挺了过来,然后便发现外界一夜之间彻底变了天。

    宁王惨死、静王重伤、太子谋反,京中的局势说变就变,这让他拿什么去和周闲和薛沉渊斗啊?

    李先生以前去过的世界危险性并不大,这一次的危险是真恐怖,尤其是前一秒还在保护自己的人,下一秒就被杀手一刀切断头。

    那时候,李先生像是被倒了一盆冰水一样,浑身上下都冷得可怕。

    “系统,你不是说薛沉渊和周闲合作了吗?怎么他把其他人都杀了?周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是不是已经快死了?”

    李先生多少有点六神无主,他更习惯藏在背后,利用剧情与原主的势力来解决反派,主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任务。

    这就导致,当局势发生巨大变化,危及他的生命之时,就很难冷静下来。

    【宿主,请不要着急,周闲没死,这是他们的阴谋。】

    系统251的声音很沉静,它一边安抚李先生,一边观察监察者,他们与系统789的联系,已经彻底断掉了。

    【无法再绕过后台吗?】系统251询问道。

    监察者已经试了很多遍,都无法再暗中查看系统789的情况,好似权限已经被更高一层的封锁,完全无法再连接,如果他继续尝试突破系统789的后台的话,甚至有可能会被反击。

    难道说……他已经觉醒了吗?

    监察者心下一沉,他不知道,只能叮嘱系统251,尽快让李先生开始行动,再拖延下去,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行动?你们让我怎么行动啊?”李先生瞪大眼睛,现在让他行动,不就是让他去死嘛?

    现在薛沉渊已经彻底掌握大局了,他也被对方盯上了,这还能如何行动?

    系统251说:【不用担心,监察者还有办法。你别忘了,你那天之所以能够逃走,是监察者在帮助你逃走。所以,请不用担心,他会借你力量,用来修复这个世界的bug。】

    第167章 二合一

    【宿主, 你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就背着我玩这么大的事情啊?!】

    原本睡得非常安好的周闲,忽然被系统哀嚎般的声音给惊醒了。

    一颗白色的毛绒绒圆球猛地砸到脸上, 周闲差点被它闷窒息,伸手抓住脸上的毛球拉开:【系统,你这是想要捂死我吗?】

    系统一脸幽怨, 圆溜溜的眼睛都已经变成荷包蛋状,就差泪水在里面打转了:【你这天杀的宿主,动不动就把我给屏蔽了, 还差点把自己搞死, 你知道我一个统被关小黑屋有多害怕吗?要不是你突然受伤, 我估计都不能从小黑屋里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做宿主?】

    旁边徒然传来一道声音:“周闲,你在做什么?”

    床边,薛沉渊正坐在椅子上, 半靠着床栏, 一直没有离开。他的额前落了几根发丝,没有易容的脸温柔如玉,苍白的脸,显得眼皮上的红痣非常艳丽,眉头微蹙,眼神温和又充满担忧地落在周闲身上。

    周闲抓着系统的手一松,系统立即飞开,落到薛沉渊腿上, 试图指挥什么都听不见的薛沉渊:【骂, 阿雪快骂!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最好暴打周闲一顿,反正这家伙绝对不会打老婆, 往死里揍也没事!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喊?这是我对阿雪的称呼,也别仗着阿雪看不见你,蹲他腿上,我都没躺过几次!】周闲暗自叹气,好幼稚的系统,连三岁智商都没有吧?

    也不知道是谁制作出来的。

    他很想从薛沉渊的腿上把系统给抓走,但又不能让对方看穿,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周闲暂且忽略系统,按了按额头,对上薛沉渊的目光,回答他的问题:“刚做了个梦,梦到有只花脚蚊子飞到脸上,所以下意识伸手去抓。”

    “原来如此。”薛沉渊轻轻点头,也不说信不信,只觉得他刚才的手势不像抓蚊子,更像是抓什么圆滚滚的、稍大一些的物体,但这不是重点,没有必要在意。

    系统听到这话,不满了,继续蹲在薛沉渊的腿上:【我是蚊子?宿主,你有点良心吧,你见过我这么可爱的蚊子吗?】

    别以为它不知道人类最讨厌的就是花脚蚊子,遇到必然打死!宿主真是缺了大德,就算是为了屏蔽它和监察者的联系,也不用把它关小黑屋吧?

    亏它还偷偷摸摸帮助宿主,给他暗示。

    薛沉渊没感觉到腿上多了个毛绒绒的胖球,目光落在周闲肩上的伤:“伤口还疼吗?”

    计划还算顺利,就是多了宁王这个意外。按照原计划,宁王并非在这个时候死掉,但他不知道从何处提前得知了秋猎计划,差点就破坏计划。好在对方并不知道薛沉渊等人行动的时间,又有周闲从中搅局,才没有让局面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不疼,没有欧阳蕊的药来得刺激。”周闲的伤口在左肩膀上,伤口不深,就是为了这个骗局而动了点手脚,从猎场到京城,他全程保持昏迷状态,睡得挺舒服。

    反倒是薛沉渊守了他一夜,脸色有些苍白,眼下青色,带着几分疲倦的神态。

    周闲看向薛沉渊:“阿雪,我不是让你先去休息吗?怎么一直坐在这,我又不是真重伤不醒。”

    周闲说着,还想坐起来,薛沉渊见状,伸手去扶。系统从他腿上滑了下去,连忙飘到薛沉渊的肩膀上趴着,周闲看了有点手痒,想把它给抓走。

    薛沉渊看着心不在焉的周闲,语气有些凉:“如果你不乱来,连这点伤都不用。”

    秋猎计划,只是打算除掉某些人,再让天顺帝去地府转一圈,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宁王,差点救走了天顺帝。好在周闲在场,当即拦下宁王,反过来救下天顺帝,再给藏在暗处的薛沉渊创造机会,一箭射伤天顺帝。

    宁王见势不妙,揭穿薛沉渊的计划和身份,试图与刘昌振合作,反击回去。刘昌振虽然恨宁王杀死了他的儿子,但是当知道薛沉渊的身份时,还是以大局为重,自己的命要紧。

    只可惜局面并未被他们掌控,薛沉渊准备充足,又有一个兜底的周闲与武宁候等着,终究是胜了一筹。

    “总不能看着你受伤吧?宁王那个兔崽子,谁知道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嘶嘶……”周闲下意识地耸了耸肩,立即倒吸一口冷气,慢慢放下动作,“我猜应该和李明道有关,你成功杀了他吗?”

    【宿主,你怎么确定是李明道的?】系统继续趴在薛沉渊肩膀上,【按照规定,宿主是不可以泄露自己的身份,也不可以告知世界原住民剧情,否则系统会上报给监察者,再递交给总部,进行惩罚的!】

    周闲说:【你也说了是系统上报给监察者再上报给总部,那只要其中一个不上报,不就行了?】

    薛沉渊藏得还是挺好,这次的计划也非常完美,就连他都不知道薛沉渊是如何安排,尽管宁王提前知道会有人来偷袭,却也没料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速且凶猛,甚至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

    系统:【……】

    它皱眉思考,这倒是有道理。

    监察者现在明显想弄死周闲,解决这个bug,就算是慢一些传到总部,也不一定会出事。

    毕竟周闲可是入侵者,监察者不一定要全程按照规矩办事。

    “没杀死,我们刚回京,流光就传来了消息,他失踪了。”

    薛沉渊眼眸微闪,出手的人是一等一的刺客,而且抓的时机非常巧妙。据说李明道差点就要死在他受伤,关键时刻,李明道身手突然变得相当诡异,直接从刺客手下逃走,甚至无法追踪到。

    从之前周闲提醒过之后,薛沉渊就调查过李明道,这家伙不该有这样的身手,也不该预判到这么多事情。

    而且除了明面上的那几次危险以外,薛沉渊在京中的势力,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幸亏他提前转移了,否则,多少会牺牲掉一部分人。

    “他逃不久,早晚会出现。”周闲嫌靠在床边不舒服,身体一歪,小鸟依人般地靠在薛沉渊肩膀上,悄无声息地弹飞正在思考的系统。

    如今京中明面上大乱,暗地里已经逐渐被他们掌握,李明道绝对不会继续藏着,毕竟在继续这样下去,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解决掉薛沉渊,完成消灭反派的救世任务了。

    【你干什么?】正在思考的系统发出不可思议的询问,它蹲得好好的,为什么弹飞它?

    “你干什么?”薛沉渊垂眸盯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周闲,看这表情应该没这么脆弱吧?

    “后面靠着不舒服,不可以靠靠你吗?”周闲一脸无辜地看他,并对系统说,【统子,你小心一点,别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偷听,说不定敌人也会听到。】

    【啊?】

    系统反应慢一拍,它想了想,它现在完全是偏帮周闲。监察者一直不出现,估计一直在偷窥他们,给另一边出主意,完全是在让它当监控器。这样一想,它确实不在线比较好。

    【你说得有道理,我还是先下线吧。】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系统多少有几分惴惴不安。一开始,完全是在监察者的监视下,引导周闲去伤害薛沉渊,提高毁灭值,进而解决掉薛沉渊,也解决掉周闲。

    可是这本质上与它的核心任务不一样,系统是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础上制造出来。它是救赎系统,而不是系统251那样的毁灭系统,所以对周闲和薛沉渊有些愧疚之心。

    现在虽然是顺着本质进行任务,但也对接下来的发展有些忧虑,任务该怎么扭转?监察者会对他们做什么?它和周闲、薛沉渊该怎么办?

    【系统。】

    在系统下线之前,周闲叫住了它。

    周闲大鸟依人地靠在薛沉渊身上,眼神带笑:【别担心太多。】

    系统顿了顿,麻烦的宿主还赖在反派身上不动,反派无奈地戳着他的脸推开,许是担心弄到他受伤的肩膀,没敢用力推走,任由他撒娇般赖着自己。

    无赖似的宿主,一点都不可靠,反倒是阿雪显得可靠许多。

    可就是这样的画面让系统安心许多,它撇了撇嘴:【……你这样子,可没什么说服力。】

    与其讲这些话,还不如在要去下一个世界的时候,别清空它的业绩了。

    辛辛苦苦走了这么多个世界,周闲一个响指就给它清空,简直就是天杀的宿主!

    “别黏在我身上,马上就到阿蕊过来的时间了。”薛沉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计欧阳蕊快到了,让周闲离远一点。

    周闲不依:“来就来呗,反正她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关系。”

    “是呀,我又不是不知道。”一道幽幽的声音从门缝传来,一只眼睛正从门缝偷窥进来,还有着氤氲的白气往上升腾,若非白天,气氛感十足。

    薛沉渊猛地扭头看去,对上那只瞪得大大的红色眼珠子,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周闲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没事,没事,那是人呢!”

    “……”薛沉渊气笑了,拍走周闲的手,这家伙哄小孩呢?

    他有些无语扶额,深深吸了口气,看向门外的欧阳蕊:“你这是在想吓唬谁呢?”

    好在现在是白天,要是像上次在晚上,薛沉渊都想跳到床上了!

    欧阳蕊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碗药,两眼泛红:“我就是看你们在说悄悄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嘛。”

    她把药递给薛沉渊,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我回来都没休息过,连夜给那么多人看伤,熬药,师兄也不来帮我一把,累得够呛。”

    “他不是在府上吗?”薛沉渊盯着手里的汤药,光闻到味,就感觉到苦涩,好在不是他喝。

    嘴角缓缓在上扬。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哦,他好像有点事情,暂时不在,我先不和你们说了,我还得去陆泽那,给他熬药,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受那么点伤,都嗷嗷叫个不停。”

    身为大夫实在忙碌,欧阳蕊也不多说,给完药就走。

    薛沉渊也不在意,他的指尖捏住勺子,轻轻晃动着汤药,热气氤氲,很烫,也很苦,他很满意。

    “阿雪,你这表情……不太对劲啊。”周闲察觉不对,战术性离开他的肩膀,往床里挪动。

    薛沉渊看着一直以来帮助欧阳蕊、胁迫他喝药的周闲,声音温柔,眉眼带笑:“王爷,这是在瞎说什么呢,我的表情哪有不对劲,明明很关心你。”

    他眼眸弯弯,捏着勺子,盛满汤药,垂眸吹了吹,温柔极了:“你手上有伤,还是让我喂你喝药吧。”

    大郎,该吃药了。

    周闲脑海里一闪而过潘金莲对武大郎的话,看薛沉渊这个举动,明摆着打算一勺子一勺子喂他喝药!

    “不……不用了,我直接一口气喝了就行。”

    周闲有心拒绝,并且试图伸手去抢药,谁料薛沉渊轻轻避开他的手,脸上笑容浓郁,眼神充满威胁:“王爷,我说了,我要亲自喂你,你乖乖躺着让我喂就行!”

    周闲:“……”

    他艰难地露出微笑,点头同意。

    行,你都露出这么凶残的眼神了,我哪里还敢拒绝啊。

    大不了死在温柔乡!.

    天顺帝遇袭,两位王爷一死一伤,太子涉嫌谋反,与神策军中尉刘昌振共同杀害皇帝,欲夺皇位。在天顺帝的命令下,大军连夜拿下太子,又将众人护送回京,因此事,京中变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但也有许多事情,不足以为外人所知。

    外界都以为天顺帝相比一死一伤的两位王爷来说,只是受了轻伤,却不知道猎场惊魂般的遭遇不仅让天顺帝受伤,还激发了他体内的丹毒。

    一夜过去,下完命令之后,天顺帝的情况比起本该重伤昏迷的静王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陆昭雪的箭术在整个大梁都是最顶尖的,加上丹毒,他想让一个人半死不活,非常容易。

    如今的大梁早已被他们提前安排好的人掌控,猎场遇袭,静王英勇救父,深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早已被传开。

    再加上薛沉渊之前的铺垫,原本早就名声扫地的静王彻底扭转了自己的名声。前有帮助文宣照揭穿私吞赈灾银的真相,使贪官污吏尽数被下牢狱,后有英勇救父,身受重伤,百姓容易轻信谣言,但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文宣照当街拦截静王一事,不仅没有被惩罚,反倒是被静王帮助,解决了一件大案,早已被传得到处都是。

    这世界对好人总是过分苛刻,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就会被千夫所指,可是坏人只要做了一件好事,就会被万人夸赞。

    如今的静王便是如此,谁能想到忠义孝顺这些词居然能够用到静王身上呢?

    一切都在按照薛沉渊的计划进行,但宫中的局势却越来越紧迫。

    永和宫中,一向温柔美好、处事不惊的贤妃神情凝重,眼神深邃,毫无平常看着别人时的柔和,她看向流光和邵华,声音轻颤:“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戴着应书君面具的邵华没有说话,流光沉默许久,缓缓摇头:“阿姐,我已经派兵封锁宫中,京城也下令封城,正在全城搜捕,依然没有寻到小鱼儿的踪迹。”

    老天爷总是喜欢和他们开玩笑,在计划进展顺利之时,夺走了他们重视的人。

    天顺帝在他们的控制下,只来得及下令捉拿太子,便伤重昏迷过去。如今宁王和刘昌振已死,太子也被他们的人关押在牢里,按理说京城已经彻底被他们掌握在手中,不可能有人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带走小鱼儿!

    但事情发展得就是如此可笑,重兵把守之下,小鱼儿还是不见了。

    静王用药昏迷过去之后,薛沉渊就一直心神不宁。贤妃知他身体不好,下令让所有人都藏住这件事情,如果是平常时候的薛沉渊,他们可能瞒不住,好在他现在因照顾静王而分心,才勉强隐瞒过去。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邵华捏紧扶手,低声道:“陆姐姐,流光,如今京中的局势将定,能够在重兵把守之下,偷走小鱼儿的人不多,但我心中有一个怀疑的人……”

    “你怀疑谁?”贤妃看向他,她已经心急如麻,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依然雍容华贵。

    邵华缓缓吐出两个字:“静王。”

    “……”

    贤妃与流光没有说话,神色皆相当复杂。

    “我知你们不想怀疑他,但你们不想怀疑他的真正原因是陆昭雪不是吗?因他相信静王,所以我们也跟着相信,但其实这太荒唐了,陆姐姐,你的心底其实也在怀疑他,对吧?”邵华深邃的眼眸落在贤妃身上。

    不仅是因为担心薛沉渊的身体,也是不想让嫌疑人知道这件事情。

    贤妃:“……”

    她没有说话,邵华说得很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信过周闲。

    只是陆昭雪信了他,流光也信了他,她便顺着他们,毕竟信任这一回事,对于一个从低贱的扬州瘦马爬到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的人来说,信任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洛冰凝不信这些荒诞的东西。

    那么多年以来,她与流光、陆昭雪的联系都是亲情,流光与她都将对方看成姐姐和弟弟,陆昭雪与她有着血脉牵连,这些都是亲情,有着绝对紧密的利益关系,所以洛冰凝信任他们。

    而爱情?洛冰凝从来不信。

    只不过她全程未曾插手,没有必要。不仅是她信了陆昭雪,也是周闲还有利用的余地。

    从结果来看,这次的计划能够成功,多亏了周闲从中帮忙。

    但如今果实终于成熟了,也到了分配利益的时候。

    而在这利益之中,最能够影响到周闲利益的人,无疑就是小鱼儿。

    “当啷!”在这一片沉默之中,流光放下了茶杯,声音有些大,引来其他人的注视。

    流光对上贤妃深沉的目光,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不是周闲。”

    “带走小鱼儿的人,绝不会是他。”

    贤妃还未开口,邵华先道:“既然你说得这么肯定,起码得先摆出证据吧?”

    他也不想怀疑静王,毕竟薛沉渊对他的感情根本藏不住,邵华几次替代薛沉渊,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多少有几分不理解,但多凑几次热闹就会发现,静王在薛沉渊面前时,一直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很难不动心。

    流光摸着茶盏,声音淡淡:“如果没有阿雪,他可不会走这条路。”

    “在刘继仁被我们的人除掉的时候,你们以为他为什么要放走我们的人?”流光笑道,“他早就看透这个局面,想要得到神策军的不只是我和阿雪,还有静王也想要,而且他的手段是刘昌振无法拒绝的。”

    掩盖住真正的凶手,引起刘昌振与宁王的斗争,收下假意投靠的刘昌振,反过来收复他的手下,一切都发生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

    “天顺帝、宁王等人在静王府安插的奸细逐个消失,谋士被杀,府上多了许多陌生人,兵部尚书出入王府……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发生,可是除了阿雪,无人察觉,就连邵华你在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吧?”

    流光抬眼盯着哑然无语的邵华,他擅长谋略,也擅长观察,可真一无所知,毕竟当时被禁足,又被盯着,很难去观察院子以外的事情。

    邵华皱着眉,问:“这是阿雪告诉你的?”

    流光说的事情,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而是没想到静王做得这么干净,居然没有让其他人发现,打草惊蛇。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流光点头,继续道:“就连陇西李氏入京,神策军入手,武宁候归来,这些大事,我们都只是比别人知道早一点。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阿姐、邵华,你们应该不会觉得他是在玩吧?”

    “如果不是阿雪抢先一步,让文宣照洗清他的名声,他根本不打算这样干干净净地坐在那等着,周闲……周无道……呵呵,太傅还真是没给他取错字,当真是无道……”

    流光笑着让青萝给自己倒杯新茶,贤妃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他原本打算背着千古骂名爬上那个位置吗?”

    邵华想了想:“武宁候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同意呢?”流光悠然自得道,“再让天顺帝坐在那个皇位上,张家一个都别想活下去,早晚会变成第二个陆家。而陇西李氏,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知道,陇西李氏的家主是他的姐姐一手养大,结果张贵妃一死,她也撒手人寰,心里多少有那么点仇恨。再说,这么多年来,陇西李氏一直遭到天顺帝打压,再不想个办法,那可就真结束了……”

    “可天顺帝是他父亲,上面还有太子挡着,他下得了手吗?”青萝小声质疑,以前的静王是挺凶残的,但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

    流光漫不经心道:“不过区区杀父弑弟,哪能比得上那个位置?”

    全场一片静然,流光再次放下茶盏:“直接把小鱼儿的事情告诉他们吧,再继续拖延下去,反倒更加危险。”

    贤妃沉默半晌:“由我写信告诉阿雪吧。”

    “那就拜托阿姐了。”流光拱手道。

    一封信用不了多长时间,静王府中,薛沉渊站在窗前看完,便缓缓将信合上。

    “阿雪,不会是谁给你写的情书吧?居然看了这么久,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背后传来一道幽怨的声音,他转身看去,某人脆弱地靠在床边,故意露出受伤的手臂,那双眼睛却紧紧盯着他手中的信封。

    “盯——”

    薛沉渊收好信,看着他不着调的样子,呵笑一声:“是情书又怎么样?”

