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侍寝,是一件喜事。

    至少对于身处后院的女子而言,确是如此。

    阿蛮也是临到头了,方才知道要有那么多的步骤。沐浴更衣,涂抹妆容,听那派来的管事姑姑提点礼仪,再有小轿抬到门外,等待着阿蛮上轿。

    谁都看得出来,这位苏夫人是不愿意的。

    面无表情不说,且看那张苍白的脸色与疲倦的神态,也足以看出她的想法。

    可这里是楚王府。

    楚王想要如何,自是只能如何。

    秋禾和秋溪本要伺候阿蛮沐浴穿衣,不过这活被三紫给抢走后,她俩只能铆足劲为阿蛮上妆,直将他苍白的面容涂得血气饱满。

    后来,那管事姑姑只说不够,又帮着多描绘了几层。

    秋溪和秋禾欲言又止,不敢开口。

    阿蛮已经不想去数这脸上到底涂了几层铅粉,管事姑姑说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满腹的心思都只停留在今夜的事情上。

    “……夫人……苏夫人,时辰到了。”

    新来的管事姑姑咳嗽了声,神情严肃得很。

    阿蛮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才慢吞吞站起身。三紫挤开秋溪和秋禾抢先一步,搀扶住了他的胳膊。

    一点冰凉的东西经由衣袖的掩盖,被三紫飞快塞到了阿蛮的手里。

    阿蛮握紧了那东西,目光飞快掠过三紫,望向寂静门外的小轿。

    唉。

    他无声无息叹了口气,迈开了步。

    小轿摇摇晃晃抬起来,前后各四个人跟着,摇摇晃晃的红灯笼照亮前路,投射下来的光影怪异又扭曲。

    碧华楼位于王府西南一角,自小楼出,先是西,行了一段,再北……阿蛮在心里默记着方向与大致的时间,边抚摸着三紫临行前塞到他手里的东西。

    即便阿蛮知道此行凶险,可他还是没有带上匕首等物。

    三紫知道他的想法时,差点以为他疯了!

    “你是在发什么疯?你这一去,必定暴露身份,你连一点防身器具都不带,是觉得自己赤手空拳就能敌过王府守卫吗?”

    “纵是带上利器,以我一人,就能敌得过王府守卫?”

    三紫语塞,咬住下唇。

    她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无谓挣扎,可连挣扎都不做,岂非束手就擒?

    阿蛮轻叹一声:“我有主意。”

    其实也算不得主意,只是此行生死攸关,困兽犹斗罢了。

    “你能有什么主意?”三紫的声音紧绷,“就算现在想要自宫,且来不及了!”

    ……怎就和这事杠上了?

    他就非得做太监不可?

    阿蛮无奈地捏着眉间,吐了口气:“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总不会害自己。”

    很显然,三紫还是不大放心。

    阿蛮想着那时三紫的神情,再低头看着手里冰凉的小瓶子,到底拨开瓶盖看了眼,旋即面无表情地盖上去。

    这妮子有病呢。

    给他送春|药做什么!

    阿蛮头疼地将小瓶子塞到腰带里,眼不见心不烦。

    …

    一顶轿子,将阿蛮摇摇晃晃送到了正殿。虽然这事非常荒唐,可对阿蛮来说,一路上所经过的地方,即便隔着一道门帘,却也在他的心中交错起来,成为一张鲜明的路线图。

    这倒是意外之喜。

    被人搀扶下来时,比起这座恢宏宽敞的殿宇,阿蛮最先感受到的却是守卫在外的森严。

    隐约间,还有些许血气。

    很淡。

    这里,刚刚死过人。

    阿蛮沉默地跟在管事姑姑身后,进到殿内的那一刹,浑身汗毛耸立。

    ……嗯,好多同行。

    普通人无法觉察到的视线,一一扎根在他身上,在确定来者是谁以及无害后,绝大多数视线方才移开。

    但是这殿内的血气,就更浓郁了。

    虽有幽幽冷香,可完全藏不住血气特有的腥。

    “大王,苏夫人带到。”

    管事姑姑一板一眼地说。

    阿蛮这才抬起头,看向被包围着的楚王。

    男人背对着他,正张开臂膀任由着人褪去华贵厚重的外裳,而后换上舒适的常服。听到管事姑姑的禀报,少司君这才看了过来,原本冷硬的神情微有松动,旋即扬眉,“是夫人的主意?”

