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巷子拐角处摆设有几台饮料自动贩卖机,里面最便宜的饮料标价130円一罐,而且已经全部售罄,次一等便宜(也是最贵的)的“极甘酒”则需要一罐210円的价格。
在大量未成年人出没的校园门口公然贩卖酒精好像有点怪怪的,不过它实际上只是发酵酒精风味的小甜水,真实的酒精含量几近于无,但这不妨碍饮料厂商理直气壮地把价格标高一些。
然而不管是130円还是210円,拿来对付一个色眯眯的体育老师,对于寒川音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性价比损失……她宁愿把这个钱塞给路边的街头卖唱艺人去助力对方那不知真假的梦想。
准确来说,单是掏出这枚1円硬币来作为施展能力的代价,这位异能者竟然都有点心痛的感觉。
——释放异能是有代价,也需要媒介的,她要的就是这个“媒介”来生效。
如果可以,寒川音甚至渴望白嫖自己的异能。
那枚银白的硬币如蝴蝶一样在指尖翻滚着,高高地跃向半空。
它的目的当然不是下一秒要爆发出一道足以贯穿建筑的“超电磁炮”来,这儿更不是《学园都市》的番外片场。
转校生本人也自认为还没癫到要让整个无辜的排球社成员来给一个垃圾老师陪葬的程度。
这只是一个小把戏,或者说,小小的惩戒而已。
在没有明确敲定鸭志田卓此人的所有真实罪状之前,初来乍到的寒川音会进行的“报复”也就仅仅到这一步而已。
少女的听力向来是很好的,哪怕此刻正戴着已经暂停播放音乐的降噪耳机,她也依旧将远处那些声音尽收耳中。
——场馆里,学生们正在四处奔跑、骤然跳跃,飞掠而去的排球划破空气时的声响,还有着鸭志田那独特嗓音的指挥和时不时地吹哨,以及大声呵斥某个学生发挥不佳的言辞……
以上种种,哪怕没法直接看见这样的训练景象,寒川音也能依靠不同的声音在脑海中一点点勾勒出其中的大部分细节。
小而轻的硬币旋转着跨过了校园围墙的顶端,当它重新落下之际,下方已经是修建着水泥路的校园内部路面。
它与坚硬的地面之间再次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属于会让人听见就忍不住低头看一眼“谁的钱掉了?”的那种愉快声响。
这个圆溜溜的小东西一路滚至不远处体育馆的最外侧墙边,直到撞到灰白色墙壁方才停下自己这趟没头没尾的旅程。
说实话,这枚硬币的旅程其实不算长,但当它的最后一个清脆音符在空气中消散之际,寒川音的眼睛深处却骤然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异常亮光!
就好像有微弱的电光闪过那宛若蓝色碧玺的璀璨瞳孔。
异能【万物之音】使用条件一:当需要别人一起听音乐时,应当使用“乐器”来演奏曲目。
寒川音的针对目标是手脚不那么干净的鸭志田老师,那么,她就不能再像是平时那样自顾自地自己听歌,只在自己脑子里播放循环歌曲,自己单独享受异能带来的快乐……而是应当大方地将这份艺术塞进对方的耳朵里。
如今那枚硬币发出了声音,那么对于寒川音而言,它就可以算是“乐器”!
也许有人觉得为什么不使用正常乐器呢?当然是因为——这位混血的青春期少女天生就是个唱歌五音不全、弹唱技能全无甚至可以倒扣分的音乐鬼才!
此人的正规乐器演奏技巧水平完全可以用“生灵涂炭”或者“不顾听众死活”的评价来形容。
她以前尝试过暑假在隔壁镇子街头的十字路口卖唱赚钱,这样的追梦道路仅仅维持了三天,因为几乎没有一个路人能够听见这样可怕的表演后还能保持镇定情绪……她好几次差点被陷入狂怒情绪的无理听众抓起来吊打,还好附近有执勤警察在巡逻才逃过一劫。
感谢那些尽职尽责的警察叔叔,但他们当时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也想轰走她的样子……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迫害而已,寒川同学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音乐梦,但当连续三天都目睹了这个路口先后发生超过十起程度严重不一的交通事故后(所幸全都没有出现人员伤亡),这个年轻的异能者就不得不暂时放弃了用自身音乐梦危害社会的打算。
——寒川音是个作风低调,生活普通的异能者没错,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去当个反社会的恐怖罪犯。
至于要用哪首歌曲,歌单里为数不多的曲目注定她的选择很少,但黑发少女还是在抛出硬币的前一秒就想好了。
就决定是你了,《Gdzie jest bialy wegorz?》!