    流光分析得很好,建议下次盯着眼前的人来分析,他保证流光会把所有话都给吞回去。

    谁能想到面前懒散又不着调的戏精静王,居然抱着这么嚣张恐怖的想法,居然真打算直接杀父弑弟坐上皇位,他根本不在意骂名!

    诚然前朝有先例,但他也不看看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开了一个坏头,就导致人人都想要抢夺皇位。

    周闲不知道薛沉渊想什么,趴在床边,哼笑道:“是情书,那我就要生气了,谁敢趁着我受伤,和我抢媳妇,最好别怪我客气!”

    薛沉渊表情不变,看了看天色,顿时眼眸一弯,带着浓郁笑意道:“王爷,又到了这个时间,你该吃药了。”

    大郎,你又该吃药了。

    周闲脸色一僵:“……”

    他不怕喝药,但是也扛不住薛沉渊温声细语地迷惑他,一勺子一勺子地喂,死了一次又一次。

    “不吃行不行啊?”

    薛沉渊温柔反问:“你说呢?”

    他只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168章 迷药

    待“哄”完周闲喝药, 薛沉渊斟酌着将小鱼儿失踪的事情告诉了他,只是隐瞒了众人怀疑他的事情。

    “还得麻烦你让武宁候严加封锁京城,不让任何人离开。”

    薛沉渊心中焦灼, 却未表现在脸上。虽然流光已经下令封城,但能多一些人帮忙也好。

    周闲狂漱口,又喝了杯水, 冲下一勺勺汤药带来的苦涩味,才对薛沉渊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麻烦不麻烦的。现在整个京城里会对他动手, 敢对小十二动手的人不多, 估计只有李明道了。”

    薛沉渊与贤妃的关系藏得很好, 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就现在的局势分析, 皇子还剩这么多,怎么也轮不到十二皇子这个才几岁的小孩子,偏偏他身边的护卫不少, 所以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动手, 并且躲过藏在暗处的暗卫,无疑是知道剧情、并且有系统和监察者帮忙的李明道。

    “不过,阿雪,你和其他人没怀疑我吗?”周闲摸着下巴,“正常来说,这种时候,在其他人看来,我应该才是最大的嫌疑犯吧?”

    薛沉渊本意是不想引起双方的间隙, 才没有多说其他人的事情。不过见周闲猜出来了, 他心知没有隐瞒的必要,垂着眼眸说道:“怀疑了, 只不过最终选择信任我。”

    薛沉渊没有将流光在众人面前的分析说出来,双方本就没有任何信任,完全是基于薛沉渊的选择,所以才互相合作,如今结果出来,麻烦也来了。

    “嗯,确实是这样,要不是你,两边很难合作起来。”

    周闲也不意外,如果不是阿雪的出现,按照他原来的计划进行,周闲根本不会和外人合作,只想尽快拿下皇位,根本不在意拿下的办法是好是坏。

    毕竟想在这种世界做个好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做个坏人却如鱼得水,谁也无法用道德绑架他。

    “我们继续派人加大力度搜查,他抓走小十二,一定会联系我们,在他的目的达成之前,小十二大概不会出事。”

    周闲观察过李明道,同是来自于现代的人,他对反派下手向来不留情,但都是习惯藏于背后算计,未曾亲自杀过人。面对的又是十二皇子这种不过几岁的小孩,十有八九不会对他下重手,但也不能因此放松警惕,尽快找到他们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京城中,一座偏僻的宅院里。被周闲说准了,李明道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小孩,心里多少有点无从下手。

    如今太子下狱,宁王被杀,而这两个人都与他有着关系。李明道虽然是太子的幕僚,但为了解决反派,他早与宁王暗自搭上关系,因太子无法前往秋猎,李明道在系统251与监察者的掩护下,将一些事情透露给了宁王,本想让他阻止薛沉渊和周闲的谋反,趁机反杀回去。

    可惜,即使有了他们的提醒,宁王依然没有斗过薛沉渊和周闲,并且牺牲了自己。

    “真是没想到,拯救世界拯救到最后,结果我成了拐小孩的人。”李明道双手紧握,让他解决反派,这还能自我安慰一番是为了拯救世界,可眼前昏睡不醒的小胖子,却让他内心多了一分自嘲。

    “救世主”做到这个份上,无比讽刺人。

    【宿主别紧张,我们并不打算伤害十二皇子,而且如果按照原剧情进行,他早就是个死人了。】系统251觉得人类比它们更加复杂,最开始进行任务的时候,李明道也是这样纠结,始终不愿意下手,最后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为了拯救世界的大义,下手设局杀了反派。

    并且在那之后的每一个世界里,下手越来越狠,也越来越快,可以看得出来,李明道已经逐渐习惯,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离开这不断循环的世界,远离阴暗的反派。

    李明道不知系统251的想法,点了点头,问:“接下来,只要把周闲引导到那一道大门之前就行了吧?”

    系统251说:【是的,不过你最好利用流光和张不拜来掩人耳目,只要让周闲到达那扇门前,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李明道沉默地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小孩,缓缓开口:“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从来到这个世界,他的每一个计划都以失败告终,这让李明道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想起了柳晨云,薛沉渊外祖父的弟子,当初他趁着薛沉渊的手下掉以轻心时,把人带进京城,本想在赏画会上揭露他的身份,结果柳晨云连一天都没有活过去,就死在了太子府里。

    而幕后凶手是周闲还是薛沉渊,李明道根本不知道,他只觉得,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走上柳晨云的后路,他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埋头往前,寻找一个获胜的机会。

    “如果这一次失败了的话,我真的有后路能走吗?”李明道在思考,宁王私底下有和胡人合作,他顺着这条线也搭上了胡人,试图安排一条后路,但如今掌控大梁的人不是周闲就是薛沉渊,他不一定能够逃出大梁。

    越想越忧心,李明道摸着身上的伤口,深吸一口气,不再想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继续这样走下去。

    “我现在就想办法将信送到他们手上。”

    要打开那扇大门,流光和张不拜,二者缺一不可,按照系统251和监察者要求,必须让周闲出现在门前,往后的事情,就不用他担心。

    【宿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让他们互相知道。你可以利用一下张不拜的性格,掩饰真正的目的。】

    系统251见李明道纠结完了,再次低声提醒他一句。

    人类总是喜欢陷入各种杂念之中,分不清楚该怎么走。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信?谁给我的信?”

    张不拜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自己房间里的桌上多了一封信,顿时皱紧眉头,问遍身边人都不知道是谁放的。

    这一下子便掀起了张不拜的好奇心,担心被人暗算,于是蒙着口鼻,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没毒,非常安全。

    不过信中只写了短短几行字,大概是让他在某日某个时辰,抵达某个地方,就可以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会是谁写给我的呢?”

    张不拜本来有点不屑,但转念一想这封信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他房间里,说明对方手段不简单,这让他越发好奇,心中跃跃欲试,充满挑战心理。

    “这封信,你们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我父母。”

    张不拜眼珠子一转,把信封收好,并且叮嘱下人不要泄露出去。

    父亲和母亲一旦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阻止他前往,但张不拜不想错失机会,送信来的人一定不简单!

    对方只叫他一个人,明摆着设下了陷阱,张不拜不傻,不会就这样跳进去。为了调查这件事情,他打算告诉另一个人,拜托对方找一些靠得住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去。

    与此同时,刚从摘星楼出来的流光也发现了一封信。他刚用残忍的手段除掉了老国师,准备在天顺帝死去之前,成为大梁国师,借此帮助薛沉渊,与势力逐渐强大的周闲达成平衡。

    感情归感情,现实问题还是不能忽略。

    毕竟这个世界太多的人经不起权势、地位、金钱、美色的考验,流光虽然在那一日帮助周闲和薛沉渊说话,但不代表他真的站在那一边。

    他只是在用理智思考。

    “你在看什么?”薛沉渊从贤妃的宫殿离开,正好来到流光所在的房间,而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目光落在流光手中的信封,不待薛沉渊开口,流光伸手将信递给他,表情微妙:“幕后的人出现了,小鱼儿没事。”

    京城终究是太大,尽管知道歹徒和小鱼儿肯定还藏在京城的某一处,无论是周闲还是薛沉渊他们的人,都在以地皮式搜查,可却无法寻到一点踪迹,反倒是抓到了某些心怀不轨的胡人。

    先前,因为两个胡人当街被杀,大梁与胡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僵硬,虽然暂时压了下去,但是如今秋猎一事导致大梁内乱,某些藏在京中欲图谋不轨的胡人一定会趁此机会,将事情传回去,再次挑起矛盾,好占大梁便宜。

    “这个地方……距离皇陵太近,他这是想要做什么?”薛沉渊拧紧眉头,也不明白对方的目的,抓走小鱼儿,威胁他们去这个地方,难道是想要在那里埋伏他们吗?

    流光道:“暂时不知,不过他愿意回应我们就是好事,再找不到小鱼儿,阿姐怕是很难维持冷静,阿雪,我们得想个办法,不能坐等他来找我们。”

    “我会想办法,尽快带回小鱼儿。”

    薛沉渊看着字迹,摩挲信纸,虽然对方来无影去无踪,但是这个纸不是一般人能用,可以私底下顺着摸索过去。

    流光点点头:“行,宫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对了,你是让邵华去做什么事情了?我这两天好像一直没看见他。”

    “让他帮我一个小忙而已。”薛沉渊没有多说,与流光交流完,便离开皇宫,回到静王府。

    流光摸着下巴,觉得薛沉渊的样子与平时不一样。他把宫里的事情处理完,去应府寻到邵华,被他一副不眠不休、顶着黑眼圈的模样吓一跳。

    “阿雪这是让你做了什么事情,居然累成这个样子!”

    邵华听完他的话,抹了把脸:“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忽然就叫我制作出比寻常迷药起码强个百倍的迷药,鬼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百倍强的迷药啊!

    鬼来了,都得被迷昏,正常人也能迷晕到半死都醒不来,这么猛的药效,薛沉渊是想用在谁的身上?

    第169章 二合一

    “阿雪, 我要是没记错,我最近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得罪你的事情吧?”周闲盯着眼前的碗,小心谨慎地询问。

    别人是水里加了点药, 薛沉渊是药里加了点水,搅和以后就成了浆糊。

    他眼不瞎,还是看得出来这是一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

    因为薛沉渊不久前刚给周闲换了肩膀上的药, 重新用绷带缠着,上身几乎半裸,除了绷带, 只披了一件外衣, 人看起来有点惆怅。

    薛沉渊坐在周闲身边, 单手托脸看他, 慢悠悠道:“我之前派陆泽他们刺杀李明道的时候,手底下有人提前对他下药,可是迷药并未发挥出作用, 在这一点上, 他和你很像。”

    这件事情发生之前,薛沉渊嫌周闲晚上太有精神,暗中给他下了点迷药,想让他直接一觉睡过夜晚,还自己一个清静,但丝毫没有作用。

    陆泽向薛沉渊禀报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感觉在这个方面上,周闲和李明道有点相似。

    “所以, 我是成了你的试验品吗?”周闲有些惆怅地询问道。

    代价, 这都是手脚不干净的代价。

    薛沉渊瞧着他:“我本想让邵华做出不易察觉的迷药,但没有这么容易, 像现在这样,我只是加了一点,就被你察觉到。”

    “你管这叫一点?”周闲指着碗里的非牛顿流体,让薛沉渊再说一遍。

    薛沉渊说:“又不是非要让你喝下去,就是问问,你觉得这个药对你有效吗?”

    周闲想了想,摇头,老实地说:“根据我的直觉来看,作用不大,但我想李明道应该没有我能抵抗。”

    周闲猜测,李明道之所以能够抵抗迷药,大概与系统有关系,而他是因为个人体质比较特殊。

    根据多年以来的经验看,很多药对于周闲来说,基本上是起不了作用,唯一能够让他有点感觉的大概是春药,但效果也说不上多大。

    而他为什么有这些抗药性,现在的周闲也不清楚,反正对他来说没有坏处,倒也不需要想太多。毕竟想也想不明白,在所有记忆里面,完全找不到一点线索。

    “既然如此,我再去和邵华商量一下。”薛沉渊思忖半晌,缓缓说道。

    周闲问道:“看你这个样子,难道是已经找到李明道和小十二所在地的线索了吗?”

    虽然猜测李明道不会对小孩下手,但是逼急的话,那家伙说不定会狗急跳墙,用小十二反过来威胁他们,而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事情。

    薛沉渊点头:“有一点线索,你好好养伤,再过不久我应该能带回他。至于这个药,我继续让邵华研制一下试试,就算是现在用不上,以后也总有机会用上。”

    薛沉渊并没有把流光收到的信告诉周闲,只透露找到线索了,准备根据线索去抓住李明道,带回小鱼儿。

    不过那家伙还真是奇怪,为什么非要流光亲自前往那个地方呢?

    信上的内容太少,什么都没有透露,让薛沉渊和流光不断猜测,薛沉渊不喜欢被别人掌控在手中,根据信纸找遍全城卖纸的店,根据那封昂贵的信纸,查出了一些线索。

    再继续这样追踪下去,说不定根本不用等到约定好的时间,今晚就能得到结果。

    “阿雪?阿雪?你在想什么?居然连我说话都听不见了。”薛沉渊被周闲的声音唤醒,他抓住周闲挥动的手。

    “别叫了,我听见了。”

    “你确定?”周闲挑眉质疑,他那么大一个人就坐在薛沉渊面前,可是叫了那么多声,薛沉渊硬是听不见,也看不见,这让有些不爽。

    他的存在感就这么薄弱吗?

    “我确定,好了,你别废话了,赶紧上床休息,你手臂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不要随便离开房间,我先出去一下。”薛沉渊说完,端起碗往外走。

    时间有限,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

    “不对劲啊,今天的阿雪看起来相当不对劲。”

    周闲望着薛沉渊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他非常奇怪,好像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

    再一想到刚才那碗药,以及薛沉渊说的话,周闲皱紧眉头,更加怀疑了:“以后……总有机会?”

    阿雪不会是打算把研制好的药用在他身上吧?

    应该不会,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阿雪的事情,阿雪把他弄晕了能做什么?

    反正不管薛沉渊对周闲做什么,他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也就没有多放在心上。

    “王爷,属下能进来吗?”

    薛沉渊走后不久,周闲还坐在桌子旁边想事情,就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蒋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有事禀报。

    “进来吧。”周闲点头道。薛沉渊不让他出房间,却没有不让别人进房间。

    蒋行听令进入房间,行礼后,便捡重点禀报,将外面发生的重要事情都转告给周闲。

    “王爷,六皇子,好像也有所想法,我们是否需要对他动手?”

    蒋行眼中闪过一抹不善,六皇子和九皇子一直以来都依附于静王,如今局势变成现在的样子,九皇子倒是还好,六皇子却已经蠢蠢欲动,与一些官员多了些关系,甚至他们底下也有一些人想要转投到六皇子门下。

    “不急。”周闲伸手示意蒋行不要轻举妄动,胜利的果实不是谁都能摘去,“他现在只是有些想法,却不敢乱动,本王还得利用他做点事情。”

    六皇子是个很聪明的人,若非秋猎刺杀事件闹得太大,他肯定不会在这方面动心思,毕竟他谁也斗不过。

    可是现在的情况太过于糟糕,除掉九皇子,其他成年的皇子不可能不动心。毕竟在他们看来,太子下狱就相当于已经被废掉太子之位,宁王又在秋猎时被杀,唯一剩下的静王周闲,也在秋猎的时候身受重伤,保持着昏迷不醒的状态。

    虽然在周闲的安排下,他这两天终于渐渐苏醒过来,但周闲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远远不如另外两名皇子,谁会不动心呢?

    周闲刚醒来,除了九皇子来过府里一趟,其他人可都还没有来拜访过。就连“天顺帝”都因关心长子,派来不少太医观察他的情况,嘉奖他在秋猎时的英勇表现。

    当然,这一切都是控制着天顺帝的薛沉渊安排,就连老国师也已经被他们解决,流光在这危急关头正式成为国师,治好了天顺帝的伤势,帮他疗养身体,为大梁祈福。

    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双方倒是达成了平衡,周闲背靠武宁候,手里又掌握神策军一半兵力,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藏在底下,表面上,双方都互相忌惮着。

    虽然薛沉渊对周闲放心,流光等人却无法放心下来,只有先找回十二皇子,才能消除依然怀疑他的某些人的疑心,把局势稳住。

    “……勿要与他们起冲突,只要是合理的事情,就没有必要争吵,待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本王会处理好一切。”

    周闲把事情安排下去,蒋行记下以后,想起某个想要见周闲,却因周闲“昏迷不醒”而进不来的人:“对了,王爷,张世子想要见您,已经在客厅等了许久,是否要让他过来?”

    “嗯?不拜要见我?”周闲挑了下眉,张不拜并不知道他们的安排,亦或者说除了周闲和薛沉渊的亲信,以及一些关键人物,比如武宁候以外,他受伤并不严重的事情,并未泄露出去。

    周闲想了想,点头道:“那就让他过来吧。”

    这小子会在他重伤的时候来看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倒不如见一下,看看张不拜是想说什么。

    有了周闲的允许,张不拜很快就被杨公公带了进去,先是客气地询问一番躺在床上的周闲情况怎么样,再对方说没有什么大碍之后,立马迫不及待地说出信封一事。

    “表哥,表哥,我跟你讲,我收到了一封神秘信!”张不拜立即从衣里取出那封信打开给周闲看,“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房间里,问遍身边的下人,都没有看见有任何人进出我的房间。这家伙的身手一定很厉害,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我的房间里,要知道我父亲最近刚回来,府上戒备森严,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闯进去。”

    信上的字不多,周闲靠在床边快速看了一遍,太简略了,简略到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几乎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李明道送过去的,不过为什么不送到自己的手上呢?

    周闲摩挲着信纸,心中疑点重重,看向张不拜,不送给他、薛沉渊,反倒是送到张不拜手上,难道是因为这小子是主角?

    “表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张不拜被周闲盯得浑身发毛,这目光有点可怕。

    周闲笑笑,摇着手里的信纸,说道:“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不过关于这封信的事情,你有告诉其他人吗?”

    “没有。”张不拜摇头道,“我让身边的人都不要泄露出去,因为如果让父亲和母亲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允许我过去。但是对方能绕过这么多人,将信封放进我房间里,他的身手一定不凡,所以,我对此很感兴趣。”

    “原来如此,所以你是想让我派人和你一起过去,免得中了埋伏是吗?”周闲懂了,张不拜还是聪明的,知道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写信的人究竟是谁,张不拜想了许久,硬是猜不出是谁写的,这让他的好奇心更加重,非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不可。

    “没错,表哥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张不拜有点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周闲还受着伤,人才刚醒,他就来找他帮忙,但是除了周闲,张不拜现在也想不到谁能帮他离开京城,去皇陵那边看看。

    周闲想了想:“这时间还挺充足,约在了明日申时,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和家里人商讨一番。若是可以,明早你来王府,我派人随你过去一趟,如何?”

    张不拜都收到了这封信,没道理他们没收到,或许是收到了,但是薛沉渊没告诉他。

    啧,周闲有些不开心了,准备等薛沉渊回来,好好质问一番!

    还有没有家法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瞒着他。不过,周闲还记得薛沉渊方才离开前说过的话,他已经找到了李明道的踪迹,说不定不用等到明天,就能带回小十二,抓住小鱼儿……

    可是,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周闲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而张不拜,也因为他的话有些懵逼了:“等等,表哥,你这是要和哪个家里人商讨一番?”

    静王府当家的不就是周闲吗?他哪来的家里人?皇宫里的吗?不可能啊,死的死,伤的伤,还剩一个老不死,可现在的局势这么乱,周闲还能和谁商讨?

    “当然是我媳妇,你未来的表嫂……”

    “啊?啊?啊??!”张不拜没等周闲把话说完,已经一脸不可思议,“表哥,你什么时候娶王妃了?为什么我和我一家人都不知道,静王妃是谁?她在哪?我见过吗……”

    张不拜惊呆了,正常来说,二十多岁的周闲早就该成婚了,可是因为老国师说过静王的命格不能太早成婚,否则会引来血光之灾。这批言一出,心疼皇子的天顺帝便一直拖延静王的婚事,连太子都大婚了,静王一直没有娶妻生子。

    不过张不拜知道,这其实都是天顺帝故意的,因为当初还在打仗的武宁候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直接气到把心爱的花瓶都给砸烂了,当场就骂天顺帝欺人太甚,狼心狗肺之徒!

