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北区管辖军——苏家的假少爷,苏洛。】
【十七年前,一场意外让你与苏家真少爷换错】
【你生性孤僻多疑,双亲早逝缺爱,令你与唯一的亲人兄长关系疏远,但你已与名将之子弗雷泽定婚,未来可谓一片光明。】
【然而今天发生了一场绑架,你将会重伤从而让苏家人发现真相。】
【今后家族虽待你如初,却暗中着手找寻真少爷——谢云哲的下落,将他接回来正名。】
【在同龄人中,谢云哲才能出众品德优良,深得家中长辈喜爱,同辈也更亲近他。】
【出于嫉妒和对失去地位的恐惧,你处处针对打压真少爷,最终引发众怒,被扫地出门……】
文字经甜美嗓音朗读,回荡脑海引得耳根酥麻。
当下,唯一的听者眼皮微动,意识如沙聚拢。
那声音顿时提高八个度,活力四溢。
【你好呀,宿主苏罗,你是我选中的第777位宿主哟~今后我们要互相帮助扶持,一起努力完成任务,会有积分和奖励哒!】
车身剧烈颠簸,即使已被吵醒,苏罗仍紧闭双眼。
他放缓并加深呼吸,如啮齿动物钻出洞口试探辨析。
香烟,药剂,燃料,冷冻液,气味分子流经鼻腔,向他全盘展示周遭的环境信息。
他在一辆功能车的后置厢,约二十平的空间添置了高档的医疗设备,但环境又脏又乱,地上还淌着褐色污水。
【宿主苏罗,你好呀!】
声音再次出现。
【我是系统7号,你可以叫我小七七,七崽,阿七——】
【继续说。】
青年以意识与系统对话,熟稔而自然,参杂着点不耐烦。
【我能知道的,全告诉我。】
【系统7:收到,可爱小七倾情为您服务。只要宿主好好完成任务,我什么都会帮您的!】
小精灵般的存在欢呼着。
不同刚才的意识交互,苏罗脑中仿佛架起一道屏幕直连思维。
他像坐在影院前排,近距离观看一部电影。
意外交换的两个孩子,颠倒错位的两段人生,再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亲情纠葛。
苏罗暗暗嗤笑。
真是老套的情节。
但故事再烂俗也离不了人事物的背景构架,而他所见的舞台就位于新纪元后的落寞世纪。
名为索拉的一颗星球上云集各方势力,小国结成联盟,大国盘踞中心,赏金猎人、跳虫游民、星盗等民间组织又流窜其中,全体共同维系着一种暂时的平衡。
而人类这一大集合,则按体征划分alpha、beta、omega。
在那位血红王没问世以前,世界是如此运转的。
十九岁加冕,二十五岁统一全区包括语言,到三十七岁他找出一种能改造全人类的途径,彻底颠覆这颗星球乃至自然法则。
他亲手建立旧世代里最强盛,也是最后的星球帝国——伊克利普斯,此后花费二十余载实现惊天巨变。
蓝月能源——由血红王发现并耗费巨资研究的神之密钥,它可被人吸收并重构身体。
除了强化肉|身,它还能使腺体转化为另一种另类感知器,全面压抑本能。
这类重构不仅对alpha、omega有用,从前基数庞大的beta群体如果注射,照样可获得脱胎换骨的进化。
用‘蓝月’改造的副作用极小,成功率高,结果差异只在自身而非群体。
若它成功全面推行,可谓是一次真正的历史改写。
苏罗微扯嘴角,不禁冷笑。
真遗憾,还是失败了。
血红王在‘蓝月计划’前遭到暗杀,享年五十九岁,甚至没到当时的人均自然死亡年龄,他的表兄伊森继承他的位置。
二代国王是一名统帅,颇受百姓爱戴,大部分成员国也愿意拥护他继位。
