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可·利奥波德。
一个几乎已经没人敢提,却永驻历史的名字。
明面上,大众避讳血红王真名的原因无外乎两个。
旧世界的太阳沉落,往昔的辉煌散尽,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尽是灰暗的倒行景色。
这位末代帝王免不了成为禁忌的‘不愈疤痕’,被人们有意识地忽略。
另外一代新人换旧人,帝国解体后,普莱德家族带领前臣平定动荡,从最初的勉强维持到后来的稳固中心,赫然成为星球上可靠的新生政权。
“不过,血红王本人可谓是相当憎恨他的本名呢,依我猜,他是恨不得自戕一万遍,直到能重新投胎给王室毫无瓜葛的家庭里。”
大逆不道的非议出自弗雷泽之口,可信度固然翻了好几倍。
他晃动手里的矮脚酒杯,品着溢出的醇香又道。
“根据他遗嘱交代的,所有他生前记在他名下的私人物品必须销毁,相关的记载资讯哪怕是小道消息,只要出现他的图像名字也得抹除。多亏当时全数据化的时代,他消失得一干二净。”
清扫如此彻底,以至于后来普莱德一派不用怎么助推,他留给后世的就只剩一个‘血红王’的幻影。
“哦对了,还有一群东拼西凑的后裔。”
放下酒,弗雷泽靠向桌沿双手合握。
“比如说我,还有……您。”
男人的笑脸与敬语对标正前方,是坐姿松散,把玩餐刀的苏罗。
脱去了米白色的外套,他露出底下的精巧银链与深黑高领,羊绒服帖身形,无论摆成什么样子都是在大方展示曲线。
若不看二人相似的皮笑肉不笑,这烛光摇曳,鲜花点缀的浪漫单间还真适合这对‘前未婚夫夫’进行一段暧昧涌动的幽会。
因为就算他们发生点什么实质性的超展开,在这也不会有任何人撞见坏事。
落地窗外,白雾融着雪米飘洒,偶尔有气流擦着防风屏障吹出簌簌啸音。
此处是海拔六千三百米的第三峰,要做缆车上来得转站三次。
最后的目的地即山顶,除了他们所在的突兀中转厅,四周空无一物。
壁炉里有火星炸开,焰光弹跳,苏罗此时结束了思考。
“你才保证说会让我高兴,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当傻子愚弄了?”
见弗雷泽笑而不语似是装傻,他晃了晃手中餐刀又道。
“我什么时候成了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后代了?我怎么不知道?”
只有听见‘名不正言不顺’时,弗雷泽才眨了下眼,轻轻摇头。
“我还担心您会因为被揭开伤疤而垂泪,如此看来,又是我多虑了,我自罚一杯。”
眼前的‘苏洛’不是正牌,这个密信他在搭乘默文的飞行船时就传到他手上了。
他还知道是一个月前的绑架导致真相暴露,可又在苏霆的封锁消息下对外继续瞒住。
只是他没料到,冒牌少爷大改变的不止心中‘真爱’。
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弗雷泽发出舒畅的叹息。
“我们都不是血红王的直系后代。”他突兀地说道,“事实上,那位根本就不可能有子嗣,他没有腺|体,虽然继位前他就成婚了,但那丈夫就是个摆设,到老到死都是。”
“旁系后裔也只是空名,毕竟跟他最亲也是唯一有血缘关系的表兄终生未婚,算起来,继承权根本轮不到边边角角的远房亲戚。”
仿佛是满意于他加的‘配菜’,苏罗探身主动为他斟酒,和原来一样倒满三分之二。
“您说得好吓人啊,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现在分散在各处的‘同胞’们难不成都是冒充者?”
他发问,颇有模仿对方装腔作势的嫌疑。
银发男人朝他一笑,微微侧过脑袋。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收养,认养,街上随便捡一个孤儿,人类给自己延续后代的花样可多了。何况那位当初算是掌控着全世界,他想凭空‘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他却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甚至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弗雷泽这会儿笑得眼睛都快挤没了。
酒才喝了三杯,饭菜没吃几口,他揉着颈侧的薄汗,不得不再撕掉一层‘皮’。
“要论吓人,还是您功夫深。我原以为我有足够筹码跟您周旋的,现在看来——您知道的好像不比我少?”
在这件事上,苏罗勉为其难谦虚了一下。
“碰巧而已,足够有趣。”他回道,“但有些事光凭兴趣的一人探险是挖不深,也不长久的。”
所以,他顺势答应了这一次会晤。
在得到‘苏洛’身体的那刻他就知道,弗雷泽·普莱德绝非泛泛之辈。
这位可是注定会推翻现普莱德大元帅,又在苏家尤其是谢云哲等人扶持下成立新政|府的豪杰。
功劳最大,形象最佳,他忍辱负重的前半生简直是一件黄金勋章,又给他的履历打磨光亮。
但对手不是正人君子,能把他们一举歼灭,全部铲草除根的弗雷泽又怎么会是圣人?