    幸好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要不然泄露出去的话,张家再多的人头都不够砍。

    张不拜一惊一乍,周闲看得一阵好笑:“有这么惊讶吗?我刚才可是说了‘未来’两个字,人家还没答应嫁给我。”

    他也就嘴上过过瘾,毕竟还不到时候。起码要帮阿雪把所有事情都做完,解决陆家的冤屈,拿回边疆十三城,登上皇位解决原主的愿望,再解决反派问题和停留时间……

    等将一切后顾之忧处理掉,再询问阿雪的意见。

    当然,如果阿雪不愿意嫁给他,那反过来,他嫁给阿雪也行。

    毕竟好早之前就说好了,总要有一个人负责。

    “哦,原来是‘未来’呀。”张不拜松了口气,他被周闲的话惊过头了,不过冷静下来以后,就觉得挺正常。

    毕竟周闲都是二十多岁的男人了,不成亲才是不正常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未来表嫂是谁,不过看表哥的样子,一定是他非常喜欢的心上人。

    “不过人家也喜欢你吗?”张不拜想到周闲在京城的名声,向他投去怀疑的目光。

    周闲哼笑一声:“他当然喜欢我,而且喜欢得不得了!”

    等薛沉渊用回自己的身份,周闲觉得张不拜一定比刚才更加惊恐,毕竟说出去都没有人信——这大概就是来自于《本该死去的偶像不仅还活着,并且还成了我的表嫂,推翻我表哥他爸的统治》的惊吓吧。

    张不拜还不知道真相,依旧好奇心难忍,故意道:“那可不一定,我娘曾经说过,有些人最爱往脸上贴金了。”

    “你这话是在影射我吧?”周闲发现张不拜在故意激他,饶有兴致地说。

    张不拜嘻嘻一笑:“哪有,你可是我亲爱的表哥,我顶多就是有点好奇谁会成为我未来的表嫂。”

    “你早晚会知道。”

    没薛沉渊的首肯,周闲哪敢透露他的身份,闲聊几句,就把张不拜给赶走。

    张不拜也不在意,他已经达成目标,拿到周闲承诺,并把信留下后就离开了静王府。

    走出静王府时,他没有注意到一道身影藏在暗处,始终盯着静王府大门,在确定他出来以后,便消失在静王府附近。

    【系统,你知道原剧情里的那扇大门在哪里吗?】

    周闲把信又看了一遍后,就将信收好,反复琢磨信中的地点,心里多了一丝怀疑,于是将下线的系统给叫了出来。

    【不知道,我得到的资料没有细写,全部告诉你了。而且因为我投靠你了,所以就被监察者封锁住,无法和总部取得联系,什么也查不出来。】系统垮着一张毛绒绒的脸,委屈巴巴地说。

    因出了bug,现在是监察者在维修,所以导致它与总部的联系也被切断了,必须通过监察者才能联系上总部。

    周闲闻言,难得带着歉意地说:“抱歉,这倒是我连累你了。”

    【嘶……】一见他这个样子,系统就打了个激灵,战术性往后退一步,【你还是别向我道歉吧,你一道歉,我就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要被你给抽干数据库一样,特别危险的直觉。】

    换成人类的话来说,就是脑髓被抽空了。

    周闲不解地摸着下巴道:“我是真心诚意地向你道歉,有这么可怕吗?”他应该是个好人吧?系统何必怕成这样呢?

    【有!】

    系统斩钉截铁地说。

    周闲:“……”

    这回答的还真是够干脆利落.

    隐秘的宅院里。

    李明道听完手下人的禀报,便走入房里:【系统,你听见了吗?张不拜去找了周闲,估计他已经全部告诉对方了,接下来就看明天,周闲会不会过去。】

    【宿主,辛苦你了,你请放心,一切安排就绪,就等他们上场了。】系统251说道。

    李明道心中始终有些惴惴不安,他叹气道:【希望如此吧。】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也没有别的路能够走了。

    与系统251说着接下来的安排,李明道的门忽然被敲响,下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主子,您带回来的那个小孩正在哭喊肚子疼,是否需要找大夫看看?”

    李明道一听到这话,就拧紧眉头,打开门:“他怎么哭了?确定不是假装吗?”

    十二皇子是个聪慧的孩子,只在刚清醒的时候哭闹了一遍,发现没有人搭理,情势对自己不妙时,立马说自己饿了。李明道提前安排好的人本不想搭理,他就喊着要饿死了,对方才给他安排吃的。

    毕竟李明道留他还有用,不能真让他饿死。

    有吃的东西,十二皇子便不再吵闹,安心地吃着东西,很符合他胖乎乎的外貌,一大桌子的吃食都给吃了下去,然后便开始肚子疼了。

    李明道原本怀疑十二皇子是假装的,可当看到人的时候,就发现不是假的。十二皇子正在床上打滚,他胖乎乎的小脸已经煞白,满脸汗水,他是真的肚子疼。

    “主子,是否要请大夫?”伺候十二皇子的下人小心询问,害怕因没有照顾好这个小孩而被惩罚。

    李明道咬了咬牙,还不能让十二皇子出事:“……请,不能让他出事!”

    “是。”

    “呜呜,疼死我了,娘啊,娘……”

    十二皇子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抱着床单在床上翻滚,没有让任何人看见眼底闪过的一抹喜意,哭爹喊娘地叫着.

    “还剩下十二家,所有人分头去找,一定要尽快找到十二皇子。”薛沉渊将名单上地址一个个排除掉。

    写信的人用的纸是雪云纸,而且应该是最新的一批雪云纸,这种纸造价不菲,久放之后会产生一些细微的变化,纸上带着淡淡的清香。

    这股清香,大约在一个月左右就会渐渐淡去,薛沉渊收到的那封雪云纸仍然带着浓郁的香味,纸张光滑细腻,制作时间不超出半个月。

    京城中会贩卖雪云纸的店铺只有四家,薛沉渊顺着这四家店铺,将近半个月购买过雪云纸的人都给记录下来,又一个个排除。

    可现在已经快将目标都找遍了,依然没有寻到李明道的踪迹,难道说是他猜错了?

    薛沉渊不愿意轻易放弃,距离明日还有一些时间,他会继续找下去。

    “阿雪,今晚回得也太晚了吧?”

    薛沉渊还在外寻人,周闲已经等到半夜三更,欧阳蕊把药送了过来,没有人逼着他一勺子一勺子地喝,周闲反倒觉得不太习惯。

    先前被逼也是痛并快乐着,毕竟逼他喝药的人是阿雪,又笑得一脸温柔好看,周闲多少有那么些受虐心理,感到非常爽。

    周闲还在唉声叹气想老婆,在外面的薛沉渊即将杀到李明道的宅院。

    院子里黑灯瞎火,只有一座小院子还亮着灯,疼了许久的十二皇子,在大夫的医治下,终于不再哭闹不停,喝完药就睡了过去。

    无论是李明道还是其他下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把十二皇子丢在房间里睡觉,只留下一两个人在外面看守,便离开了。

    然而,在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十二皇子睡着的时候,他悄咪咪地睁开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明亮。

    第170章 空房

    周闲等到天都快要亮了, 才等到夜不归家的薛沉渊回来。

    没等周闲端好态度,义正辞严地批判他一顿时,薛沉渊抢先一步说话:“李明道抓到了。”

    “啥?什么被抓到了?”

    薛沉渊瞥他一眼, 说:“李明道。”

    “李什么道?”周闲眨了眨眼,不敢相信。

    薛沉渊很有耐心陪他抽风:“李明道,需要我再强调一遍吗?”

    “呃……不用了, 你让我缓缓。”

    周闲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整个人陷入沉思。

    这个剧情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前脚他刚收到张不拜送来的信,后脚薛沉渊就把人给逮住了?

    嘶, 按周闲多年看各种狗血故事的经验来说, 这发展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 李明道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抓住, 而是躲过这一劫,并且在明日拎着十二皇子抵达目的地,逼着众人完成他的要求, 然后关键时刻, 大家一起绝地反杀李明道……

    “你觉得他配我们绝地反杀吗?”薛沉渊听到周闲的自言自语,差点没笑出声,“话本子看多了是吧?”

    “还真被你说中了。”周闲一拍扶手,笑道,“阿雪,你是怎么捉住他的,小十二救回来了吗?”

    “他手底下的人用惯了雪云纸,没有发现这是最近一批的雪云纸, 我顺着这条线索摸出来的。”

    “至于小鱼儿, 他没事,我找到他的时候, 他差点就自己逃走了。”

    说到这时,薛沉渊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十二皇子非常聪慧,知道利用大人对小孩的小觑,寻找机会逃离。薛沉渊当时已经锁定宅院,不敢轻举妄动,正准备派人先将十二皇子救出来,就发现他自己已经逃到一半,于是果断下令围剿李明道的宅院。

    看似平平无奇的李明道在关键时刻,的确爆发出想象之外的力量,好在薛沉渊早就做好准备,终究是将他拿下了。

    李明道输就输在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谁能想到自己会暴露在纸上?

    毕竟来自于新时代的人,不会去想自己用的纸是什么纸,早已用习惯了。宅子里的东西,也是手底下的人出去采买,写信时,李明道习惯性地用了自己经常用的纸,于是就暴露了自己。

    “那看来不拜那小子要失望了,明天也不用去了。”听完薛沉渊的讲述,周闲一阵唏嘘,把张不拜留给他的信递给薛沉渊,“收到信的不只是流光,不拜也收到了。”

    “嗯?”

    薛沉渊有些意外地接过信,李明道把信送给流光那边,他还能理解,张不拜也收到就有点奇怪了。

    纸是同一批纸,字迹也一样,唯独奇怪的是为什么要交给张不拜?

    薛沉渊摩挲着信纸,沉吟半晌,他回来本就是担心周闲等不到他,如今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不如再去审问一番,于是站起身道:“人我已经关押进牢里,现在去审问……”

    “阿雪,你还记不记得我留守空房一个晚上了?”周闲一脸幽怨地说,这伤真是太拖累他了,有什么事情,薛沉渊都不和他说一声,“而且你别忘了,你的身体情况只是比之前好一点,要是再操劳过度的话,欧阳蕊又得找上来,让你恢复一天四次……”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睡觉吧。”薛沉渊没把周闲前面的话放在心上,可听到后面的时候,他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果断留下。

    好不容易减少药量,如果让欧阳蕊知道,他绝对又得和周闲互相折磨了。

    周闲:“……”

    嘁,欧阳蕊的威力比他更大,阿雪真是无情呀。

    “如果不拜没把信送过来,阿雪,你是不是不打算让我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上了床,周闲就手脚都搭到薛沉渊身上,把人抱在怀里,许是这段时间汤药吃多了,感觉他不像以前那样清瘦,就是脸色还是有点太白了。

    薛沉渊瞧见周闲肩膀上的伤,也懒得推,动了动身体,后背靠在他胸膛,闭着眼,淡淡说话:“如果没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他,我明天会暗中跟着流光赴约。”

    亦或者封锁离开京城的路,监视所有经过的人,如果能提前抓到流光,那就比什么都好。

    薛沉渊先前出了一次纰漏,导致周闲受伤,就不能再出第二次,把无关的他给拉进来。

    周闲还想问,薛沉渊却懒得回答:“有事的话,明天再说,我现在想睡觉了。”

    没上床之前还好,一上床,睡意就来了。

    “哦。”

    周闲老实点头,不乱摸他。

    忙了一天一夜,确实应该让薛沉渊好好休息。

    可李明道为什么要让流光和张不拜去那里呢?

    周闲先前猜测约定的地方可能是原剧情中那扇大门的所在地,但现在薛沉渊已经把人捉住了,或许他明日可以亲自去问李明道.

    因昨夜回得太晚,薛沉渊这一觉直接睡到天亮,最近正在养伤的周闲不用上早朝,也跟着他睡得非常安好。

    唯独一个人彻夜难眠,激动到闭不上眼。

    于是乎,起来一大早的张不拜非常有精神地想要赶去静王府,可惜起得太早,反而被武宁候看见,把他叫到练武场,试了他的身手,好不容易放走,对方里面急匆匆地往外跑。

    “这小子怎么一天到晚就想往外逃啊?”武宁候见状十分不满,就这个样子,还想学陆昭雪领兵打仗,这小子真是想太多,走路还不会,就想要跑,太过于痴心妄想了。

    不过,等他长大以后成熟点,或许会成为第二个陆昭雪吧。

    武宁候对自己的孩子还是有那么一些期盼,如今这道已经走了大半,现在的静王,未来的帝王,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吧?

    武宁候挥舞着长枪,击破眼前的一切,爆发出响亮的轰鸣声。

    “阿姐的孩子,当然不会让我失望。”他笑声舒朗,握紧长枪,气势如虹,长枪所向,无不击毁。

    全然忘了曾经见识到静王的荒唐时,多少有些失望,如今却彻底扭转成欣慰与安心。

    关押李明道的监狱是在应府的深处,无数重兵把守,陆泽、陆明都在监视着被锁链、牢笼关押的李明道,以防止他以未知的手段逃离出去。

    薛沉渊从不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尤其是像李明道这样的人。

    清晨之时,薛沉渊还未到来,流光先他一步进入应府,昨夜十二皇子便被薛沉渊送入皇宫,与贤妃团聚。

    流光在宫中陪了他们许久,直到天彻底大亮,才离开皇宫。

    “流光大人。”监视李明道的陆泽和陆明向他行礼,薛沉渊不准任何人探访李明道,但是流光明显不在其中。

    “他还在静王府上吗?”流光询问一句,薛沉渊昨晚本想通宵审问李明道,可担心一夜未归让周闲不放心,所以才先回去,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应府,怕是又被静王强留在府上了。

    陆明点头:“主子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现在应该还在歇息。”

    从流光收到信开始,薛沉渊就在寻找李明道和十二皇子,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昼夜不停地布局,担心提前打草惊蛇,每一个步骤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安排。

    “他比以前更加小心了。”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伤害到十二皇子,所以不得不小心。

    流光摇了摇头,走进地下室,陆泽和陆明本想跟着他一起进去,但被他阻止了:“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你们在外面守着,我有些话要和他一个人谈。”

    有些事情,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是,流光大人请小心,那贼人手段不简单。”陆明低声提醒他,陆泽先前就是因为小觑李明道,所以才被伤到。

    “放心,我不会靠太近。”

    流光说罢,走了进去。

    地下室很昏暗,墙上的火光闪烁,流光随手提了一盏灯,一路走到最深处的那间牢房。

    “哐当。”一声清脆的锁链声从里面传来,李明道充满惊恐的声音响起,“谁?”

    流光顿了一顿,往前走到牢房的面前,举起灯光,照亮自己的面容,也照亮了牢笼里的人:“原来你也知道害怕吗?”

    他盯着里面的人,薛沉渊下手向来不留情,即使打断了敌人的四肢,也要用锁链缠住他的脖子,关进牢笼里,只要保证对方不死就行。

    “你……流光?”李明道看着外面一身白衣犹如仙人的流光,瞳孔一缩,想要往后退,可已经被关在牢笼里,无路可退,手脚甚至传来一阵阵早已麻木的疼痛。

    “你这是在害怕我吗?”流光精致到雌雄莫辨的面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看着的确很危险。

    李明道当然怕了,薛沉渊心狠手辣,流光也不遑多让。

    从一开始接触到剧情的时候,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是主角之一。

    另一个主角张不拜如此正义,流光却冷血无情,甚至能为反派而背叛知交好友。

    “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李明道还不想死,从他被薛沉渊抓住以后,系统251和监察者就像是死掉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应,徒留他一个人在恐惧之中承受着伤痛。

    “看来挺老实的。”流光点点头,觉得李明道挺配合,于是他笑了起来,“我来,就是想要问一下,李明道,你……究竟是谁?”

    “什……什么意思?”李明道的心脏猛地一跳,浑身都因恐惧而绷紧,流光该不会知道他不是原主吧?

    “装傻吗?我的话应该说得很清楚。”流光眯着眼睛,冷冷注视着李明道,“你不是真正的李明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谁?”

    如今的现实与梦境已经彻底不一样,改变变局的人无非这几个,有的人他不能去问,但眼前这个自然是没问题.

    “你说流光已经进去了?”因起得太晚,醒来时,还在床上浪费了些时间的薛沉渊闻言皱紧眉头。

    陆泽时不时看一眼薛沉渊背后戴着面具的人,心不在焉地点头道:“是的,来了许久,流光大人说有事要和李明道说,所以不让我们进去,主子,这位是……”

    “走,我们先进去。”薛沉渊没回他,心下一沉,示意周闲赶紧跟上。

    “阿明,那个人你有在主子身边见过吗?”陆泽心有疑虑地问,好像有点像是静王,但主子应该不至于将静王带到这里吧?

    陆明淡淡道:“或许见过吧。”

    他没有多说,闭眼继续守着门。

    周闲听话跟进去,等离陆泽、陆明比较远之后,才开口问:“不能让流光和李明道单独相处吗?”

    “嗯,不能让。”

    薛沉渊看他一眼,流光是被国师一手培养出来,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力量,说不定能看出周闲不是静王这个事实。

    一想到这,他心里就有些不安,周闲来得蹊跷,如果被发现了,会不会消失?

    第171章 奇葩

    地下牢狱太过于昏暗, 阴冷、潮湿,路上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镣铐的声音响起, 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息,被拘束于其中,连呼吸都是艰难。

    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正坐在牢房外的流光侧头看去,丝毫不意外看见薛沉渊走来,目光在他身后的周闲身上停留一秒, 便落在薛沉渊身上。

    唯一的光源跳动着火苗, 一袭干净白衣的流光坐于此, 仿若仙人落入凡尘一般, 格格不入,他精致的面容一半被光照亮,一半隐于黑暗, 显得有些危险。

    “你来了。”流光轻声道。

    薛沉渊点头:“嗯, 我来了。”

    “……”周闲皱紧眉头,打断这诡异的氛围,“不是,你们两个在演古龙的武侠剧吗?下一句是不是‘你本不该来的’?”

    薛沉渊、流光:“……”

    流光默了一瞬,真诚发问:“阿雪,一定必须是他吗?”

    找个正常点的人不好吗?

    薛沉渊:“……”

    “王爷,麻烦你,接下来, 一句话都别说可以吗?”薛沉渊近乎咬牙切齿地警告周闲, 要不是面前有人,他都想上手了。

    “为……哦, 我听话就行,你别瞪我嘛。”周闲一脸可爱纯真地说道。

    “……没救了。”

    薛沉渊扶额叹气,走过去,坐在流光身旁:“你审问得怎么样?”

    他盯着牢笼里的李明道,已经近乎精神崩溃,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浑浑噩噩地捂着头,像是受到精神创伤一样。

    在老国师身边待久了,尽管流光外貌长得人畜无害,实则他很擅长用言语引导别人走向毁灭。

    “想问的一句没有问出来,他的这里不受自己控制。”流光指了指自己的大脑,神色高深莫测。

    薛沉渊闻言一顿,目光落在一边用脚踢着石头的周闲,本来只是随便一看,但是周闲对他的目光非常敏锐,立即侧头看过来,对他眨着眼睛微笑。

    傻子。

    薛沉渊收回目光,一旁的流光淡淡地说着:“每次聊到关键的时候,他就像被人掐住喉咙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应该是宿主与系统之间的约束造成的。】系统蹲在薛沉渊的肩膀上,偷听他们二人的对话,并且大声给周闲解释。

    周闲观察着李明道,情况有点惨烈,身上带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要不是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声音,他都要以为这家伙死了。

    【系统,你能从李明道感觉到他的系统和监察者的存在吗?】

    系统飞过去看了一眼,绕着李明道观察几圈,又飞了回来,看到薛沉渊动了动肩膀,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落在流光的肩膀上。

    【不行,李明道现在的情况确实有点不对劲,只有最开始与系统绑定的合约还在生效,我完全感觉不到他的系统和监察者的存在。】系统一脸纠结,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它也没听说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呀。

    “不过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完全不知道。”系统忽然感觉到脚下有些倾斜,连忙抓紧流光的衣服,防止滑落下去。

    流光双手撑着长椅,身体微微后仰,凝视着李明道,一脸意味深长地笑道:“他要我们去的地方不太妙,这家伙知晓一条通往皇陵深处的隧道,从那里进去的话,会看到一扇大门……哎呀!”

    伴随着哐当的一大声,话未说完的流光先发出一声痛呼,周闲原本正在思考,被流光这一叫吸引了目光,扭头看去。

    上一秒正慢悠悠说话的流光,下一秒就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逼格全无。

    牢狱里没放什么好椅子,流光也是随便拉了一把长椅子过来坐,薛沉渊过来的时候,流光给他让了一半,这就导致薛沉渊忽然站起来,他就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周闲像是不懂一样,看向忽然站起来的薛沉渊身上,“阿雪,你不赶紧扶一下你这位不小心摔倒在地的朋友吗?”

