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的诵经声传入李珣耳中,虚虚缈缈,听不真切,他呻吟一声,掀去了盖在头脸上的被子,然后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屋梁发呆。
﹁原来,这不是梦!﹂李珣茫然自语。
这已是李珣回来的第十天了,每夜入睡之际,他都梦见坐忘峰上诸事,直至清晨醒来,费一番工夫,才明白身在连霞山上的启元堂中,而他已是正式入门墙的弟子。
成为三代嫡系弟子,也仅只是时间问题。
和他一同上山的除了单智之外,其它留下的,都还在﹁开山﹂,以他的进度,倒是更为迅速。
李珣整理好仪容,穿上已穿了七年的云袍,手中拿了几本书,走出门外。
启元堂位于出云峰上,峰上景色清幽,百鸟低鸣,倒是个炼心修行的好去处。
堂中现有近百名弟子,都是已经过﹁开山﹂的磨练,到此再求精进。他们每日都有三四门课,是由宗门中的仙师开授的经学、法术、通玄界见闻等各类课程,但占不了太多时间,实际上还是由弟子们自学。
经过﹁开山﹂的磨练,弟子们倒也是自觉得很,李珣起得已是颇早,但信步行来,在花木掩映之间,有不少师兄在那里诵经炼气,显然已有一段时间了。
李珣找了一个比较幽静的地方坐下,先炼了一会儿气,待功行圆满之后,便倚在树下,抽出一本书来静静阅读。
这些书都是青吟给的书目,他自然不敢怠慢,其中除却一些泛泛的经文之外,他大部分都囫囵读了一遍,说不上有什么收获,但却颇有静心凝志之效。
这些时日,他最用心的还是理解青吟所传授的﹁化气篇﹂,其中各类精妙法诀,有些他已无师自通,但当时毕竟不成系统,此时贯穿一气,便别有一番所得。
事实上,在﹁化气篇﹂中,已明确区分了这一阶段修行的境界。共计有﹁东海沉碧水﹂、﹁海上生明月﹂两层功夫。
在﹁东海沉碧水﹂的境界中,气机精粹提炼的过程,便是由内而外,锻炼肉体的过程。
李珣早在七年前,便有了﹁恃气合意,流转不息﹂的小成境界,又有七年的苦修,且以云纹等精妙手法,在无意间修通了这一层。
自那日青吟传授法门起,他体内气机感应日夜蜕变,时至今日,什么如臂使指都已是小道,便是转质化形,提炼精粹的功夫也已完成了大半。
再不多久,他便要修那﹁海上生明月﹂的境界。
如此境界就是﹁肉胎顶﹂。所谓﹁肉胎顶
﹂,便是以肉体凡胎,蜕为道体法身的第一道关口。
只是这样的进度实在有限,如果能使内息圆转,以高妙法诀牵引气机,便能聚气成珠,于气机鼎沸之时生就,那便是金丹,正属﹁海上生明月﹂之境。
金丹若成,将通透﹁玄关﹂,到那时,以金丹为媒介,以气机为牵引,四肢百骸日日沐浴天地精华,则内息将变为﹁真息﹂,久而用之,道体成就,自得长生。
李珣现在功力不及,不能身体力行,但七年来研究﹁云纹﹂的习惯使他常越级思虑,从最简单处着手,剖析脉络,逐步充实,最终于脑中功行圆满,待到真正行动之时,自然轻车熟路,水到渠成。
最近几日,他已经把前面的几个关口预想了几次,若有滞碍,却也不查书求证,而是先以﹁云纹﹂、﹁明纹﹂等法门印证,甚至以︽幽冥录︾上的法诀互参,待有了自己的答案,方才求证于书,互较优劣。
如此,进度不免慢了下来,但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无比,从不因为境界的狂进猛取而有用力青涩、棱角分明之感。
此等稳重,便是修道有成的仙师也大半有所不及,而这正是李珣胜过他人的所在。
待想通了一个小小窒碍之时,已是正午时分。他收了书卷,不紧不慢地走了回去。路上有不少师兄见他之后,眼神总忍不住在他身上转悠,想是因为他七年攀峰之举惹来的麻烦吧。
李珣却也不在意,他在人群之中一向礼数不缺,从不得罪人。说他温和也好,圆滑也罢,这种方式,却是最适于在世间生活的,这也正是李珣的处世之道。
山上都是修为有成之辈,辟谷有道,每日一餐,清水鲜果足矣,李珣随手拿了一个果子掂在手中,也不急着吃,只是在想下午的打算。
下午有﹁连霞七剑﹂之一||明松道人的课,应该是讲法术应用之类,本来听听不错,但说不定单智也会来,七年不见,也不知他变得如何。
单智对李珣来说,还有用处,自然需要倾力结交,而与这种人交往,必须要投其所好。
