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今天路家有了点人味。

    徐曼蔓自从成为徐氏集团理事长后,事务繁忙,鲜少回路家,这也是三个月来头次。

    徐知洛虽然适应了一番重返校园的生活,但仍按耐不住,想尽快进入徐家权力中心。

    什么都会变。

    路家三代膨胀的不臣之心不变。

    几个合作家族的反制野心不变。

    旧贵和新富之间的矛盾不变。

    一群人精面前,她的先机足够避开一些弯路和陷阱。但人心叵测,权力运转规则也不会一息之间天翻地覆。

    徐知洛盯着盘中造型精致的舒芙蕾发呆,下不去勺子。

    “早知道洛洛口味独特,不喜甜食爱吃苦,就替你笑纳了。”

    另一只不知好歹伸过来的勺子,毫不客气舀掉一半。

    爱心造型毁坏,流出料馅。路尽光用餐巾点点嘴角,餍足开口:“还是洛洛盘子里的甜些。”

    徐知洛不吃,也觉得盘子里的食物被严重污染。

    她放下勺子,仆人很快撤掉碟子,给两人都换上新的糕点。

    她站起,看了一眼摆钟,离四点差一刻。

    “都是你的了,慢慢享用吧。”

    “不等见过蔓姨再走?”路尽光还等着看戏呢,演员不齐怎么行。

    时间越近,内心越慌张,她忽然觉得庭廊到处锦绣大开的鲜花很恼人。

    挑的时候只顾把好看的全要了,摆开繁复。

    香味挤兑在鼻尖要把徐知洛淹没了。

    徐知微拖着三步一喘的羸弱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现在还没下来。

    “今天的花,好热闹。”

    正门处传来响动,一道轻柔却清晰的声音拂过,拨动屋中人残旧的心弦。

    徐知洛警告自己,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不应该。

    她没忍住。路尽光也顺她的视线望去。

    记忆中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父亲失踪前。

    长相温婉秀丽的徐曼蔓,常着裙装,佩戴玉饰。在她的怀里,总能闻到茉莉的香。

    改嫁后,徐克不知是忌惮徐弘毅,还是心疼独女,徐曼蔓也进入集团内部。

    曾风靡贵妇圈的穿衣打扮风格也全然变了,换上符合地位的定制西装。

    不过,并不会让徐知洛产生割裂感,对她的思念仅止于回忆。

    徐曼蔓从显现出对高跟鞋的偏好,皮鞋依旧适应得巧妙。

    今天是一身青色的女式套装,黑色高领,走路带风,秀发束起露出圆形的金色耳饰。

    永远适当宜人的微笑,因为暴露在权力中,贵气也有了锋利。

    路尽光上前迎接,“蔓姨,欢迎回家。”

    “尽光有心了。”还是那抹熟悉的声音。

    两人寒暄,走进休息室。

    徐知洛躲到在另一个出口侧。

    角度刁钻,她看得到徐曼蔓,徐曼蔓来的方向看不到她。

    “洛洛今天也在。”

    徐曼蔓落座,神色如常,“是吗?也是难得。”

    终于在她身上停了一瞬。

    徐知洛就跟另一个世界的人似的。

    “知洛,欧易的生活还适应吗?”

    一阵沉默。

    还是路尽光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把徐知洛的魂叫回来。

    三人坐定。

    “嗯?还好,有哥哥和知微在,适应得更快。”

    半月过去都在观望,其他人不给她找麻烦,她也低调,还算顺遂。

    徐知洛不是从徐家直接获知,而是从继父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完全零参与。

    这么大的事,就连路尽光在欧易应该也早就知道,她在春生反而什么风声都没有。

    改姓跟没改没什么区别。

    “适应就好。”她转眸,招呼张妈过来。

    “对了,尽光,我从星越山庄带了些茶叶,你先尝尝味。张妈,你去拿过来。”

    星越山庄是徐曼蔓手下新进的度假村项目,酒庄和茶山囊括其中。

    “还是蔓姨懂我,我和张妈一起去。”

    他示意起身,目光不着痕迹逡巡了一圈。

    都知路家父子嗜茶,以茶会友,也喜欢亲手备茶。

    休息室只剩这对氛围诡异的母女。

    徐曼蔓多数时候是淡淡的。除非徐知洛当面招惹徐知微,她的湖泊才起潋滟。

    “青青瘦了。”