    “……抱歉,刚走神了。”薛沉渊轻咳一声,朝流光伸手。

    流光懵了一瞬,一脸怨气地坐起来,整洁的头发间还插了几根草,没好气地抓住薛沉渊的手站起来,瞪了周闲一眼,还真是护短,一句话就把锅盖回他自己的身上。

    什么叫他不小心?分明就是薛沉渊害的!

    “静王殿下,还真会说话,偏心偏得这么明显,以后可别做个昏君。”流光呵呵一笑,盯着薛沉渊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事,起身的时候,就不能提前和我打个招呼吗?”

    害他摔倒在地,好在牢里就三个人,要不然就丢大脸了。

    薛沉渊简略道:“待会儿我再告诉你,现在你们先离开这里,我有事情,要单独和李明道谈?”

    流光闻言一顿,皱着眉看他:“李明道现在的情况可说不了什么话,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他?”

    薛沉渊道:“不用担心我问不出,你们先离开就是了?”

    周闲不太想走,不过见薛沉渊神色有些凝重,便点头:“行,那我去外面等你。”

    转头,他又对系统说:【统子,你留在这里陪阿雪,要是出什么事情,就赶紧叫我。】

    【啊?不是一个人都不留吗?】系统单纯地问道。

    周闲说:【你又不是人,阿雪看不见你的存在。】

    系统平时没什么大用,这种关键时刻做个内应也挺好。

    系统:【……】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流光和周闲虽然不知道薛沉渊想要问什么,但既然他不想有人在场,也就听他的话离开,薛沉渊望着周闲和流光的身影消失,取出钥匙,打开大门,走进牢房里。

    “好了,现在没有人了,昨晚没有说完的话,现在继续说吧。无论是你自己的事情,还是有关那扇大门的事情,以及……你昨天说漏口的系统251和监察者又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趴在地上的李明道和坐在薛沉渊肩膀上的系统789,一人一系统同时打了个冷颤。

    系统更是一脸懵逼,瞪大充满疑惑的眼睛,薛沉渊……怎么能知道系统和监察者的事情呢?

    宿主不该被束缚,无法透露一点相关事情吗?怎么可能会说漏口呢?.

    扮演应书君的邵华还在宫里给十二皇子看病,流光也算是应府的主人之一,邀请一出地下室就戴上面具的周闲去大厅坐着,等待薛沉渊回来。

    上茶的人先退下了,流光淡淡说道:“真没想到,阿雪居然会将静王殿下也带来这里。”

    应府也是他们的一个重要基地,很多秘密都藏在这里,一向谨慎的薛沉渊却将周闲带了过来,这让流光不得不把周闲在薛沉渊心中的重要性提高一些。

    周闲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是我今天非要缠着他过来的,倒是流光道长出入这里不太正常。”

    明明流光表面和薛沉渊没有什么交集,可是双方好像早已默认他们互相认识,并未提出任何疑问。

    流光沉默片刻,没有就这个问题回答,反而直接问道:“静王殿下,你打算怎么对待阿雪?恕我直言,阿雪的身份,您早已知道,他所背负的命运,也应当清清楚楚。阿雪本该用更加周全的计划来改变局势,为陆家和边疆百姓讨回一个公道,可是却为了您,不惜提前一切,清除障碍,他心里有你,但你心中有他吗?”

    世道终究是不如意,薛沉渊选择信任周闲,流光不像贤妃、邵华深深怀疑周闲,可也多少有那么几分忧心忡忡。

    毕竟这人太捉不着摸不透,能够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又能为了薛沉渊收手,坐以待毙,可上位以后,他还会这样吗?

    薛沉渊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静王周闲与想象中的不一样,那对薛沉渊太过于残酷。

    流光不想再看到几年前的陆昭雪了。

    所以流光选择性忽略掉薛沉渊是衡量利弊之后才做的选择,转为说薛沉渊的诸多不容易,多年以来,为布局而站在危险的悬崖边,如今却为了周闲不顾自己的安危,硬是把薛沉渊说成恋爱脑。

    周闲听着他那一句句的“不容易”、“都是为了你”、“他心中有你”,不说潜台词明晃晃,话里话外都是让周闲好好对待恋爱脑的薛沉渊。

    “那个……”周闲慢吞吞打断流光的话,沉吟道,“阿雪知道你这样形容他吗?”

    那可是原剧情里的究极大反派、陆家的白衣少将、毁灭世界的BOSS——陆昭雪!

    周闲敢强迫阿雪喝了一段时间的药,现在就被他一勺子一勺子地喂回来,报复心特强。

    周闲觉得流光真是想太多,不说他绝对不会做对不起阿雪的事情,就算未来的他敢做,周闲就敢说自己会被薛沉渊往死里整!

    “……”

    流光一阵沉默,想起了薛沉渊的报复心,他好像有点杞人忧天了。

    其实没有必要想太远,甭管周闲的身份,以及如今的局势变成什么鬼样子了。

    静王周闲的确是个狠人,但薛沉渊也不遑多让,他们能够成为一对,互相祸害,也是老天开了眼。

    只要别来坑他就行。

    于是流光微笑道:“静王殿下,你就当刚才的对话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麻烦不要泄露出去,毕竟阿雪容易害羞……”

    “这怎么行呢?”周闲责怪地看着流光,像是在看一个不懂老婆至上道理的人。

    “我怎么能欺骗阿雪,身为一个遵守男德的好男人,我必须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对话告诉阿雪,相信他一定会很感动有你这么个好朋友,还有这么爱他的我!”

    他说得铿锵有力,十分坚定。

    流光:“……”

    所以,阿雪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你这个奇葩的啊?

    第172章 双标

    【系统, 阿雪和李明道说了些什么?】

    薛沉渊和李明道聊了快两个多时辰,出来以后,并没有告知周闲他们聊了什么, 反倒是禁止周闲去看李明道,自己和流光私下去谈话,徒留周闲一个人坐在大厅喝茶, 这让周闲有点无聊。

    于是抓住刚才特意留在薛沉渊身边的系统,准备好好问一下。作为别人看不见的生物,系统是个很好用的窃听器, 然而, 这个窃听器也是有失灵的时候。

    周闲的话一说出, 系统的表情就变得越发纠结, 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呃……其实,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就是随便问了点事情。】

    【随便问了点?】周闲重复了这几个字。

    薛沉渊好不容易抓到李明道, 正要好好审问一遍, 回头系统却说没有什么,这多少有点滑稽了。

    周闲看着系统吞吞吐吐地说话,眼神闪烁,仿佛相当心虚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发生。

    【统子,你不觉得你用这表情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信吗?】

    系统实在是说不出口,连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不行, 宿主, 你要实在是好奇,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那还是算了。】

    一听到这话, 周闲立马摇头否定:【阿雪不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阿雪能做什么事呢?反正不会是坏事,不告诉他,一定是为了他好,身为一个遵守男德的好男人,他当然要顺着阿雪的意思,不问就不问,等阿雪哪天想要说出来的时候,他再好好听就是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体谅我一下?】系统听完他的解释,一阵幽怨:【宿主,你还真是个双标小能手。】

    对它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对阿雪就是他有他的道理,我得体谅他。

    周闲悠悠道:“毕竟那是我老婆。”

    【那可不一定。】系统一撇嘴,直接下线。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闲表情一垮,没来得及抓住系统,阻止它下线。

    正巧薛沉渊和流光走了出来,听到周闲的声音,又见他一人垮着脸待在大厅,疑惑道:“你刚在和谁说话?”

    “……哦,我在自言自语。”周闲微笑回道,心声却截然不同,【系统,你先给我出来,解释一下,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系统没有回应,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周闲:“……”

    “别忘了,我们刚才说的话。”流光轻轻拍了一下薛沉渊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闲,“静王殿下,您也尽快做好准备吧。”

    “嗯?”

    周闲发觉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有事情隐瞒他,难道说李明道在薛沉渊面前没有藏住话吗?

    可能性很高。

    周闲不急着询问薛沉渊,他和流光聊了些什么,等薛沉渊把事情安排好以后,才坐上马车离开应府。

    “阿雪,你们刚才在里面聊了什么?”和李明道的事情,他不问,但和流光说的话总能问吧?

    薛沉渊正整理着从应府拿走的书籍,相当平静地回答:“他让我注意一点,不要总是关心则乱。”

    “就这吗?”周闲不信,俯身看他,眼中写满怀疑。

    薛沉渊拿书盖在他的头上,挡住眼睛:“当然不止,他还问我什么时候才解决天顺帝,既然问了,你觉得我们应该什么时候解决他?”

    这几日光顾着寻找十二皇子,众人都没管宫中那位,也就流光会注意一下,但拖得越久越不好,毕竟天顺帝的身体越来越差,从回来以后,就没有上过早朝,都是通过他们的人颁发命令。

    周闲抓住往下滑的书:“这听起来有点像是地狱笑话,阿雪你都不在意我受伤的心灵吗?”

    什么时候杀死你爹?

    对一个“儿子”问这种话,是人干事?

    薛沉渊睨他一眼,哼笑道:“当初不是你自己说的‘区区杀父弑弟,小事一桩’吗?”

    “唉,今时不同往日,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周闲幽幽叹气,好似有几分怀念,目光飘远,“所以还是尽快吧。”

    他就等着坐上皇位帮薛沉渊撑腰了,虽然对方不一定要,但是该有的还是要有。

    “我手底下有人来信,先前放走的胡人不满我们的处理,准备大军压境,让大梁给个交代,毕竟他们的人在我们这里无辜惨死,所以此次大军压境也只是为了讨回个公道……哈哈哈,这借口找得真有趣,阿雪,你觉得呢?”周闲笑得乐不可支。

    就像他们以前讨论的一样,天顺帝和朝中的文官武将大多选择让步,讨好胡人,息事宁人,换得一时的安宁。然而如今大梁出事,他们却是第一个跳出来露出爪牙的狼犬,甚至打着正义的旗号。

    “的确很可笑。”薛沉渊将书放置一旁,慢慢靠近周闲,静静地凝视着他,“那么,殿下,您的选择是什么?还与当初一样吗?”

    当初朝廷退步了,周闲没有退步。

    人都靠过来了,周闲伸手握住薛沉渊的肩膀,笑道:“当然不会改,否则我就不至于中途拦下使者了。”

    “嗯?你拦下了使者?”薛沉渊一愣,完全不知道周闲还做过这种事情。

    周闲理所应当地说道:“当然要拦下,你当时都起了那种想法,我必须夫唱夫随,拦下他们,大梁马上就是我们的了,那为什么要把好东西都给出去呢?”

    天顺帝注定会息事宁人,讨好对方,毕竟手中还有把柄在敌人之手,可周闲不喜欢被人占便宜,也不喜欢向敌人低头。

    要是真让天顺帝道歉,承认错误在自己这方,那对方就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对大梁不利。

    “你不怕被天顺帝发现吗?”薛沉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周闲这人真是不走寻常路,他知不知道一旦走错,或者被任何一个人发现,那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周闲本想说有什么好害怕的?他只是拖延使者一行人,不让对方在秋猎之前赶到胡人的地盘,一路不停遇到各种意外,比如说土匪、抢劫、跌落悬崖、遭到埋伏……

    等使者一行人赶到边境的时候,胡人已经起兵,这时候他要是头铁地过去沟通,那十有八九会人头落地。

    不过一看薛沉渊这复杂的眼神,周闲立马顺势往前靠在他怀里,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怕,当然怕,太可怕了,不过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所以,阿雪,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一下?”

    薛沉渊一阵恶寒:“……”

    “你不觉得你一点都不适合这个样子吗?”一只恶狼试图装成小白兔,怎么看都违和感满满。

    “不适合吗?那就换一下。”周闲一眨眼,果断揽住薛沉渊的腰,反过来将人推倒在马车里。

    “你!”薛沉渊只感觉到一阵天翻地覆,自己就被推倒在垫子上,手掌护在他的后脑勺,居高临下压在他身上的人正笑眯眯地问他,“那这样怎么样?”

    “不怎么样。”

    薛沉渊脸颊发烫,侧过脸,马车空间太狭窄,挤在一起太热了,行走的马车有少许颠簸,周闲的头发落在他的脸上,有些瘙痒,薛沉渊拂开脸颊处的头发,闷声道。

    “你快放开,这里还是大街!”

    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注意场合,上一秒还正经地说着话,下一秒就能将人压在身下,说着乱七八糟的胡话。

    “已经不在大街了哦,马上就要到静王府了。”路边的叫卖声早已消失,进入了另一条街道,离王府越来越近了。

    周闲哼笑一声,不压就不压,他直接抱着薛沉渊的腰,把人拉到怀里坐着,紧紧搂着,用脸蹭了蹭薛沉渊的衣领口:“阿雪好容易害羞,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开始脸红了,不像我……”

    “不像你脸皮厚吗?”薛沉渊单手撑在他胸前,趁着距离近,伸手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脸皮。

    的确很厚。

    “我只是想说不像我不容易脸红。”周闲幽怨地看着薛沉渊,他哪里脸皮厚了。

    作为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男人,想要和自己老婆贴贴,这可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薛沉渊嗤笑一声:“这不就是脸皮太厚吗?”

    就算不在大街上了,马车外还有不少人。即使只有周闲的胡言乱语,可只要被他们听到,薛沉渊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有种不想再做人的羞耻感,必须换张人皮面具,从头再来。

    薛沉渊从周闲怀里离开,不看他惆怅的表情,淡淡说道:“我之前和你强调过的,要注意场合!”

    他特意把后面四个字给加重语气,让周闲注意到重点。

    “说是这样说,换了个场合,你还是很害羞啊。”周闲说,又不是没注意过,阿雪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太注重形象可不好啊。

    “……”

    薛沉渊定了定神,不再扯这些话题:“现在需要先将京城的事情处理好,你必须在胡人进军之前,先坐上……”

    “阿雪,你不能老委屈自己啊。”周闲叹了口气,对他道,“你现在最想的其实是揭发天顺帝背叛大梁、背叛边疆百姓、背叛陆家的事情吧?”

    周闲摸着一旁的书,书中不知夹杂了多少人的血泪与仇恨,薛沉渊已经有能力揭发这一切,还他们一个清白,他想了日日夜夜,就等这最后一刻的审判。

    可眼见着胡人大军压境,薛沉渊再三衡量之后,还是打算暂且押后,先将胡人驱逐之后,再处理这件事情。

    反正已经等了三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他是陆家的人,一生都在保护大梁百姓,尽管他明面上已经不是陆昭雪,但陆家的宗旨绝对不能抛之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是驱逐胡人,保护百姓。”薛沉渊垂眸说道。

    周闲伸手靠在他肩膀上:“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现在就等你同意了。”

    他人都来了,就不能让老婆继续憋着,毕竟憋久了容易内伤,对身体不好。

    无论是天顺帝,还是胡人,一起收拾就行了。

    第173章 真相

    “陛下, 国师说了,您今日该上早朝了。”大内侍温声细语地开口,令人将躺在床上的天顺帝扶起来。

    不知浑浑噩噩多少日, 天顺帝变得更加沧桑疲惫,脸色难看,眼睛里充满血丝, 慢慢地移动到这名陌生的内侍身边。他的情绪好像都变得相当淡,手脚也变得迟钝,慢吞吞地站起来, 任由身边宫人伺候。

    好似被人用丝线控制的傀儡, 一举一动都僵硬无比。

    “陛下节哀, 太子谋反, 宁王已逝,可您还有静王殿下和其他皇子。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顺变, 珍惜眼前人, 不要忧心过度,否则其他皇子也会担忧您的龙体安康。”大内侍叹气劝道,把天顺帝如今的情况全部归结于太过悲痛。

    “哐当!”净手的盆子不小心被天顺帝打翻,他的身体徒然开始细微颤抖,原本淡淡的情绪中出现扭曲,眼眸里多了点别样的情绪。

    没端好盆的小太监也是一阵惊吓,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王……王总管, 请恕罪, 是奴才的过错,是奴才没有端好, 才不小心打翻……”

    他很紧张,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全然越过了真正的主子,朝着一个宦官低头认错。

    “不用这么紧张。”大内侍温和一笑,“陛下宽宏大量,怎么会与你计较呢?先下去吧,陛下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一个宦官越过皇帝安抚犯了错的宫人,若是让外朝的人看见了,定然怒骂倒反天罡!

    可是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在意。

    只有天顺帝平静的外表之下,正在无能狂怒。

    外界都以为,秋猎之时,宁王与静王一死一伤,天顺帝在侍卫的保护下只受到轻伤,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可事实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在天顺帝出面证实自己并无大碍之后,一切都失去了掌控,他被身边怀有异心的人给控制了!

    无论是最信任的贤妃、太监、乃至于国师流光都对他心怀不轨,不惜将他变成傀儡,狭天子以令诸侯。自从秋猎回京以后,他无数次想要向外界求助,向自己信任的臣子,可惜完全没有用。

    这群妖人早已联合静王、武宁候,封锁了一切消息,丝毫不让风声走漏,天顺帝无路可走,一个能用的人都找不到,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控制,这让他极度恐惧。

    可是天顺帝没有办法,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被众人簇拥着去上朝,外表看似光鲜亮丽,可是自己却无法操控,完全就是他人的傀儡。

    太和殿,伴随着鸣鞭三声响起,殿外的臣子一个个走入大殿之内,天顺帝一如既往地坐在龙椅,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众人,冕旒遮挡住他的面容,令群臣看不清他的神色。

    “陛下瘦了不少。”武宁候走在“应书君”身侧,感慨万千地说道。

    披着应书君的皮囊,薛沉渊也有些伤怀,轻声道:“毕竟谁能想到太子会谋反,还害得宁王身死,静王重伤,陛下身为一名父亲,见到这般景象,怕是心痛如绞。”

    “可怜天下父母心。”武宁候唏嘘一句,没有停下步伐,走到武官之首,薛沉渊走入文官之中,熟悉的文官想要问他怎么会和武宁候走到一起,但顾忌天顺帝已到,也不好多说一句。

    薛沉渊随着众人一起下跪行礼,并无异样。今日早朝,除了天顺帝话少许多,的确没有什么。

    今日他的嗓子不好,都是由太监转达,朝中大臣未察觉异样,毕竟天顺帝就坐在上面,于是便将近日各地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一片和和美美的景象。

    可是天顺帝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和美,等到下面有人战战兢兢地询问该如何处理太子之时,一旁的内侍凑到天顺帝身边,摆出一副正在聆听天顺帝说话的样子。

    随即,内侍站起身,完完整整地将天顺帝的意思都转达出来,口吻也是天顺帝常用的,他终究是不忍心将太子杀死,只让人废除太子之位,贬为庶人,终生监禁。

    “!”

    自己完全没有说过的话,从内侍口中说出,天顺帝已经快要气死了。

    冕旒之下的眼珠子里尽是血丝,他的手掌微微颤抖,表情却是僵硬的麻木,内心疯狂大骂着:蠢货,朝堂之上的都是一群蠢货,连朕被人操控了都看不穿!

    流光这该死的妖道,他操控了朕,还有贤妃这个贱人也背叛朕,你们怎么就没有眼睛呢?

    愚蠢,实在是太愚蠢了,你们快睁眼看看啊!

    平静的外表之下掩藏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天顺帝近乎绝望地看着满朝大臣没有一个看穿真相,这让他的内心无比折磨,痛苦不堪。

    如今朝中的局势早已定下,太子与宁王同时退出,只剩下一个静王作为皇位候选人。

    “陛下,万万不可呀,太子殿下向来宅心仁厚,温和仁孝,怎么可能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请陛下三思,这很有可能有人暗中作祟,想要陷害太子殿下!”

    这让一些厌恶静王的大臣感到相当不妙,试图帮太子一把,再拉一些皇子出来,免得没有其他选择。

    可是其他皇子落后太多,就算想要趁此机会追上来,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大殿之内,还站着一个武宁候。

    “荒唐,太子……不,现在应当称为二皇子,二皇子罔顾天伦,意欲谋反,残害手足,证据确凿,明明白白放在你们眼前,你们却都不看一眼吗?”

    “二皇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将他贬为庶人,终身监禁,已经是在开恩了,现在说这种话,你们是想要陷陛下于不义吗?”武宁候大眼一瞪,直接把太子党的人给堵了回去。

    朝中已经吵成一片,众人心里门清,知晓秋猎发生的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不断地辩论着。

    薛沉渊站在一侧,冷眼旁观。一切都已经在他们掌握之中,太子的结局已注定,剩下的太子党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天顺帝说过的话,绝不可能收回,他也收不回去,瘦到只剩下骨头的手掌死死扣着龙椅扶手,他恨极了。

    所有人都在辩论,根本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就连太子的结局他也无法改变,心中的绝望在不断弥漫,身为一国之君,天顺帝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所有人遗忘,他以为这就是噩梦了,但还有更加噩梦的事情。

    “报——!”

    边疆来使,冲入大殿,八百里加急的文书被呈上,神色惊惶:“陛下,胡人不满我国的处理,已经杀了使者,举兵侵入我大梁,已经兵临城下!”