然而失控的大混斗给全球带来致命性打击,人类科技倒退百年,间接动摇统治者的根基。
面对死局,新王苦守七年还是签订了解体协议,即保留王位分割权力。
自那时起,实际掌权的为普莱德家族。
他们是综合实力最强的王族旧臣,多年来一直镇守首都,等下一个‘血红王’问世。
【噢?真的吗?我不信。】
仿佛为印证苏罗的戏谑,他马上补全自己的身份背景。
以保护为由,普莱德家实则一点点拆解着旧王族后裔,将其血脉移至权力中心外。
过去三四代后,多数知情者离世,新生代里已无人再追念那昨日的光辉,那未完的愿景。
曾是血红王后裔分支之一的苏家便是如此。
如今,苏家现继承人苏霆率领着一支军队驻守北边防线,从未回过首都。
该地不止天气恶劣,境外悍匪侵扰,境内又民不聊生。
这斯卡蒂山脉就像悬崖上摇摇欲坠的危楼,只怕风雨再大一些,整座大厦便会轰然垮塌。
【系统7:这些宿主您不用操心,您的任务是等绑匪过来拷打您,逼问您北线能源矿场的位置,可您并不知道哦。】
【系统7:您要是怕痛的话,小七为您争取一下,提前兑换屏蔽痛感道具。】
装昏的苏罗来了兴致。
【这么说,你还有其他道具和功能?】
【系统7:是呀,都很便利哦,像是颜值提升器、魅力值显示器、指向性读心器,只有宿主您所处情形满足条件的时候才提供哦,否则无法申请,所以咱们一起加油吧,努力赚积分!】
车减速停下,闸门缓缓抬高,闯入一片剪裁成方形的光。
【系统7:来了来了!宿主做好准备,坏蛋们要进来了!】
苏罗平躺着,透过两眼缝隙窥探。
来者一共三名,为首的男人个高健壮脚步沉稳,另两人紧随其后,配有重型枪械。
“噢,原来还没醒啊,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少爷。”
臭味烟味混杂,凝成一股瘴气,那两人将苏罗拽下床,迫使他双腿跪地。
一柄短刀抵上脖颈,一支枪口顶着前胸,此外苏罗还感受到眉心的不妙热度。
他睁眼,入目是张神似雄狮的脸,鼻宽眼长。
这是拿烟烫他的劫匪。
与他对视后男人没收手,反而加重力道碾灭烟头退开。
据记忆判断,这是绑架‘苏洛’的主谋之一,北边境界线的匪徒,代号狮鹫。
“小少爷,我们走得急招待不周,您可千万别介意。”
狮鹫笑眯眯弯腰,靠向他但保持半臂距离。
“其实我请您来并不想伤害您,只是您的兄长,您家的军队,他们实在伤透我们的心。世道艰难,我们平头老百姓就想混口饭吃,怎么被打成要赶尽杀绝的罪犯了?您觉得呢?”
风灌入车厢,扯动着白烟也拂起那跪地青年的发丝。
生为omega的他未满十八岁,没经过蓝月改造,被三名魁梧alpha包围着仿佛一只鹌鹑。
面对提问,他始终垂首,噤若寒蝉。
“我三十六名兄弟全死在你大哥手下,两个月前,我们的首领差点给他害得瞎一只眼,可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偷了一点点粮食。”
狮鹫痛心疾首,捂上胸口。
“您别看我现在落魄,其实入兵团前我还是个体面绅士呢,我说服我的兄弟们停战,但应得的赔偿,我们总有资格要吧?”
话说到这,明眼人早有所领会,可狮鹫面前的青年一动不动。
于是他蹲下,毒辣目光审着这张比纸白的脸。
“我就借一点点的能源,然后带兄弟们远走高飞,绝不再打扰您和您家族的安宁。您看,这笔买卖如何?”
“你认真的吗?”青年终于开口,抬眼眉梢一扬,笑得刺眼,“雪泥烟?”