    青青是徐知洛的乳名,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这么叫她。

    徐曼蔓不觉自己话语的力量,说的每一句,都是丢来一颗平静的炸弹。

    “只有你这么人得,我活得很好。”

    “……听说你又在东原赛车了,闹的动静不小。当初回徐家,你做过保证的。”

    “道听途说不如亲眼所见。邀请函一次没落,只是你没来过,”她的表情忽而冷淡,一点一点碾碎刚才的和谐假象,“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必挂念,母亲。”

    “这些危险的事少做为好,你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既然选择徐家,那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放心好了,不会给徐家丢脸。也对,毕竟父亲也善变,我作为女儿,一脉相承罢了。”

    “你和你父亲……”徐曼蔓的情绪从声音微微可查,有一丝不确定的紧张,“一点都不像。不要提他。”她起身,情绪又没了,错觉一般,“尽光还在茶室候着。”

    徐知洛肯定会再提。这张脸即使不说话,光出现在她面前,也够徐曼蔓难受了。

    路尽光开了壶白毫银针,他为两人分好茶,还贴心备好了适配的芙蓉糕。

    张妈过来,“小少爷下来了。”

    面前的糕点,徐知洛竟然拿了一块,送入口中。

    淡淡的,好像甜食也不是不能接受。

    下回试试绿茶碧螺配桂花糕。

    说到绿茶。前世,抑不住脾气总被徐知微牵住心神。

    徐知微是个好演员,而她在母亲面前永远演不过他。

    温柔的母亲,她拥有过片刻。

    父亲走了,一切都变了。徐曼蔓狠心将她独自留宁家,带着徐知微回了本家。

    虽然她最后在宁家默许下选择脱离旧贵身份,但和母亲的关系每况愈下,见面不是相顾无言就是争吵——她宁愿争吵。

    徐知洛知道自己和父亲越来越像,无论是长相还是脾性,想必也徐曼蔓厌恶她的原因之一。

    人人都有秘密,徐知洛也不例外。

    她的秘密就是面前这个女人。

    温良美丽,柔弱却坚毅。拥有所有孩子对母亲的美好幻想。

    忽视放弃数年,徐知洛被宁家养得越发乖僻嚣张,至少看起来无可救药。这样的她怎么会被母亲爱怜。

    但徐曼蔓死于一场车祸,本该她出席的商务活动,事前临时调换。

    她不能释怀。

    以死亡惩罚我没用的。我尽力保下你的儿子,只是命薄,也死在你离开的第二年。

    后来我拥有一切都没意义,他拥有你的心。一颗完整,独一无二的心。

    牙齿抵上舌尖,甜意回甘。

    “妈妈,”徐知微扑到徐曼蔓怀里,柔柔撒娇,“您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是想我和姐姐了吗?”

    轻松就做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徐知洛唯一不敢的事情。

    她难受,逐帧学习。又向不怀好意的路尽光回以哂笑。

    “当然了,非常想。”徐曼蔓被抱往,卸下最后一块精神疲倦,轻轻摸着他的头,“张妈说,你的身体好转了许多。”

    徐知微撒完娇,坐到徐知洛右侧,不知脑袋抽了哪根筋,牵她的手十指相扣。

    “是,最近头晕的次数起来越少,心口也不痛了。夏医生说,我各项指标也趋于正常,看来新疗法很管用。不过,这一切也要归功于姐姐,是她一直在生活和学习上照顾我,陪伴我,我才能好得这么快。”

    两周前刚把你踹下楼梯,膝盖上乌青未消。

    张妈也不可能不告诉母亲。

    徐知洛时隔数年再次接招,对他炉火纯青的演技不得不佩服。

    徐曼蔓掌住扶椅把手,肉眼可见地不虞。

    路尽光的狐狸脸无异,微微上挑的眉毛出卖了他的期待。

    徐知洛知道,新疗法只医皮毛,用不了两年,他就会跨下去。

    徐知微的基因病必须换一颗适配心脏。

    命运有它自己的捉弄。

    徐知微是熊猫血。适配心脏极为罕见。

    幸好,徐知洛健康的心脏并不适配。

    茶室香炉氤氲,飘逸过阵阵微妙的气味。

    压下烦躁没有甩掉手,满满明媚的笑容诞生于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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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微多乖呀。这么乖,做姐姐的,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