    “什么?!”原本还在争吵的众大臣一阵惊愕,完全没相当胡人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发兵,而且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们这是铁了心要和大梁打仗,没有回旋的余地!

    “怎么会如此?当初不是说好了,以岁赏为赔偿,双方达成和平协议吗?他们怎能如此不要脸,居然撕毁协议!”

    一听这话,无论是武宁候还是在场的其他武官,乃至薛沉渊的拳头都硬了。

    淦!

    他们在外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打赢仗,朝里文官脚一软,舔着脸就把钱送出去,买个和平。表面叫做岁赏,听着好听,实则叫岁币,花钱买平安,就算自家人打赢了人家,也要给对方提供保护费。

    当武将不容易,遇到明君还好,遇到别的就不好说了,自身能打的皇帝不怕功高盖主,可遇到天顺帝这样的,最怕功高盖主,打赢了仗,还得被卖!

    武宁候憋屈多年,又因陆家之灾,战战兢兢三年,连妻子儿女都不敢送回京城,生怕一不小心走上陆家的后路。

    但如今已经不用考虑这么多,他冷笑一声,直接上前抢过文书:“我当初早就说过了,这种办法只会养肥那群饿狼,你们非不听,现在马上就兵临城下了,你们知道慌了吧?”

    文官之首闻人丞相对他如此粗鄙的行为十分嫌弃,见边疆来使身体颤抖,神色惶恐,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起疑,还未开口,就见他猛地一磕头:

    “陛下,各位大人,胡人还说,如果陛下愿意像当初割让边疆十三城一样,再次割让十城,并且缴纳三十万匹绢和二十万两银子,他们就愿意收兵……”

    “荒唐,简直荒唐!”闻人丞相还未听完,就暴怒起来,比刚才争吵的时候更加怒火冲天,“蛮夷之人,简直趁人之危,其心可诛!胡人狼子野心,贪婪无度,简直欺人太甚,妄图夺我大梁江山!若继续退缩,今日割十城,明日再割十城,只会使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嗯?”

    你说的可都是我的词啊!

    武宁候耳朵一动,有些意外,没想到闻人丞相居然把他准备说的话都给抢了,老东西还是有点正常,偏偏先前也是他主张和平。

    算了,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武宁候拿着文书的手微微颤抖,那原本是只有皇帝才能打开的,结果被他抢先一步打开了。

    原先武宁候还打算酝酿一下情绪,但当看清楚里面的字迹以后,不用酝酿,他已经上头了。

    “陛下,这里面写的可都是真的?”武宁候在闻人丞相暴怒之后,抓着文书,压抑着声音询问,声音直接盖过闻人丞相和其他议论纷纷的大臣。他表面平静,却如即将爆发的火山,一字一句,“三年前,是您背叛了大梁,勾结胡人,陷害陆家,害得大战失利,胡人大军入境,害得边疆百姓被胡人屠杀,又将边疆十三城割让给胡人?”

    “什……什么?”这话一出,全朝堂一片哗然,闻人丞相更是大脑一空,直接走到武宁候身旁,拿过文书。

    今日的文书格外沉重,因为它裹挟了许许多多的证据,陆家与整个边疆百姓的冤屈都在这上面。

    武宁候还在问,咬牙切齿地盯着龙椅之上的人问:“陛下,您,真的是我们大梁的皇帝吗?你对得起大梁百姓,对得起忠心耿耿的陆家,对得起大梁江山吗?”

    “……”

    朝堂上坐着的天顺帝已经浑身发冷,在武宁候开始说话之时,他就浑身发冷,为什么胡人会把这件事情给说出来?

    他拼命地试着说话,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说不出口,可是他却说出口了:“不,朕没有!”

    天顺帝一阵懵,慌乱的内心在一瞬间变得狂喜,他可以开口说话了!

    然而,就在他要说出话之时,内侍忽然伸手扶住天顺帝的手,让他站了起来,满怀关切地道:“陛下,小心。”

    这句话就像是一桶冷水泼在了他的头上,天顺帝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曾经也见过老国师使用过相同的术法,当时只觉得有趣,现在用到自己身上之后,却一点都不有趣,只有无尽的恐惧缠绕着他。

    “呵呵,有趣吧?陛下,你可曾让老国师预言过自己的结局呢?”内侍没有动唇,一道只能让他一个人听见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不,放过我吧,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过我!

    天顺帝浑身颤抖,像个傀儡一样,任由内侍控制。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身旁是恐怖的内侍,御台下的大臣在讨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再继续被揭发下去,他就算是死了,也会遗臭万年。

    这让天顺帝无比恐惧,可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每一次说出的话,都会让朝廷里的大臣投来失望的目光。

    “陛下,你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不明是非,做出这般糊涂的事情!居然背叛自己的臣子,背叛自己的国民,不顾百姓安危,不顾江山社稷,将大梁江山拱手让人,简直就是昏庸无能,祸国殃民,丧尽天良,天理难容!”

    一张张染血的证据确凿,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闻人丞相好似看见了无数无辜惨死的百姓正在看着他们,双肩颤抖,双目含泪,怒斥天顺帝。

    夹在文书之中的证据被传开,越来越多的大臣感到心惊胆颤,有忠君的大臣试图站出来,将这些打为伪造的证据,怀疑这是敌人的离间计,想要扰乱他们,所以他们绝对不能中计。

    可是当他们提出之后,却有人站了出来。

    “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由胡人揭发。”兵部尚书摇头叹气地走了出来。

    “霍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信了胡人的离间计吗?”有大臣质问道。

    兵部尚书霍大人说:“若真是离间计,那就好了。”

    他嘲讽地一笑,朝着天顺帝拱手:“陛下,既然您不愿意说,那就由臣来说吧,毕竟胡人都兵临城下,没什么好隐瞒了。内患不除,何以安外?只有先平定内患,才能心无旁骛解外忧之困。”

    兵部尚书霍宣,曾经与陆元帅为好友,可是进入朝廷之后,二人却渐行渐远,表面再无瓜葛,可是无人知晓,他们私底下依然是至交。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薛沉渊看着霍宣面无表情地将三年前的事情全部说出,甚至一一放出自己暗中搜查到的人证物证。

    无论谁来提出疑问,他都能解决,陆家的血案与冤死的边疆百姓,他们的冤屈都被彻底放在明面上谈论了。

    “……”

    站在沉默的人群中,薛沉渊愈发显得漠然,连背影都有些萧索,直到——

    “放心了吗?”

    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后背,宽厚温暖,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薛沉渊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地扭头看去,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冲着他轻轻眨了眨眼,尽是笑意:“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吗?”

    不知为何,看到这人时,薛沉渊忽然感觉到他的肩膀一松,好像卸下来什么重任一样。

    于是,他终于放心地笑了起来,微微侧头问:“有什么好意外的?”

    这都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没有什么好意外。

    真是够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先将天顺帝逼上台,快刀斩乱麻,在胡人大军到来之前,把所有事情摊开了说,既解决了陆家和边疆百姓的冤屈,又找到借口逼天顺帝退位。

    毕竟天顺帝都这么差了,整日想着以什么样的姿势给胡人跪下,不如换他周闲来上场,以静王的性格来看,以及先前发生的事情,这位王爷,妥妥的主战派。

    朝中越来越乱,薛沉渊站在边缘,周闲偷摸着过来以后,就站在他身旁。

    眼见着局势已定,薛沉渊慢慢伸手,握住了周闲偷偷摸摸的手掌,郑重地开口:“谢谢。”

    “别这么正经,我都不太习惯了。”周闲嘿嘿一笑,“而且我们之间说谢就太客气了。”

    下一场登基的戏,也要开始唱了。

    第174章 发现

    三年前的事情是天顺帝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一件事,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毕竟陆元帅本就功高盖主,又生了陆昭雪这样的儿子, 无疑是在他的脖子上悬了一把刀。

    身为一国之君,他怎么可能安心下来?原本考虑到胡人的威胁,他还能忍让一番, 可当陆昭雪回京之时,见到陆元帅与其子深受百姓爱戴之时,天顺帝就察觉不妙。

    于是寻了老国师, 预言一出, 无疑是雪上加霜, 更加坚定天顺帝的想法, 陆家绝对留不得了。

    身为皇帝,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天顺帝心中很明白, 这种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所以他当年都是示意与陆家敌对的臣子去做这种事情, 只是陆家实在是太难对付,有些事情他难免需要动一些手脚,结果却被早已清理的某些人留下了罪证。

    如果换成自己还能掌控一切的时候,天顺帝自然还有办法,可是如今他只是别人手中的傀儡,无法控制身体,也无法控制说话,身旁看似忠心耿耿的内侍操控着他的一切。

    披着内侍皮的流光仿佛能够读懂人心一样, 每次都能让他说出令人失望的话, 于是在场的大臣心里寒意愈深。

    “陛下,你怎能悖逆祖宗之道, 行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如此行径,简直叫天下人心寒!”

    “陛下,你糊涂啊,做出这种恶事,牵累边疆百姓,导致国土落入胡人之手,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怎能对得起太祖太宗,就不怕遭到后世唾弃吗?!”

    不,朕没有!

    朕只是想解决陆家之祸,你们根本不知道陆家就是逆臣贼子,心怀不轨,妄图颠覆朝纲,早晚会推翻朕。

    一句句扎心的话让天顺帝更加恐慌,他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权利与名誉,否则也不会隐藏真相,勤勤恳恳地去做一个明君。

    在朝堂之上被千夫指责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天顺帝不想自己被计入史册,留下千古骂名,万世诟病。

    “原先还想直接伪装成你上朝,可是想来想去,我发现,静王说得对,合该让你亲眼见证众叛亲离,无论是谁都不会站在你这边,只能无力地被现实碾压,才有趣。”

    流光嘴唇不动,低低的声音传入天顺帝耳中,让他心脏猛跳,静王?这个主意是静王出的?!

    杀人莫过于诛心,天顺帝也曾经疼爱过大皇子,只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放逐这个孩子,如今,报应来了。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去请了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连带着养伤的静王也被抬了过来。

    “父皇,你糊涂啊!”

    他好像还有些不敢相信现实,不愿意相信天顺帝是这样的帝王,痛心疾首地拿着那一张张沾满血泪的证据,最终忍痛道,“父皇,您,下罪己诏吧!”

    无论如何,道歉是必须的。但是天顺帝肯定是不愿,并且下意识地说出:“不,朕没有错,朕都是为了朕的……”

    话语戛然而止,引人遐想,流光总是能把他的话控制得死死的,一个不该说的字都无法说出。

    于是朝堂更乱了,众臣子皆认为天顺帝应当下罪己诏,又有人趁机说起胡人大军一事,内忧外患,忧心忡忡,被逼急的天顺帝又偏偏在这种时候暴吼一句:“绝不!”

    “陛下,胡人大军都兵临城下了,难道您还不派兵去镇压敌军,非要等到他们杀到京城来,才知道错吗?”

    天顺帝本意是不想下罪己诏,可是一位大臣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把他给气得胸口发闷,眼前一黑,随即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由于他向来是个主和派,导致没有任何人怀疑天顺帝不想打。

    尤其是那群拥护他的主和派,万事都以天顺帝为先,尽管现在的情势不妙,也依然偏向天顺帝。

    可惜一切都没有用,以静王、武宁候等人为首的主战派强势碾压,等到晚上之时,边疆战事已经传遍京城,这几日闹得人心惶惶。

    等到新的战事到来时,胡人已经开始攻城,这下子有志之士都再也无法拖延下去,纷纷站出来请战。

    身受重伤的静王正在休养,可是因为他主战,竟然有不少人来登门造访,一时之间静王府门庭若市。

    一天后,考虑到边疆局势危急,在众人的请求下,静王终于再次进宫。

    也就是这一夜,大梁彻底翻天覆地。

    一夜之后,天顺帝罪己诏写了,陆家的清白还了,就连退位诏书也下了,接任者——静王周闲。

    文武百官知晓之后,心情相当复杂,武将有武宁候镇压,京中的兵力早已落入静王之手,谁也不敢反抗。

    闻人丞相知道以后,也是一阵默然,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可是明白了又能如何?

    天顺帝身边最忠心耿耿的拥趸,聪明的已经闭嘴,愚蠢的已经被下了监狱。

    “老师,您这是要去哪?”

    闻人丞相的弟子刚赶到丞相府,就见闻人丞相令人备了马车,正要离开府上,不知去往何方。

    “静王府。”闻人丞相只是简略一句,他的神色疲惫,眼神坚定。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想办法让静王放过太子,如今的局势一切都如静王所愿,天顺帝是活该的,可是太子……大概是这其中最无辜的人吧。

    明明马上就要登基了,可是周闲依然住在静王府,闻人丞相在杨公公的带路下,一路走过亭楼阁台,迈入青石铺出的小径,本该养伤的静王正躺在美人腿上,悠哉悠哉地钓着鱼,好似就等着他上门来了。

    阳光透着树叶间的缝隙散落在他的身上,形成一片片的斑驳光影,身着白衣的美人头上盖着静王的外衫,背对着闻人丞相,压根看不见面容。

    而闻人丞相也未曾在意此人,只看着醉卧美人膝、悠闲懒散到闻人丞相想要用戒尺狠狠揍他一顿的静王。

    不过此次前来,是为了求情,闻人丞相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见过静王殿下。”

    “哎,闻人丞相多礼了,您两朝元老,还是我的老师,于情于理,应该我起来对你行礼。可惜我身子虚弱,难以支撑嘶……丞相快快请坐吧,今日到来一定是有要事商讨,杨公公,快赐座!”

    周闲躺着美人腿上,一动不动,起初闻人丞相觉得这家伙在享受,可是现在再仔细一看,他好像身体真的有点僵硬,完全没有动弹过,扭头仰着脸看他时,左脸边还有一块红印,模样奇怪……

    虽然不可能,但是闻人丞相觉得那很像他孙子被人掐红脸的样子,甚至微微有点肿。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杨公公将椅子搬到一旁,又给闻人丞相一根鱼竿,已经上好饵料,乐呵呵地道:“您请,殿下已经打好窝了,丞相可以一边钓鱼一边谈论要事。”

    “……”

    真古怪。

    闻人丞相看了看一侧的周闲,这一回多看了一眼披着周闲外衫的美人,依然看不清楚模样。

    只注意到这位美人随手抓了一把饵料,就往周闲嘴里塞,从混不吝纨绔王爷形象转为深不可测的静王却听话地吃下,丝毫没有勃然大怒的征兆。

    他甚至慢慢嚼着,伸手从一旁的水果盘摘下葡萄,剥好皮,就往看不清楚面容的美人嘴里塞。

    “很甜,试试?”周闲仰视着衣衫里的人,对他笑吟吟说道。

    原本的昏君形象彻底颠倒过来,历史上可没有哪个皇帝靠在美人腿上,还会被美人喂食鱼饵,甚至主动地剥掉葡萄皮,反过来喂到美人嘴里,手指抽出来时,还带着浅浅的牙印——明显被咬了一口。

    真是太古怪了。

    闻人丞相看得眼角直抽,目光在那清瘦修长的手指上定了好一会儿,才缓慢收回,默不作声地把鱼竿丢出去,坐在一旁。

    良久,他才开口:“殿下,您不觉得五日之后就登基,未免操心过急了吗?”

    闻人丞相不急着说到太子,想要先和周闲谈一下别的,而登基仪式就是个很好的切入口,这可是每个帝王最重视的仪式,有时候甚至需要提前一年以上的时间筹备。

    然而周闲,却直接让新任国师算出近来最好的日子,打算先登基再说。

    “这个时间确实太急了,不过现在局势紧迫,耽误不得。丞相没有听到其他人说的话吗?国不可一日无君,就如军队不可无帅,大敌当前,本王当然不能让大梁陷入混乱之中。”

    周闲把手伸给薛沉渊帮忙擦了擦,对方嫌弃地用白手帕帮他擦拭,却被周闲反握着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红痣。

    “暂时仓促就仓促吧,等杀退敌军,百姓安居乐业,本王要娶妻的时候,再将两个仪式一起准……嘶!”

    话没说完,周闲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

    “殿下?”闻人丞相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

    薛沉渊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周闲艰难笑起来:“没事,没事,就是感觉伤口有些疼,丞相继续说吧。”

    说,继续说什么?

    闻人丞相发现如今的静王完全不走寻常路,沉默一瞬,周闲缓过神来,说:“今天其实是个钓鱼的好日子,想必五日之后的登基大典也一样,闻人丞相觉得是吗?”

    “……自然。”闻人丞相沉默许久,点头同意周闲的话。平常上朝之时,能够群战舌儒的他,今日显得格外少言寡语。

    斑驳的光影落在了周闲的身上,另一部分被披着外衫的薛沉渊给挡住。他伸手点了点光束,又顺着外衫,碰了一下藏在里面的薛沉渊,脸颊皮肤有点湿热,被他伸手抓走,也不在意。

    天气还是太热了,披着外衫,薛沉渊的脸都湿红一片。

    周闲说:“废话就不多说了,本王知丞相前来所为何事,只要五日后,你帮本王做一件事情,一切都会得偿所愿,如何?”

    他一点都不绕弯子,可能也是怕薛沉渊太热了受不了,于是打算快点把多余的老头子弄走。

    五日后?那不就是周闲已经登基了吗?

    闻人丞相考虑再三,分析利弊之后,点头道:“只要静王殿下愿意放走那位,令臣做的事情不违背底线,臣自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太子不该一生困于牢笼之中,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只要周闲愿意放过他。

    “爽快,那就请闻人丞相谨记此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周闲一拍掌,觉得闻人丞相真不错。

    然后就赶人走:“话就这样说定了,丞相就先回府吧,五日后自见分晓,人会安全送到你的府上。”

    闻人丞相看了眼周闲,又看了眼还盖着他外衫的美人,屁股没动,老神定定地道:“殿下,我来都来了,那就让我钓一条鱼再回去吧。听说您不惜重金打造这个池子,连鱼苗都是精挑细选,费了不少心血,不知我今日是否有这个口福。”

    周闲:“……您老再不走,我的口福先没了。”

    闻人丞相不理他,继续钓鱼,任由周闲说什么都不急着走。

    “殿下,您这窝打得不错。”

    等他钓到五条之后,周闲还是一条没上钩,闻人丞相非常满意,乐呵呵地走人。空军好,空军妙,静王也不是这么厉害,毕竟他连鱼都钓不上来。

    而这个时候的周闲,耳朵、手臂已经被掐红了。

    “阿雪,这钓鱼佬是故意的吧?他一定看见你掐我了,所以才故意拖延时间!”

    薛沉渊被闷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比周闲还憋屈,戳着他的额头,警告道:“周闲,你下次注意点场所吧!差点就被闻人丞相发现了!”

    他都说了静王府也不安全,不能脱面具,周闲非不信。这一脱,差点被人看穿身份,或许已经看穿了。

    “发现就发现吧,反正他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再说了,阿雪,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戴着这个面具活下去吧?”周闲推倒薛沉渊,趴在他身上。

    都快要做皇帝了,还让自己喜欢的人藏藏掖掖,不敢使用自己的身份,真是太憋屈了。

    薛沉渊皱着眉,捏着他要亲上来的嘴,道:“因为陆昭雪已经死了,死在他最好的年龄。”

    冤屈已经洗净,陆昭雪没有辜负陆家,没有辜负边疆百姓,没有辜负大梁,这样就够了。

    “噗够!”周闲含糊不清地说话,“啧样不信!”

    这样不行。

    陆昭雪不能死在最肆意张扬的年龄,不能成为薛沉渊的遗憾,他还能成长到更高的程度。

    周闲希望:从今往后的每一年、每一岁都是他最好的年龄。

    第175章 邪念

    闻人丞相整个人都麻了。

    他知道静王依然猖狂嚣张, 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为所欲为。

    登基之后,他第一件宣布的事情,不急着巩固权力, 也不急着整顿朝纲,而是宣布御驾亲征!

    新皇好似完全不担心自己的皇位是否稳固,太上皇还被他囚禁于宫中, 太子也被他暗中放走,底下这么多皇子盯着他,依然敢当场宣布御驾亲征。

    “陛下, 还望三思啊, 您是一国之君, 怎能轻易设险亲征, 战场之上,局势变化莫测,刀剑无眼, 稍有差池, 便是给敌人机会,望您以大局为重!”

    闻人丞相率先劝导,却被他道:“闻人丞相所言有理,可如今国难当前,胡人猖獗,朕身为天子,怎能安坐于宫中?自当御驾亲征,与将士并肩作战, 捍卫国土, 不破敌军,绝不还朝!”

    这……是一个谁都劝不动的犟种!

