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慈与一群徒弟崽所在的屋内,已然是一片寂静,而院门外的叫喊声还在继续,甚至更加过分:
“老东西,还不赶紧出来,难道还要爷们进去请吗!你还倚老卖老拿乔起来,呸,也不看看是个什么身份!”
公冶慈:……
一众徒弟崽:…………
不知道为什么,徒弟们分明早就听习惯了这种大喊大叫,今天却头一次生出“大事不妙”的恐惧感。
但师尊并没想象中勃然大怒,反而眉眼含笑。
公冶慈是真的感到愉悦。
很好,不错,真厉害啊。
这个小小的宗门,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太多了。
他突然不想离开了。
公冶慈可是最喜欢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了,这样他就可以进行的玩弄——不是,和对方斗法了。
可惜的是,上一世公冶慈第一邪修的“凶名”在外,早些年还有人不信邪想要感化他或者拉拢他,甚至费尽心机想要除掉他,等到了他去世前的最后几年,无论是正派盟主,或者魔门之首,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好像拜佛神,就是战战兢兢好像见瘟神。
总之没一个人愿意再干得罪他的蠢事。
没想到重生一遭,还有这种收获。
公冶慈几乎可以预想到,他顶着这么一个受气包的躯壳,再加上这么几个拖油瓶的徒弟,将来的生活,一定不会无聊了。
公冶慈舒展了表情,露出如春风桃花一样和煦的笑容,温和的说:
“既是如此,那就去看一看,屋外何人如此英勇无双。”
虽然他的声音很温和,笑容很美好,却叫一众弟子抖了一抖,总觉得师尊自从醒来之后,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
但一时间也说不清楚究竟异常在哪里,只是见师尊准备下床出门,于是连忙让开道路。
公冶慈下了床榻,在弟子们的注视中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公冶慈却又忽然回身,神色再一次从这些小崽子身上掠过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差点忘了一件事情,任凭外人污蔑师尊却无动于衷,你们这些个做弟子的……倒是一个个心宽似海。”
众弟子:……!!!
师尊的目光看过来时,好像是一把刀从他们的脊背上刮过一样,顿时让弟子们都面红耳赤起来。
好像……确实不应该这么冷漠。
但这也不能怪他们。
这些徒弟崽都还是少年人的年纪,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自然是想据理力争一番,但真慈道人自己却从不想着去抗争,还让他们不要争吵,生怕惹出什么祸患,师尊都这样说了,做弟子的又怎么样呢,更何况也都是一群被遗弃的弟子,真要争吵,最后被责罚嘲弄的还是他们。
所以日久年深,也就都习以为常了。
况且,弟子们固然显得有些无情无义,但做师尊的好像也从来没有给过弟子们什么庇护吧。
远的不说,难的不讲,单是他们风雅门,只论衣食住行,其他长老与亲传弟子无一不是怎么奢靡舒服怎么来,再看看他们,一群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屋子都要两个人挤一间才住得下,衣服也只有每年宗门处固定领的一件新衣,早已经洗到发白。
至于其他灵石功法武器,就更不要想了,全都是最底层的待遇。
就连传授术法技艺,他们的师尊更是讲不明白,只会让他们看书自学,然后互相切磋而已。
所以他们这一院子的师徒,谁也怨不着谁,谁也不要说对不起谁,不过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合住人罢了。
公冶慈将这些小崽子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也没再多纠结这件事情,只是留了两句话给他们:
“现在起,至明日未时,你们自行复看学过的功法册子,明日申时初,我会对你们进行抽查,谁若无法通过抽查,那就将抽查内容练习一百遍。”
“若觉得要求苛刻,可以自行选择离开,以后我对你们的修行管教只会更加严苛,所以若无法承受,不如尽早解脱——不过,你们只有一次离开的机会,离开后就和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再没有任何成为我弟子的机会了,懂么。”
一众徒弟崽:……
做你的弟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很值得炫耀的地方,怎么说出来一股离开就是巨大损失的感觉呢。
而且以前可从来没有过什么抽查之类的东西!
