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一片黑暗的狱门疆内,再次响起了夏油杰的声音。
【哈……】
【〖我痛故我在〗吗?】他轻笑着,低声说,【高专什么时候开设哲学课了,五条老师。】
夏油杰的表情在五条悟无敌的六眼当中清晰得分毫毕现:明明已经动摇,却偏要嘴硬。
这样怎么能行啊。
五条悟轻笑一声,张开嘴巴,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错了吧,优等生?你痛,是因为你的“正义”,而“正义”的另一个名字,就是——“爱”。
——因为你曾经爱着需要保护的普通人,所以才感受到了痛;又因为你爱着被不公正对待的咒术师,所以想要建立一个新世界,一个更加有“爱”的世界。
——你所坚持的,不止是“大义”,更是“大爱”。
——所以,不是“我痛故我在”,而是“我爱故我在”啊,笨蛋。
可是……
——哈,这么肉麻的话,那家伙听了,一定会害羞到夺门而出的吧。
“想知道吗?”
五条悟拍拍夏油杰的肩膀,走到门口,终于出声,“嘛,虽然你的年纪是大了些,但高专可没有年龄歧视,现在入学的话,还可以破例插班,成为麻辣教师五条悟的学生哟!怎么样,考虑一下吧,夏油同学?”
夏油杰:【……】
想当我的班主任?
下辈子吧。
他转过身,在黑暗中问道:【那边是《猎人》世界的门吧,你要做什么?】
做记号?
但是……说不定,再一次开门的时候,那里已经换成了别的世界了啊。
夏油杰刚想说出自己的猜测,就见光线一亮,五条悟重新拉开了那扇门。
夏油杰立刻跟过去,站在门口愣住了:
门外依然是那个山洞,看来第二次开门的时候,是很可能会回到上次“下线”的地方的,这是一个新发现。但是——
明明离开时还是阳光明媚的春夏之交,此时的山洞外面却已然是雪白一片。
奇犽和亚路嘉自然也不见了。
【……变成冬天了?】
“哇,下雪了!”
五条悟说着飞奔出到洞口,抓起一把雪,团成球,“咻”地一下朝夏油杰丢了过来:“就决定是你了,皮卡杰!”
瞬间拥有了新身份的“皮卡杰”:【……】
他面无表情地接住,下意识地攥紧雪球,却在最后一刻放松下来。洁白的雪球在他冰冷的骸骨右手当中保持着完美的形状,一点都没有融化。
这个大小,竟然有点像咒灵玉。
而自己已经不再是咒灵操使了。
夏油杰的目光冷了下来,缓缓攥住了雪球:不论如何,那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家伙,绝对不可饶恕!
五条悟又团了一个超大号的雪球,哈着白气跑回来,踢上门,把雪球捏得咯吱咯吱响。
“啊啊……”他夸张地大叹了一口气。
夏油杰从回忆中脱离,抬头问道:【怎么了?】
“老子现在……”五条悟委屈巴巴地说,“超——级想吃甜食啊!冰淇淋!喜久福!巧克力蛋糕!嘤~”
【……】
在夏油杰反应过来之前,自己的右手就有了动作——抬起手,将手中那个雪球递到了五条悟嘴边。
虽然黑暗让他无法视物,但还是能够通过声音确定对方的位置的。
【…………】
忽然有点尴尬。
而五条悟还在委屈巴巴:“你要拿我的精灵球干嘛啊,皮卡杰?”
夏油杰不太想回答,但既然手已经递出去了,索性硬着头皮说道:【吃吧,《猎人》世界限定款冰淇淋。】
“哈?……啊呜!”五条悟竟然真的咬了一口雪球,嚼了嚼,吞了下去。
夏油杰的心蓦地一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语气:【味道如何?这可是用〖精灵球〗做出来的,超——级珍贵的冰淇淋。】
五条悟笑了起来,诚实地说:“虽然很珍贵,可是不够甜啊,杰,怎么办?”
夏油杰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下次给你补上。】
说完自己就愣了一下。
为了掩饰尴尬,他立刻转移了话题:
【我们在门上做个记号吧。这样一来,既不会混淆去过的世界,必要时还能再一次回去。】
五条悟也自然地接过了这个新话题:“啊,老子刚想说。好麻烦,为什么不是任意门呢。”
【就算是任意门,也不能在狱门疆内使用吧。】夏油杰说。毕竟,任意门的设定之一就是不能在其他特殊道具的内部使用,而特级咒具狱门疆恰好就是个十分特殊的东西。
“那等拿到手之后,就安在高专好了。哇,想想就很爽啊!”