李珣深知,七年的时间,足以使人的性格大为改变,尤其是在连霞山上,所闻所见都是神仙之流,潜移默化之力委实不容小觑。
他想着先收集好情报,再和那人相见,不过,又觉得似乎不好。
﹁唔……不可做得太过明显,还是仔细观察之后,再做打算不迟!﹂这时,李珣的心中已有了决定。
于是他便决定下午要去听课,但在此之前,不如再去研究一
下各类禁制手法,免得时光虚度。
心中既有计较,他转身便走。但才走出两步,天空中剑光一闪,现出一个人来,那人开口便问:﹁珣师弟?那边的可是珣师弟?﹂
这声音听来耳熟,李珣抬头一看,却是一怔:﹁单智师兄?﹂
老天爷似乎很想和他开玩笑,才想到这人,便将他送到眼前来。
不过,这个意外只是让他呆了一下,接着一个转念,他脸上那得见故人,惊喜交织的模样,便已生动地显现出来。
天空中一声长笑,单智轻轻跃了下来,搭着李珣的肩膀。
单智在这七年变化果然不小,他现在的个头比李珣高了半头左右,脸型方正,凤目薄唇,显出几分清秀,比之幼时模样变得不少,但轮廓还在,所以还是被李珣一眼认了出来。
单智外表变化大,心境的变化也不小,至少此时看上去,没有幼时贪慕虚荣的模样,与李珣打招呼时也颇为热情坦率,看来七年炼心,也炼出了些成果。
他将李珣打量了几遍,这才笑道:﹁好小子,壮实得太多了!简直像一头豹子!哪还能看出是个小王爷?只是皮肤还是那么白,一张俊脸倒也没变!﹂
他这话却是实在,李珣在山上七年,皮肤虽然总是晒不黑,但身材却是练出来了,身上肌肉线条微显,却没太过夸张,而是充满了强韧的张力,真是像豹子一般。
脸上长出些胡子,却是一脸稚气未除,看上去清秀中带着青涩,与七年前相比变化不大,好似是天生的娃娃脸。
李珣也笑了,一如既往地有些腼腆:﹁师兄变得才多,我这是因为山上猛兽厉害,为了活命,不锻炼不成!能活着下来,也是万幸了。﹂
单智闻言又笑:﹁昨日我才出关,就听师父说有人硬是爬上了坐忘峰,却不知是你,今日才听到你的名字,正好宗主有事传你,我便请了这份差事下来找你,现在随我去吧。﹂
﹁宗主找我?﹂
李珣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意外和惊喜,看得单智一乐:﹁当然,除了三代祖师,你是第一个徒步爬上坐忘峰的弟子。按门规,你便是与我一样的嫡系弟子,不找你找谁?﹂
﹁不过是一半而已……﹂李珣极老实地回答道:﹁还多亏了师兄你送我的云袍、丹药,还有那防身匕首,若不是它们,我早在上山第一年便死了!﹂
这话却是再真诚不过,单智听了大有面子,不过他现在修养日增,也不露声色,只是笑得更为亲切,揽着李珣的膀子笑道:﹁能够
助你得竟全功也算是一项功德你倒用不着客气。对了我修为还浅御剑时不能带人咱们只能一步步地往上走了……﹂
两人说说笑并肩而行单智说些修炼时的难处还有宗门内的趣事李珣则说在峰上的奇异见闻两人倒也颇为合拍好一副感人的旧友重逢模样。
虽说不能御剑但两人脚程都是一流李珣虽是略慢一些脚下也没有单智行云流水般潇洒但总体而言却也不耽搁时间到止观峰上不过就是大半个时辰。
这还是李珣第一次到止观峰的宗门重地却觉得与其它峰上的建筑相比也没有什么太出众的地方只是重重屋舍掩映花木偶有清溪流水宛转其间倒似桃源异境朴实自然。
单智随口为他讲述峰上的布置。
这止观峰上也只是在最高处修了一座道观只求精致不需宏伟。平日里已信道的就在里面静坐未信道的就在观外各处精修只有当宗门议事之时才齐集观中。
此时在道观中宗门自宗主以下只要在山上的都于其中。
当然这不是为了李珣而劳师动众听单智所说还有其它一些事项。看来李珣入门一事也仅仅是附带而已。
初踏上峰顶李珣还不觉有何奇处但走了几步忽地看到身外浮云掠空心中却是一动。
这时再仔细观察此处的布置却发现有些建筑、花木、溪流的驻点流向似曾相识。
花了一番心思才想起这原来是﹁云纹﹂禁制的一些片段不过似乎与其它各类禁制糅合在一处更复杂深奥得多似是而非但威力显然不是李珣所能想象的。
先前还有的一些失望之心现在一下子全被吹开心中已开始霍霍跳动。坐忘峰七年若说他还有什么爱好那便是分析、破解这些禁制手法了。
前些时日初下峰时与清虚交流一夜他自觉在观念上又深了一些。这种复合禁制最是奥妙也最为有趣如果能将此地的禁制也破解开来且不说能获得什么好处单是心中的满足便可令他三月忘餐!