这或许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最后将领土权力划分,复原真正的共治体系,自己却带上心爱的‘谢副手’离去,成为跳虫游民,流浪星际。
没兴趣。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以银叉的光面比向男人,苏罗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如果说尼克·哈里斯是沉迷危险带来的刺激的一位冒险者,那么他眼前的弗雷泽就是制造危险的艺术家。
危险不局限于真刀真枪的比拼,还有破坏与失序下的混乱。
就像有的人看不得一份完整的精致蛋糕翻倒,会下意识地去接,而唯独他钟情于蛋糕重重摔碎,宾客愁苦的结局。
那让他笑口常开,乐不可支。
能够伸手虚与委蛇一下,已经是这怪物的最大敬意了。
现在,‘怪物’又有模有样朝他敬酒。
“不算我自罚的,您现在欠我两杯酒。我们总不能一直停在暖场阶段吧,多不尽兴啊……”
话音未尽,男人右手放上桌面,其中三根手指有意无意搭上缄默青年的手背,指腹轻蹭肌肤。
“我还期待着能与您做更多快活的事,快活到能忘记尘世烦恼,庸人作怪。”
充满暗示的举止,引人遐想的话语,任何一个基地方的要员如果在场,相信都会按捺不住重拳出击,把这性||骚扰的疯子锤飞。
哪怕看不到现场,黑着脸的苏霆也快出拳了。
专属办公室难得归还给他,他却不知一个人执拗什么,仍旧坐着客位沙发。
茶几对面,季宇飞心虚地捏着笔转,最后实在顶不住重压开口。
“其实,您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啊,毕竟小少爷的实力咱们有目共睹,虽然弗雷泽·普莱德的真实性格恶劣,接近我们的意图不明,他掌握的势力也……总之,您能别再瞪我了可以吗?”
说到最后深感无力,季宇飞丢掉笔往后一靠。
“主人说,今晚要跟弗雷泽阁下在新基地选址单独交涉,归来时间不定——我只不过是把海勒姆的原话传达给你,你迁怒我干吗?”
没否认对方说辞里的迁怒和担心,苏霆目光如炬,沉声道。
“你着手筹备的场地,昨天晚上就对接好了。”
听罢季宇飞哑然,最后无奈地拍拍脑门。
“我那时也不知道他们只要两个人上去,我以为起码海勒姆会在——哎算了!你当我没说,爱怎么骂怎么骂吧。”
眼见苏元帅眼神愈发阴森可怖,季宇飞彻底放弃挣扎瘫在一侧。
再过一会儿,他还要想办法蒙骗隔壁的默文上将,好让对方没发现那三名护卫,或该说眼线的失联。
糊弄首都上将他没压力,可如今心里像有蚂蚁啮咬,把他也蜇得坐立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季宇飞开口揭开新话题。
“海勒姆加急送回来三号新样本,布雷格已经解析完毕了,果然和一号很像。”
但与那只白鸽不同,死亡士兵的大脑重量并无变化,只是头颅内侧有一圈原因未知的红痕,像穿过皮层烙在骨骼上。
而士兵的生物组织对蓝月能源没有反应。
“会不会,是对象状态的差异导致的。”季宇飞这就推测起来了,“我们刚审问完另外两人,他们都说三号样本饮食起居正常,也没有奇怪的生活习惯。”
想法转了几轮,最终都是‘不确定’,‘不清楚’,‘有可能’的前缀,处处体现着如履薄冰的谨慎。
说白了,是他还不敢往下猜。
如果那位在场的话,肯定又能一语道出惊天灼见了吧……
兜兜转转,思绪还是回到让自己,也是让苏霆惴惴不安的人身上。
可他不像发小不懂遮掩,仍能扬起调侃的笑说道。
“我说长官,您要是这么在意您的宝贝弟弟被一个斯文败类拐骗,你就赶紧上去啊。”
句式完全照搬在那场晚宴用过的,今朝他毫无顾忌地补刀。
“对方可不是只知杀戮的异兽,那是能骗了首都全员二十四年的诈骗大师,居心不良的情报贩子,黑||市常客,一个坐在图书馆就能挑起恐怖袭击的异||端。”
“他现在可中意您弟弟呢,都不惜暴露真面目去约会了,肯定是有想要说的话,或者……有想要进行的交易。”
那般危险的人物,所需的交易筹码绝不局限于金钱。
此时再忆起小少爷曾说的‘设备还没到’,季参谋不禁为自己的聪明大叹一口气。
“也许为了得到弗雷泽在资金和设备技术上的援助,小少爷……我们的王会做出意想不到的妥协。您觉得呢?”
