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建业是谁?
除了是安楚的父亲外,他还是丰收大队的支书,那在大队的话语权可高着呢。
不然,刚刚大家也不会那么听他的话,说散就散了的。
这么多年来,安楚除了坚持要嫁给周蕴礼外,从来没有忤逆过安建业。
就是那会儿一门心思要嫁人,那她也是把姿态摆得很低,求了又求,不仅答应了聘礼都留在家里,还不要嫁妆,这才能如愿。
怎么的?
现在男人没了,安楚也不想好了是吧?
安建业黑脸瞪着宁安楚。
之前李香桂添油加醋跟他说安楚疯了的时候,他还不信。
现在,他开始相信安楚脑子确实是坏掉了。
“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安建业板着脸问道。
宁安楚:……哈?
宁安楚没有说话,但她看安建业像是看傻子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安建业:……
安建业心里的怒火“蹭”一下就冲着脑门去了。
“安楚!”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是,威胁她?
她宁安楚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本来嘛,她已经尽量收敛了性子,想着赶紧把事情翻了篇,她也好腾出空来去了解和适应这个陌生的时空。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安楚的亲人,她怕自己表现得跟安楚相差太多,会惹来大麻烦。
尽管安楚留给她的是一些零碎的记忆,但也足够她提取出一些相对重要的信息了。
比如说,这个时代比楚朝要自由很多,但这自由也是相对的。
就说出行这个事情,也不是能说走就走的。
当然啦,离开这里对她这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来说那是易如反掌的。
但问题是,她离开这里之后去哪里?怎么营生?
再当然啦,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凭她的本事,无论在哪里,她都能过好。
可周西要怎么办?
这个年岁的孩子需要识文断字,需要稳定的生活。
她是要富养小姑娘的,带着人浪迹天涯算怎么回事?
能以闺阁女儿之身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十数年的宁安楚,她的观察能力自然是一流的。
周西对她不同寻常的在意和依赖,她自然是感觉到了的。
孩子依恋母亲本是天性,但周西,除了这种天然的依恋外,还包含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最让宁安楚觉得奇怪的是,周西应该是最熟悉安楚的人,而她醒来后的表现不说跟安楚天差地别吧,但其中差距,周西绝对不可能毫无所觉。
可周西除了略微有些惊讶外,更多的竟然是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啊。
好像安楚原本就应该是她宁安楚的性格似的。
这怎么可能呢?
若安楚的性子和她如出一辙,安家人敢这么闹腾?
他们是觉得自己的脖子比别人硬还是怎么滴?
到目前为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周西是她唯一需要在意的人。
那既然周西对安楚的改变没有异议,她是不是也就不用搞劳什子的谋定而后动那套了。
直接坐实了,安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至于其他人?
不是说“安楚”疯了吗?
这就是“安楚”性情大变的契机!
既如此,那她就知道要怎么应对安家人了。
“你离我这么近,我听得见,不用喊。”宁安楚正儿八经说道,“还有,我肯定活得比你久。”
“你!你怎么敢?”
“你个不孝女!”
宁安楚肃容,在安建业说出更多的不实指控前,先发制人:“不孝?”
“今儿这事就是你儿媳与儿子要硬抢我家东西不成闹的。”
“你的这句不孝,依据的是哪条律法?”
“我听过要侍奉双亲尽孝的,倒是没有听说过要对哥哥嫂嫂尽孝的。”
她宁安楚是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跟文官扯皮打嘴仗要军粮的全能大将军,哪能被一个偏心眼的老头子拿住了话头?
这老头子跟那些浑身黑心眼子的文官相比,那可差太远了的,她随时能怼得人说不出话来。
安建业果然被噎住,往常他们在安楚这里予取予求惯了,冷不丁的安楚不惯着他们了,他们除了用所谓的孝道压制外,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别的理由。
而孝道这套,宁安楚现在不吃。
毕竟,她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跟这些陌生的人有交集,大概率跟她应该孝顺的人大有关系。
她在楚朝都未必能保证经历这样的背刺后,自己还能不能秉承孝道,何况是面对这些陌生人?
安家人给宁安楚的印象可一点也不好呢。
安建业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如果他连安楚的事情都摆不平,那大队其他人怎么会服他?
前两天可刚发了支书换届的选票呢!