不正常,真是太不正常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看到对方脸上也都露出一样迷惑不解的目光。
公冶慈却已经走入庭院。
细雨不止何时已经停下,空中弥漫着雨水与土腥混合的气息。
空中云雾散去,露出新鲜明媚的日光。
公冶慈沿着青石板路走到庭院外,便看到一个穿着靛蓝色门派衣服的年轻弟子倚在一旁,尖嘴猴腮,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真慈道人留给公冶慈的记忆里,这弟子好像是叫做吴亮。
看到公冶慈走出去,吴亮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咋咋呼呼的说道:
“呦呵,终于舍得出来了?你也是有本事了,听到掌门传话,竟然还敢磨蹭,让我等这么久。”
公冶慈只看他一眼,便明了这弟子根基薄弱到了近乎没有,若和他计较什么,简直是浪费时间。
是以公冶慈无视了他言语中讽刺的话,径直问道:
“掌门在什么地方?”
吴亮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
“还能在什么地方,当然是在正殿!”
脑海里浮现出正殿的大致位置后,公冶慈心念一转,便召出佩剑——真是贫贱师徒百事哀,衣食住行无比差劲,就连佩剑也是个平平无奇的玄铁剑。
公冶慈叹出一口气,然后翻身一跃,便稳妥的站立在了玄铁剑上。
吴亮看出来他的意图,立刻瞪大双眼,指着他说:
“你干什么呢!宗门内不许御剑飞行!”
公冶慈:……
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多少名门世家的禁地对他而言都是无人之境,一个三流门派倒是和他讲起做派来了。
说起来,若是公冶慈真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只怕那些人还要惶恐不已,以为他又要搞什么让人承受不起的祸患呢。
公冶慈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趾高气昂的弟子,见他竟然毫无任何危机降临的意识,还敢这样轻狂出口,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颇有些不怀好意的阴气森森,若是和公冶慈打过交道的人,听到这样一声轻笑,就会有多远跑多远。
可惜吴亮只是本能的打了一个寒颤,却又不明所以,只是恼怒的看向他:
“你这老东西又笑什么!”
“真是没有礼貌的小朋友。”
公冶慈将此人从上到下观赏了一番,完全没找到任何足以让他提起兴趣的地方。
一个只会跟风狂叫的蠢货,坏都坏的如此无聊啊。
实话说,他是真对应付这种一无是处的人没什么兴趣,但自己非要送上门来讨麻烦,还不依不饶,公冶慈也只能满足他想被玩弄的愿望了。
毫无毒性的蚊虫虽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的危害,但总在耳边嗡嗡叫,也足够烦人了。
公冶慈收回目光,慢悠悠的说:
“我对替别人管教小辈这种事情并没兴趣,不过,你既然一定要让我给你一些奖励,看着你如此喜欢喊别人老东西的份上,就满足你的意愿,让你对所有人都必须用这种口气说话好了。”
话音未落,公冶慈便朝着吴亮的喉咙弹出一道李代桃僵咒,而后头也不回的御剑走人。
所谓李代桃僵咒,便是用一物替代另外一物,轻一些的咒术,便如公冶慈对这弟子下的咒一样,只是让他开口说话必须用“老东西”这三个字替代对别人的称谓,若是狠心一些,那可就真让这弟子成为一具僵尸了。
所以这名叫做吴亮的弟子可真是要感谢公冶慈没下狠手,没兴趣对他施加更深的层次的咒术影响。
不过,显然吴亮连自己中了咒术都没发觉,只是见真慈道人朝他喉咙处弹了一道金光,让他感觉喉咙一凉,但摸了摸也没有摸出什么异常的地方,以为是他故作姿态来恐吓自己,于是又对着公冶慈已经走远的背影气恼的说:
“搞什么,故意作弄我么?哼,你敢御剑飞行,等着宗主的训诫吧!”
说完,他也气冲冲的离开,及至回去了主峰,还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四长老,脸上立刻换上一股谄媚表情迎了上去,然后主动开口打招呼。
本该是谦卑态度,语气却很是蛮横:
“老东西!你这是去哪呢。”
四长老本来也是乐呵呵的接受他的行礼,听到他说出口的话,笑容立刻就僵在脸上,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这尖嘴猴腮的弟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在说什么?”
吴亮也愣了一愣,顿时慌神,是以为自己没反应过来,才出现了口误——四长老脾气可是最为火爆,下手也是最狠厉的。
于是连忙又摆着手解释:
“我,我——不是,老东西你听我说——啊!”
吴亮还没说完一句话,就凄厉一声惨叫。
是被四长老一脚踹飞,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又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撞在柱子上的脊背很疼,但最疼的却还是四长老在他肚子上踹的那一脚,骨头好像碎掉了一样,让吴亮捂着肚子在地上弯着腰打滚,泥土上浸透点点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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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分不清是肚子被踹裂了,还是嘴巴里流出来的血污。
吴亮却也没有心情分辨这个,他已经疼的浑身抽搐,忍不住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四长老收脚拂袖,看着他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惨状,哼了一声,仍觉得不解气:
“你是谁名下的弟子,竟然毫无敬重师长之心,翅膀硬了敢这样和我说话?我看你是想死了!”
