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原山势险峻,气候复杂,半山积雪不化。十月封山,接下来三个月会作为各类极限运动训练和赛事场地。
山脚基地。平时冷清的地方人头攒动。
也不知谁放出了消息,徐知洛要和杨望纾在东原未开发区域赛车,为一系列顶级赛事预热。
这是时隔一年的赌约,当日光景与现在完全不同。
她改姓后,就多作为徐家人在商业活动上抛头露脸,少有回归赛车活动了。
徐家本业在地产,收租起家。抢站风口,拔得头筹,逐渐建立起不可撼动的商业帝国。后来又扩展至体育,娱乐,科技等行业。
娱乐是徐祁毅的板块,很难咬下。
体育是徐知洛争取来的,鸿蒙初开。
赛车作为一种惊险刺激,观赏性极佳的极限赛事,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杨望纾极富潜力,风格狂野,车技高超,与他青涩俊逸的外表形成极大反差,不出时日,必成明星。
一次精挑细选的让步换来一场经久不衰的胜利。
徐知洛趁机造势,诱他签订合同。两人捆绑,杨望纾的赛车事业自此一路腾飞,商业价值暴涨。
二十一岁就被尊誉“车王”。
造星成功,这是她签下的第一个运动员。
杨望纾在二十七岁一次顶级联赛中突破了蝉联的紫星最高记录,也因车速过高,温度失衡,最终刹车失灵坠落悬崖,化为灰烬。
他一心扑在赛车事业,仿佛这个人只为此而生。
当然,现下的杨望纾距离“车王”还有好几个年头,只是一个在赛车方面卓有天赋的新人。
唯一的变数是夏奕。
他坐在了领航员的位置,本属于连希乐的位置。
“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夏奕放下手册,扬了扬工作证,“专门为你考的。”
“………”她关上车门。
那边杨望纾已做好准备,在车里给她比了个OK手势,她深呼一口气,戴好头盔上车。
绕山一周,用时短者胜,比赛画面实时同步到山脚基地。
天空清朗,山中冷冽,空气中有点灰暗的不安。
枪响后两人齐驱并进,并无明显差距。
流线型车身,眨眼不见影。
夏奕老实呆了十分钟,神色奇怪地开口:“你变了。”
徐知洛目视前方,“一年没握过方向盘,是退步了。”
“不,不是退步,”夏奕开始烦躁,“你的车风稳了许多,速度也在克制。”
“不好吗?”她终于肯分出半分心神,“人是会变的。”
“人还会死呢……刚刚那个点该加速的。”
杨望纾在一个左弯先发制人,超了过去。
接连几个擅长弯道,徐知洛都没有赶超之意。
“徐知洛,你从来不会等人的。”
车轮摩擦地面,轰鸣声呼啸而过,窗外景色转换莫测,只有身边人还是一样。
两年前。
夏奕被夏宏宇接回家,这个夏氏家主与艳星结合诞下的私生子,突得盛宠。初登社交场来势汹汹。
行事作风怎么看都是一个无心争权的享乐纨绔。
徐知洛蓄意接近。
有挑事者与夏奕起了争执,立下赌约,生死竞速。
命运眷顾勇者,对手失控,连续桶滚失败,脊柱断裂。
死者立即被遗忘,人群围举胜者欢呼,又一个天才车手腾空出世——这一出好戏时常在东原上演,也许输者就是上一场的赢家。
他笑得疏狂,舌头顶着下齿两颗虎牙,打开香槟,在车顶振臂高呼,“还有谁!”
