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路知遥按计划带段子书去超市购物。
她想炖些土豆吃,再炒个白菜,两个人吃这些就够了。还得给段子书买些生活用品,再补充家里的卫生纸。零七八碎的东西不少,路知遥列了个清单。转头看见段子书脱下围裙,站在镜子前。
“走了。”她招呼道。
段子书点点头以示听到,然后冲着镜子抬起下巴,侧侧脸,又低下头,变换了几个角度后才离开。
两人依旧是骑那辆小电驴。
“我坐后面很不舒服。”段子书说。后座位矮,腿确实伸展不开。
“委屈您了。”
路知遥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坐在了前面。
骑着小电驴下班这段时间,一般是路知遥最闲适的时候。尤其在天气慢慢变冷却还没有冻人的时节,微亮的空气让人清醒,天边的颜色瑰丽异常。时间还不算晚,不用去焦虑什么,可以尽情地放空大脑。
一双手忽然从背后环了上来。
路知遥身体一僵,下意识坐直了些。
她感到段子书轻轻靠在了背后,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路知遥紧张,如果放在寻常时候一定会出言制止。可是刚刚下班的喜悦、天色宜人的悠然,让她处于最放松、也最愿给世界好脸色的状态。
罢了,第一天上班也挺辛苦的。
过了一阵子,她僵硬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夜幕即将降临,一盏盏灯光亮起。沿着马路前进,城市中标志性的电线与路灯在头顶一座座划过。路知遥想起一首专写城市漫步的歌。
背后有人依偎着,被哄得暖暖的,好不安适。
突然,路知遥猛地刹车,段子书一脑门撞上来,一个背疼一个鼻子疼。幸好她的鼻子是原装的,不然还不得满地找鼻。
“不好,”路知遥惊呼道,“前面有查骑车带人的,快跑!”
说罢一个龙摆尾,猛拧把手,电动车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扎入不可能有交警检查的小巷。巷子里的石板地高低起伏,轻便的车子便随着上下跳跃。两个人一路颠簸着,杀入了菜市场。
穿过菜市场就是一座规模还可以的购物超市,路知遥从车上下来,段子书还在魂游天外。
“电动车不能带人为什么还要设计后座?”
“不知道。”
两个人走进超市,路知遥随手拽过一辆购物车。“嗯……得买点鸡蛋,家里没鸡蛋了。”她说,“顺着逛吧,看到该买的就拿。”
路知遥很喜欢逛超市,把需要的东西放到筐子里,盘算以后的用途,满足感十足。除了结完账看余额的时候。
“一块钱一盒的牛奶,路知遥,一盒草莓牛奶一块钱。”段子书指着前方说。
路知遥看过去,看到那一排永远在打折因为正价销售不可能有人买的香精小饮料:“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喜欢喝的。”
往里走了一些,路知遥去比对两款卷纸的价格。段子书顺手接过购物车,在她身旁跟着。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路知遥其实有些高兴,她想段子书也没有那么没眼力见。
高中的时候,她对幸福的最大想象,就是两个人一起去逛超市了。非常有生活气息,且不会有太大压力。
最主要的是,亲近。热恋的情侣总是去看电影、去吃饭,黏糊糊地牵着手腻在大街上,但很熟悉的人才会一起去逛超市。然后,推一辆购物车,偶尔你推,偶尔我推,距离就当是在这一来一回中拉近的。
那时候她只知道段子书富有,却不知道她们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大。
在卖蔬菜的区域,路知遥先是到旁边买了一兜鸡蛋。她想过菜市场的菜可能会更便宜,但她怕段子书因为菜市场的卫生条件连带着里面的菜也拒绝吃,洗干净也没用。中午就是这样,外卖中有一道菜有些凉,油微微凝固沾在盖子上。即使拿去微波炉加热了一遍,段子书也没有动过一筷子。
转过头,看到段子书正在看土豆。
她拿起一颗土豆,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为何沾着土的东西也能摆在台面上卖。片刻后,她把土豆放回去,捻了捻手指,十分嫌弃沾在手上的尘土。
路知遥想起了段子书的成人礼,那场面直到现在她还记得。
端着盘子的侍者不小心撞到了段子书,餐盘里的食物似乎并没有弄脏她的衣服。段子书站在那里,在侍者不断的道歉声中,一言不发,不知喜怒。只是拍了拍衣服,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微微皱着眉,捻了捻手指。