    然而, 没法了。

    闻人丞相算是知道周闲那天为什么这么爽快地放过太子了,因为他提的要求就是让闻人丞相帮忙处理国事,如今的三朝元老,对大梁忠心耿耿,十分靠得住。

    当然,他也不是单把权利丢给一个人。

    看着他将事情一件件地安排下来,闻人丞相才知道静王真的装了很多年,他比天顺帝更擅长制衡之术,精准地掌握各方势力的动向,即使御驾亲征,也会安排好后方,解除后患之忧。

    就连国师流光都被他拉了出来,能用的人全部用上了,自己拍拍屁股,就带兵上战场去了。

    “周闲,你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大军行了几日,薛沉渊就沉默了几日,他和闻人丞相一样,没想到周闲登基前一声不吭,事后,直接宣布御驾亲征。

    在其他人看来,这都是一个太过于胡闹的举止,可是薛沉渊却清楚地知道周闲的意思。

    他想让陆昭雪回来。

    他想让陆昭雪去往朝思暮想的边疆。

    他想完成陆昭雪的愿望,让他为家人、战友、百姓报仇雪恨,手刃仇人。

    陆家少将,不该被埋没在过去肮脏的陷阱之中,他本可以走到更高的位置。

    眼见着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熟悉,曾经的战场出现在眼前,薛沉渊慢慢开口了。

    “我还以为你要到了才和我说话呢。”周闲笑笑,终于等到薛沉渊开口了。

    “为什么没有必要呢?人总不能一辈子都戴着面具过活,那都成什么样子了,而且你也想要回战场吧?”

    薛沉渊想是想,但他考虑的事情太多,顾忌的事情太多,不像周闲那般百无禁忌,什么事情都敢做。

    周闲说:“我问过欧阳蕊了,虽然现在的你上不了战场,但站在后面指挥不也一样吗?如今这个世上,最了解胡人的莫过于陆昭雪,即使拿不了刀枪,上不了战场,你也是最能让他们闻风丧胆的人。”

    “而且,还有很多人等你回来。”

    他说着,示意薛沉渊往外看去,熟悉的城池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随风飘扬的旗帜高高挂在城墙之上,那是陆家军的旗帜。

    城门前,领头的将士无比眼熟,正在挥舞着代表陆家军的旗帜,而那人正是曾经陆家军的暗卫统领,本该被薛沉渊安排留在京城辅助邵华,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

    薛沉渊看向周闲:“周闲,你和邵华……”

    “我和他没关系。”周闲摊了摊手,从衣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是专门用来卸掉人皮面具的药物,“只是和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大家都想要你回来,阿雪,你是想以现在的面目出去,还是以陆昭雪的面目出去?”

    他平静地看着薛沉渊,将选择权交给他。

    想要陆昭雪回来的,从来不止周闲一个人。

    无论是贤妃洛冰凝、流光国师、邵华,以及他手下的陆家军,陆泽、陆明等人都想要他回来。

    陆昭雪是陆家的少将军,过去的他犹如一轮徐徐上升的骄阳破云而出,意气风发,锐不可当,展现出来的力量与智谋,令胡人闻风丧胆。

    如今的他也不该用着虚假的面具,用着虚假的名字,一辈子都作为一名卑劣的宦官而活。

    原剧情里是逼不得已,陆昭雪只能作为宦官掌权,可是如今没有必要,他有更多的选择。

    尽管不能像过去驰骋于沙场,建功立业,也能继续去做他想要的事情,站在他背后的人只会支持他。

    薛沉渊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瓶子,定定地看了许久,最后额头撞了一下周闲的肩膀,抓紧他的手腕。他的语气无奈,却又带着一丝解脱,又不想被周闲发现,于是故作嫌弃道:“说得真好听,明明就没给我别的选择。”

    “阿雪,你别冤枉我,你爱用不用,我可没有逼你。”周闲一脸无辜。

    “你有。”

    “我没有!”

    “有。”

    “没有!”

    “那你对天发誓,你心里没有任何邪念,绝不是因为陆昭雪的脸而见色起意,而想要我变回去。”

    周闲沉吟两秒:“……不要吧,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发誓会被雷劈的。”

    如果对老婆的脸没点邪念,周闲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呵呵。”

    薛沉渊夺过他手里的小瓶子,冷笑两声。

    周闲已经为薛沉渊安排好一切,只待他用回自己的真正面容,没有任何人会将陆昭雪与宦官牵扯在一起,他只会是他自己。

    世人只会知道多年以来死里逃生的陆昭雪一直在想尽办法洗尽陆家的冤屈,为边疆百姓报仇雪恨,揭发事实真相。

    一开始或许还有些犹疑,可当陆昭雪用自己的脸,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眼前,面对过去的属下 面对过去的敌人,一直束缚着内心的枷锁终于彻底碎裂.

    边疆战事不断被送入京城,流光收到薛沉渊的信,正向着后宫走去,到了贤妃的宫殿,却不见人影,询问之下,才知贤妃在太上皇的宫殿中。

    因新皇一上位便出门打仗,宫中要务都已经交给流光和贤妃,亦或者说是贤太妃处理。静王因太上皇的私心,无妻无妾,后宫的事情,只能拜托贤太妃帮忙处理。

    “又来捷报了?”流光刚到太上皇的宫殿,便见贤太妃迎面而来,容貌一如既往美丽,眼眸温柔含情。

    可熟悉她的人,却能看得出来,洛冰凝温柔的面容下,透着一股嫌恶的情绪,好似多看殿里的太上皇一眼,都让她难以忍受。

    流光躬身行礼,面带笑容:“阿姐真是聪慧,一见到我便知晓我要说什么了。”

    他说着,将信封递给洛冰凝,“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嗯,去御花园吧,后宫现在由本宫掌权,也不怕被人偷听。”洛冰凝接过信,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可能是终于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她看起来比以往放松许多,也无需像以前一样躲躲藏藏,宫中无处不能去,没有人敢斥责她。

    “如今的局面倒是十分喜人,战场上刀剑无眼,变化莫测,好在每次都大获全胜,倒是让人安心不少。就是闻人丞相日夜都在怒骂陛下,尤其是知晓他打仗还次次带头冲锋的时候。”

    流光说这话时,表情多少有些想笑。一个皇帝御驾亲征,充当个吉祥物就好,毕竟又不是开国太祖,没必要这么猛,但他们的这位新帝就是这样狂妄的人。

    战场之上,就他杀得最猛,短短几日,就杀得敌军败退,夺回曾经失去的城池。而且新帝最喜欢乘胜追击,痛追残敌,杀他个片甲不留。

    “嗯,确实英勇非凡,比起天顺帝好太多了。”洛冰凝看着薛沉渊的信,眼中浮现笑意,“咱们这位新帝还真喜欢穷追猛打,这么多人都劝不住他,也就阿雪能够劝一句了。”

    新帝御驾亲征,鼓舞士气就够了,没必要亲自上场,奈何这位不走寻常路又骁勇善战。

    初次上战场就能打得胡人连连败退,而且还喜欢穷追猛打,赢了也不回头,好在作为军师的陆昭雪能够拦得住他。

    这场战争太过于令人震撼,赢得太漂亮,而最耀眼的莫过于新帝和大家以为已经战死的陆昭雪。

    一个战场杀敌,一个后方指挥,拿下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在边疆,即使已经过去三年,可是当陆昭雪再次出现,还是有不少人记得他,为他还活着而感到庆幸。

    陆家的名望的确高到不可思议,再加上冤案刚洗清,陆昭雪还活着的消息传回来之时,犹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朝野上下掀起惊涛骇浪。

    毕竟人人都以为陆家早已死绝,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活了这么一个人物,而且还跟随新帝上了战场。

    虽然他已经不能上战场杀敌,但是依然可以坐镇后方。

    一瞬间,许多人都明白不久前的风波是如何掀起,看向兵部尚书的目光都有些怀疑了。

    只是对方和闻人丞相一样,老神在在,什么都不透露,一心做好自己的事,随时为前线提供物资、运送粮草。

    “阿姐,现在看来,你是放心了。”流光看着洛冰凝的表情变得轻松惬意。

    两方的合作终究是有太多的问题存在,洛冰凝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她既要担忧陆昭雪,又要担心十二皇子,表面看似冷静,实则内心难以安定下来。

    好在周闲也不一般,他一登基就敢御驾亲征,表现出来的魄力让人无比佩服。

    起初还有人觉得他这样是自取灭亡,如今看来,有实力的人永远不需要担心太多。

    周闲敢登基就御驾亲征,手中掌握数十万兵力,以他的实力来看,谁敢造他的反,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有多大。不想像胡人一样被打得狼狈逃走,最好老实一点。

    随着战绩传回来,原本京中有些小动作的人立马安静如鸡。

    洛冰凝道:“毕竟这位新帝做出的事情的确出人意料,我再怎么说也是陆家的人,如果可以,当然不希望大梁再出现问题,这座江山经不起这么多折腾。”

    “你和阿雪真不愧是亲姐弟。”流光听完这番话,笑了笑。

    洛冰凝看他一眼,道:“你也是我弟弟。”

    即使没有血缘,但是感情永远不能作假。

    流光说:“当然,我们都是一家人。”

    “流光,等到大军收复边疆十三城的时候,我们得为新帝和阿雪送上一份大礼。”洛冰凝很喜欢今日送来的这封信,仔细地将信收好,“以作祭奠,让父亲和母亲,还有死在边疆的所有百姓安宁……”

    “好。”流光知道这份大礼是什么,点头答应了。

    这都是天顺帝欠边疆百姓的,本就该还。

    第176章 进程

    太上皇驾崩了。

    连一刻都没有为太上皇而哀悼, 立刻迎来的是——边疆十三州被夺回的好消息!

    朝廷上下来不及哀伤,就被这个捷报给惊到了,新帝打仗真就这么猛吗?

    事实说明, 他的确相当能打,起码大梁自太祖之后,就没出过这么能打的皇帝了。

    如今这位新帝打翻了所有人的想象, 出乎意料的强势,武宁候原本打算镇守京城,等待新帝回归, 却因北戎蠢蠢欲动不得不离开京城, 如今得知这个好消息, 更是笑得无比得意, 不愧是他们张家的种!

    不管各地的人在想什么,周闲和薛沉渊已经收到贤妃、流光等人送来的礼物,看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周闲一阵感慨。

    阿雪就算了, 贤妃、流光和他没什么关系,居然敢这么做,看来是知道他是个笑子了。

    不过表面上还是要装一装,周闲把盒子合上,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真是有点对不起那位名义上的老父亲,愿西方的上帝保佑你吧。

    “虽然但是,军师, 你们这样做是不是太直白了?好歹我们大梁也是以孝治国。”

    军师薛沉渊, 亦或者该称他为陆昭雪,平静地写着回信, 不为所动:“正是因为以孝治国,所以太上皇去世,陛下您才化悲愤为力量,夺回边疆十三州,这传出去多孝顺,连后人都会夸你。”

    “真是强词夺理,不过我喜欢。”周闲悠悠笑道,他刚从战场上回来,在来见陆昭雪之前,清洗了一下,可还带着少许血腥味。

    陆昭雪看了他一眼,面色淡淡,可眼中却带着笑意:“我也喜欢。”

    “我觉得你应该在后面加个字。”周闲建议道。

    陆昭雪不和他说这件事情:“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带着这个一起。”

    陆昭雪的目光落在盒子上,边疆十三州夺回来了,仇恨也报了,也该去见见他们了。

    若父母在天之灵,能看到与天顺帝完全不一样的新帝,一定会相当欣慰。相信只要新帝在位一天,就不会再出现像陆家这样的惨案。

    “当然没问题。”

    周闲毫无意见,原剧情里的陆昭雪是绝了胡人的根,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做到这么绝,只是配合着周闲,将所有胡人杀到投降,俯首称臣。

    陆昭雪不会再走上原剧情里的那条路了,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系统,我现在的任务进程怎么样了?】

    周闲终于想起了下线许久的系统,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留在这个世界,继续陪伴阿雪了。

    【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记了,不过说真的,你居然好意思问这件事情。】

    系统幽幽开口,任务进程?对周闲来说,还有这种东西吗?

    这家伙是不是忘记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没有做过一点与任务有关的事情。

    看看人家李明道,该说不说,对方相当敬业,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便在想方设法解决反派。

    反观它的宿主呢?除了一开始以外,完全就是想方设法勾搭反派,发展一段感情。

    真是好一个入侵者,被绑定之前,装得人畜无害,完全就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到了现在,才是彻底曝光了。

    毕竟哪位普普通通的善良好公民,一上战场就无师自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连夺十三座城池?

    然而周闲好像没有察觉不对劲,亦或者不接受,甚至责怪道:【统子,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你忘掉,你可是我和阿雪的红娘,忘掉谁都不能忘掉你呀。】

    【呵呵,这鬼话说出去,你自己敢信吗?】系统嘲讽他两句,就懒得和周闲计较了,它落在周闲的肩膀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也无能为力。】

    周闲的任务依旧是抹杀反派,这是系统无法更改的核心。

    如今的任务已经变成无解,毕竟周闲根本不可能再对反派下手。

    本该提高的毁灭值也被周闲反向降低到了10%,换成另一个数值,也就是黑化值10%。

    这样一看,周闲在这个世界能停留的时间,最少几个月,最长10年。

    “那还真是麻烦大了。”周闲捏着自己的手腕,嘴上说着麻烦,但他的态度依然无比平静,一点都不着急。

    【宿主你不急吗?】系统觉得周闲不太对劲,他肯定还有办法,但能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的任务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被监察者修改一次,他们根本无从操作。

    周闲道:【没必要着急,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调出了系统看不见的面板,依然无法操作看来是被监察者给锁定了。

    【宿主,你可以去找另一个你懂的人,好好逼一下。】

    系统想了想,给出一个主意,对着周闲挤眉弄眼,不好说得太直白,但是提示一下没问题。

    【反正人就关在应府里,等你回去了,就试试?】

    系统的话藏着暗示,周闲很懂,也把这件事情先给记下来了,准备一回朝,就去找李明道和他背后系统、监察者。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夺回边疆十三州和驱逐胡人花了不少时间,待周闲带领大军归朝之时,所剩时间已经寥寥无几。

    系统近来的数据恢复不错,隐隐想起不少过去世界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周闲把时间卡到这么危险。

    作为新上任的皇帝,一上任就御驾亲征,并且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胡人,夺回失地,凯旋而归。周闲的名望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提升到相当可怕的地步,朝野上下无人不服,无人不敬畏。

    只不过考虑到陛下回京,不仅是带来大获全胜的好消息,也是为了奔丧,就不敢表现得太激动,都陪着周闲假惺惺地哭着,为太上皇守灵。

    深夜,数月未曾回京,周闲无法从繁忙的事务中脱身,陆昭雪却轻而易举地脱身,见过贤太妃与流光之后,又以唯一幸存的陆家子身份与父母旧世的好友相见。

    随后便以重归陆府的理由脱身,连一脸兴奋激动的张不拜也只好暂时离开偶像,去寻那位一见如故的国师流光,和他聊此次夺回边疆十三州的各场战役。

    张不拜太激动了,连脸色都泛着异样的红润,两眼带着星光:“国师大人,你不觉得他们真的好厉害吗?平时看着表哥不觉得怎么样,懒散又爱装得一本正经,把我手里的画像给哄走,结果没想到,他私下里居然这么能打,上了战场简直就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真不愧是姑姑的儿子!

    还有陆少将军,我以前研究过他的每一场战役,当初不觉得比得了我爹,但还是比一般人厉害太多了。如今再看来,是我太低估自己崇拜的人了,我认为他根本不输给我爹!对于兵法的精通程度超乎常人,简直就是出神入化啊!我爹甚至来信,让我好好分析他所掌控的每一场战役,都堪称绝唱……国师?流光?你在听吗?”

    流光单手撑脸,点着头:“在听,在听呢。”

    啊,好想打哈欠,好无聊呀,为什么他这么能说?

    为什么阿雪要把他交给我呢?

    “不愧是我的好友!”张不拜猛地一拍流光肩膀,继续一脸激动道,“只有你能听我讲这么多了,我的挚友!我跟你说,我把他们这次的战役都给分析了好多,现在就让我们彻夜长谈吧,我的挚友……”

    流光:“……”

    谁是你挚友?我们很熟吗?才见过几次?

    真是太能说了,让人想把这张嘴给缝起来,让他少说一句话。

    应府,夜色朦胧,一身白衣的人提着灯笼出现,他的步履轻缓,神情沉静,脸色苍白,唇色也淡,唯独左眼皮上带着一颗红痣,显得格外鲜红。

    守在府中的人皆向他行礼,陆昭雪问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和周闲离开了有段时间,让人看好李明道,为他治好伤口,不要让他轻易死去,等他们回来再处置。

    守卫回答道:“目前一切安好,没有生命危险。”

    陆昭雪点了点头,让其他人守在外面,独自一人提着灯笼走了进去。

    许久未回来,里面的布局并未产生任何变化,唯独牢房里的李明道瘦削许多,整个人的状态变得更加糟糕,纵然没有生命危险,可他也被关在牢里数月,又被陆昭雪和流光等人折磨过,心理创伤相当严重。

    “不……不要过来!!”

    一看到提着灯走进来的白衣人,他就仿佛看到来索命的白衣恶鬼,瞳孔猛缩,惊惶与恐惧浮现在脸上,有些失控地大喊大叫,身体却朝着角落里瑟缩。

    陆昭雪的脚步一顿,在灯笼的灯光下,苍白的面容黑白分割,那双漆黑的眼眸平静却又透着诡异的透彻,像是能洞悉一切隐藏在躯壳之下的秘密。

    在他的注视下,所有谎言与伪装都无所遁形。

    “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陆昭雪站在牢房外,声音淡淡。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多说,静静地盯着李明道。

    一直到李明道无比恐惧的表情在一点点淡去,逐渐变得麻木冰冷,眼神也彻底变了个人。

    他慢慢站了起来,无视身上的枷锁,与陆昭雪对视:【好久不见。】.

    【宿主!宿主!你快起来啊!大事不好了!!】一大早的,周闲连续遭到系统重击,生拉硬扯地从美梦中脱离出来。

    昨夜为演孝子,周闲守灵许久,才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他抹了一把脸:【系统,你最好是有什么大事,要不然……】

    他没把话说完,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可系统已经顾不上了,一脸惊喜地告诉他:【宿主,任务改变了!改变了啊!你不用伤害反派,也不用担心自己任务不完成就消失了,我们的任务变回去了!】

    “什么?”

    周闲一愣,明明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怎么就变了?

    面板随着下意识出现,一切都如系统所说,任务改变了,所谓的毁灭值已经变成了黑化值,而且只剩下10%。周闲见状,习惯性地往上点,数值立即产生波动。

    一直到50%的时候,系统忽然发现不对劲:【等……等等,宿主,你是不是在动手脚,我这里的黑化值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变到50%了?!】

    【没有啊,我没动什么手脚。】周闲老实收回手,微微一笑。

    可是系统信他才怪,毕竟这人可是入侵者,别人家的系统是宿主上长了个bug,它的宿主是bug上长了个人,谁敢相信谁是傻子。

    不过没等它积蓄力量,好好地斥责周闲一番,就见他跳下床,往外走去:【你这是想去哪里?】

    这大晚上的,一个皇帝往外跑,是想做什么?

    “哦,去找阿雪。”

    周闲说。

    这下子能陪阿雪五十年了,这时间不多也不少,不过也够了。

    刚才为黑化值加点的时候,周闲并非因为系统所以才主动停下,而是面板只能加到50%,再继续加下去,后台就会出现警告,会被上面发现系统的不对劲。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系统狐疑道,陆昭雪今晚可是提前说过,不会回来,也让周闲好好待在宫中,不要乱走,当时的某人可是答应得很好。

    “也就那么几个地方,猜都不用猜。”

    没有让任何人跟着,周闲朝着陆家的府邸赶去,许是陆昭雪故意的,应府与陆府就隔了一小条过道。

    深夜不好扰人,周闲翻墙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穿着一身白衣的陆昭雪站在一棵枯老干瘪的树下,黑色树枝在月光下扭曲怪异,没有任何生机,仿佛象征着陆家曾经的繁荣与如今的衰败。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周闲跳了下去,走到陆昭雪身边,“虽然这样说不好,阿雪,你站在这里,还挺吓人,会吓到路过的小孩子哦。”

    周闲没开玩笑,月光惨白,枯树扭曲好似烧黑的躯体,一个面无表情的白衣人站在树下,幽冷而凄清,相当阴森恐怖。

    陆昭雪:“……”

    他差点没气笑,周闲这张小嘴可真甜啊!