徐知洛在这只张牙舞爪的野猫注目下,默默打开车门坐进主驾位。
“啧。”夏奕撇撇嘴,转了个圈,从车顶跳下,也坐进车里。
徐知洛调整后视镜,他的眼睛狠狠瞪过来。
“我劝你系好安全带。”徐知洛发动引擎,车身跃进。
三圈下来,硬生生打破了东原最好记录。
夏奕再下车时竟然脸色煞白,再不复初见的狂妄,活像惊悚的猫遇见天敌。
他是个投机取巧的主,徐知洛更狂更疯,不显于面。
她没让夏奕如愿,狠狠挫了他的锐气。
一来二去两人暗中勾搭,半年前,她和夏奕开始交往,利益交换,说不上多亲密,但足够扭曲。
回到现在。
赛程已近半,两人熟车熟路,焦灼难分。
来到一个熟悉的分岔路口前,一棵苍劲的怪松竖在中间。
右边紧靠悬崖,窄小难行,被一层层警告路障阻挡。
杨望纾开向左边宽阔的常规赛道。
猛然,行车途中迎面袭来几束刺目白光,直达眼底——只有徐知洛看到。
瞳孔骤缩不能视物,一下,两下……身体难抑颤抖。
竭力踩下刹车,车身右歪有偏离车道之势。
夏奕察觉到她不对劲,帮她稳住方向盘。
速度减缓下来,杨望纾的车早不见影。
东原,怪松,弯道,刹车……她大口大口吞咽空气渡进肺部,想要把跳脱的灵魂塞进实体。
又是一阵空白,车轮终于停下。
山脚基地今天注定是人满为患的一天。
徐知洛提前打点好了一切,于是也有各类媒体记者到场。
俱乐部顶楼,闲情雅致的气调在茶室蔓延。
兰草垂目间,一双戴了青色扳指的手正在摆弄茶盏。
手的主人气淡神闲,身着雅白中式套装,本来妖治邪气的脸架了副无边眼镜,神情专注认真,倒压制住几分邪性。
如果徐知洛在,定会嘲笑此人做作。
路尽光忆起私下无旁人时她如牛饮茶,非要糟蹋他的茶,大口下肚,还要忍烫嘲他虚伪,一时觉得好笑。
最近不知怎么,她脾气好了许多,喜欢玩起一些弯弯绕绕的手段了。
左右都是无所拘谨的样子,一人盘珠子,一人假寐。
三人静默做着自己的事,氛围倒算融洽。
“荒山野岭,今天来的人倒是多,”左边盘珠子的向后倚去,声音跟闷在留声机里似的,低沉沙哑,“也不知道要搞什么动静出来。”
“热闹一点也挺好,不然,这四年多无聊。”右边悠悠转醒,清冽淡然,琥珀眸光毫无倦意。
屏幕上比赛正在进行,解说员突发惊呼。
“……时间已经过去34分钟,比赛进入中后程阶段,两位选手仍焦灼难分……等一下!有突发状况!我们现在可以看到徐知洛选手车速明显减缓,车身出线,她停……停下了!”
路尽光掀起盖子轻拂茶沫,对比赛结果了然于心。
“她收敛许多,”右边人没他那么讲究,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也不知是好是坏。”
无人机镜头绕车一周,山中起雾,看不清车内具体情况。
解说员继续道:“……请各位放心,救援人员已出动直升机探查详细情况,我们将视线转回杨望纾选手,不知他此次能否打破徐知洛在东原常规赛程的最佳记录……”
“看来真要输啊。”左边人也不盘珠子了,双手交叉合十,认真关注起比赛。
路尽光不紧不慢品了一口茶,“无论如何,结局是输还是赢都不重要,她总会得到想要的。”
他的目光慢慢撤下,落于杯中沉底的茶叶沫。其余人也看向他,都没有再说话。
东原常规赛程平均用时一小时,徐知洛五分钟未动。
时间久了,不止三人发现不对,楼下观战大厅屏气凝神的众人也骚动起来,议论渐大。
难以忍受的阵痛撕咬胃部,以致她有种错觉,恐怖利齿贯穿身体,正在咀嚼她的血肉。
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充斥耳膜,碰撞打滚。她的世界翻天覆地。
【你不会记得死亡,痛苦却常伴于身。】
重生以来,时不时就会袭来这般痛楚,不过比起死亡本身的降罚,还是温和太多。
来的不是时候也没关系,她总能咬牙坚持。
顽强的意志最终占领高地。
一瞬死寂。
睁眼,恍惚间有人在使劲晃动她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呼喊她的名字。
眼中景色也随之扭曲抖动,慢慢恢复正常。
声音如潮涌入。
乌云聚凝,风雨欲来。
山谷间往复来往的飞鸟阵势慌乱。
路面沙砾搅动盘旋,凛风路过冲撞着车窗。
最剧烈跳动的声音在她的胸膛。
“洛洛,你还好吗......要不要放……暂缓比赛?”夏奕及时刹住,知道她输也断不会接受放弃。
“放心,我没事,”徐知洛先是看了眼时间,几个深呼吸迅速平复好状态,将夏奕扶住她胳膊的手放回原位,扭头向后,“坐好了,亲爱的。”
手推换挡踩刹,一个漂亮利落漂移,迅速调转方向,朝相反方向驶去。