李珣当下便有些跃跃欲试只是这时单智却拉了他一下脸上有些嗔怪:﹁师弟想什么呢?我喊了你两声了!﹂
﹁啊……对不住!﹂
李珣这才知道自己已不由自主地停步
李珣心有所
感,也往那边看去,却见有三四个容貌绝美的女修正登上峰来,罗裙飘飘,云气绕体,不类凡俗。
虽然还比不上青吟举手投足间的沉静气度,却也隐有大家风范,无怪乎单智看得发呆。
李珣怕他出丑,咳了一声,也如单智刚刚做的那样,扯了扯他的衣角,唤道:﹁单师兄?﹂
单智猛然一惊,回过头来,看到李珣似笑非笑的表情,本能地咳了一声,想装个正经模样,但最终还是尴尬一笑,且又叹了口气:﹁珣师弟见笑了……唉,祈碧师姐这几年出落得越发动人了,文海师兄果然艳福不浅。﹂
李珣听得一怔,单智此时也发觉自己说得颇为失礼,忙转移话题重心道:﹁……还有尹师妹、宋师妹她们,也都是气度更胜从前……难道我们宗门的功法,有提升人外貌之效?﹂
只是这话题转得也太过生硬,李珣心中一动,偷眼一看,见单智脸上尴尬之色愈重,当即不敢怠慢,将目光也投了去。
先狠狠地盯了那几位女修一眼,在她们还未感应到是何人目光时便收了回来,也向单智笑道:﹁单师兄,你不厚道哦!也不说在山上有这般艳福!我现在忽然觉得,在坐忘峰七年,似是错过了许多好事……﹂
李珣故作惋惜状。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如果在那种情况下,故作不知,或做假正经状,必然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和警惕,可一旦落到和对方一样的境地,两人的心理距离便会大幅拉近,甚至惺惺相惜。
单智便是如此,他心头猛然一松,正想开口,那头的诸位女修已看到了他们两人,笑着打招呼,单智一本正经地回礼,一丝不苟,而李珣也不想做小丑,学他一样,倒像位乳毛未褪的道学先生。
等那几位女修远去了,他们两人才相视一笑,感觉比从前更加亲近。
单智还在想着弥补刚刚的失语:﹁其实,这些师姐虽然与我们同辈,但早到十多年、几十年,上百年的都有,师弟你万万不可只看表面,她们的修为,比师兄我都要强得多了!﹂
李珣心中暗笑,表面却是做不好意思状,喏喏受教。
经过这一段插曲,两人可说的话题又增加了不少,单智也开始说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
说说笑笑间,议事的道观已然在望,李珣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的是个﹁未明观﹂的字样,似乎别有所指。
到了这里,来往的人便多了不少,单智也不敢再说刚才那些话题,只是带着李珣和过往的师兄师弟随口聊上两句,李珣偶而也
能从他们口中听到﹁爬坐忘峰﹂、﹁了不起﹂这些话,自然是笑纳不提。
道观便如单智所言一般面积不大,不过其中却小径通幽,自有园林风貌。
单智带着李珣转了几个圈,来到一间房外,先让他呼吸准备,这才高声道:﹁弟子单智,奉命携师弟李珣到此。﹂
屋中,好象是清虚回了一句:﹁李珣进来吧,旁人且去!﹂
单智给他打了个眼色,依言离去。李珣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两步,又道一声:﹁弟子李珣拜见!﹂
言罢,这才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进入。
屋内采光良好,却没有什么布置,只是放了几十个蒲团,此时坐了有二三十人。
急切之中,李珣也数不过来,只能将目光看向中央位置,那里居中坐着一人,想必便是宗主清溟道人了。
李珣不敢多看,只是觉得那道士眼神清澈见底,从那其中,倒似能看出自身心底之污垢。而且他脸上表情也是沉静无波,让人无法探知其内心的想法。
高深莫测,真是高深莫测!