    “陛下,你不觉得翻别人家的墙是件不好的事情吗?”陆昭雪睨他一眼,神色不善。

    “翻别人家的是不好,可是我翻的是自己家的呀,阿雪,你可不能吃干抹净不认账哦。”

    周闲笑眯眯地走到陆昭雪身边,本想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上,但发现这样不太和谐,就改成哥俩好地搂着陆昭雪,拍拍他的肩膀。

    陆昭雪:“……”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想笑,便问:“你大晚上过来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来找你。”周闲老实回答,又问道,“阿雪,你刚才一直站在这里,是在想什么事情吗?”

    “嗯。”陆昭雪应了一声,“我在想前世今生的事情,周闲,你觉得他们会有下一世吗?”

    “当然会有,世界一直在轮回,人也不例外。”周闲说。

    “那我们会有下一世吗?”陆昭雪抬头凝视着周闲,眼神藏着看不懂的复杂。

    周闲顿了顿,对他笑:“肯定有,而且不仅下一世,我觉得我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

    “……”陆昭雪一阵沉默,“冤魂索命吗?”

    周闲这话听起来挺可怕的,像是要死缠着不放人的厉鬼。

    “阿雪,你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呢?”周闲谴责地盯着他,“这时候你不应该笑得开心一点吗?或者也承诺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你表现得太差了!”

    “不对,你说的一点都不浪漫,正常人是像我一样想才对。而且你也做不到生生世世缠着我,下一世你肯定会忘记我。”陆昭雪纠正他。

    “呵,你太小看我了,下辈子我绝对能记住你,并且缠住你!”

    “你会忘记的。”

    “不会。”

    “会。”

    “算了,别说了,我们换个方式证明自己吧。”周闲摇头,这样说下去不行,换个地方,陆昭雪想让他怎么输都可以。

    一听这话,陆昭雪秒懂,后退一步,警惕道:“……我认输,不用换方式了,最近身体不太好,阿蕊说了,得少行……!!”

    “欧阳大夫最近不在京城,阿雪你是糊涂了吧。”周闲幽幽说道。

    陆昭雪:“……”

    他们吵吵闹闹地从院子到房间,门嘎吱一声被反关上,窗外月光皎洁,落在枯树上,树影稀疏,树皮干瘪粗糙,好似早已枯死许久。

    随着月光的移动,影子在移动,莹白的月光慢慢落在一小株翠绿的枝桠,从盘旋的树根上长出来的小枝芽,充满了生气。

    陆昭雪刚才站在树下看了它许久,枯木又逢春,这是从死亡中诞生的新生命,一如他。

    第五卷 世界五

    第177章 伥鬼

    那是一个很无聊的宴会, 他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参加,或许是宴会上的蛋糕比较好吃吧。

    许是太无聊了,也没兴致搭理其他人, 周围宾客来来往往,都没有敢靠近他,以至于, 当一道温和平淡的目光落到身上时,就让人无法忽视,存在感太强。

    于是, 他抬眼看了过去, 那是一位身着白色西装的青年, 身姿挺拔, 举手投足从容不迫,极其优雅。乌黑的长发松散地系在脑后,气质容貌都自带古人的飘逸韵味, 好似高山上的一捧白雪, 气质清冷却又温柔,不染尘埃。

    这次来的人长得还真不差。

    他咬着叉子心想,送上门的乐子不玩白不玩,于是笑眯眯地开口:“哟,又来了?”

    “你好。”

    来人的声音温和平静,好像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事情一样。

    啧,有点意思。

    无聊的生活因他变得好像有趣多了,只是画面在一点点淡去, 周闲感觉到了一阵剧烈摇晃, 有人在拼命叫他。

    “……大师兄……大师兄,你快醒醒啊!”肩膀被人抓着不断摇晃, 周闲被晃得头晕眼花,梦境一下子彻底消散,他伸手抓住摇晃自己的人。

    “嗷嗷嗷,大师兄你快松手,你快松手,我胳膊要断了啊!”叫他醒来的声音不断痛呼,声音相当吵,引得周闲紧紧皱眉。

    “太吵了,闭嘴。”

    他松开了那人的手臂,眼神冷淡,直接让对方一下子闭嘴,安静如鸡地盯着他。

    周闲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相当陌生,他们正在一片荒郊野外,月色凄凉阴森,树林里漆黑恐怖,缕缕惨白的月光透着缝隙落在枯枝烂叶的地面,四周弥漫着毛骨悚然的不祥气息。

    “大师兄,我们是不是得赶紧逃走?”把周闲摇醒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询问,“再不离开的话,很容易被墓穴里的那只女鬼找到。”

    “女鬼?”周闲抬眼看少年,心中有许多疑问,大脑空荡荡的他,什么事情也想不起来,但现在明显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是啊,大师兄你忘了吗?在墓穴里的时候,师傅让你拿走了女鬼的东西,导致女鬼派了大量伥鬼追杀你,我刚才看见你躺在山坡下的时候,还以为你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少年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师兄已经失忆了,大大咧咧地说着,见周闲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赶紧带周闲赶紧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周闲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点疼,听完少年的话,再结合他刚才躺在山坡下,估计是在被鬼追杀的过程,一不小心撞到后脑勺了。

    所以,他是因为这样才大脑空空吗?

    周闲摸着下巴思考,又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背影,询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赶紧离开这里,和师傅集合。大师兄,你刚才引走了伥鬼,没有看见,那只女鬼真的太厉害了,所有人上场都不是她的对手,要不是师叔想办法把她的棺材炸了,我们就得死在这里!

    而且现在时间也不多了,再过半个小时,这里会重新被瘴气包围起来,必须得赶紧离开,对了,大师兄,你刚才偷走的东西呢?放哪里去了?”少年扭过头来,好奇地问。

    周闲脚步一顿,盯着一脸好奇的少年,缓声提醒:“师弟,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少年表情不变,没有注意到自己扭过头了,“这个不重要啦,大师兄,你把东西放哪里去了?能引来那么多伥鬼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待会儿肯定要上交,能不能让我先看一眼呀?”

    周闲缓缓吐出一口气:“师弟,正常的人,不会把头扭成一百八十度,你晓得吗?”

    大晚上的,走在前面的人,忽然扭头一百八十度地看过来,还挺让人提神的,起码脑子比刚才清醒许多。

    “……”

    少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惨白的月色之下,他的身影在一点点地拉长,变得扭曲,死寂般的空洞眼眸盯着周闲:“是吗?既然大师兄你认出我来了,那能不能把东西交给我,不把东西拿回去,主子会惩罚我的。”

    “对不起,大概是不能的。”周闲真诚回答,并摸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

    从他清醒过来以后,大脑空荡荡的,没有一点记忆,连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否有亲人爱人,他都不知道,身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唯一不像是自己东西的,只有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戴着就觉得有点硌手,明显没有戴习惯,再结合“少年”说的话,周闲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他从人家坟墓里抢的东西了。

    有点缺德,但是暂时不想还。

    应付完头会转动一百八十度的少年,审问一遍后,周闲继续往前,手里拎着一把随地捡起来的“圣剑”,所过之地,方圆二里的油菜不见花,虽然这阴气森森的地方并没有油菜花。

    “大师兄?大师兄!太好了,大师兄你没事啊!”刚沿着圣剑斩出来的小路从草丛中走出,周闲差点和两个偷偷摸摸半蹲着行走的人撞上。

    一见到那眼泪都快要落下的熟悉激动面孔,周闲已经斩杀习惯,直接一剑砍他脖子,“咔嚓”一声,少年捂着脖子,眼泪飙出:“呜呜呜,大师兄,你为什么要砍我啊?我和小师妹好不容易从墓穴里逃出来,居然还要被你打!”

    “大师兄……”

    一旁眼见二师兄被大师兄抽了一下的小师妹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脖子,往后缩,生怕周闲也给她一下。

    周闲看了看断裂的圣剑,看来是真人了,要是伥鬼的话,这一下子,就能够把它打出真面目,于是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有太多伥鬼装成你们的样子来骗我,我以为你们也是伥鬼。”

    仔细看看真人,少年粗眉大眼,炯炯有神,脸色红润,的确不像是只鬼,就连一旁的少女也比鬼更有精神。

    “但预防万一,你们再说点和我有关的事情,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吧。什么都可以说,名字年龄性别,家住哪里,有什么亲朋好友等等消息,只要说对了,我就信你们是我的师弟师妹。”周闲打量着两人,一脸谨慎道。

    “啊?”刚才那一下还不够证明吗?少年抓了抓头发,傻乎乎的样子让周闲发现醒来时看见的伥鬼,扮演得相当像本人,简直一模一样。

    少年想了想,觉得大师兄谨慎一点也很正常,于是说,“我想想看啊,大师兄的名字是周闲,年龄二十岁,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因为大师兄经常到处租房子住,但大多都是住在学校里面;大师兄的父母去世多年,但给大师兄留下了一笔很丰厚的遗产……”

    少年一口气说了许许多多周闲的信息,他表情不变,一脸深沉地看着少年,一边听他说,一边认可般地点点头,好像认可他说的是对的。

    等少年说完,还问道:“大师兄,我一句都没有说错吧?这样你应该能够确认我们的身份了吧?”

    “嗯,没有说错,看来你们的确是我货真价实的师弟师妹。”周闲笑道,“行,接下来,我们就一起走吧……”

    “等等!”然而没等少年惊喜,少女先说话了,她依然躲在少年身后,谨慎地盯着周闲,“大师兄,既然我们证明了自己的身份,那你是不是也应该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你说有伥鬼伪装成我们骗你,那我们怎么知道,你就不是伥鬼装的,故意来骗我们呢?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一直是二师兄单方面的证明,大师兄,你也稍微证明一下吧,不用说太多,只要说出我和二师兄的名字就行……”

    少年闻言,觉得小师妹说得很有道理,期待地看向周闲:“嗯,大师兄,你不用说太多,就说一下我们的名字吧。”

    少年觉得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周闲应该能够脱口而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面带微笑。

    “……”

    少年和少女终于隐隐察觉到不对,他们盯着面前的青年,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惨白,心跳急速加快,心中涌现无形的恐惧,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一阵夜风拂过,少年的冷汗浸透后背,一片冰凉,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大……不,你不是大师兄,你是……鬼!”

    “鬼什么鬼,你看我有几分像人呢?”周闲看这两人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认为自己还是做个人比较好。

    结果并不理想。

    “二……二师兄,他……他这是来向我们讨封了,很有可能是妖怪!”少女欲哭无泪,小声地说着。

    他们想要逃走,可是在周闲的注视下,莫名手脚冰凉,不敢轻易转身,背对着他。

    周闲:“……”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们了,我刚才从山上滚落下来,不小心砸到头,失忆了,所以才借此机会,试探你们,了解我自己。你们到这里这么久了,应该也能分辨得出来人和鬼的区别,如果我是鬼,脚下不会有影子。”

    周闲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刚才完全是假装没认出,他看了下左手的手表,提醒两个表情质疑的少年少女:“时间不多了,还剩十分钟,这里就会再次被瘴气包围,如果你们想死在这里,那就继续待着吧,我要先离开了。”

    说罢,他继续沿着审问出来的路离开,少年和少女对视一眼,纠结许久,眼见着周闲的踪影快要消失了,他们一跺脚,还是跑了上去。

    看影子,大师兄好像确实是活人,那应该就能跟上,毕竟他们也没有办法了。

    在遇到大师兄之前,遭遇到鬼打墙的二人,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在墓穴里,师叔炸毁棺材之后,当场死亡,师傅开路带他们逃了出来,结果因为师傅跑得太快,而导致二人跟不上,一路跌跌撞撞到处乱走。

    如今能带走他们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位大师兄了。

    而他们也没信错人,周闲的确顺利地将他们带走,凄然的月色之下,三道身影渐行渐远。

    山中雾气渐浓,幽幽飘荡的雾气朦胧,模糊视线,枝干扭曲狰狞,凄厉的鸟鸣响起,划破天际,黑暗之中有无数双眼睛窥视着逃离的人。

    一身鲜红的血嫁衣在雾气中飘荡着,浓稠的红色仿佛在流血,惨白的双手被红绳缠绕束缚,安静地置在身前,红盖头有血丝蔓延,夹杂在雾气里。

    它静静地站在雾中,好似隔着红盖头眺望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冰冷腐朽的寒风吹过,红色的身影随着雾气一起飘散消失。

    “嗯?”

    坐进车里的周闲忽然扭头看去,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大……大师兄,你在看什么?”已经确认周闲身份的少年小心翼翼询问。

    周闲熟练挂空挡打火:“没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不会吧?我们都逃出来了啊!”少年一阵惊恐。

    少女看着周闲熟练开车,小声询问:“大师兄,你不是说自己失忆了吗?怎么还会开车呀?”

    周闲也觉得奇怪,猜测道:“也许是本能吧。”

    “不过也没办法了,你们两个都没有驾照吧?那就只能我开了,没事的,大不了我们三个一起出车祸哈哈哈。”周闲爽朗一笑。

    这两小孩一看就是未成年,没有十八岁。

    少女:“……”

    该说不说,现在的大师兄精神状态多少有点堪忧啊!

    第178章 幽默

    许是在森林中遇到太多危险, 一路上二人都很难平静下来,周闲倒是显得相当淡定,一边开车一边询问了其他事情。

    毕竟如今的他是个失忆患者, 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

    “我叫吴酿,今年十八岁, 刚高考结束,以前因为体质特殊,总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 被师傅给救了, 就顺势拜他为师。这一次说是带我们来见识一下, 结果没想到居然这么危险……”

    吴酿看起来有点惊慌,完全是个老实小孩。周闲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话,他就能一股脑地说出来, 全然没有旁边的张婉莹谨慎。周闲问话的时候, 张婉莹只简略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小姑娘防备心十足,还知道提防失忆的周闲,坐在她旁边的吴酿却顺口把她给卖了:“小师妹的名字是张婉莹,也是和我差不多的情况,她今年十七岁,马上就要上高三了。因为学业繁忙,我们并没有从师傅那学到什么,要不是身上有师傅和师叔提前准备的东西, 估计还没见到大师兄, 我们就先死在伥鬼手下了。”

    “原来如此。”

    周闲点头,发觉更多不对劲的地方。

    吴酿把话都说完了, 扭头看向睁大眼睛瞪他的张婉莹,一脸疑惑道:“小师妹,你怎么这么看我呀?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张婉莹气死,咬牙切齿道:“没有,你都说对了,说完了!”

    这傻子怎么就不给自己留一点秘密!都从坟墓里逃出来了,还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吗?

    他们的那个师傅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次带他们来这个地方,也根本不怀好意!

    张婉莹是个谨慎的人,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对陌生人很难抱有信任之心,所以即使当初被师傅救了,她表面感激,实则内心一直戒备着。

    可由于对方这两年来对她非常好,会关心她有没有遇到危险,会为她准备符咒、法器镇鬼,这一度让张婉莹心生内疚,毕竟别人对她这么好,她却整日在那里怀疑别人不怀好意,实在是太阴暗了。

    然而,就在张婉莹逐渐选择信任师傅的时候,却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师傅曾说过她和吴酿的体质非常特殊,一个是极阴之体,一个是极阳之体,都是容易遇到危险的体质,这让喜欢胡思乱想的张婉莹觉得更加不安了。

    这一次来深山老林里铲除危险的厉鬼,更是让张婉莹的不安达到了极限,可是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于是乎,一切不安都应验了。

    他们进入坟墓之后,张婉莹亲耳听见师傅叮嘱她不喜欢的大师兄,一定要在恰当的时机杀掉他们二人,以此削弱墓穴主人的实力。

    意外知道这个消息,让张婉莹感到无比惊惶,不知所措。

    在场的五个人里,只有她和吴酿是一伙,可是这个二傻子根本守不住秘密,她只能在夹缝中拖着吴酿艰难生存。

    好在其他三人并没有想象中的互相信任,大师兄抢走了墓穴主人的东西,被追杀逃走;师叔因为毁掉棺材被杀;师傅见势不妙,立即逃走,他们也趁机跟上,幸好跟丢了,墓穴主人也朝着师傅而去,他们两个成功脱身。

    即使后来遇到鬼打墙,张婉莹也觉得比被师傅杀掉好一些,只可惜遇到了她最害怕的大师兄。

    但又相当幸运,因为周闲失去记忆了,心中无数心事的张婉莹暗自松口气。

    可惜,又撞上吴酿这个二傻子,什么事情都和周闲说,要是真让他恢复记忆,那可怎么办?

    张婉莹不知道,只庆幸自己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旁边这个傻子,要不然估计他就要一股脑地告诉周闲了。

    “啊,糟糕了,大师兄,我们就这样跑了的话,师傅怎么办?他还在山上啊,没有车,他要怎么逃出来?”吴酿忧心忡忡地说道。

    “师傅他老人家老胳膊老腿的,还和墓穴主人打了这么久,身受重伤,我们要不要回头救他啊?”

    救他?

    周闲一挑眉,看着后视镜里的吴酿,笑道:“那你也太小瞧师傅他老人家了,虽然我没有记忆,但是我很相信,师傅他老人家一定没事。如果我们现在倒回去的话,不出意外,肯定会给师傅他老人家添麻烦!”

    他言之凿凿地说着,仿佛即使没有记忆,也是相当信任自己的师傅。

    这样的信心感染到吴酿,他也重重点头:“嗯,大师兄你说得对,师傅他老人家一定会没事!”

    他最好有事,要不然出事的就是我们了。

    张婉莹悄悄翻了个白眼,在墓穴里的时候,要不是他们站得比较远,肯定会被所谓的好师傅和师叔拉过去做垫背。

    山路崎岖,周闲失忆状态下的车技远比上山的时候更好,吴酿是个大嘴巴,什么东西都一股脑地告诉了周闲。

    但该说不说,在张婉莹偷偷打量之下,她觉得如今的周闲好像对二傻子一样的吴酿很有好感,性格也变得更加外向。

    完全不像以前那样,总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们,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在审视两件物品,充满轻视和不屑,仿佛他们两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不知道张婉莹的想法,周闲时不时观察着左边的后视镜,他们已经从山上离开,可仍然有一种危险的注视感,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对方的视线。

    有点不妙,大概是被墓穴的主人盯上了,周闲心想。

    现在正处于阳历八月半,在山上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离开以后才觉得天气闷热,驱除了身上的寒意。

    “今晚好闷热啊,不过总比山上阴冷的温度好许多。”吴酿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阵后怕,今晚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相当骇人,好在他没心没肺,状态恢复很快。

    “小师妹,你还好吧?”吴酿注意到张婉莹的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道。

    张婉莹不想表露心声,只道:“我还好,就是终于脱离了危险,放松下来了。”

    周闲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说:“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听吴酿说你已经高三了,要提前回去补课,就不要再牵扯进来了。”

    两小孩今晚被吓得挺惨,吴酿是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倒是什么都不在意,但张婉莹却相当敏感,周闲估计她已经发现自己和师傅、师叔不是什么好人了。

    毕竟就连周闲都能从吴酿的口风中发现自己不是好人,想必敏锐的张婉莹更不可能忽视掉他们的恶意。

    “好。”张婉莹对周闲还是非常戒备,简略的一声回答,继续沉默寡言。

    不过等周闲问她家住那时,张婉莹手指一紧,“那个……大师兄,你能把我送回学校吗?我最近住在学校里,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

    她不想将家里地址暴露在失忆的周闲面前。

    “诶?小师妹,你现在要回学校吗?你们学校上个星期不是因为强制补习,导致被举报了吗?”吴酿一脸疑惑地看了过来。

    张婉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头二师兄,尽拆人台子!

    周闲知道张婉莹的防备,直接忽略耿直的吴酿:“行,那我就把你送回学校吧。”

    他把张婉莹送到一中校门口,顺便让吴酿也下车,保护对方安全。不等吴酿抗议,一关车门,就启动车子,噌一下离开他们,只留下一车尾气。

    “或许过去的我是个图谋不轨的坏人,但此刻失去记忆的我只想做个好人。”周闲悠悠地感慨道。

    他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总觉得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即使失忆了也能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倒背如流,怎么会做坏事呢?

    偏偏吴酿透露出来的信息都相当不妙,明眼人都能看出周闲和他的师傅、师叔对这两人心怀不轨。

    “那么接下来我该去哪呢?”