愣神数秒,狮鹫脸色一沉。
地势偏远野兽泛滥,常年暴雪不适耕种,上述几点造就斯卡蒂山物资极度匮乏的现状。
富裕家庭不愁衣食更不缺烟酒消费,但对大部分贫穷的烟民来说,一种采自雪地的野草就是最佳替代物。
“你什么意思?笑话我?”
狮鹫撕去和善假面,发狠抓过苏罗头发。
近距离嗅着焦臭味,苏罗哧哧笑得更欢快了。
他由上到下,缓慢地检视对方,仿佛在掂量一块砧板上的肉。
他紧接着解释道。
“不,我只是笑你到底是真自豪还是假撑场,竟然如此廉价,还说别看你现在落魄?你怕不是一直如此吧,凭你带领的部队,就算拿到能源块也只会像野猴子乱啃乱扔,或者拿来擦屁股。”
霎时间,狮鹫凶光毕露,他沉默着抬起一手,让挟持苏罗的部下退开。
这可不是好事。
【系统7:干得好宿主!挑衅他们,激怒他们!】
系统欢呼雀跃,同时安慰般地保证。
【系统7:您尽管放心宿主!我已经申请痛感屏蔽啦,虽然只是最低等级的,还会有一点点痛啦。请您说声‘确认’。】
【哦,多谢,那接下来我要怎么获救?】
系统不介意苏罗敷衍的接话,高兴回答。
【系统7:最快一到两天,苏家的人就会追到坏蛋们,来解救您啦,在此期间努力忍一忍——】
【但如果我想出去呢?就现在。】
忽然被打断,系统疑惑地咦了一声。
【系统7:宿主,逃跑不做任务的话,您会受到惩罚哒,很可怕——】
【被谁惩罚?你说清楚。】
二次被打断,系统语气更可怜了。
【系统7:嗯、这个我也不知道啦,我只听说那很可怕,大概就像你们常说的下地狱十八层,被恶鬼扒皮吃肉的那种痛苦。所以您千万要按任务——】
【好,我明白了。】
苏罗连着三次无礼截话,好在这回他态度不错。
可似乎,这并非他愿意配合的前兆。
【我能知道的,你已经说完了,对吧?】
狮鹫已抽出后腰的T型棍,苏罗不慌不忙还在内心发言。
【啊,抱歉,我应该说‘你被允许告诉我的’已经说完了。】
【系统7:嗯?宿主您是什么意思呀?】
暴徒高举右手,甩动长棍落下一道弧形轨迹,苏罗却不逃也不躲。
他咬着牙,结血痂的一边嘴角略微吊起,辨不明是忍在痛还是在笑。
但若这是笑容,那未免也太狰狞阴狠,与他的受害者身份相悖。
不过,这倒是符合他对系统回的话相符。
【我的意思是——你,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滚吧蠢货。】
匪徒手起手落,棍尖破空划出簌音,以一声惨烈钝响收尾。
可是,触感不对。
坚硬还反震,他砸中的分明是车厢地板。
狮鹫不敢置信,然而视觉已映入真实画面。
第一下,弱不禁风的青年跪着下腰,头颅顶地。
第二秒,他刚好在被击中顺势滑开半米。
瞬息间的变故太快,狮鹫的大脑唯有记录功能尽职运作。
而以此逃脱一击,苏罗调整双腿姿势站起,径直撞开右边的匪徒。
他目标清晰,并非逃生出口,乃是摆在桌边没收好的短刀。
狮鹫破声大喊。
“快!拦住他这不要命的——”
喝止已然太迟,划破颈动脉的苏罗顿时血流如注。
他身子一歪,倒得干脆,完美避开伤口也避开地上的污秽物。
“这兔崽子想死!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止血!”
“要怎么做啊老大?”