    “……是管事姑姑的主意。”

    这话没头没尾的,可奇怪是,阿蛮明白他在问什么。

    说的是脸上的胭脂水粉。

    少司君迈步走来,还未靠近,原本还算放松的表情骤然一冷,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息,露出不悦的神情。

    啊,是他身上的味道?

    阿蛮莫名觉得好笑,这一瞬的变化,就像是一头被逆着毛摸了的美丽野兽。

    既不高兴,又想龇牙。

    阿蛮也不想讲自己弄成这模样,可谁让这派来的管事姑姑有着各式各样的规矩,最终在他身上涂了不知多少香粉。

    要不是阿蛮万分抗拒,她还要他换上那轻薄的纱衣呢!

    要说,这全怪楚王自己!

    不过,这对阿蛮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很显然,少司君并不喜欢。

    “备水。”少司君蹙眉,“晚些,孤要用居临池。”

    “大王!”

    阿蛮几乎是在听清楚他的话后,就下意识打断了楚王的命令,他深吸一口气,对上男人望来的黑眸。

    他还没说话,身侧的管事姑姑转身,凛然喝道:“多嘴!大王还没发话,岂能无端发言!”

    这般斥责,阿蛮还未答,少司君一双冷漠的眼眸已经扫向管事姑姑。

    他冷声喝道:“那孤,何时让你说话了?”

    嬷嬷一惊,猛然跪倒在地。

    只是跪了,却不敢为自己呼救。在楚王身前伺候久了,总归知道大王最不喜有人聒噪。

    少司君行至阿蛮跟前,那扑面而来的熏香盖住了原有的味道,让男人眉间越紧蹙,想来甚是不满。

    “有二心,不当留。逐出去,断手。”

    他一双眼睛只看着阿蛮,漫不经心地就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待到此时,这管事姑姑再忍不住惊恐拼命磕起头来,声音凄厉仓皇:“大王,大王,奴婢知错唔唔唔……”后面的话再没说出口,就被迅速入殿的侍卫拖了出去。

    阿蛮作出受惊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点情绪都无,生生死死,于他是寻常。

    ……有二心?

    阿蛮思索着少司君的话,管事姑姑是依着规矩派来管教他的,可楚王却说她有二心……他的视线扫过眼前这位身披常服,显得稍微柔和的王爷。

    只那柔和,也只与平日作比。

    他望向阿蛮的眉间,仍是紧蹙,想来这浓妆厚抹,香气熏天,从不是这位王君的喜好。

    管事姑姑是在殿前伺候的,她不可能不知道楚王的偏好。

    明知如此,故意为之。

    想来,是这后院里哪位的手笔。

    二心由此来。

    “你方才要说何事?”殿内寂静后,少司君丝毫不受刚才风波的影响,反而仔细打量着阿蛮的眉眼,这越是看,便越是笑,“不过,夫人来时,可曾看过自己的模样?”

    送来碧华楼的诸多赏赐里,自是有镜。

    只是阿蛮并未仔细看过装扮后的自己,故而摇了摇头。

    少司君抓住阿蛮的胳膊肘汪里面走。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僵了僵,人已经被带过屏风,直面那几有半身高的镜子。

    ……然后,阿蛮不想说话。

    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确也见过些贵族小姐装扮自己,只是没想到这浓妆出现在自己身上时,颇有一种陌生怪异的感觉。

    白得像鬼的脸,两颊怪异的红,另有娇小浓艳的唇妆……

    少司君只是笑,却非嘲笑,真是有容忍之量。

    毕竟阿蛮自己是有点人忍不下去的。

    “贵族女子化这般浓妆,多是盛事祭典,而今这般场合,倒也不必。”楚王声音悠悠,自阿蛮身后起,“毕竟是这般夜晚,合该便宜行事。”

    那声音愈发近,宛如就在阿蛮的耳根。

    “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莫要浪费。”

    冰凉的吐息让阿蛮哆嗦了下,却准确无误拦住了少司君触碰的动作。

    “您虽然下令要我侍寝,可我不愿意做那不守妇道之人。如若大王真要如此,还请大王赐死。”

    要是三紫听到阿蛮的话,怕是要气得呕血。

    “夫人就那般喜欢苏喆?”少司君似笑非笑,他就站在阿蛮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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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身影交叠倒映在镜子内,竟是有着某种奇异的和谐,“哪怕那个男人薄情寡义?”