    神情用心力打磨过,挑不出破绽,衬得徐知微的柔声细语稍显单薄。

    她亲昵地掐了下他的脸。

    如果眉毛也属于自己的骨头,那路尽光已经骨折了。再好的教养也抵挡不住。

    她样貌本就风流秾丽,徐曼蔓一阵恍然,犹见故人。

    徐知洛和父亲很像,真的很像。

    她会好好利用这一点。

    徐知洛一笑,把徐曼蔓带回不堪的记忆里。

    徐曼蔓和路平云再婚第三年。

    徐知洛十四岁,还在宁家养着。有时会来路家过夜。

    那天她和连希乐出去浮潜,回来时,迷迷糊糊,直接倒在二楼少有人在的休息室沙发上睡着了。

    徐曼蔓和女儿关系渐僵,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女儿。

    那天也在家,都路过了,在房间歇着,想了想又折返,给女儿拿了件薄毯。

    徐知微吻着沉睡的徐知洛,他的姐姐,龙凤胎的亲生姐姐。

    很明显不是在表达正常的姐弟亲昵。他用亲吻描摹她的模样。

    那样旖旎的风光。底色是迷恋和糊涂。

    疯了,疯了。

    路家父子在楼下茶室喝茶聊天,徐曼蔓拽着徐知微去了顶楼露台。

    一个母亲在哭,她的儿子在笑。

    “妈妈,你终于知道了。”

    “知微,这样是不对的。”讽刺的是,宁家基因在这方面源远流长。

    “哪里不对呢,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不,不对。不能喜欢。你已经长大了,你不可以……她是你姐姐,亲姐姐。”徐曼蔓感到绝望,身体找不到支撑,“放过你姐姐,好不好?她还有大好的人生,不能就这么毁了。”

    “妈妈,那我呢?”我被毁掉的人生谁来偿还呢。“她欠我的。”

    “不是这样的。”她扇了徐知微一巴掌,期望唤醒他的良知。

    “我知道你的秘密。”徐知微被扇得侧脸,再转眼,带着怜悯,看向平时娇贵,如今却梨花带雨,跪倒哀求的母亲。“我都知道,妈妈。”

    “……”她这才发现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眼睛并无人性可言。

    “我好怕,妈妈。我是残缺的,破败的,死亡每一天都在逼近我。她什么都有,而我只有她。”徐知微靠在露台栏杆,清瘦身体摇摇欲坠,“我好痛呀。有她在,我就不怕了。”

    他歪歪头,笑容无邪,那样子仿佛一个天真过头,残忍有余的堕天使。

    “所以,妈妈,拜托你了,离姐姐远点吧。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联想到那位,徐曼蔓脊背发麻。

    徐曼蔓也有秘密,她其实知道宁洛微为什么负气出走,再无音讯。

    眼泪流尽了,无济于事。不时又恢复雍容华贵,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在露台待了一会儿,醒了神,掩盖失态,下楼给徐知洛盖好毯子。

    睡梦中的徐知洛闻到茉莉香,无意识拉住身前人的衣角。

    她想摸摸知洛的头,伸了一半又缩回,想到自己刚吹过风,手脚冰凉。

    暗自下了决定。她的女儿和儿子决不能像她一样。

    临水阁。

    亭台楼阁,宣花景草,仿古制的长廊两侧荷池满堂。侍应生于隐敞处候着。

    名流政要觥筹交错的地方,两个伥鬼无言对坐。

    徐曼蔓托口项目应酬又走了,不到半天。今天对徐知微也没有那么上心。

    她不在,徐知洛自然不会留下找罪受。

    于是只剩这对同室相处十年仍然生疏的继兄弟。

    路尽光拿过徐知洛遗落桌面的茶杯轻轻一扫,断定她提前贿赂侍应生换成同色淡酒了。

    “哥,我想好了。”徐知微盯住他的动作,亲和依旧。“我会加入督察会。”

    被他突然出语打断,路尽光放下杯子。

    徐家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欢迎。”

    他眯了眯双目,眼型狭长,独见精光。

    “入会的第一个考核,就等她加入校会吧。”

    狐狸和鹿。食物链上交集甚少的两种动物。

    都是谎话连篇的捕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