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到连“小砚”也不满口喊了。言闻嘉无意替盛砚隐瞒,虽有录像为证,但所谓捉奸捉双,到底不是亲眼所见,言闻嘉便道:“妈妈,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我想工作的事,你觉得可行吗?”
池歌却听出言闻嘉话里的避而不谈,越发相信了,一脸气愤:“这个盛砚,才不过和你结婚几年,就做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言温行也说:“嘉嘉,你先别急着工作,工作什么时候都能找,但是盛砚的事必须说清楚!”
有什么可说不说清楚的,他们彼此之间并无感情,离婚不是早晚的问题?言闻嘉道:“爸妈,你们忘了我大学肄业吗?我都这个年纪了,又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能有什么工作给我找?”
转而想到妈妈之前找他问盛砚关于爸爸退休申请的事,问道:“妈,爸爸退休申请的事,是你去找了盛砚吗?”
池歌一怔,接着神色一喜:“小砚怎么说?”
言闻嘉没忍住心里一哂,这会儿又“小砚”了?大概是言闻嘉的神情带出了他的真实想法,池歌不免和言温行都讷讷尴尬了一下,接着看着言闻嘉道:“嘉嘉,你爸爸的事是正事,盛砚要是愿意帮忙,不知道省去多少功夫!他出轨的事,你有证据吗?知道是谁吗?”
知道是谁又怎么样?难道要打上门去?言闻嘉看池歌的神情,这一看,就愣住了:“妈,如果……我是说,如果盛砚真的……出轨了……我想和他离婚——”
“什么离不离婚的?!”池歌惊骇地打断言闻嘉的话,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疾言厉色道:“嘉嘉,你们是年轻夫妻,最忌气性大,动辄因为一点事就把离婚挂在口上!这夫妻情分哪经得起如此消耗?”
说罢,语气一缓,又对着错愕的言闻嘉道:“嘉嘉,他真的出轨是一回事,但是还没有到离婚的地步。你也说了,你大学肄业,多年没有就业,现在哪有好工作给你干?从其他行星的好大学每年不知道输送多少大学生进首都来,你比他们年轻,还是比他们能干?——再看家里,你爸爸身体还需要你时常照顾,你外公外婆自从四年前去世了之后,你大舅和大舅妈把持着家业……嘉嘉,我也早就不如好以前那样光鲜了,要不是有盛家顶着,你当你大舅和大舅妈会多看我一眼?”
外公和外婆过世了?言闻嘉闻言一阵心痛。两位老人对他向来慈爱,每年过年过节去池家拜望,把他和亲生孙子孙女一般对待。
以后竟然见不到了?言闻嘉心情一下沉郁下去。
然而,妈妈对他的指点还没有完:“嘉嘉,你好好听我的话,离婚的事,不要再提,也不要在想。就算你和盛砚的情分尽了,那你也不要同意离婚。”
她冷笑:“你当离婚是好的?嘉嘉,你还是beta,你离了婚,再嫁的话,你就是二婚,还是多年不孕,稍微有些志气的人家看了你都摇头,刻薄一点的,还要骂你是衰星,你说你怎么办?难道让我和你爸一辈子养你?”
说完,给言温行使眼色,示意他和自己同仇敌忾。
言温行一向以池歌马首是瞻,指东不敢往西。虽然没有主见,但是也确实减少了许多家庭矛盾。
收到池歌的指示,言温行立刻开口劝道:“嘉嘉,你听你妈的话,她说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难道会害你不成?”
这话说得言闻嘉哑口无言,怎么不会?亲生父母就一定为了子女好吗?但是这话说出来,未免太伤感情。
池歌和言温行当初生下他时,也是吃了许多苦头的,小时候也是好好照顾他长大,只是他大概怎么也做不到他们心中想要的孩子的模样,总是让他们失望。
两人这个态度,言闻嘉还能说什么?只好诺诺应下来他们的话,离婚势在必行,目前看来,只能先斩后奏了。
将话题拉了回来,言闻嘉道:“妈,盛砚说爸爸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又忍不住叮嘱,“以后你有事,不要找他,也不要找盛家,盛家是盛家,我是我,妈……”
事事要盛砚帮忙,平白把脸面扔到地上给人踩。
言闻嘉想到盛砚对自己的鄙夷,心里深深叹息,都是积年累月堆积出来的,不过,大头还是言闻嘉自己。
如果不和盛砚结婚,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何苦要白白糟蹋这六年?
“你们是夫妻,有事怎么不能找他……”池歌犹自不肯放弃盛家这颗大树。
言闻嘉心寒妈妈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眼里只有她既得的利益,心里的怒气让他脱口道:“妈,你到底有没有为我着想?口口声声都是盛砚,我拿到他当丈夫,他呢?你要是这样,我索性以后都不回来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去拿盛砚当你的儿子吧!”
