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白以感觉到视野突然暗了下来。
林欣欣一把将墨镜推到了额头上，压起好几簇短短的刘海毛，她兴奋地拍拍白以的肩膀指着天空：“时间到了！快看天上！”
白以顺着她的视线，也摘下墨镜看向天空。
位于塔顶之上的“太阳”就像没了电的灯泡逐渐变暗，最终变作一个暗淡的球体。伴随着普照大地的光线的消失，蔚蓝色的天空也渐渐转换成墨色的夜空，无数明亮的星星成为了天空的主宰。
地面上的建筑没有额外的人工灯光照明，也让满天繁星更加闪耀，它们闪烁着色彩不一的光芒，就像随意洒落在丝绸布上的各色宝石。
不考虑原理的话，确实美丽极了。
“完全是异世界……”白以近乎叹息地喃喃。
她从未如此鲜明的感知到，这里与她的家乡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打开系统的时间，24小时制的计时已来到了12时。
“这里到了12点就会进入夜晚，虽然是人工的太阳哈哈~”林欣欣的眼睛圆溜溜的，完全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她恋恋不舍地收回欣赏夜空的目光：“晚上人会更少一点，你还想继续走吗？”
白以有些迟疑：“……虽然想回答你‘想’，但这里不会只有宿舍楼吧？”
她本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纯白城的构造，但目前看来到处都是一样的公寓楼，根本没看到其他建筑物。
林欣欣不置可否地说：“听说纯白城是个巨大的环形结构，但我也没试着从头走到尾。但要是想离开的，肯定是走出不去的。”
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这我试过。”
想来也是。
这一切……黑塔调查局的安排，规模太过庞大了。
将人转移到异世界，创造巨大的城镇供人居住使用，又设计高科技的系统和人绑定，还安排了大量机器人监视服务。
这显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或是短时间的机构，看黑塔上面显示的时间也能看出来，这个区域持续运营了相当长的时间，肯定有着成熟的规则和机制维持着一切的运转。
就这样的地方，怎么会轻易让人能逃出去。
白以不想在这里呆一辈子。而且，这个所谓的纯白城不仅没有出入口，更是只有供人住宿的房间，她虽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但也未免太过压抑了。
白以陷入沉思，最后决定：“我想去看一下那座白墙，可以吗？”
林欣欣并没有拒绝，她很贴心地提议：“白墙啊……我们离外白墙近一点，要不去外白墙？”
内白墙距离黑色巨塔更近一些，也是白以一开始看到的巨大墙壁，而外白墙则是在纯白城的最外缘。
虽然街道上没有灯光，但是自然的光线足以照亮街道的路面。只是入夜后，周围的人减少了不少，或许保持着日落而息习惯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她们穿过了好几条公寓楼之间的小道才来到了尽头。
白色墙壁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渺小的人，站在巨墙之下，近在咫尺的压抑感让白以有点窒息。墙壁大约有7、8层楼高，表面光滑坚硬看不出材质，就像从原地长出来一样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
这里距离最近的公寓楼也有几十米，但却比主路上更加密集地排布着“灰色铁桶”。
在林欣欣诧异的眼神中，白以弯腰敲敲冰凉的金属：“醒着吗？”
圆桶震了一下，两个熟悉的蓝色圆圈浮现在桶身上。
但是和H817不同，这个机器人并没有主动开口，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白以。
“这里，这个纯白城到底有多大？”白以主动发问。
“具体面积无法公布。”机器人冷冷地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白以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机器人的电子合成音要比H817的更加冷淡。
白以并没有气馁，继续问道：“那白墙外面是什么？”
机器人回答得极快：“无法回答。”
林欣欣不满地戳了戳机器人的铁脑袋：“什么叫无法回答啊！”
“无法回答，即为字面意思。”机器人底盘极稳纹丝不动，一板一眼地说。
看样子这个问题是无法获得答案了，白以想了想，换了个问题：“既然纯白城是F级到D级调查员住的地方，那C级以上的调查员去哪了？”
机器人的眼睛闪烁了一下：“C级及以上的调查员于赤红镇居住。”
“赤红镇在哪里？”白以紧接着问。
“白墙之内，黑塔之外，即为赤红镇。”机器人也很快回答。
林欣欣小声嘀咕：“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说是升到C级就会被接走去别的地方住。”
纯白城只有住所，人口密集却又没有任何的功能设施，甚至不能算一个“正式宜居”的地方。既然如此，有一个更高级、设备更全，仅仅面对“高等级”调查员开放的居住地，才更符合H817所介绍的等级权限之说。
白以点点头表示理解，却冷不丁地开口：