    吴酿并不知道周闲住在哪里,以前都是师傅和他们联系,能知道这么多事情,只能说是吴酿嘴巴太多,爱打听各种事情,所以才知道这么多。

    周闲单手拿着方向盘,另一手熟练地开启导航:“还是先去医院看一下我的头比较好。”

    他并不避讳自己头被撞到失忆的事情,否则也不会故意这么快暴露给吴酿和张婉莹。

    周闲刚开启好导航,手上动作忽然一顿。

    车在平缓行驶,车窗外的灯光一晃而过,车内的温度却在极速下降,原本的闷热变得清凉彻骨,寒意徒生。

    阴冷的风吹拂着后颈,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周闲的心脏跳得有点快,他估计自己看到心上人的时候,都不一定比现在更快。

    只是他没有过心上人,无从验证。

    视线慢慢抬起,周闲盯着后视镜,镜子里,原本在吴酿和张婉莹离开后,便空荡荡的后座凭空多了一个人,亦或者说鬼。

    毕竟没有人会在八月份穿着一身血红色的嫁衣,凭空出现在人家的车后座。周闲没有扭头看,只是盯着后视镜,镜子里的厉鬼静静地坐在中间。

    厉鬼周边萦绕着一层血色的雾气,红色的盖头遮掩住它的面容,唯一露出的是那双手惨白脆弱,被红丝线缠绕着,像是被人故意绑起来,约束了它的行为。

    一人一鬼沉默良久,周闲继续冷静地开着车,避免一尸一命。红盖头遮得好,不用看到鬼脸,减少点恐惧。

    正常人要是冷不丁地看见一张恐怖狰狞的脸,不吓死才怪。

    也是现在,周闲终于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佛珠好像缠绕着一条难以察觉的红线。

    看来,这只厉鬼就是这样追过来的。

    周闲深深吐了口气,随机吓死个人。

    他有些难言,选择在对方动手之前,先开口:“这位鬼姐姐,你不觉得你很适合在夏天的时候充当空调吗?”

    面对不认识的鬼,还是先开个幽默玩笑,热热气氛吧。

    第179章 作死

    周闲这话一出, 气氛没被热起来反倒是降低好几个温度,看来这位鬼新娘并不喜欢他开的幽默玩笑话。

    “……”

    鬼新娘依然一言不发,沉默是金,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既没有突脸杀,也没有动任何手脚。

    看起来不像是生气了, 可偏偏车内的温度在骤降,周闲沉吟两秒,谨慎试探:“那个……你一言不发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都找到车里来了, 又不肯说话, 可是不说出来, 他怎么会懂呢?

    人心难测, 鬼心更是难以捉摸!

    不过既然没有对他直接动手,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了。

    鬼新娘:“……”

    然而,在周闲自认为正常的询问之后, 他发现原本只是在夏日开空调时的清爽阴凉, 在他这话说出来之后,几乎肉眼可见温度降低到零下,隐隐有寒气飘动,连车窗都浮现一层薄薄的霜。

    车内气氛莫名低迷,周闲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准备把车开到边上,生怕坐在后车座的小气鬼新娘生气掐他脖子。

    然而,一道响亮的口哨声忽然响起。

    “咻咻!”

    不知什么时候, 一辆跑车开到了周闲旁边, 他光顾着后车座的鬼新娘,忽略了隔壁的敞篷跑车。对方开得很快, 甚至朝着周闲的车拉近距离,一股浓郁的酒味被热风带了过来,从半落下的车窗吹了进来,有些令人反感。

    “哟,开着几百万的跑车,怎么还开这么慢,是故意要别老子的车吗?”醉醺醺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断朝着周闲的车撞了过来。

    “啊啊啊!!”

    副驾驶的女性被车主的行为吓到了,面色苍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死死拽着安全带。

    “嗯?”

    难道我是什么很倒霉的人吗?

    周闲倒是冷静,丝毫没有刚见到鬼新娘时,被吓得心脏狂跳。

    只是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种奇葩的事情,好生生地开着车都能遇到醉驾的疯子酒鬼,还不要命地开车撞过来挑衅。

    “啧,真是倒了大霉。”周闲立即打方向盘拉开距离,却不料,一个酒瓶猛的砸了过来。

    “跑什么跑,赛车呢!”酒鬼哈哈大笑着,别说,他的准头还挺好,差点就砸进车窗里,只是刚要砸进来,就莫名地反弹回去。

    周闲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忽然听到对面的酒鬼发出一阵惨叫,原本不断朝他靠近的敞篷跑车,像是失灵一样,迅猛地狂奔出去。

    “啊啊啊啊!”

    等距离周闲的车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时候,那车像是鬼上身一样,三百六十度疯狂打转,几乎旋转出了火花,甚至冒出烟雾来,凄惨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很快就昏迷过去,车也报废了。

    周闲:“……”

    他平稳地把车停到路边,这个路段人烟稀少,他拿出手机报警,打完电话,再看向车后座,鬼新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可是周闲记得很清楚,敞篷跑车的车主挑衅的时候,他的余光注意到后视镜里的鬼新娘的指尖稍微动弹了一下。那被红绳缠绕的双手惨白却修长漂亮,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线条流畅,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

    无名指微微弹动一下的时候,周闲注意到它的手指侧面好像有颗很浅的红痣,在惨白的手指上非常显眼,色泽艳丽诱惑,极具蛊惑人心的力量。

    周闲的心底热乎乎的,他感动地说:“原来,我误会人家了,它真的是来帮我降低八月带来的燥热……”

    不仅是个好空调,还是个好心鬼,连纠缠他的酒鬼都一并解决掉了。

    交警和救护车很快赶到现场,好心鬼是个善良的鬼新娘,并没有弄死酒鬼和副驾驶的女性,除了酒鬼情况严重些,另一人甚至没有受一点伤。

    周闲录口供的时候,不忘把自己撞到脑袋失忆的事情,一起说了出去。当然,去山里抓鬼的事情没有细说,只说出去冒险,撞到脑袋,结果也把警察吓了一跳,赶紧把他送到医院。

    “从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患者的脑部的确遭受到撞击,脑部的创伤扰乱记忆的正常机制,导致记忆丧失。这种创伤性失忆应该是暂时的,患者如果想要早点恢复记忆,最好回到熟悉的地方,多与熟人相见,刺激一下记忆,这样有助于恢复……”

    周闲头部的伤说严重不严重,说轻不轻,好在有警察同志的帮助,把吴酿都不知道的住处给他查了出来,并且亲自送他回家。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遇到的都是好鬼好人啊。”周闲回到公寓,四处观察,吴酿说得没错,他的确挺有钱的。警察同志帮他调查资料的时候,查出来他在这座城市至少有三处房产。

    周闲选择就近原则,回到距离最近的房子。刚一推开门,就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气从里面散发出来,看见里面那位煞星,周闲很想把门甩上。

    “怎么了?”站在他旁边的年轻警察关心问道。

    周闲的身高比他高了一截,恰好挡住他的视线,没让年轻警察看见里面的场景。

    “哈哈哈,没什么,就是想起这个房子我很少来,有点乱,估计得整理一下,才能好好休息。”说着,他还叹了口气,又热情地邀请对方进去喝杯茶。

    年轻警察听完他的话,客气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你赶紧进去休息吧,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他看了看周闲缠着绷带的脑袋,本该看起来有点脆弱,可是周闲长得人高马大,表情又淡定,上药的时候都保持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甚至笑眯眯地和他说着话,看起来比他都强壮,不需要他担心。

    “要是遇到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亦或者直接报警也行。”年轻警察倔强地说完这话,就告辞了。

    “这个世道还真是好心人更多啊。”周闲叹了口气,走了进去,门轻轻碰上。他啪一声打开屋内的灯,灯光却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猩红的身影散发着浓稠的血色,象征着不祥的气息。

    公寓没开空调胜似开了空调,冷得像是冰窖一样,一道血红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客厅里,嫁衣像是要渗出血一样,鲜红黏稠,相当吓人。

    窗帘被紧紧拉上,屋内的家具都被盖上白布,落着一层厚重的灰,的确是很久没人居住的模样。

    而那鬼新娘站在角落里,它微微垂着头,红盖头遮掩住它的面容,垂落的边缘轻轻摇曳着,好似娇羞地等待新郎掀起它的红盖头一样。

    “你……原来是跑我家来了。”周闲深吸一口气,心脏又开始剧烈狂跳,脑海里反复浮现那双被红线缠绕的手,尤其是那颗红痣,有点让人害怕,心脏一直跳个不停,偏偏目光像是被诱惑了一样,忍不住朝着鬼新娘的手看去。

    “砰!”

    一张白布裹挟着东西狠狠朝周闲砸了过去,但速度并不快,给了周闲时间闪躲,明显是在警醒周闲,不要到处乱看。

    “嘶!”

    好凶啊!

    周闲躲过一劫,直接打飞自己乱七八糟的浮想联翩,什么娇羞、什么掀开红盖头,全是虚假骗人的幻想。

    他十分敢肯定,自己要是敢靠近那只鬼新娘,掀起的就是自己的头盖骨。

    “算了,我就不问没用的话了。”从在山上醒来之后,周闲一直处于疲惫的状态,只想赶紧休息。

    “我们相互保持距离吧,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想杀我,那我们就和平共处,互不伤害,怎么样?”

    想到在车里的场景,周闲估计自己问什么,这位鬼新娘都不会说,根据直觉和观察来看,对方短时间里应该不会想要杀了自己,那就遵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吧。

    鬼新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周闲试探一句。

    鬼新娘:“……”

    很好,看样子没问题了。

    “不错,那客厅就送给你了,我回房间去。”周闲单方面达成协议,自己溜回房间。

    客厅一片安静,灯光疯狂乱闪,好像有人生气了一样,狂按着灯光开关发泄怒气。

    “咔嚓。”

    门一声响起,乱闪的灯光一顿,停止了闪动。

    房间门被打开,伸出个乱糟糟的脑袋,周闲面带微笑地询问自己的室友:“我出来洗个澡没问题吧?”

    鬼新娘安安静静地站在客厅角落里,一言不发,显得相当娴静优雅。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周闲仗着对方不会说话,大咧咧地推开门走了出来。

    耀眼的血红嫁衣太过于血腥,好似渗透出一层薄薄的血雾,将周围都给染红了。

    周闲觉得不妙,收敛一些,安分守己地走到浴室门口,合拢门之前,觉得孤男寡鬼合住不太好,很容易被偷窥美好的躯体,于是谨慎且委婉地提醒鬼新娘:

    “那个,我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也是成亲了,是个有相公的新娘。所以,我们孤男寡鬼,共处一室,还是要注意一下距离,不要到处乱看,毕竟你是有家室的人,而我是个有男德的男人,为了保护彼此的贞操,最好……”

    “哐当!哐当!哐当!”

    周闲委婉的话还没说完,天花板上的灯光剧烈闪烁着,鬼新娘的身影若隐若现,透着冰冷锐利的杀意,红色雾气弥漫在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剧烈颤抖,被白布覆盖的沙发猛地甩到墙上,灰尘扑簌簌落下。

    它生气了。

    “……”

    意识到这一点,周闲果断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马上洗澡上床睡觉,乖乖闭嘴。”

    他已经做好被打一顿的准备,但是这番不怎么真诚的话说出来以后,屋内的躁动一下子恢复成平静。

    “嗯?”

    这么好脾气吗?

    周闲有些意外,内心蠢蠢欲动,那是不是说明他就算是掀了它的红盖头,只要道歉及时,就不会被掀开头盖骨了?

    第180章 厌恶

    终究是理智盖过心中的作死想法, 周闲什么都没做,洗完澡就回房间,真把鬼新娘当作毫不相干的室友, 该睡就睡,只要对方不动手,就能无视对方的存在。

    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周闲还是被站在角落里的猩红身影吓了一跳。

    “你不会站在那里看了我一个晚上吧?”

    周闲捂着不停跳动的心口,目光紧紧锁定角落里的鬼新娘,一身耀眼夺目的红色夹杂着阴森气息, 连带着房间里的温度都下降不少。

    周闲猜测, 换个普通人, 已经被这神出鬼没的红衣厉鬼给吓个半死, 也就他大心脏,吓一跳之后,又恢复平静。

    这鬼新娘究竟为什么缠着他呢?

    毕竟他上有老下有小, 上面有师傅顶着, 下面有两个师弟师妹,或许是这串佛珠?

    周闲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心里有些猜测,这只红衣厉鬼不伤他,甚至保护他,会不会是因为这串佛珠的存在?

    可能性很大。

    “叮咚!”

    手机发出一声响,充了一晚上电的屏幕亮起来,光照亮周闲的侧脸, 俊美深邃的五官黑白分明, 眼神幽深,显得晦暗不明。

    他仍坐在床上, 直勾勾地盯着角落里的鬼新娘,黑漆漆的房间里,眼神与表情过分专注与诡异,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周闲才低头去看。

    有人在给他发信息。

    【东西拿到了吗?】

    【你怎么不回我?不会是死在墓穴里了吧?】

    【没死的话,尽快回我信息,不管东西是否拿到,今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有新的单子,不能让孔如柏他们抢先!你到时候要是不来的话,我就当你死了。】

    第一条信息是昨晚发的,不过因为周闲睡着了,所以没有注意到,直到刚才连发好几条,催促之意不言而喻。

    “东西?”不会是手里的佛珠吧?

    周闲看看手机信息,又看看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的鬼新娘,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

    自己好像是个很复杂的人,复杂到周闲怀疑自己是不是周闲,但名字很熟悉,用起来很顺口,潜意识里也认可这个名字,甚至连手机也能用脸部解锁,警察帮他调查信息的时候,也能够查得出来。

    “算了,想这么多没用,一步步去验证就行。”周闲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打着哈欠下床洗漱。

    还不忘和角落里的鬼新娘说:“我待会儿要出门,估计晚上才回来,大白天的,你应该不会跟上来吧?”

    鬼新娘:“……”

    它没有回答,安安静静地站着,不作任何反应。

    昨晚半开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紧紧合上,遮光性相当强,只有边缘透露出些许光亮。

    看得出来,鬼新娘很讨厌阳光。

    今日太阳很大,想必它应该不会跟上来吧?

    周闲也不确定,毕竟他和鬼新娘没有任何交流,完全是他单方面的自说自话。不过出门前还要和“人”说一声的感觉有点熟悉,可他不应该是单身贵族吗?

    门咔嚓一声被关上,角落里的鬼新娘身影未曾移动,被红绳束缚的手置于身前,苍白修长的手指无声地动弹一下,周闲醒来时弄乱的被子“咻”的一下被拉平弄直,强迫症般落在床上,不留一丝皱痕。

    随即,猩红的身影慢慢移动,漂浮到床上,鬼新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红色的盖头轻轻摇曳着,看不清面容。

    它的身形清瘦修长,坐姿安静端庄,周边萦绕着薄薄的血红雾气,像极了刚成亲的漂亮新娘子,危险与蛊惑并存,带着深不见底的危险,含羞带怯等夫君过来掀开红盖头,再揭开他的头盖骨。

    根据手机的一些记录,周闲提前到了约定好的老地方。许是他是这个地方的常客,所以店长与店员很熟悉他,倒是让他打听到不少事情,距离三点还有半个小时,周闲特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观察外面的情况。

    距离三点钟还有两分钟时,两道身影进入他的眼里。那是一男一女,年龄二十左右,穿着潮流时尚,边走边聊着什么。

    大概是周闲盯着他们太久了,那名男人敏锐地察觉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

    目光撞上的时候,周闲淡定地点了点头。

    他居然真的活着回来了?看着懒散地坐在窗边,喝着茶的周闲,男人眼中闪现一抹诧异,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很快就收好表情,加快了步伐,走了进来。

    “你今天来得挺早,以往起码得迟到半小时。”女人走到桌边,先略带讽刺地一笑,言语间有诸多不满,仿佛对周闲每次见面都迟到非常讨厌。

    周闲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刚死里逃生,没什么事情,那就来早一点咯。”

    “那你还真是福大命大,我还以为你一定会死在囚牢山。”

    女人嗤笑一声,去了囚牢山,还能活下来,周闲这命的确比想象中的更大。

    不过既然他都活了下来,那周闲的师傅和师叔或许也活了下来,女人眼神微微闪烁。

    周闲像是没看见他们的异色,深以为然地点头赞同:“我也觉得我福大命大,这运势非一般人能比。”

    可不是吗,从昨晚开始,除了把脑子摔失忆都挺幸运的,就连遇到酒鬼,周闲也怀疑这是老天爷安排他去警察局查清楚自己身份,获得警察同志的帮助。

    “我们去包厢再继续细谈一下。”

    男人看了一眼周围,还未到用餐时间,但已经有少许人到来,他们谈论的事情不是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行啊。”

    周闲没有异议,进入包厢之后,男人先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周闲,既然你活着从囚牢山出来了,那你拿到东西了吗?”

    他有些期待,却又不愿意表现出来,藏在心底的贪婪几乎要流露出来。

    周闲笑着反问:“你觉得如果我拿到东西了,还能从囚牢山上,活着走下来吗?”

    他怀疑原来的自己和他们达成协议的东西可能是那串佛珠,如果是这东西,那不管原先他们是怎么说的,都绝对不能给出去。

    男人表情一顿,好像有些不相信,女人对周闲却没有任何信任,甚至有些嫌弃:“我早就说过了,他肯定拿不到,与其让他去拿,不如等下个月圆之日,我们自己去拿。”

    说是这样说,但女人很清楚,他们根本没有破开封印、靠近墓穴的可能性。这一次之所以让周闲去拿,也是余辰意外从长辈口中知晓他们准备去囚牢山,才暗地里与周闲达成协议。

    “与其继续聊这些,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抢下另一个单子吧,孔如柏这小子太嚣张了,真以为自己是天师盟的第一天才就了不起了,老娘今晚必须打他脸!”穆柔心好像对那个名叫孔如柏的天才相当不满,一边按着手机屏幕,一边抱怨不停。

    周闲意识到,穆柔心的嫌弃好像不止针对自己,也是针对所有从她嘴边吐出的人名。

    但也靠着她的抱怨,让周闲了解了很多事情。天师盟是天师界联合官方成立的组织,以捉鬼辟邪、维护两界和平为己任,包容天下所有天师的联盟,只要不是邪道中人,皆可加入天师盟。

    因此,天师盟之中各宗各门各世家繁多,门下弟子多少会有些冲突。而穆柔心嘴里的孔如柏正是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也是天师盟中正道的代表,与代表歪门邪道的余辰、穆柔心等人常常有冲突,双方互看不顺眼,于是经常找机会,抢走对方的任务。

    “我前天,故意卡着他接任务的时间,找到了bug,一起接了这个B级任务,发布任务的人是山城首富冯松阳。我提前查过了,他们一家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诅咒缠身,在这一方面,我们比孔如柏更加擅长,绝对能够斗赢他!”

    穆柔心得意洋洋地说着,明显对孔如柏讨厌极了,只想把他踩到脚下。

    一旁的余辰在知道周闲失败以后,明显变得有些沉默,听完穆柔心的话,才开口道:“这次的事情没这么简单,穆柔心,你不要太粗心大意,反而输给对方。”

    “放心,我这次有备而来,绝对不会输。”

    “话是这么说,不少天师往往都是被自己的疏忽杀死,打赢对方固然重要,但是任务也不简单,对方不傻,不会随意给出一个B级任务。”

    周闲趁着她说话的时候,终于打开了手机里的天师论坛,因为忘记密码,一直没能登上,验证码刚发了过来,这天师盟还挺与时俱进的。

    他迅速看了任务分级,B级任务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年轻一代也就寥寥几人,看发布任务的人的形容,这个任务顶多只能算是C级,可是给的赏金却相当高,堪比A级任务,最后综合成了B级任务。

    “哼,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小心。”穆柔心冷哼一声,没有说出自己早就暗中查看过,绝对没有问题。

    等聊完事情,穆柔心就催着二人现在就走,最好赶在孔如柏之前。

    今晚不回去的话,它不会跟过来吧?

    周闲从店里走出的时候,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只鬼新娘等着,白天不知道是说妥了,还是它不喜欢走在太阳底下,所以才不出来。

    “算了,它想来就来,不来也无所谓,反正只要无视就……”正自言自语的周闲忽然停下脚步,余光里看到一抹刺眼的红。

    就静静地坐在他们刚离开的店里靠着窗的位置,正好就是周闲刚才坐过的位置。

    “……”

    第一眼的时候,周闲还以为又是鬼新娘追了过来。

    可是定睛一看,坐在他位置上的并不是鬼新娘,而是一名穿着红衣的青年,只是纯粹的红色,并没有嫁衣那般的华丽耀眼,可那名青年却显得格外耀眼。

    他戴着一个鸭舌帽,往后靠着,阳光倾泻在他身前,衣服的颜色很红,衬得他的皮肤更白皙,甚至带着一些通透的透明感,五官精致如水般柔和,眼神却很冷。

    红衣青年好像只是在看风景,无意和周闲对视的时候,许是周闲看得太过于目不转睛,对方微微皱了下眉,撇过脸,眼中流露出一抹类似于厌恶的情绪,更似难以接近的高山白雪,疏离不易亲近。

    等等,厌恶?

    “你们先走,我有点事。”

    周闲果断扭头走回去,长得再漂亮的美人也不能初次见面就对个善良无辜的路人产生这样的误解,真是太过分了!

    必须加个微信,以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