路知遥原本只知道段子书富有,在她的认知中想象不到多么有钱的场景。她对有钱人的认识,仅停留在住着很大的房子,开着很贵的车。她不知道自己和段子书之间的差距,直到受邀去参加她的成人礼。
段子书的成人礼是在邮轮上办的。据说并不正式,只是和同龄人一起玩玩,正式的那个要留到阴历生日办。
除了很大的房子很贵的车,居然还有如此豪华的海上巨物存在。路知遥一直觉得这种东西只有公家才拥有,私人远远负担不起。
朋友们都笑段子书脾气好,被撞了也没有呵斥。但路知遥看到的是那连道歉都不敢再开口的侍者僵硬站立的背影。她突然感到不安,十分不安。
在众人的目光下段子书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她从另一位侍者的盘子上拿起一杯饮料,轻轻一举:“大家随便玩。”等着捧场的呼声安静下来后,再把饮料放回去。
“那个撞了你的人怎么办呢?”路知遥问。
段子书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谁知道呢。”她毫不在乎地把这件事匆匆揭过,然后说:“祝我生日快乐,路知遥。”
再然后,她们就分手了,就在那场宴会的结尾。说来也尴尬,路知遥扇了段子书一巴掌后跑路,但游轮上也跑不到哪里去,宴会结束后还得灰溜溜跟着众人从楼梯上岸。
路知遥回过神来,看到人来人往的超市里,段子书对她投来不解的目光。
“为什么土豆沾着土就拿来卖了。”
路知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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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土豆装袋:“不觉得这样很新鲜吗?”
段子书沉思一阵子,说:“不觉得。”
现在,她再也不会站在遥远的人群中间,与自己相隔宛若天堑。
路知遥去生鲜区买肉,说今晚吃土豆炖鸡腿。段子书在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说她不想吃炒白菜,路知遥想了想,如果不吃炒白菜的话,那就换成西红柿炒鸡蛋。
路过饮品区,段子书说自己想喝酒。这个不可以,路知遥讨厌酒。如果当初段子书没有喝酒,她们的矛盾可能也不会那么快爆发。
“最多拿两瓶可乐。”她说。
现在,段子书身上没钱,也没有丝毫社会经验,曾经的人脉在如今也没有任何用处,想要吃什么,想要做什么,都得仰仗路知遥。不想吃的东西多少也得吃些,不想做的工作还得咬牙坚持,如果不跟在路知遥身边,连住的地方都不会有。
等天气再冷些,就得靠路知遥给她买过冬的衣服,段子书工资少得可怜,排班也不是最满的,更何况估计坚持不了太久,绝无可能自己搬出去独立。
路知遥给段子书选着用来喝水的马克杯,不经意在货架的反光处瞥见了自己的笑容。
她这是……很高兴?
不、不应该吧?
心脏猛地跳动,一时间有些难受。她在高兴什么,高兴段子书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高兴对方家财尽失,高兴她如果不仰仗自己就活不下去。不应该吧,这不相当于她不盼着对方好吗。
一开始她没反应过来段子书会找上门,稀里糊涂让对方住下来。段子书什么都不会还挑挑拣拣,她觉得有点点嫌弃。是因为什么觉得不一样了,因为眼泪吧,她没想过段子书会哭。
毫不强势,那么脆弱。如果自己在那个时候没有去拥抱她呢,会哭得更厉害吗,如果自己转身走了呢,会不顾面子追上来吗。
段子书说想要复合,路知遥不相信对方那么多年不联系还能那么喜欢,但她愿意相信段子书走投无路只能投靠她。她想起了小时候唯一养过的宠物,那只灰扑扑的土狗。“坐下。”只要她这么说,狗就会坐下,只为了她手中的馒头。如果没听懂她的指令,路知遥就会作出生气的表情,狗就便很慌张地露出舌头。
那是幼小的她第一次遇到比自己更弱小的生灵,也是第一次尝到权力的滋味。可后来小狗生病死了,她再没养过动物。
高中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段子书身边跟着的一条狗,不怕被命令,只怕被抛弃。
现在……
路知遥推着购物车转身,要去蔬菜区买一颗白菜。
段子书看出她的意图,两条眉毛立刻耷拉下来。
“你得补充些膳食纤维才行。”路知遥说,“不是才吃过西红柿鸡蛋面吗,营养要均衡全面。”
自己不是多坏的人,路知遥这样想到,就算现在段子书需要依赖她才能生活,她也不会虐待对方。自己会很仔细、很仔细地照顾她。
很仔细、很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