李珣忽然感觉到丝丝的紧张,这情绪突如其来,又一发不可收拾。没有办法,他心中藏着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无论哪一个被翻出来,对他而言都将是一场灾难。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吹口气都能让他万劫不复。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蚂蚁,正面迎上隆隆奔来的象群。
他向房间中央走了几步,每一步都是如此低回沉重。到了一个适当的位置,他一振衣袍,下跪拜礼道:﹁弟子李珣,给宗主及各位长老、仙师请安!﹂
话音在房间内回荡,余音袅袅。他低垂着头,直视地面,看着地面上青砖的纹路,似乎这里也有禁制……
﹁禁制?﹂
不知为什么,想到了这个辞的时候,他脑中忽地一阵清明。也许是恐惧到了极处,只剩下麻木,而从麻木中生出来的,便是最反常的平静。
不管这心理是如何变化,反正在此刻,李珣彷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已经离他远去的世界,再度以他为中心旋转起来。
他找到了最真实的感觉,连膝盖上因重重跪下产生的疼痛,都是如此清晰。
便在此时,清虚的声音响起,但却不是对他说话:﹁师兄,你觉得这个孩子怎样?﹂
李珣不敢抬头,却感觉到身上忽地一凉,似是有多道目光扫过,这种目光在之前不知受了多少,他却直到此刻才感觉出来。
正在惭愧时,一个清雅柔和
的声音响起,想必是清溟讲话了:﹁出身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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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志却能如此坚韧,很不容易。李珣,你抬起头来!﹂
李珣平静地抬头,但与清溟的目光一对,便略垂下来,不言不语。
似乎那边叹息了一声:﹁果然是孤煞之相,也不知是哪位道友,度劫不成,于万死中夺得这一点生机。可喜可贺,也可悲可叹!﹂
屋内众人,尽皆低首,面色黯然。
清溟又开口道:﹁此子以大毅力,攀峰二十七万余里,可说是三代祖师以下第一人,依照门规,收他为入室弟子,你等可有异议?﹂
全室寂然。
清溟略一点头,继而道:﹁如此就通过了吧。再说下一件事,青吟、清虚都说这孩子是修习﹃灵犀诀﹄的上佳根骨,正逢此法诀数代传承不旺,我想让他修习此法,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室内略静了一下,接着便有一个女声答道:﹁宗门只有大师兄与明玑师妹修习此诀,明玑长年不在山上,那便是让大师兄开门收徒?﹂
清溟微一颔首:﹁我便是这么想法,阁儿,你觉得如何?﹂
这次静寂持续了更长的时间,便在李珣都有些撑不住的时候,才有一个慵懒无力的声音答道:﹁师尊吩咐,弟子没什么好说。﹂
﹁这便是答应了?﹂李珣心中一动,但为何他竟从此人话中听到了丝丝怨意?
还有,这样的答法,似也颇为不敬,但观屋中各人的反应,却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人便是连霞七剑之首||﹁天心剑﹂林阁吗?
清溟似是微笑了一下,又追问一句:﹁如此,你便是答应了?﹂
﹁指点关窍之类的事情,弟子还做得来!﹂林阁懒懒的说道。
如果换成旁人,这话说起来还颇有几分傲气,但由此人口中道来,却令人感觉有气无力,敷衍了事。
李珣心中当即便是一沉。
清溟只是微笑,又转过脸来对李珣道:﹁你都听到了?此时拜师,却有些不便,你到外面等候,一会由师父领你回去,再行拜师礼吧!﹂
李珣不敢多言,只是站起身来,喏喏而退。
及至要退出房门之时,清溟已说到下一件事:﹁玉散人这些时日太过高调,北极夜摩之天,散修群聚,不可不防……﹂
这些话李珣还听不入耳,身体倒退着出门,又将门关上。在关门之际,他迅速地将目光扫过屋中某方向,那应是林阁所在的地方。
他一眼便认出了自己未来的师父。
满屋之中,只有此人,一身华衣锦袍,脸上有种颓丧无羁的神情,大异于其它人的庄重,只看他一眼,便觉得整个世界都要灰黯下来。
﹁以后的日子,便要和这人在一起了吗?﹂李珣心中不禁叹道。
屋门关闭,断绝了清溟的话音,也断绝了他的视线。不过,林阁那懒散颓唐的神气,却深深刻在他心里。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明彦仙师讲的百年之前,通玄界空前的﹁杀凤﹂之举。
这林阁,不正是那一场风波的主角吗?