“啰嗦什么,快抬上治疗床,开自动模式。妈的、白给他浪费能源了……”
三名匪徒手忙脚乱,紧急抢救着本就打算‘撕票’的人质。
——苏家小少爷宁死也不愿透露家族掌握的能源场位置,不愿成为人质
当下,他们的想法与另一名尖叫的同道中人达成一致。
【系统7:血!宿主你流了好多血!痛感屏蔽还没开启呢呜呜呜,好痛的!】
[警告:生命体可检测到生命值 45%]
【系统7:您这样万一坚持不到人来救怎么办啊!怎么办怎么办!您怎么能这么冲动!】
[警告:生命体可检测到生命值 15%]
……
匪徒怒骂,系统哀哭,另一种冷漠的警报穿插其中。
听着这首糟糕合唱,视野发白的苏罗却是异常平静。
还有十秒。
他攥紧双拳,暗中配合劫匪的搀扶平躺进治疗床,全身接上细微的传导线。
床形如蚕茧,舱室内盛满莹绿色的胶质溶液。这是浓度为百分之二的‘蓝月’药剂,触及到伤口的瞬间就帮他止血。
可他的心跳还是渐渐衰弱下来。
九,八,七……
治疗床内闪烁着红蓝交替的光,苏罗开始丧失身体的知觉。
六,五,四……
在走向死亡的同时,苏罗的意志或该说他的灵魂却与迅速枯萎的生命力相反,高亢如同火山复苏,中心巨响震天,黑烟岩浆喷涌。
三,二,一。
仪器显示心跳呼吸停止,劫匪的抢救仍乱作一团,苏罗则如愿脱离现实,变成‘幽灵’兀立当中。
场景像蒙上一层黑纱,阴影笼罩每个角落,吞噬所有声音,包括刺耳的系统嚎哭。
一切归于寂静。
环伺之下,苏罗嘲弄道。
“知道我能靠自己出来,逃得倒是快。那我没办法,只能等下一次了。”
他活动筋骨,余光有几秒瞥向自己濒死的肉|体。
径直穿过几名劫匪,他像团空气飘到苏洛旁边。
“身体被夺走你不服气吗?不过先动手的不是我,是刚才灰溜溜逃走的丧家犬。”
他语气全然不是怜悯,是倨傲而又宽容,高高在上得令人生厌。
“不过,你理应感到自豪。”
如果‘苏洛’还有原本意识,他或许会追问一句为什么。
苏罗高举右手作刃,对向自己胸膛。
在他蓄力准备劈下的一刻,他与‘尸体’同时有了变化。
空壳苏洛挺身,电光火石间向他刺出右手,目标也是他的心口。
然而这场偷袭失败了。
苏罗藏于身后的左手一握,正好扼住‘苏洛’的手腕。
“好久不见啊,亲爱的系统7号。”
在他这枚幽魂眼里,偷袭他的苏洛也非真实肉||体,而是一道混杂的灰质剪影。
人之影,影之人,两者共同落入生死缝隙,厮杀一触即发。
稍作更正,是苏罗单方面的厮杀。
他拗断虚影右手如同掰开菜叶,那影子无血无肉,伤处的断面立马散出灰色颗粒。
没料到攻击竟有效,灰影顿时呆住,给了他控制左臂欺身而上的机会。
“为什么你们要应该自豪?”
苏罗咧着嘴,残虐神色与狮鹫对峙时如出一辙。
“因为你们会成为我的脚下尘土而名垂千古,感谢我吧,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骨骼扭转,身躯撕裂,伴着这些异响的苏罗自问自答,片片拆解灰影。
“……治疗进度完成百分之百,已完全愈合脱离生命危险,请确认对象是否需要移出舱室。”
现实里,治疗仪器发出提示,狮鹫长舒一口气。
保住人质就是持有谈判筹码,安心的他分别踢了俩帮手一脚。
“给我看牢他,手脚绑起来,捆牢点。”
两名部下喘着气,连忙腾开位置翻找镣铐。
中途一人不小心碰开气窗,驾驶室的声音顿时飘了进来。
嗯嗯啊啊引人遐想的呻|吟,清晰到仿佛是现场模拟。
狮鹫眼皮一跳,猛踢隔板。
“帕格你这蠢货淫|脑袋,开车看什么片子,给我认真收听广播消息!”