今日份的奇妙小曲是寒川同学在十岁那年,化身便秘圣手捅主任,用一根铁棍成功偷袭了两个正在接头的外国毒贩,将他们打至晕厥。
捅主任:捅了,没什么好说的.jpg
偷袭得手后,还是个孩子的捅主任从其中一位昏迷之人身上提取出这首歌,紧接着就溜出去匿名报警了。
那两位菊部有损的犯人估计至今都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而这种平平无奇的小事情只是寒川音成长路上里某个毫不起眼的插曲片段,就像是她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是个异能者的设定那样,所以一些意料之外的小事偶尔会到来也是很正常的。
这首奇妙小曲儿为她带来了一个比较实用的小技能,名为“上头了”。
【主动技能·上头了:强制让听见乐曲的指定目标陷入“致幻”异常状态,状态维持时间为3秒-3分钟不等,视目标意志力程度来判定持续时间。】
乐器就位,曲目到位……【万物之音】的能力自然而然地发动了。
在只有寒川音与指定之人才能够听见的那个“专属音乐频道”里,快频次的鼓点开始有节奏地敲打在气氛魔幻的电子音上,重金属音乐所带来的污染感官仿佛有一只勺子在脑袋里同时搅动着两种黑白色的油漆,让它们毫不怜惜地混合在一起,拉扯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浑浊模样。
【“Tylko jedno w glowie mam,Koksu piec gram, odleciec sam……”】
仿佛有看不见的草叶在空气中燃烧,散发出迷幻的气息。
忙于搅动脑浆的古怪歌曲伴随着那懒洋洋到让人担心会随时咬破舌尖的外国男歌手的说唱RAP,荡漾出某种混乱、喜悦又掺和着茫然的复杂情绪来,整首歌俨然一副上头了、要飞天了的架势,正在来来回回地念叨着那几句歌词。
背着吉他包的寒川音任由自己闭上眼睛,面向墙壁,身后路过的其他学生要么眼神古怪地看向走着走着就突然停下来“面壁思过”的怪人转校生,要么依旧视而不见地走开。
——因此也没人能看见这个黑发混血少女脸上在这一刻露出了飘忽不定的古怪笑容。
就在寒川音在校外乱扔硬币的时候,体育馆里的鸭志田陡然间用力一吹胸前悬挂的铁哨子。
于是场上的社员们都停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指导教练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狠狠地一拍角落里某个瘦弱男生的后脑勺,怒骂道:“三岛你这个蠢货,脑子灌浆了吗!球都飞过来了,也不敢去接?”
脸上贴着好几块跌打胶布的瘦弱男生三岛同学被打得一个趔趄,勉强站稳身形,但当对上鸭志田老师那宛若饿狼般的眼神时,吓得只能颇为怯懦地疯狂点头。
何止是不敢接球,简直是连反抗都不敢。
在排球社里,鸭志田卓是说一不二的国王,臣民学生们别说心生抗争之意了,就连在对方发怒时直视他都做不到。
见到这个卑微胆小的男学生一如既往的屈服于自己的威严下,鸭志田很满意地收回手,脚下迈开,往场边离开走去:“好了好了,别因为三岛一个人的拖累而耽误训练,大家继续!”
