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魇
    ﹁哗哗﹂的流水声在耳边响起,李珣屏住呼吸,渐渐沉入了清凉的水潭中。在头脸完全浸入时,水潭边的嗡嗡人声,似乎变成远在十里之外,被水流切割得支离破碎。

    沉静的水底是思考问题的好地方,李珣身子渐渐下沉,一直沉到距水面十余丈的水底,他摸到两个铁桶,继而在桶边盘坐下来。

    这里的光线已几近于无,彷佛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只有水流规律的冲刷,才让人记起,这空间并非他一人独有。

    从静坐那一刻起,他便将与单智碰面时所经历的对话场景,在脑中思考了一遍,仔细寻思是否有什么不稳妥的地方。

    这个回忆也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很快就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咧开的嘴角像是个扁圆形的黑洞,吞吐着阴郁冰寒的气息。这是真正发自肺腑的笑容,也只有在这毫无人迹的地方,他才会表露出来。

    他在想:﹁这个单智嘛,心思还算单纯,想来几年之内,也不至于变了性情,还是可以利用的。那云袍、丹药也就罢了,若能由他向宗门引荐,方是最要紧的事。我的时间紧迫,这十年时光转瞬即逝,如果到时不成……﹂

    思及此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捂住了胸口。

    也许是应机生变,他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继而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频率超出正常人的标准太多。

    血液彷佛被这压力催动,在血管内横冲直撞,突然窜升的热量,让他感觉在瞬间成了一只烤熟的大虾。

    温度越升越高,竟像是燃起了一团火,而这火是从他体内最深处烧起来的,热力所过之处,筋肉、骨髓、血管、经脉,均在这妖异的力量下扭曲变形。

    强烈的灼痛感彷佛一根根被烧红了的铁针,透入他的神经,在全身窜流。

    他痛得蜷曲起来,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因为这疼痛已抽干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使他张口不能!

    剧痛大约持续了十息,然后就像噩梦般消失不见,只有因疼痛而变得格外敏感的皮肤,在水流激荡下隐隐的麻痒,才提醒他,刚才的情形绝不是幻觉。

    这十息的时间,已让他内息大乱,不知呛进了多少水,幸好他现在修炼已有根底,连忙强抑住因剧痛而疲惫不堪的心神,勉力调整内息,才又再度恢复闭息的状态。

    ﹁今天的时间又长了一息!﹂

    恢复正常之后,李珣的手脚都在发抖,恨声道:﹁血散人的血魇,当真是阴毒诡谲!你这老匹夫,我李珣绝不善罢甘休,总有一天,要让

    你把这种滋味,十倍、一百倍的拿回去!﹂

    咬牙切齿地诅咒了两声,但他却明白,这只不过是心里想想,嘴上说说,当真到碰到通玄界三大散人之一的血散人,他除了磕头求饶,还能干些什么?

    被剧痛如此折磨后,他的思维也显得有些散乱,索性闭上眼睛,任内息自发流转,维系生机,李珣昏昏沉沉地小睡了起来。

    若有任何一位修道有成的修士在此,看到此时的情形,必然会惊叹这童儿的修为,分明就是到了﹁恃气合意,流转不息﹂的小成境界!

    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在昏睡之中内息不停,将内呼吸保持得如外呼吸般自然,其修为进程较常人自是大为超出。

    李珣隐约也知道自己这种状态的可贵,只是他小小年纪,心机已是颇深,非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露出根底。

    他此刻心神散乱,昏睡中,无数意识片段纷至沓来,迷迷糊糊间,只觉得一片血云铺天盖地压了过来,其中鬼声啾啾,尖锐凄厉,及至眼前,却蓦地化为一张大脸。

    那张脸虬髯满颊,尖利如针,一双眼血光流转,望之如妖魔一般,又忽地一笑,开口讲话,声如洪钟:﹁血魇滋味如何?还有,灵犀诀呢?还不拿来!若是十年之内不将它交上,血魇便会将你的神智抹去,取而代之,令你元神破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十年之中,每日都有血魇噬体,让你时时记得,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不要妄想那告密求生的法子。血魇之术种居心窍,连结元神,与你的性命息息相关,除了我的化心*,再无人能解得!便是天下宗师齐聚,也救不了你!哇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天地都摇晃了起来。