名为帕格的司机不怕叱责,习以为常地调小音量,谄媚道。
“别生气嘛,二当家,我确认过了,他们还没发布追缉指令。估计都没发现这小子被我们绑了。”
帕格说着切换音频,调到斯卡蒂的第一频道也是北边要塞的官方电台。
除了播报天气和音乐,每当本地发生战事或有紧急指令都通过第一频道传到百姓家里。
当下,广播正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您看,我就说吧。”
“别大意了,那个苏霆狡猾得很。指不定和上次一样是佯攻。”
提起前次败绩,狮鹫恨得牙痒痒。
“别气嘛二当家,这回您英明神武抓了人家亲弟,就算他们不愿交易,也能再挫一挫锐气。”帕格小指剔着牙缝道,“堂堂边境大将军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任他受人凌辱示众,凄惨视频满天飞。”
“噢?我什么时候说要给那小少爷拍视频放出去了?”狮鹫明知故问地笑。
“这光荣任务,当然就交给我啦!”
帕格眼冒精光,他操作拉杆减速,以免在雪山上转弯打滑。
“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小omega,还是没转化过的,稍微捏一捏都能留印子,我的小宝贝们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帕格说得眉飞色舞,狮鹫默默在后倾听。
他对帕格的奇怪癖好有所了解,也能想象到那些事后录影传遍全区,乃至全国上下后苏家的反应。
那一定相当精彩。
正沉浸于复仇幻想,狮鹫忽然后颈发凉,缩了缩肩。
视线一偏,他瞥见金属板上的影子。
他认出自己的头型,辨出倒影里他僵掉的脸。
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对他微笑的苏家小少爷。
他从头到脚一瞬冻结。
人类的微笑一向是友好的体现,可这张青涩脸庞上的笑只有一种席卷世界狂气。
这是在后脑被人摁住,鼻梁撞上挡板前狮鹫的最后想法。
“对了,二当家你知道吗,你们刚绑人前我瞧了一眼,嗬!我发现这小少爷不仅体型是最佳的,长得也是我爱的那挂。”
喋喋不休的帕格忽然收声,狐疑竖起耳朵。
后面怎么安静了?
帕格又调小音量,回头只见气窗紧闭,看着是锁了。
“二当家?喂喂喂,有人在吗?你们别不等我就开始啊!”
后方始终沉寂,帕格心里一急,连忙停车跳下驾驶座。
“二当家!你可千万别又打死他,赎金我们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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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到后方的男人脸色骤变。
后置厢门敞开着,恰好露出一只无力的手。
手臂卡住门,缝隙宽度刚好能让他能看清里面情形。
两名同伴扑倒在地,生死不明,他们的随身武器以恐怖的角度弯折,静静插在他们脑袋边上。
还有一人跪在金属隔板前,身体软绵绵地弯折。
若在清醒时保持这种折叠姿态,正常人早大呼小叫了。
“二当家?”
通过身形轮廓认出人,帕格惊惧不已。
他不敢说狮鹫有以一当百的威猛,但对付一个手不能提的小少爷绰绰有余。
难道是苏霆带兵追过来了?
帕格脑子转得飞快,当机立断合上车厢门,脚下抹油跑回驾驶位。
他锁住全车进出口,提升三倍速前进。
即使坏结果在心里打鼓,他仍不断调整着电台,试图找到哪怕一点能推翻自己的证据。
跳过天气预报,切掉美食节目,他多次绕回联区新闻联播,最后调到本地主电台。
“……那么,亲爱的听众们,欢迎来到最后的点歌环节,今天的第一首歌是由匿名观众S先生点播的《蠢货们,打什么劫,找个班上吧》,他祝福语是:地狱也不收蠢货闲人。”
奋力逃亡的帕格不禁咋舌。
无论是这歌名还是点播人的奇葩发言,都像现在的局势一样匪夷所思。
窗外风景如流星向后疾驰,他强忍不安咒骂一声。
“啧,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怎么了,这个见面礼作为狗屁玩意的你不满意吗?”