清溟让李珣在外面候着,他也不敢乱动,见院中有棵数人环抱的古木,便走过去,坐在下面思考问题。
这一次的拜礼,就其结果而言,和他想象的也差不多。但如果将其中的过程细细剖析,便绝非那么平淡,其中只要他有丝毫闪失,便有可能引发全面的崩溃。
清溟、清虚、连霞七剑,还有那坐忘峰上的青吟,都是真人一流的修士。且不说他们的心机深浅,光说那有如实质的精神穿透力,便让李珣难以招架。
他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些?在这些人可洞彻肺腑的眼神之下,还能保住心中诸多隐密,难道自己的修养、心机,真的已到了连神仙都不怕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不禁哑然失笑,然而笑到半途,他脸上的表情蓦地僵硬起来。
可是,便连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能耐,他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尤其是在当年他心性未定,乳臭未干的八岁之时?
这个疑惑在他心中停留很久了,只是一直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直到如今他才猛地醒悟过来。
这其中,似乎有着什么……
日头西移,院落花木相间,阴影散乱,黑得倒是更快一些,李珣已静坐了三个多时辰,里面的会也终于开完了。
房门被打开,二代弟子鱼贯而出,有的还向他这边看了一眼,笑上一笑,这才纷纷离去。
李珣早站了起来,垂手立于树下,头脸不抬,恭敬得很。
直到有一个人影走到他眼前,挺拔的身材遮挡了最后一线阳光,阴影将李珣整个罩在其中。
﹁走吧!﹂这是师父对弟子说的第一句话。
李珣不敢多言,轻应了一声﹁是﹂,便跟在林阁后面,规矩行步,随他出了未明观,又西行数里,才到一处地方。
这是一座两层小楼,后面似有一道小径通向不远处的山壁,那边却是悬崖。
小楼周围多
树,密集成林,林荫中透出几分幽静,也偏僻得有些过分。
李珣进入房中,眼前却是一亮。
想他在山上所处时间不算长,但也知道宗门之内,多是刻苦精进的修士,对身外之物向来不甚看重,屋中布置以实用、简洁为尚,像他所住的启元堂,便是几张床铺,一张桌子,并一套粗制茶具而已。
只是想不到,他这位师父,却是如此妙人。
触目所及,屋中家俱,都是上好材质打磨而成,形式古朴,摆放的古玩饰物虽不甚多,却是样样精品,这样的布置,倒似回到了王府。只是俗世间的富丽堂皇,转为这边的清静雅致。
李珣的眼睛利得很,只在饰物一扫,便知这些玩意儿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显然其人非林阁莫属。
一个身证仙道的修士,却总是把玩这些身外之物,也怪不得山上都传闻,林阁这百年间,修为退步得厉害。
只不过,李珣心中却是不惊反喜。既然此人心有所好,就比清虚、清溟这样高深莫测的人要好应付多了。
李珣当然也想有个好师父指点修行,最后来个长生不死,白日飞升,只是现在小命要紧,若他能早一日学到﹁灵犀诀﹂,便多出一分活命的机会。
有这样一个师父,如果再投其所好,赢得他的欢心,一年之内,将灵犀诀学成到手,不过等闲之事。
他在这边想着,那边林阁却是身形不停,从侧门出去,绕上了后边的小径,李珣赶忙跟上。
到了悬崖边上,林阁也不稍等,脚下像是踩着实地,一步步走了下去,在十余丈下转身,进了一个应是他开辟的洞府。
李珣心中叫苦,他可没有林阁这样御气飞行的本事,可看样子,林阁又一点儿帮他的意思都没有,只能一咬牙,提气跳了下去,估计差不多了,内息一振,在空中划了个半弧,勉强落在一节突出的石台上。
﹁修为不错,只是在轻身术上,惨不忍睹……﹂林阁站在一边,第一次正眼瞧他。
李珣尴尬一笑:﹁弟子对诸多应用法门,都不甚了了。﹂
﹁内息为体,法门为用,有了基础,技巧之类以后再学不迟。﹂林阁说了这么一句,转身走入洞府。
李珣也是习惯使然,就多看了一眼洞府上的禁制,似乎是以﹁明纹﹂、﹁山纹﹂、﹁水纹﹂融合而成,恰成为一幅淡雅的山水画,其中极巧妙地运用了阴影浓淡的变化,似乎又有﹁晦纹﹂的手段。
﹁看来又有得忙了!﹂李珣暂且按下见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