激将法下,苏霆反而越来越平静,最终恢复常态。
“正因如此,我才应该留在这。”
回应的语气虽淡,却已是千锤百炼,即反复扼杀情绪波动、压下所有私心揣测后的誓言。
因为烫眼的红色,仍在心里跃动着。
如火如雷,如烈日的炽热内核,只会让别人惊心动魄,而绝不会动摇己身。
……
“如何,听着够快活吗?”
含笑送出一句反问,在属下看来形同太阳的苏罗依然好端端坐着。
他的晚餐在洽谈间吃完了,倒是他对面,弗雷泽一口未动,双手交握时紧时松,贴切地表演着心乱如麻。
男人最后发出压抑许久的喘息,再看向他的目光成分调整了。
少了浮于表面的轻薄,多了如饥似渴的探求。
“如果您告诉我的是真的……那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比我还疯狂的疯子。”
“那是必须的。”苏罗换了边翘脚,又笑成单纯可爱的苏洛少爷,“你未来也活在这片领域,接纳并凌驾于你之上就是我的义务。对其他人同理。”
听到同样的解释,弗雷泽比正经人苏霆的反应生动多了。
“怎么办?”男人紧紧锁眉,像心痛过度而捂着胸膛,“我现在后悔要解除婚约了,我竟然要把你让给我那草包二弟。”
估计想法是出自真心,他重音落在‘草包’一词上,完全是咬牙切齿的嫉妒。
“可是令尊他,更珍视你的草包二弟呢。”
又是看似随意的一句话让弗雷泽转怒为笑,欢喜地盯着面前人,不舍得眨眼。
更珍视即更在乎,而因为在乎,就更可能会为另一个人心慌意乱,做出不合规的事。
出于爱的背叛,有时比发自恨的谋逆可怕多了。
桌上的一瓶佳酿临近见底,弗雷泽高举酒杯示意。
“为您今晚以及未来给我带来的无上欢愉,我再特别赠送您一点有趣的小八卦吧。”
语毕他无缝切换神色,摆出公事公办的嘴脸。
“普莱德能找回并启用那些机密档案,是有缘故在的。就跟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对血红王末裔赶尽杀绝一样,有人在长期指点,不,应该说是长期为他们提供‘预言’。”
苏罗眉毛一挑,斜靠的身子掰正几分。
这可是从未出现在苏洛记忆里的东西,也不在他目前掌控的信息脉络里。
“无人知晓真名,无人知其面目,汝即是吾。”
“随子夜来临,携明晨离去,永不再会。”
“所言真话是真,假话亦是真,天秤可度。”
歌谣般的唱词,简短且富有诗韵,这独特的传言一如那位‘预言家’自诩的称谓,别具一格。
“旁白师。普莱德极其亲信是这么称呼他们的。”
深夜时分,满身酒味的苏罗坐回苏霆办公室的主位。
他双脚翘上桌,半阖着眼转述弗雷泽透露的秘辛。
“之所以用‘他们’指代,是因为每次见面都不是一样的人传达消息。他们给的预言也并非模棱两可,能套概率的说辞。”
而是精确到某一天的某一刻,详细到某地点某某人。
凭借旁白师的预言,普莱德再现了生物记忆芯片,并且制造出了次等品,小剂量的用在自己的士兵和生物兵器上。
原本就是禁忌品,放在现在更是有违背人伦的道德风险,他们当然不能大肆宣扬。
不过,该挣的利益是舍不得的。
“转卖又倒卖,最后一批劣等货到了咱们的老熟人手上了呢。想必他们动手前也谈妥分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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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山上的索拉兵团,首都城里的中央军队,谁会想到两者之间存在合作关系。
震惊却不意外,季宇飞立马接道。
“可普莱德完全能用其他方式来击溃我们,长久跟那群随时会爆的‘地雷’合作,不像他们保守的行事方针。”
“那当然是因为,还有更大的地雷啊,你这蠢货……”
许是被好酒熏迷了神智,脸微红的青年训斥得软绵绵,往常让人心惊胆战的‘蠢货’一词也变得像床笫之间的调|情。
在扭出更多乱七八糟的坐姿之前,他自己甩甩头,放下双脚。
低头静默数秒,他选择向苏霆伸出两手。
要抱抱的意图昭然若揭,后者没有犹豫。
用季宇飞私下调侃的话形容,苏元帅是彻底成了铁面无情的抱抱机,移动的人形吊床和轮椅二号。
而他表现优异,将小憩的青年送到三号训练场,一路又稳又轻,舒服得像是云飘。
察觉环境的变换,苏罗再睁眼时双目清明,他自己一跳落地,正好迎上脸色凝重的布雷格。
“怎么样,有大胆的想法说给我听了吗?”