想到这里,安建业就瞪着安楚:“你的确不用对你哥嫂尽孝。”
“那你要对我尽孝吧?”
“那你百年之后分家产给我吗?”没等安建业说完,宁安楚又一次抢过话头。
安建业:……他怎么可能分家产给出嫁了的女儿?
“安楚你是真的疯了!”李香桂不可置信说道。
“我要是真疯了,刚刚就不是握住你的手腕,而是拧住你的脖子了!”
“我家的东西你之前拿去不少吧,都给我一件不落地还回来。”宁安楚看着李香桂说道,“如果你已经吃了用了,就折成现……”
宁安楚本来想说“现银”的,扫了眼在场之人的衣着,及时改口:“折成现钱还给我。”
“你做梦!”李香桂本来是扶着安雄的,这会儿她人也不扶了,直接叉腰对着宁安楚叫嚣,“那些东西我都孝敬给爸妈了。”
她脸露得意:“有本事,你问爸妈讨要去啊。”
宁安楚就看向了安建业。
安建业脸一板,下意识就想跟从前一样直接压着安楚退让。
但他一对上安楚的眼神,心里就是一突,直觉告诉他,今天这事他要还是像从前那样偏帮安雄一家,以后,他可能就没有安楚这个女儿了。
他本来要冲口而出的话就是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看重安楚这个女儿的安建业,这个时候心里却迟疑了。
能做大队书记的人怎么会是傻的?
安雄夫妻跟安楚,谁是真的孝顺,把他们两老放心上的,他会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只是,他更看重儿子和孙子罢了。
同时,他心里非常清楚,无论他怎么做,以安楚的性格都不会跟他这个父亲计较。
可眼下,安建业却从安楚的神色中读到了不同以往的意思。
他如果还跟从前一样处事,很可能会失去安楚这个女儿。
安建业有些犹豫。
见状,李香桂跑到安耀宗的身边,一把把人楼在怀里就开嚎:“我的耀宗啊,可怜的孩子,手都被周西咬出血来了。”
同时,她伸出手轻轻拧了下安耀宗的胳膊。
安耀宗会意,连忙跑过去抱住安建业的腰:“爷爷,周西咬我。”
他伸出手腕露出牙印:“爷爷,我痛!”
安建业一见到安耀宗手腕上渗着血丝的牙印,心里的犹豫一下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安楚!”他怒声斥责,“你是怎么教的孩子!”
周西见安建业暴怒,有些被吓到。
即使重生回来,她妈妈还在,比她想象中厉害,也护着她,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很惧怕这个说一不二的外公的。
周西是宁安楚决定要护在羽翼下的,她一直有留意周西的情况,见她脸上露出惊惶之色,立刻上前几步把人扶起来护在了身后。
安建业见安楚不仅不教训周西,反而把人护住,火气就更加大了,他口不择言道:“安楚,你今天要是不给你哥嫂道歉,不好好教训周西,我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安楚眼睛微微一亮,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她看得很明白,这些安楚的家人,对安楚和周西并没有多么亲近,甚至是显而易见的薄待。
镇守边关十数年,宁安楚早就不是那个养在深闺,讲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闺阁女子了。
她顺势说道:“既如此,你且将文书请来,我们写下断绝关系的字据以作凭证。”
安建业不可置信地瞪着宁安楚。
这不是他的女儿!
安楚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
当初她铁了心要嫁给周蕴礼,他不同意,也说过类似脱离关系的话。
那个时候的安楚是哭喊着求饶的。
而现在,安楚没有被这话拿捏,反而顺势答应了要断绝关系,骑虎难下的人立刻就变成了他。
安建业承认自己不看重女儿,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安楚真的断绝关系。
“嘶!”院墙那头传来抽气声,邻居大娘用力捂住老姐妹的嘴。
她瞪了眼老姐妹,糟心啊,这老娘们可真会拖后腿!
安建业:……
安建业向来把面子看得天大,宁安楚正面顶撞他,还被人看了热闹,他哪里还能忍?
他转头就冲着吴惠兰吼道:“去,把大队长叫来。”
“让他来做见证,我要跟这逆女断绝父女关系!”
“这……怎么就到了这地步了?”吴惠兰一脸苦相看着宁安楚和安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