“不是,老——啊!”
吴亮察觉自己又要不受控制的说出那个称呼,连忙腾出一只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却已经满目惊恐——分明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说话的腔调和词句。
怎么了,自己是怎么了!!!
他腹部生疼,脑袋发蒙,心中发慌,这时才有大祸临头的惶恐,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惶恐得罪了四长老,还是惶恐他这突然出现的“疾病”!
他甚至连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都不知道。
四长老只是皱眉看着他仿佛崩溃一样的状况——只是踹一脚而已,何至于如此,怕是故意装疯逃罚。
四长老本想再教训一番,但他此刻还有要事去忙,也只能先放过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却也早已经记住这小子的长相,心中狠厉的想着,等事情忙完告一段落之后,再来慢慢盘问,到底是谁教他说这样的话,到时候必然给罪魁祸首一个好看。
***
另外一端,微尘小院中,一群弟子也是看着师尊御剑飞走而目瞪口呆。
风雅派各峰之间有吊桥连接,平素无事是不许随意御剑乱飞的,他们的师尊,更是一次都没御剑飞行过。
于是越发觉得师尊醒来之后,岂止是不太正常,而是太不正常。
等到再看不到师尊的身影,老四林姜悄悄凑到了大师兄锦玹绮身边,低声问询:
“老大,你那丹药不会是假的吧,怎么感觉把我们这便宜师尊给吃傻了。”
锦玹绮横了他一眼,面容很是不悦。
他再怎样不堪出身,也是锦氏家主一脉,那丹药是他正儿八经用自己的锦氏公子的玉佩从药王楼赊回来的,怎么可能是假货。
二师姐郑月浓眼看着锦玹绮的神色阴郁下来,连忙居中调和,劝说道:
“四师弟,你不要这样说,药丹是我和大师兄一块前去药王楼拿到的上等珍品,绝不会出错,况且师尊他老人家终于想起来管束我们,也是好事啊。”
林姜冷哼一声,很不客气的说:
“你很开心吗?师姐你除了能搓个药丸外,灵气修为可是一塌糊涂,要怎么应付师尊的抽查考核呢,我看你还是现在就开始提前抄书吧。”
郑月浓最不喜欢被人提修为之事,脸色一红,顿时气恼起来:
“林姜,你信不信我下药毒死你!”
林姜的回答是翻了一个白眼。
郑月浓气结,顺手就抄起来一旁的竹竿打他。
郑月浓是一个很负责,脾气也很好的师姐,但某些时候,她也很暴躁。
林姜显然也很了解这一点,在她伸手抄起竹竿的时候,便提前窜走了。
二人在院子里绕着圈子打闹,冷不丁,郑月浓一竹竿杵到了一旁看笑话的老三花照水脸上——
郑月浓是要戳林姜的,可是林姜突然一闪,竹竿不受控制的继续向前,看到老三那一张过分美貌的脸庞出现时,郑月浓顿时瞪大双眼,连忙收了力道,虽然还是戳在了老三的脸上,但只是一点点的触碰,甚至连痕迹也没有留下。
可为时已晚。
花照水最爱他这一具皮囊,平时倒也安静如花,乖巧听话,然一旦谁靠他太近,就算只是无意间碰到他的肌肤,他也会顿时暴走。
[完了——]
郑月浓心中一阵绝望,果然不等她开口道歉,花照水恼怒的尖叫声就响了起来:
“我的脸!!!你们两个找死!”
花照水狠毒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流转,瞅准时机就洒了一把削成薄刃的竹片,那是不止郑月浓与林姜两个人被报复,而是整个院子里所有人,都无差别受到竹片的攻击。
有了他的加入,院子里更是一片狼藉,混乱无比。
锦玹绮身为大师兄,此刻再也阴郁不起来了,头疼的开始一个个的进行镇压。
最小的师妹也连忙加入进去拉架。
一群人几乎快要把院子掀翻,只有目带白纱的白渐月安静的待在一旁,一边顺手挡掉飞过来的竹片竹竿,扫把板凳,一边认真思考晚上是要吃炒鸡蛋,还是烤红薯。
啊,为了庆祝师尊死而复生,不如来一顿有鱼有肉的大餐好了!
抽查考核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