    李珣大叫一声,翻身醒来,内呼吸状态突然被打破,立时呛了一大口水,差点溺死当场。

    他连忙调顺内息,却发现身体已恢复过来,状态甚至更佳,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也未觉得有任何欢喜。

    李珣不知睡了多久,也不敢在水下耽搁,拎起两个铁桶迅速上浮,只三两息的功夫,便破开水面。

    岸上出奇的安静,李珣四处张望,却看到灵机正向着他挤眉弄眼,其余童儿都已离去。

    在灵机的身边,有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面白如玉,身姿俊朗,风采照人,有傲然出尘的味道。他正抚须看向李珣,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李珣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那道士眼中神采流转变化,神妙莫测,被他一眼

    望个正着,竟似冰水浇头一般,凉意自顶门直下丹田,搅乱内息,让他差点岔了气,只觉即便是在水下呛咳,也没有碰到这种眼光来得难受。

    道士轻﹁咦﹂了一声,眼内光芒一敛,点了点头,开口赞了一句:﹁内息稳固,筑基有成,看来是用了心的。﹂

    直到这个时候,李珣才有力气仔细打量此人,第一眼只觉得面熟,第二眼望去,他立时瞪大了眼睛,叫道:﹁清虚仙师!﹂

    这中年道人,正是与宗主清溟道人同辈的高手||清虚真人。他是通玄界中辈分最尊的数人之一,在宗门内,地位也仅在清溟道人之下。

    这位仙师冷厉古板,李珣当头受了他一赞,已是意外之喜,此时怎敢怠慢?急忙游上岸来,将铁桶放下,施礼道:﹁仙师安好,弟子李珣拜见。﹂

    清虚真人应了一声,让他起来,再打量了他几眼,却皱起眉头,口中喃喃道:﹁倒似一位故人……﹂

    李珣和灵机听不真切,却又不敢贸然抬头,只能垂首听着。

    清虚沉吟了一阵,命李珣抬起头来。李珣心中紧张,赶紧暗中吸了两口气,才缓缓抬头,两人目光相接,他心底猛地又是一冷。

    只见清虚脸上虽然平淡,眼神却是冷若霜雪,周遭空气竟因此流动着丝丝凉意,贴上李珣的皮肤,沁入肺腑。

    李珣心中有鬼,即使表面上做得再好,终究还是难受,不由得避开了他的目光,而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看到清虚嘴角那抹一现即隐的冷哂。

    他心中一沉,连忙又将目光转回来,清虚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向灵机道:﹁你心性纯朴,这很好。数月后便要做﹃开山﹄的功课了,切记磨砺心志,不可妄想侥幸,只要循序渐进便可。﹂

    灵机讷讷应声,不知该说什么话好。李珣在一旁听得却是心弦颤动,只觉得清虚所言,倒有大半是对着自己说的,什么磨砺心志,什么妄想侥幸,句句意有所指。难道他看出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不住怦怦乱跳,怎么压也压不住。而这一切,都被清虚看在眼里,他向李珣这边扫了一眼,就这一眼,便让李珣全身发麻。

    这时,便是傻子也知道,清虚对他已有成见,被这样一个宗门前辈﹁惦记﹂着,李珣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而更令他感到郁结的是,直至如今,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他到底年纪还小,只觉得前途渺茫,生死未卜,不觉想哭出声,全凭着内心的倔强撑了下来。他已有些模糊的目光却察觉到清虚脸上