有话直问是布雷格的钟爱,他也毫不讳言道。
“一号三号样本都是生物记忆芯片与蓝月能源融合的失败产物,只有二号,它是真的。”
布雷格扬手指向高处,示意那悬吊着的,已经展开成无数分片的巨虫尸体。
“它能融合成功,初步推断是因为只有它具备了承载所有生物基因的能力。”
似乎觉得有点拗口,布雷格努力想了想,补充道。
“它具备大量的基因序列范本,个体细胞则因为蓝月能源独立存在,但是又因为原始的紧密相伴关系,复合成了另一种超个体,会自主吸收更多的范本。”
他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死机了。
什么范本?
什么超个体?
自主吸收又是啥意思?
“总而言之,它是替‘星球’来复仇的吧。”
简明扼要又形象,附带玩世不恭的调笑。
季宇飞也勉强当了一回预言师,言中苏罗的话对众人的影响。
“星球的……复仇?”
原本的解释方布雷格愕然,双手不断从脸按压到头皮,抓乱整头灰发。
他最后捂着脸坐倒在凳子上,足够说明他对那无凭无据的结论是何态度。
不灭的能源,渗透人类乃至全星球各处。
具有生物记忆芯片的活|体,或该说它的真正原型生物,通过吸收能源不断演化,直至产生涵盖了全部生物基因,乃至连无机物都能融并的超个体。
然后……
等时机一到,星球将无法再约束它们,无论是质量还是能量。
在不知多久的未来,整个宇宙也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这简直是一个跨度极长,坚持极久的宏大计划。
宇宙从爆炸开始,此后逐渐冷却,而它再也不会产生像最初那般无穷无尽,能够诞生‘一切’的汹涌波动。
如今,于一颗小小星球诞生的复合生命,带着怨灵一样恐怖的执念慢慢地吞吃。
虽说他们的蓝月能源名为‘无尽’,可一颗星球上的存量似乎是有限的。
斯卡蒂山脉的能源开采洞早已枯竭,其他地方大概率也将步入后尘。
思绪跳回眼前,季宇飞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
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然后呢?
思考怎么度过最后安逸的时光,思考要怎样争取多一点时间?
要是争取,他们又该拿什么跟那群东西拼?
小少爷是一个例外,可他们都不是……
某个矮小身影掠过脑海,季宇飞双肩一震。
恰在此时,训练场的大门打开,是海勒姆领着训练完毕的阿莉西亚缓缓穿过人群。
眼瞎,耳聋,身体素质输给同龄人一大截,被放话如果不用蓝月能源治疗注定早逝。
有着以上致命缺陷的天残儿童,今天却像常人一样笔直顺畅地行走,精准站到苏罗身边。
“抬起头来。”
命令下达却不知是对谁,所以阿莉西亚和后方季宇飞都同时照做了。
当然,更后面惶恐的研究员和卫兵也是。
位于庞然大物的阴影下,女孩后背笔挺不输给基地任何一个士兵,她无法聚焦的淡色双眼却能盯住最上方,编号为1332的巨虫残块。
那是异兽已不再跳动的心脏。
“现在你应该感到自豪。”
苏罗同样仰望着,右手盖在女孩头顶。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物种,那么也不能小瞧人类。”
“你是为排斥它们而生的,你是自源头起就在抵抗他们的……真正的战士。”
笃定的话语如同陨石,砸向后方沉寂的低谷,烈焰焮天铄地。
时至今日,季参谋长才终于明白那天青年训斥他的意义。
是啊。
那群生物在蛰伏演化,可人类一样能变。
代代吸收能源,受其侵蚀的孩子,不是每一个都会在母胎中安于接受被迫改变的命运。
当阿莉西亚还是一个细胞时,她就已经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拒绝’之意。
人类拒绝这等扭曲的改造。
人类选择以新的变异适应。
适应到能与危及自身生命的存在对抗,持平。乃至超越为止。
他们,不就是从可笑愚钝的古猿这样一步步演化出来的吗?
室内控温器定点启动,顶端设备绽开刺眼金光,在无一人出声训练场里,他们都毫无杂念,屏息凝神注视最前方一道背影。
那人说,必须自豪。
他们便昂首挺胸。
那人说,不许退怯。
他们遂将恐惧和迷惘统统抛诸脑后。
而当那青年收回手,却又在退离前轻抚了一下阿莉西亚的脑门,并淡淡说道——
“真是不像样啊,以后你这样的孩子,还会越来越多……”
身躯未|发|育,心智未完善,天真的孩童本该享受无忧无虑的幼年时光,在关爱和正确的引导下健康成长。
然而现在却要为了他们所有人付出数倍血汗,时刻准备与敌人作战。
如此,静默的众人终于阅见‘王’的怜悯。
非常微弱,无比隐晦,完全比不上历代统治者情感丰富的演说,那些大张旗鼓推行的福利。
可是,这却让他们摈除了所有杂念,甘愿全心全意拥护,直至他们这个世界的‘永恒’也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