夏油杰:【……你还真是不客气啊,既想要时光机,还想要任意门。】
“老子可是超级大方地给他们留下了竹蜻蜓呢。”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需要竹蜻蜓吧。】
“可是老子也很喜欢竹蜻蜓啊。”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没什么营养的话,五条悟正想使用咒力在门上刻下名字,却在最后一刻停下了动作,六眼微微睁大:
他看到原本静止在锁链和黑茧残骸上面的那些黑色藤蔓忽然动了,再一次生长、延伸,像蛇一样游移过来,将那扇通往《猎人》世界的门缠绕、封锁,最后在中间偏上的地方,交织出了一行漂亮的花体字:
{hunterxhunter}。1
甚至在“x”上方开出了一朵黑色的小玫瑰。
五条悟笑着敲了敲门:“好jk啊,杰。”2
在夏油杰若有所感的视线里,五条悟的手上亮起蓝色的咒力,照亮了那扇焕然一新的门,尤其是门上那个像哥特风漫画一样漂亮的“门牌”。
【这是……我做的?】
夏油杰有些惊讶,就在刚才,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咒力”的流动,好像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力量正在顺应自己的心意,在做一件事情。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幻想或错觉,没想到竟然是事实。
这才对嘛,作为一个新生的、理论上来说和祁本里香同类的存在,他怎么可能连咒力都感受不到?
夏油杰心想,先前之所以会那么弱,原因他大概知道了:一,因为他刚刚“复活”,还没有适应从“人类”到咒灵的物种转换;二,因为猎人的世界设定和他们不同,猎人那边哪有什么咒力,他们使用的是念能力啊。
现在,他伸出骸骨右手,轻轻地,触碰到了那朵玫瑰。
一瞬间——
整个狱门疆,三千异世界,尽在他的眼底。
不仅仅是“看见”那么简单,此时的夏油杰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自大”“狂妄”的感觉,好像整个黑暗世界尽在掌握,只要他想,便无所不能!
于是他立刻顺着那个疯狂的感觉,下达命令——
打开狱门疆,让悟回去!
……
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了?”五条悟将他的变化看在眼中,问道。
夏油杰摇头:【……没什么。】
五条悟却没有就此打住,他追问道:“说啊,杰,你刚才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快说,六眼告诉老子,那说不定是解开狱门疆的关键!”
——并没有,六眼才没有给出什么提示。
他之所以假托六眼,只是想让夏油杰继续说下去罢了,因为他已经决定,只要夏油杰再说“没什么”,那他就一定要追问下去,直到夏油杰能够清楚地说出来为止。
——他才不是什么“弱爆了”的家伙,既然命运慷慨地给了他这一次机会,那他就绝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夏油杰果然被唬住,将刚才的感觉说了出来。
五条悟双眼亮晶晶地看过来,在夏油杰看起来有点过于高兴了。他说:“不会吧,杰,你这是成为了狱门疆的主人吗?!”
夏油杰发觉,自己在被五条悟这样看着的时候,心情总会偷偷地好起来。他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说:【说不定只是错觉。】
“不,一定是这样的!”五条悟握住夏油杰的双肩,神采奕奕地说,“你现在还不能够控制它,是因为你还不够熟悉。等你彻底掌握了这种力量,一定能够主宰这个世界!”
夏油杰被那堪称灼热的目光笼罩着,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甚至连血也一点一点地热了起来:
悟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最强,但悟的能力所覆盖的,是人类的世界。作为人类的悟来到地狱,便受到了限制;
假如我真的能够像悟所说的那样,彻底掌握来自地狱的力量,假如我能够忍受,不,能够战胜那些恶意,直至能够驱使它们为我所用……
那么,那时候的我们,是不是就能够重新拿回那个曾经的称谓,是不是就能够重新、坦然地,说出那句——
“我们,是最强”?!
就在这一刻,在他们身后,被两个人忽视的黑茧残骸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破损的前半部分缓缓拉宽,破碎的铁链一块一块铺得平整;茧身的后半部分依然坚强地伫立着,此时则变得更加挺直而高大;黑暗荆棘的叶片舒卷,焕然一新,顶端的玫瑰花从沉睡中醒来,扬起了柔嫩而坚韧的花枝……
【你说得没错,悟,】夏油杰抬起头,直视着五条悟那双琉璃般光华流转的眼睛,微笑着说,【我一定会做到的,绝对!】
我,夏油杰,绝对会再次与你并肩,成为那个掌管所有黑暗与恶意的——
在他身后,一座脱胎于黑茧和荆棘、放射出无数锁链的巨大王座安静地悬停在狱门疆中央,仿佛一头沉默的巨兽,正在耐心等待着它那位全新的主人。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