    微微一动,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冷硬。

    ﹁莫非别有缘故?﹂

    也就是一闪念的功夫,李珣近乎本能地调整了面部肌肉||唇角微微的下垂,颊侧轻轻的抽动,摆出一个孩童倔强且又委屈的神情来。

    最妙的是,这神情就仅仅是微露三两分,可说不咸不淡,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做作。

    这番调整实在是微妙得紧,但一旁的灵机,却全然无法理解这等细微的转变,只是隐然觉得这里的气氛变了一些,他虽然个性老实,不过被这气氛一影响,也觉得很不自在。抬头一看,正瞧见清虚微微蹙起的眉头。

    看见了李询的表情,清虚忽然觉得,刚刚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世上相似的人这么多,自己总不能把对那人的厌恶之情牵连到这孩子身上,心念一转间,就生出些歉意。

    只不过,再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委实也太过聪明了一些,自己不过是稍稍露出了一点疏远之意,便被他察觉。方才对自己的察言观色,也把握得很准确,倒不愧是出身帝王之家……

    几个念头交杂在一起,那个已经许久不见的人影便又在脑中闪动,他心中竟生出已数百年没有的烦闷来。再看了一眼李珣,他终于决定对这孩子讲几句话:﹁李珣。﹂

    ﹁弟子在!﹂

    李珣的应声有些低落,清虚自然听得明白,但他并不在意,而是接着道:﹁我问你。修仙之道,机缘、心智、根骨,三者缺一不可,你可知道?﹂

    李珣谨言道:﹁弟子知道。﹂

    ﹁那你觉得,这三者以何者为先?﹂

    ﹁机缘!机缘为仙道发端。﹂

    清虚点点头,又道:﹁没错,不过既到此地,便是有机缘。那你觉得,后两者当以何为先?﹂

    李珣正想开口,蓦地怔住了,他本想说﹁心智﹂的,但他已感觉到,眼前这清虚仙师,似乎颇不喜他的心机繁复,若真说出口,说不定又要惹恼他。可是,若要说﹁根骨﹂,却又是口不对心,难保对方瞧不出来。

    一时间,他竟是进退两难。才怔了一会,却猛然醒悟||糟了!

    清虚提出的问题,答案本是最单纯不过,机缘第一,心智第二,根骨第三。其中心智并非机心,而是包括悟性、毅力等一系列因素的集合。任何一个低辈弟子,都可琅琅上口。

    如果他真的心思纯朴,胸无杂念,必然是脱口而出,不假藻饰。可偏偏他投鼠忌器,临阵犹豫,错失大好良机,怕早被清虚道人看个通透,如此再说

    什么都迟了!

    李珣心中暗恨竟然进退失据,大失水准,又恼又惊,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清虚见他模样,心中通明透亮,也是无奈摇头,长叹一声:﹁福祸本无门,唯人自招取。﹂

    李珣想开口,但在清虚道人的目光之下,只觉得说什么都无法遮掩心中念头,全身力气,在剎那间一扫而空,两腿一软,竟是跪倒地上,口中只是嗫嚅道:﹁弟子,弟子……﹂

    清虚冷然问道:﹁难道你还想心存侥幸?狡辩刚刚真是说不出来?﹂

    ﹁弟子知错,不应该擅动心机……﹂

    清虚脸上的神色略微松弛了一些,但看到李珣脸上那似曾相识的神气,心中又是一突:﹁由面知人,这两人如此相似,心性或许也差不多,不要养了个狼崽子出来!﹂

    心中计较已定,他面色又是一沉:﹁小小年纪,对师长竟也用上了心机!如此之心早就偏离了正道,你便是修了道,也只会入了魔道!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此话一出,李珣脑中当真如霹雳击中,霎时间一片空白,他身子一软,已伏在地上,只是哭道:﹁仙师慈悲!仙师慈悲!﹂

    一旁的灵机看得莫名其妙,听两人只是对了几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珣师弟竟似是寻死觅活般嚎啕大哭,这到底是哪门子玄机?