“是,鸭志田老师。”
社员们齐声应诺,三岛也相当自卑且自责地低下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正在往场外走去的鸭志田却隐约听见了一声硬币掉在地上的声音。
【“当啷!”】
随后就是一连串滚动的碎响。
鸭志田根本没有在意这种小事,区区一枚别人的硬币,还不值得他低头当众寻觅。
在他看来,只有穷人才会像是狗一样到处低头寻找失落的硬币。
然而兴许是错觉,那硬币在地面上滚动的幻听久久未曾平息,古怪的乐曲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仿佛有某种令人迷幻的气息钻入鼻孔之中,进入呼吸系统,乃至于神经中枢,令它发出舒缓愉快的放松指令。
【“我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五克粉末,独自飞翔……飞入遗忘之地……”】
那本该完全听不懂一个字、偏偏每句话的意思却能明白的外语说唱像是着了魔似的钻进他的脑子里,仿佛有一头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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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叨着飞翔话题的黑白奶牛在他面前跳动着某种奇怪的舞蹈,张牙舞爪之间,净是不正常的脑回路和飘飘忽的迷醉感。
几乎是在听到第一个音符的那一瞬间,这个曾经意志坚定到在长期体育赛事和艰辛训练中得到非凡磨炼的体育老师露出了不真切的神情。
他本该继续往前走几步,离开这个正在热闹奔跑的训练场地中央,如今却像是忘记了行走的功能,站在原地,抬头仰望着体育馆天花板处的钢铁架构,瞳孔涣散,脸上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酒精,金钱……闪耀的金牌……女孩们那雪白的大腿和柔软的……
砰!
一个势大力沉的排球重重地打在地面的网格线外——这个球出界了,所以没有任何一个经过排球训练的社员会主动进行扑击。
无论是场内的队员还是场外的候补成员,大家的目光很自然地追随着这个落地出界的排球,看着它触地,看着它重新弹起,看着它……诶?!
在众人短促的惊呼中,这个无人接触、往回弹起的排球正好角度刁钻地击中了那个不知为何突然站在场中发呆走神、根本没有丝毫躲避之意的男人脑袋!
如果正常来说,以鸭志田那赛场上身经百战的神经反应和敏捷身手是足以躲避这一球的,但古怪的事情偏偏发生了……遭受暴击的体育老师惨叫一声,当场扑街。
见到出事了,学生们战战兢兢地靠近过去,尤其是先前打出那一击的队员更是满头冷汗,虽然这个意外事故的责任其实跟他没多大关系,没人应该对一个出界球负责,更何况谁让鸭志田自己愣是不离开场地呢?
距离这位教练最近的几个学生试图伸手搀扶起他,但是额头已经明显迅速肿了一个包的鸭志田暴躁无比地推开那些手臂。
“别碰我!”
他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在众人视线中,逞强又恼怒地迈开脚往前走去。
砰!
不知是不是头晕眼花的缘故,鸭志田老师这回自己一头撞在了路边的拦截网杆子上,血肉之躯和铁杆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这回这个男人直直地倒下了,尽管还没彻底晕厥,但他已经开始露出了呆滞痴傻的表情了……同学们慌乱地一拥而上,顾不上被骂的可能,扶着天旋地转一般的鸭志田坐到场外的教练席上休息。
然而也许是运气太差,又也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当浑身疲软的鸭志田整个人一下子坐在位置上,这份来自人体的巨大压力令塑料椅背后方原本就颇为松动的螺丝悄然掉落。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一秒,这位体育老师连人带椅的猛地往后栽倒在地!他的后脑勺直接砸在了地上!
鸭志田再也扛不住头部三连击,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教练!”
“鸭志田老师!”
场馆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而在一墙之外,结束自己“演奏”的寒川音无声地咧嘴,暗自嗤笑之余也难免心生几分震惊。
不是,鸭志田你这人的运气也不是一般糟糕啊,别人就算吃完一整首歌的威力通常都不会像你这样接连触发问题……
“寒川同学?”
有人忽然在背后叫她的名字。
寒川音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然而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那种飘忽不定的诡谲笑意——她看见曲着腿宛若小混混一样驼背走路的坂本龙司和背着手提书包还要坚持双手插兜的雨宫莲,两位男生此刻正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
坂本龙司看了看这面没有任何一个字迹的灰白墙壁,大为不解:“你干嘛突然对着墙壁傻笑?”
“……我没有傻笑。”
立刻板起脸的少女不得不为自己的清白名誉进行辩解。
“现在的重点是傻笑吗?”金发男生疑惑地探头探脑,“而是你这个举动很古怪啊……”
寒川音没办法跟他们解释自己不是在笑墙壁,而是笑隔墙之人的窘样。
所以她只好一脸严肃地胡言乱语:“你们不觉得……空白也是一种艺术吗?”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毫不意外的,坂本龙司的脑袋上弹出了一个大大的“?”,以他智力8的水平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其中的“艺术”气息。
然而一旁的雨宫思索了几秒,煞有其事地点头:“有道理。”
“有道理个啥啊!莲你不要跟着寒川同学一起拆我的台啊?”