陌生声音来自上方,腔调轻快,措辞讥讽。
帕格心脏仿佛一停,灵魂出窍了几秒。
抬头这一简单寻常的动作,忽然变得无比艰难。
他终归是缓缓向上看去。
如毒蜘蛛撑在天花板的青年,他面色惨白,衣襟染血,活像恐怖故事里的幽灵,在最意想不到的节点出现。
音乐声起,疾驰的雪行车忽然一歪,失控地轧出道道印痕。
它留下的车辙乱而狰狞,片刻后又朝固定方向延伸,像极了一个人的垂死挣扎。
一曲终了车终于刹住,女播音员也接话道。
“好的,感谢大家收听《蠢货们,打什么劫,找个班上吧》,真是一首有趣的歌啊,极具后现代风格。接下来还是由S先生续播的《害群之马》。”
广播传出男吟唱,重复的低音呼声唤醒鼓点,它们一起由慢及快,由弱增强。
“争风吃醋的情人们把我轮番挽留,母亲给的手|枪能随时结果对手……”
当迷人的烟嗓女声续上鼓点,雪行车猛然启动调头,让车胎发出刺耳尖叫。
作为新手司机,驾驶座上苏罗胸有成竹,第一次操作就能麻利地开大音量调出地图。
歌曲还在继续。
“我用烈酒混合砂砾铺路,不幸倒下我也自甘其苦。”
“我生来放肆作乱,从不低头讨巧……”
斯卡蒂山脉有两座高度相当的主峰,它们遥遥相对,各自坐镇两侧,山路蜿蜒崎岖,呈现在多维地图上就是蛇的形状。
东边山脚正是北边防线,军队围着高峰也围着生活艰苦的百姓。
而北区管辖军,即苏家的阵营就坐镇在这,目前的统帅是苏洛名义上的大哥苏霆。
军营苏洛只去过一次,十几年间见苏霆的次数寥寥无几。
按系统7给的信息,苏霆得知弟弟被掳并展开救援已是两天后。
那时的苏洛受尽折磨,更因错过最佳治疗期导致下身瘫痪。
当然,现在苏洛的肉|体情况也不乐观。
他的致命伤及时愈合,可内部的神经血管等微小构造却不稳固,随时可能崩裂。
那狮鹫抢救他时又给他注射了一种植物毒素,若不及时清除就会损毁脊髓神经。
苏罗揉着麻木的肩颈,在仪器上输入位点。
他要这副重伤的容器在未来发挥最大机能,只有一处满足治疗条件。
“目的地已确定,预计抵达时间一小时二十五分,现在时间为下午三点零七分。”
“不用那么久,我的话十分钟就够了。”
他低笑着反驳智能助手,启用了连帕格都不敢尝试的极限模式。
提速瞬间,重达五吨的装载车犹如卸下所有桎梏,它抛弃了冗杂零件,置安危于不顾,像头疯兽漂移而去。
它没有驾驶在山路上,而是在无人问津的山林冻土上滑行,奏出一阵阵巨响轰鸣。
车厢内,激昂的歌声也彻底占领空间。
“每个人都在随波而行,我却说不。每个人都在顺从世俗,我不在乎。”
“是的,我就是那害群之马。”
“是的,我就是那猖狂恶徒……”
到底什么人才会在大众情感电台点这种歌?