    清虚又放缓了语气:﹁你来也富贵,去也富贵,岂不比那些人要强得太多,又何必做此情态!﹂

    李珣也不答话,只是叩头如捣蒜。这时,他是半点儿心机也不敢动,每下都实实在在,只叩个三五下,便被潭边的卵石碰破了额头,顿时鲜血横流。

    灵机见状已经吓傻,他哆哆嗦嗦地也跪了下去,虽全凭一腔义气,但脸上仍满是迷茫。

    清虚见李珣如此,脸上却越发不动声色,他心中虽也有些怜惜此等美质,但他修道千年,作出的决定绝不会随意更改,李珣如此反应,更是坚定了他的念头。

    他叹息一声道:﹁机心不除,便生魔障,即使有道德教化之力,也未必能把持得住。你这孩儿,虽然也是难得英才,奈何……﹂

    他嘴上说得温和无奈,却有一种不容违抗的坚决。

    此时,李珣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只知道叩头不止,力道还不见减轻,直至皮烂露骨,也没有停下。

    清虚看在眼中,略一摇头,挥袖发出一股暗劲,挡住他的自残举动,李珣全身发软,坐倒在地。

    见他坐倒,清虚道人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忽又开

    口道:﹁看你仍有向道之心我也不愿强迫你就再留你一年时光让你打熬体魄沉淀心思便是回去尘俗在朝堂上也能为天下万民谋求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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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好好把握。﹂

    就在李珣绝望的目光中清虚道人的身形杳然消逝便如一个虚幻不实的气泡﹁啵﹂的一声便化为虚无。

    他多么希望刚刚发生的事情也只是一场幻梦啊!

    入山不过三月李珣便因一场突出其来的邂逅丧失了继续进修仙道的机会。

    而他的性命也将在这之后被恶魔狠狠吞噬……

    灵机睁大了眼看着李珣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身上犹自发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滴下竟将潭边的泥土沾湿一片。

    灵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他起来看到李珣脸上苍白有如死人眸子里也是一片死灰竟是绝望到了极点。

    ﹁珣师弟你怎么了?莫吓我呀!你们刚刚是怎么啦?清虚仙师他干嘛赶你走?这莫名其妙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珣现在哪还有心思去应付他猛一振臂将灵机推到一边自己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又摔倒在地。

    隐隐的耳边传来灵机惊慌失措的叫声。

    李珣心中涌起了苦涩的滋味在肺腑内一转又冲上了嗓子眼他长叹一声就此昏死过去。

    时已深夜。灵机因为折腾了大半天

    经过一段时间的昏睡他脑子还有些不清楚睁着眼睛想了半晌才又记起昏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是已有一次重创的缘故李珣此刻倒也没了白天那种狂涛巨浪般的冲击。但这浓浓的负面心绪却在无声无息之间缓缓积累心中的绝望也一波重过一波滚滚阴霾压得他根本透不过气来。

    他仰面躺着脑子里浑浑沌沌而随着时间流逝思绪中的杂质已逐渐被清理出去剩下便是最清晰却也最可怕的场景。

    四个月前他还是福王府内最受宠的小世子除却每日在宫中伴读时的勾心斗角以及回府后父亲的严厉功课之外并无半点不顺心之事。

    然而一个杀神却自天而降将他制住然后便莫名其妙地让他拜师。

    ﹁我为何要拜你做师父?﹂八岁的李珣显出与同龄人大异的神态小小年纪已颇有大家风度看着眼前凶恶的红衣大汉心中虽然恐惧但表面上依然冷静

    。

    这红衣大汉,就是三大散人之一的血散人,闻此言后放声大笑:﹁拜师便拜师,有什么理由好讲?﹂

    李珣冷声道:﹁福王府虽然不大,却也有上千军士拱卫,容不得旁人随意进出,何况是来此乱收弟子。你这恶汉,若真有本事,便去找管家应征护卫之职,平日就有教我习武的机会,何必*越室,做这蟊贼行径!﹂