    “……对。”

    阿蛮义正言辞地吐出这个字。

    毕竟苏喆这个名字,就算是个假身份,也并非毫无意义。

    “可我最喜欢的,就是把冥顽不灵的人生生抽去傲骨,”少司君不怒反笑,阿蛮对上镜中的倒影,清楚看到了那张漂亮脸上露出的笑容,却直叫人毛骨悚然,“夫人可想尝尝?”

    “……大王一边让人莫要轻易跪拜,一边又要肆意折辱,不觉得这很喜怒无常吗?”

    “是呀,我就是这样的恶人。”少司君轻易就承认了自己罪责,冰凉的手指擦过阿蛮的脸颊,入手的湿腻感令人不喜,“喜怒无常,翻脸无情,说话不算话,还嗜血残忍,这么说起来,外界的传闻还真是一个都不错呢。”

    ……怎么听起来还有几分兴味盎然?

    远比之前还要危险的征兆降临,阿蛮能感觉到少司君话里蕴含的恶意。

    这便是上位者的权势。

    只要他们愿意,就算真的身具傲骨又何如?他们有的是手段摧毁那一无用处的尊严。

    阿蛮叹了气:“那我只能在一切发生前咬舌自尽了。”

    “这是威胁?”

    少司君微眯起眼,手指向前掐住了阿蛮的喉咙。五指并未怎么用力,只是掐在了血脉跳动处。只是这样的姿势,却迫使阿蛮不得已仰起头,连带身体也陷入男人的怀抱中。

    阿蛮一瞬间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

    “……一直行威胁不义之事的人,不是大王自己吗?”阿蛮抿紧了唇,声音微僵,“我不过孤身一人,能够凭借的除己身外,还有什么?”

    疯了!

    阿蛮几乎能想象得到三紫疯狂辱骂他的话,可他既已说出口,就不忌惮继续往下说。

    他得赌,也必须赌!

    赌,楚王不欲他死!

    “夫人就那么喜欢那苏喆,即便他宠妾灭妻,也非要为其守节?”

    ……当初到底是谁经手他身份的,阿蛮心好累,好想揍他。

    “夫君他……在纳妾前,待我极好。他画画不错,曾为我描绘许多画作。也曾教我读书写字,明白许多道理。他只是……受人蛊惑。”话到最后,竟是有几分真情实感。

    阿蛮为了显得句句真心,不免在其中加入一些曾经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譬如,司君的确曾给阿蛮画过人像画。

    罪过。

    罪过!

    这也不能怪阿蛮。

    虽说已想过要将少司君和司君彻底分开,切莫再想曾经的事情。可要编得真实,编得有情谊,非得真真假假说起来才能真实。而回首过去多年,能和阿蛮关系亲近的人寥寥无几。

    这一瞬,阿蛮也说不清楚他为何不选择楼内与他关系一贯不错的十三,反倒是选择了司君曾做过的事。

    ……想必是因为,他和十三在楼内整日不是任务就是打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罢。

    “除却这爱夫之心,夫人也甚是狡诈。”少司君手掌用力,将那喉咙往后压,迫使阿蛮的身体更多、更深陷入他的怀里,“这般肆无忌惮,不过是以为我不舍得夫人死……”声音越发轻,越发喃喃,到了最后,近似无声。

    少司君的臂膀环上阿蛮腰腹,手掌扣紧他的喉咙,却是一个无法挣扎的□□拥抱。

    糟了。

    某个瞬间,阿蛮觉察到危险。

    太近,太紧,太亲密。

    近到可以透过浓密香气之下,属于人之本身最纯粹的气息。

    呼——

    吸——

    冰凉的鼻尖蹭到脖颈,本该无所觉的气息,一瞬间竟是无比粗重。

    啊……味道。

    好饿。

    怀中人闷哼一声,刺痛自其后脖颈而生,尖锐的犬齿陷入皮肉,似啃食,如吞噬。

    ……也有奇异的怀念。

    怅然若失凭空起,那怪异的空落落反倒激起了血性。

    那兽恨不得勒死怀里的猎物,在此处,在那处都烙下伤口,寻寻觅觅,反反复复,仿佛是在寻一处最好部位下口,又有湿腻软物舔过创口,将渗透的血沫吞下。

    甜呢。

    嘻嘻嘻……比那手指还要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