说完后,满室皆静,池歌和言温行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言闻嘉也一惊,自己心里原来积攒了如此多的不满和怨怼。但是也不想道歉,看着妈妈逐渐涨红的脸色,言闻嘉立刻起身,道:“你们要是不欢迎我回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闻嘉,你站住——你给我站住!”池歌反应也快,当即要抓住他。
言温行察觉不好,连忙拦下她,对言闻嘉道:“嘉嘉,我们哪有不欢迎你,你回来我不知道多高兴!你这么说,多伤爸爸的心?你都这么大了,还不能理解家里的难处吗?”
言闻嘉闻言脚步一顿,但是池歌已尖声叫道:“你让他走!——走!我看他有多能耐,又是离婚,又要让我们不要扒着他!才进了盛家几年,就眉眼高得不认父母了!真是白眼狼!”
这一句白眼狼的指责终于让言闻嘉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下午阳光正好,言闻嘉却无心欣赏,这段婚姻明明把伤口给他们看了,却仍然叫他忍。
忍,忍忍,妈妈不过听两句他的气话都受不住,却天经地义一般觉得他能够忍受盛砚。
看一眼时间,言闻嘉坐上飞行器,开启了自动驾驶,他在通讯器上的联系人名单,找一位据说自己老公是知名大律师的太太,发消息给对方:“李太太,不好意思,我有一个朋友最近有事需要咨询律师,不知道你有没有推荐?”
李太太很快发来新消息:“律师?那你找对人了,我老公就是昊天律师事务所的最大合伙人,我给你他的联系方式,你有事找他就行。”
言闻嘉忙谢谢她,然后输入这位李律师的联系方式,不一会儿对方就接通了。
对方业务精通,言闻嘉询问咨询时间之后,就看起了自己的日程表和他约好了时间。
当言闻嘉表示想对他们的谈话保密之后,对方也笑着道:“你放心盛太太,公是公,私是私,我以我的职业素养向你保证,我们之间的一切联系都是保密的。”
言闻嘉不由一点头,对方又笑:“你是担心我太太那边吧?我同样也会对她保密,那么我们就后天见面再谈吧。”
放下电话,言闻嘉总算轻松了一点,离婚第一步总算走出去了。
然而,言闻嘉实在放松太早了。他到达盛宅,一开门,就看到门口一个仿佛是被人暴力拆掉的机器人堆在门口。
言闻嘉看着这些破损的零配件,勉强辨认出了是今天早上他留在家里的清洁机器人。
怎么搞的?言闻嘉望着它们简直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疑惑不已的时候,盛砚从他的卧室,脸色阴沉地走出来。
他看到言闻嘉后,英俊的脸庞顿时露出怒色,先发起了飚:“我不是说过家里不要有智能机器人?”
言闻嘉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排斥智能产品,他还是机甲驾驶员呢!
“它只是个很低等的清扫机器人,你——你是暴力狂吗?不想看到它,给他一个语音指令,让它出去就行了?”
何至于要把它拆卸了,这是什么狗性格。言闻嘉的绿眸直视着盛砚,一定要盛砚给出一个理由。
“为什么?”盛砚反问,走近了两步,言闻嘉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有些下意识地想退后一步。
不过,盛砚很快停了下来,他打量着言闻嘉,发现言闻嘉似乎真的忘了他以前说过的话一样,一脸认真地和他辩论。
“你……”盛砚迟疑了一下,然后又放弃询问,皱着眉道:“言闻嘉,你是存心让我不好过吗?因为我说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就要这样报复我?”
怎么扯到报复上了!言闻嘉满腹冤屈,盛砚未免太能上升问题的严重性了!
言闻嘉道:“跟那件事无关,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拒绝智能机械,你还是机甲驾驶员——”
“你不要把机甲和这些低级数据联系在一起,”盛砚打断他,黑色眼瞳望着言闻嘉的时候,仿佛言闻嘉实在无知,于是忍不住解释:“机甲是有自己思想,你是beta,精神力永远无法和机甲同步,当然不清楚他们有多神奇……这些云数据——”他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残骸,眼里闪过一抹讽刺:“永远有被黑客侵入云端的风险,我不是告诉你过,我小时候被自己的家用机器人刺杀过吗?”
他抬眼看向言闻嘉,发现对方脸上竟然露出惊愕的神色,似乎第一次听说一样。
他真的忘了?盛砚不由道:“你真不是为了恶心我才这样做的?装得倒挺像的。”
他笑:“——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告诉我,你失忆了,忘记了我们结婚的事?”
言闻嘉一愣,可是这是事实啊。
盛砚挑眉,发现言闻嘉还配合他的话,表现得真的一样,他摇摇头,兴味索然地转开头去:“失忆,多亏你能编的出来,太无聊了,我们还要出门,你快去准备吧。”
直到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言闻嘉才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盛砚对他的偏见,哪怕亲眼看到了事实,都到了无视的地步。
这世上要论一个讨厌言闻嘉的名单,那盛砚一定是榜单第一的那个。
从小到大,言闻嘉都没有被人这么憎恶过,原来被人讨厌是这种滋味。
明明他也同样讨厌盛砚,为什么还是感觉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