    血散人狂笑道:﹁谁说要教你习武了?若不是俺见你有用,就凭你刚才那番蠢话,便要屠尽这整个王府,让你在血海之中,哀号三日才死!﹂

    ﹁大胆!休要妄言!你要犯上吗?﹂李珣闻言又惊又怒。

    ﹁笨蛋!﹂

    血散人一巴掌将不知天高地厚的李珣搧倒,手上又凭空一扯,只见掌间血芒流转,那光芒连接成条,彷佛活物在空中扭动,腥味扑鼻。

    李珣脸色发白,正要呼喊求救,血散人已一掌拍在他胸口,将这血芒压入他体内。

    转瞬之间爆发出的噬心剧痛,抽干了李珣最后一丝力气,虽然只疼了不过两息的时间,已让这八岁孩童疼得屎尿失禁,涕泪横流。

    末了,血散人笑道:﹁这血魇滋味如何?﹂

    剧痛虽过,可李珣仍是一点儿力气也提不起来,不住低声抽泣,听得血散人一阵心烦,一脚踹在他肚上,怒道:﹁给我闭嘴,听老子细说……﹂

    因此,堂堂王府小世子,便成了通玄界血散人的弟子。不过,血散人却没有传给他半点功夫,只是每日让他尝尝血魇的滋味。

    数日后,血散人便假扮成游方道士,骗得福王团团转,又巧引明心剑宗的弟子前来。这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李珣也只好在满心不甘及恐惧之下,来到连霞山。

    一直到与山上众人混熟了,偶尔听师长论起通玄界的秘闻,他才明白,自己碰到的﹁血散人﹂是怎样的大魔头。

    通玄界有一些修士,并非出身宗门,而是自行修真以得仙道,或者叛宗而出不受管辖,形成了散修这一群体。

    散修当中,也有一些不可轻忽的大人物,举世闻名的三大散人,便是其中代表。

    血散人便是三大散人之一,是通玄界杀孽最重的魔王。他的﹁血魔化心*﹂已臻化境,在通玄界也是最顶尖的修士之一,然其凶名响彻通玄界,令人闻之色变。

    自从李珣得知血散人的厉害后,他便死了贰心,开始筹画如何获得﹁灵犀诀﹂。

    原本李珣不知取得﹁灵犀诀﹂的难处,又因心中有鬼,不敢四处

    打听,只能潜心炼气,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被哪个仙师看上。

    却没想到,上山第一天,他的书僮便鱼跃龙门,成了宗门嫡系,而他却与一群低辈弟子挑水打坐,就这么过了三个月。

    直至今日,他还没有得到﹁灵犀诀﹂半点消息。但却因为这一次意外,让他的修行机会被清虚一言否决。即便心志再坚忍,面对这样的冲击,他也觉得承受不住。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李珣心里不禁黯然,鼻子一酸,竟是流下泪来。

    自出生以来,这是哭得最伤心的一次,便是白日那般嚎啕,也有所不及。

    作为福王长孙,未来必将继承王位。所以,在父亲严厉几近狠辣的教育手段下,李珣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却又极懂得掩饰。

    他平日去宫中伴读,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回到家中,却要写一篇入宫感想札记,将入宫所见所感,描绘剖析,评点对策,再由父亲最终审核。

    在这般环境之下,虽然年仅八岁,却已经让他明白世间最骯脏的生存哲学,心理年龄较之外表,实是远远超出。若按此发展,李珣必能青出于蓝,尽享荣华。

    而这一切,都在血散人到来之后,被粉碎了……

    到了这仙山上,李珣才终于明白,他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心机计策才是决定性的力量。

    正如血散人那般,已超出他所能计算的范围,还有那清虚仙师,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的每一处角落。

    所以,他也只能在这些人的掌控之下,如傀儡木偶般的规矩行步,直至死期到来。

    ﹁只能等死了吗?﹂低声抽噎着,李珣扪心自问:﹁可是……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