回到上一个交叉路口,径直冲破未开发区封锁带和警告路障,驶入东原峡谷区后有无数车手折戟于此的——极乐回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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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为极乐,十八连环,血压飙升,弯度不一沿山势上下交错,稍有不慎坠入深渊车毁人亡。
空气中终于嗅到雨和土结合的腥臭。
重来一次,当然不是为了再次输给杨望纾。
还有放出消息的峡谷区域开发仪式,也在今天,提前了一年。
上辈子让杨望纾作为揭幕极乐的第一人,无异于把自己作为开发主创之一,耗尽无数的心血献诚出去。
如今,物归原主。再次踏上极乐,那感觉就像——回到家了。
“准备好了么。”
第一个弯道前,徐知洛和旁边的领航员再一次对视。
她看见夏奕眼睛里两个自己。
一边是意气风发的现在;一边是如履薄冰的最后。
两个自己无法自洽,一个明亮,另一个就黯然失色。
“咻——”,夏奕沉浸在激素碰撞的兴奋中,双手拇指放进口中配合地吹了一个响哨。
十八弯,每一弯都系在观众紧张的心弦,解说也静默下来。
悬崖陡壁的落石掉下,像长幕绵延的雨帘。
徐知洛躲开深坑落石很是熟稔,在湿滑惊险的路面上一往无前。
艰险曲折不受控,她的前生不过如此。
在全速通过最后一弯后,观战区鸦雀无声,进行水开前的酝酿。
徐知洛向可见的终点冲刺,最终超过杨望纾一个车身,率先冲过终点线。
观战区完全沸腾。
“接好。”她打开车门,摘下红色头盔抛给身后的领航员。
终点距基地还有一段距离,徐知洛拿上备好的文件,赶在人潮围堵瞥见端倪前把事办妥。
下雨了。
雨水开始在身上放肆,她走过来,这一小段路,发梢很快打湿,精致大气的线条越发犀利。
徐知洛今天穿了套修身红色赛车服,半开衣链,黑发拢在耳侧。
高挑身姿轻松越过栏杆,如一头矫健的猎豹。
食指关节叩向车窗。
隐隐想象车窗之下丧家之犬的模样,可惜和记忆中她输给杨望纾之后,对方的复杂神情不一样。
此刻他反而没有多少落败的不虞,而是艳羡钦佩。
那边杨望纾放下车窗,一张明艳生动的脸庞立即强势笼罩视野。
她搭手取下他的头盔。
“还记得我们的赌约,输者要答应赢者一个要求么?”
徐知洛拽开文件夹,将合同和笔一同递给杨望纾。
他缓过神,看了封页,独家合同,带点不安和期待,扯下手套,随意翻了几页。
“你的意思是,你会成为我的独家经纪人……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比赛吗?”
“我倒不知道,你是这么理解的。”徐知洛听着直挑眉。
然后在对方有些天真热情过分的期待注目下,勉强点头:“也算是吧。需要再多些时间考虑清楚吗?”
比起她输给杨望纾后成为他的领航员,果然还是这样更好。
“不用。我心服口服,没人像你这样比赛。”杨望纾爽快翻到末页盖章签名。
“从现在开始,我连人带车都是你的了。”他伸出手,定眼看向徐知洛。
徐知洛心情大好伸手回握。只觉得这大概就是未来“车王”和赛车疯子的区别吧。
他继续问道:“徐知洛,你可以不用凡事亲力亲为的。赛车这件事,对于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几乎是所有人采访杨望纾时的必问题。没有什么人问过她。
她想了很久,久到杨望纾都忘记有时间这回事了,眨眼瞧两人仍相握的手。
他不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拨弄起卷发,耳尖正在悄悄烫。
意味着什么呢?为了赌气也为了争气,为了一双从未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无人在意她的悲欢抑或生死。从来都是规劝训诫,还有随处可见的忽视。
由此开始不止是赛车,还有其他可笑尝试。
但这么说太可悲了。
解剖脆弱,真情流露,也是徐知洛特别讨厌的事情。
“我喜欢亲手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说出口的答案很简单。
每当启动赛车,飞驰而去的不止车,还有我的生命,只向前方,只为终点。
徐知洛抚过合同上的张狂凌乱的签名。
杨望纾生命里的最后一场比赛,她不是他的领航员。
一切都不一样,一切又都一样,她和他都在走向各自的命运——她要挣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