“所以，你无法回答的是这座白墙之外有什么，对吗？”
机器人沉默了。
林欣欣眼神迷茫且清澈：“什么意思啊？”
白以也不在意没有得到回答，她在地上划拉着灰尘，画出一个同心圆同林欣欣解释：“你看，假设我们所在的纯白城是最外圈，内白墙往里面赤红镇，赤红镇中间是黑塔……这就是我们‘可以知道’的区域。”
林欣欣点头。
白以指向同心圆之外，神色平静地继续说：“但是这个外面是什么、有什么，我们‘不可以知道’。”
联想到方才的提问，林欣欣也明白了过来，她震惊地说：“你套机器人话啊？！”
白以站起身，用脚抹匀地上的灰：“怎么会，只是顺着问一下。而且就算知道了，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毕竟她没有飞跃高墙的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这里的规矩来。
她瞥向一旁的机器人，蓝色的眼睛熄灭了，铁桶机器人就像听不到一样进入了休眠。
最后同机器人确认了纯白城没有公寓楼以外的建筑后，两人走上了返程的路。
与来时走过的路不同，回住所的路上，林欣欣异常的沉默。
临着要进门时，她叫住了白以。
白以侧头看去，林欣欣的脸上带着一些犹豫，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鼓足勇气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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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以……我，我问你个问题啊。”
林欣欣犹带稚嫩的脸上没有笑意，她眉头紧锁，看上去怪认真的。
这让白以也不得不认真对待，她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转身对着林欣欣颔首道：“好，你把。”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有人跟你说……”林欣欣一开始有些紧张地扯着嗓子，但随后声音越来越轻，“他有办法离开这里，但是必须要违反这里的规则，你会愿意加入他吗？”
白以眼神微变，她的目光飘向手上的黑环，但回答得却很快：“不会。在没有给出具体方案之前，这都是空想。”
“但是……”林欣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以打断了。
白以语气果断地反问：“退一万步想。他为什么要找我？”
她主动伸出手，像是安抚般轻轻搭在了林欣欣的手腕上。
对方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却没有甩开手。
如薄雾般淡淡的不安、迷茫伴随着体温传递过来。
不像是“主谋”的样子。
确认过后，白以眸光微闪，继续说：“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两种：一种是我足够特别，特别到不可缺少；一种是我可有可无，但是……也够用了。”
话说的这么直白，林欣欣自然也听懂了。
她有些不甘地咬住了下嘴唇，但是眼神渐渐清明，许久才轻声开口：“……我明白了。”
在白以的注视下，林欣欣努力撑起一个笑容道了别，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是因为白以刚才问机器人的问题，给了林欣欣一种她想离开的错觉吗？她有点想不明白，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没想到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林欣欣居然当面抛出了个小炸弹，这让白以都有些惊讶了。应该是有谁撺掇了林欣欣，但她自己还不确定要不要跟着那人干，所以试探白以的想法。
有这种人的存在很正常，纯白城给人的感觉相当压抑和不自由，还得面对黑塔调查局委派的各式各样有危险的任务，被迫留在这里的人自然会生出想要离开的心情。
但是，就这么短短的时间，白以也能看出纯白城的路面监控很严格，就连调查员身上带着的黑环也自带反制机能，足以说明系统具有监听监视的功能。
她并非不想离开，但这种堂而皇之的密谋让她觉得相当不靠谱。
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白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这一趟实在是有点费脚，白以都快感受不到自己的脚底板了。相比之下，林欣欣体力太恐怖了，一来一回连点汗都没出。
“滴滴！”
系统突然传出提示音，林欣欣发来了消息。
【林欣欣：谢谢你！然后，抱歉问了你这么怪的问题，请不要放在心上！！！】
【林欣欣：有空来我家吃饭！我家机器人很会做东北菜！！】
白以忍不住笑了。林欣欣的精神状态不错，这让她也隐隐松了口气。
毕竟是第一个认识的“同事”，人也不错，她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而失去一个朋友。
抱着轻松的心情，白以随手把墨镜戴在了辛勤滑过来迎接主人的H817头上，直奔卧室的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