北区军营,一号训练场的休息室,一群休息中的新兵安静围坐。
他们表情各异,沉默着直至狂野旋律终止。
“前首死亡金属,后面又是嘻哈摇滚,感觉这点播人像个黄毛小孩啊,满脑子的我能征服世界。”
有人笑着打破寂静,引来几声附和。
“年轻嘛,都是这样无法无天的。”
“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比这更夸张,竟然觉得自己能打赢苏元帅。”
“那你真的是痴人说梦,苏元帅没进行蓝月重构前就是最强的了,当时的基础腕力少说两百公斤吧,上次我亲眼看他抬起战车一角,那可是有一吨重啊……”
他们聊得正欢,奇怪的震动和警笛声突然掐断讨论。
“有入侵者?”
“不,好像是外墙被毁了,警报声不一样的。”
“仔细听啊,明明是第三种警铃。”
惊疑声四起,所有士兵一涌而出冲向基地正门。
只见基地外墙破了一个大洞,犹如被巨兽咬下一口,散落满地残块。
‘巨兽’即那辆灰色雪行车也不乐观,它半边陷入第二护墙,车身散发滚滚浓烟,遍布弹孔和挫痕。
想来是在冲破营地防线时被围攻了。
防御组早已整装待发,层层围住不明车辆。
袭击发生于三点三十七分,两分钟后元帅苏霆赶到现场。
“元帅,我们试图沟通过,里面一直没回应。根据探测确定没有爆|炸性|武|器,能查到五个生命体,但看情况是大部分都失去了意识。”值岗的中士跟在一旁汇报。
苏霆人如其名,容颜俊朗肃正,行步无声却如雷霆神子威慑四周。
他先瞥一眼变形的雪行车,接着观察数秒扫描仪的画面。
“这四个已失去行动能力,全身体温较低,导致受伤部位很明显。”他一一指出位置,指尖点在最后的驾驶座。
那是车中唯一清醒的人,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
貌似还在剔手指甲?
见过各种风浪,对付过无数亡命徒和复仇者,苏霆不得不承认此等怪事他也是头一次见。
于是他稍作调整,站到阵队最前交涉。
“这里是北区管辖军第一片区,我是苏霆,你们现在已在我军全面管控下,请配合卸掉所有武器和金属器具,举双手面朝我们下车。”
苏霆按流程劝降,一个人影突然间弹飞出来,落地后咕噜噜滚动。
若不是他抬手制止,对方差点被士兵们打成筛子。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咋舌。
地上的男人全身赤|裸满脸鲜血,手脚还被裤子绑着,属实凄惨。
变故令全员紧绷,苏霆微微放低重心,做好正面迎战的准备。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第二人接着慢悠悠走出车门,配合地高举双手。
那张脸和声音叫苏霆难以置信。
“苏霆,我的好长兄啊,在这里碰见你真是奇遇。”
苏罗弯起嘴角,尽量表现得礼貌。
如他计算的一样,他全程飙车又冒着枪火撞进营地,他的体力跟车都刚好到极限。
他晃了晃身单膝跪地,支撑着到苏霆赶来。
“失血过多,三根肋骨骨折,被注射神经毒素,右脚踝外侧韧带损伤,右手拇指指骨错位。要想我赔修补费,劳烦先救你的便宜弟弟一命吧,兄长。”
一口气报完伤势,苏罗不等对方反应就拽过人的衣领。
因为出乎意料也没设防,苏霆蹲下时被这么一拉,险些撞到青年脑门。
这份力道,很不寻常。
虽然对方有意压制也因虚弱而体力减半,其中的蛮劲实在超乎想象。
苏霆迅速回神,心下一凛。
这个人在对他笑着。
像头摩拳擦掌的凶兽对他笑着。
他不经常,或该说基本不管这个差他十二岁的弟弟,但据他家中的心腹反馈,苏洛绝不是能做出这种行为,能露出这种笑容的人。
仿佛被那意味深长的笑烫了一下,苏霆少有地愣住。
因为晕倒在他怀里之前,青年压低声线,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轻语。
“治疗我之前先验一下我的血吧,苏霆元帅。作为交换,今后我会赠予你超过你那贫瘠大脑所能想象到的至高回礼。”
“未来的你会对我感恩戴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